第76章

“學長。”

王骁歧也緊随着許意濃下了車,跟紀昱恒恭敬地打了個招呼。

紀昱恒颔首,氣定神閑地看着他倆同框,語氣依舊毫無波瀾,并無一絲意外。

“剛下班?”

他明明問的是王骁歧,許意濃卻點頭如搗蒜,“是啊對啊,他順路,就送我回來了。”

紀昱恒直接忽略過她,繼續面朝着王骁歧,“一起上去坐坐?上次你送樂樂去醫院還沒來得及謝你,她媽媽一直念叨着這事。”

王骁歧婉拒,“孩子沒事就好,今天太晚了,不打擾了。”

紀昱恒看了看時間,也沒再強留,“那下次有機會再聚。”同時誠摯發出邀請,“方便的話以後一起吃頓飯。”

王骁歧扶着車門應聲,“好。”又若有似無地朝許意濃那兒看了一眼,“那我先走了,再見。”

紀昱恒:“再見。”

許意濃:“慢點開車,路上小心。”

“好。”

車離去後,兄妹倆一前一後走進樓內,等電梯的時候紀昱恒一個驟然發問。

“什麽時候在一起的?”

許意濃就知道什麽逃不過表哥的眼睛,她本來也沒打算瞞着他,不過現在既然撞見了只能提前攤牌。

“英國回來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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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她點頭,用自我調侃的語氣說着心底最深處話,“我這麽執拗,又喜歡鑽牛角尖,這輩子也就只能在一個人身上來回栽了,所以,非他不可。”

電梯到了,待提示音過後,紀昱恒側身讓許意濃先進去,在她邁步的同時他在她身後突喚她的名字,“許意濃。”

她漫不經心,“嗯?”

“我言出必行,說過的話,一向算數。”

往裏走的許意濃毫無防備地一個支楞,猛然回頭……

沒多久,果然如王骁歧所說,高總從一唯離職,并陸續挖走一衆優秀骨幹,雖然公司已經聞聲高尚要走的消息,也早做防備架空了他,但一下帶走這麽多人出乎開他們的意料,一唯內部措手不及,多個項目受到影響,損失慘重,股價也一路下跌。

那段時間王骁歧心事重重,許意濃知道他是在自責當時提前知曉在高總會挖走其他骨幹的事上對公司選擇了沉默。

她沒有過多打擾他,而是給他時間自己去消化,畢竟對他而言一唯和高總無論選誰,都進退兩難。

逐影這邊,許意濃再見到左暢是在公司的茶水間裏,左暢一看到她就下意識地捧着杯子要離開,左左右右挪了半天步,卻被她在門口堵了個嚴實,最後只能被迫打招呼。

她一只手拿着杯子,一只手則用捋劉海來掩飾尴尬,“意濃姐。”

許意濃面帶微笑,“小左,我一來你就走,急什麽?”她下巴朝裏一揚,“坐呗,陪我喝杯咖啡。”

左暢這下雙手緊握着杯柄,支吾其詞,“我,我就來倒個水,還有工作要忙。”

許意濃輕描淡寫地哦了一聲,“這麽短的時間你就适應了八組那邊的節奏,挺好的。”再打量打量她,“難怪看你最近臉色不大好,看來是新組太忙,也是,我也該學學人家組,每天把加班的氣氛搞起來,而不是什麽都往自己身上攬,讓組員在舒适圈待慣了,最後卻适得其反,吃着碗裏的看着鍋裏的。”

她話裏有話,左暢聽得明白,咬了咬唇不打算裝糊塗,而是直接開口,“意濃姐,大家都是出來謀生讨口飯吃,你去參加競聘無非也是想以後一路升高位,在逐影闖出屬于自己的一片天,我調組也是,我不想永遠當個悶聲只幹事的小組員,杜芯姐現在升了主任工程師,八組就會空出一個組長職位,我只是想抓住這個機會而已,人想往上爬是本能,我覺得我并沒有什麽錯。”她言之鑿鑿,将心之所想傾吐而出。

“我從畢業就到了公司,已經在職六年了,跟你們這種高材生不一樣,你有留學生引進政策,只要滿了規定年限就能申請到A市戶口,可我只能等機會,不停地等不停等,我只是想在這座城市紮根立足而已,我有什麽錯?現在機會就在眼前,我怎麽能錯過,我為什麽要錯過?”

許意濃看着她,“你有這些想法,你從來沒有跟我提過。”

左暢撇開視線,語帶不屑,“跟你提,你就能幫我嗎?”

許意濃順着她剛才的話說,“怎麽不能?我跟杜芯是一起參加的競聘,也在候選人之列,只不過最終成功的那個人是她,八組才空出一個組長,如果成功的那個人是我,現在空出組長位置的就是我們三組,我作為直系領導一樣可以舉薦你,還更有說服力。”

左暢聽完不由冷笑一聲,“你自身都難保了,還談什麽舉薦。”

“自身難保?”許意濃咀嚼回味着這句話,“奇怪了,當初競聘還沒開始,一切乾坤未定,你怎麽會知道我自身難保?還是說你有未蔔先知的本事,早就知道這主任工程師的頭銜會花落誰家?”

左暢意識到自己被套了話,臉色煞白,握着水杯的手攥得經絡分明。

許意濃笑了笑,“我平常不管你們是想讓你們輕松些,但好像卻給了你放縱的資本。妹妹,我好歹也在日本混了那麽多年,你的那點小心思,真當我眼瞎看不出來?”

左暢嘴硬地矢口否認,“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許意濃了然地點點頭,“我理解你有你自己的職業選擇和人生規劃,畢竟人各有志,良禽也擇木而栖。”她語調漸緩,靠近一步俯身,給她最後提點,“但前提是,你得是良禽。”

左暢蹙眉擡眸,對上她眼底的風平浪靜。

許意濃讓開一條道臉色冷然。

“我們曾經共事一場,你也叫我一聲姐,我但願你以後能在事業上一帆風順,一切得償所願。”

左暢沒再說話,悶着頭倉惶走了出去,因為過于匆忙,一路走杯中的水一路潑。

許意濃看着她急步離去的身影,将種種事情串起來,更加确定從頭到尾的始作俑者都是複杜芯,也許左暢本不在她的計劃裏,因為把她突然弄去英國已經是她的大招,只要項目沒有按時完成或者出點插曲,迎接她回國的只能是長久的冷板凳,可人算不如天算,偏偏她解決了項目最大的問題還提前回了國,杜芯一計不成只能再生一計,轉移目标到她國內的項目裏,她不能什麽風頭都讓她許意濃占了,知道公司上下重視她負責的佐藤項目,再加上乙方一唯也撤離在即,所以用組長之位的誘惑抽調走核心員工的方法,以此拖延進度,再伺機找刺打壓。

許意濃搖了搖頭,也真是難為她為了搞垮她,精心布下的這盤棋,簡直是往死裏整她,只可惜,越是這樣她越不會退卻,反而要迎難而上。

為了能把項目進度照原計劃繼續下去,許意濃幾乎幹起了通宵,每天聯合辦公室的燈都是逐影最後一個熄的,如果沒有王骁歧催她,她可能真準備就這麽睡在公司了。

今天公司巡邏的樓層保安已經來了第五回 了,他在門口敲了敲,完全沉浸在工作中的許意濃和王骁歧同時擡頭。

保安指指牆上的鐘提醒,“快十二點了,二位,還不準備回去呢?”

許意濃還是那句,“快了快了。”

保安為難地撓撓頭,“我得布設警報了,到時你倆一出門被紅外線一監測到,就會觸動整個公司的警報器,都是跟警局同步聯網的,會比較麻煩。”

王骁歧點頭,“我們收拾一下馬上就走。”

“哎哎,不好意思啊,你們實在要加班的話可以明天早點過來。”

“好的。”

待人離去,王骁歧走到許意濃辦公桌前叩叩桌。

“好了,有什麽明天再做,太晚了,先回去。”

許意濃聚精會神地盯着屏幕,突然把筆記本朝他的方向一轉,“有個東西你幫我來看下呢,我沒弄明白。”

王骁歧便過去站到她身邊,他微微傾下身,看着那密密麻麻的數據,“哪兒?”

她坐着傾靠過來指着最下面一處,“喏,這兒。”

他高度随之拉低,兩人距離也無形靠近,正在認真查看時,他突然感到西裝褲腿處有被異物觸碰到,是那種不輕不重的剮蹭。

許意濃在對面優雅地雙腿交疊而坐,而放在上面的那條腿,高跟鞋後跟微微滑落,卻被腳尖勾着沒有完全掉下,她那只腳漫不經心地在桌下晃着,在他小腿處的西裝褲上來回摩挲,而後再擡眉,眸光如水地問王骁歧,“王經理,你看好了沒啊?”

王骁歧跟她對視着,凝着她魅惑且帶鈎子的美眸,忽而一個伸手,一把勾住她脖子隔着桌子把她人給拉拖了過來。

他手托掌着她的腦袋,強勢地攫住她的舌探入她口中追纏不放,唇舌間的火熱帶動了灼灼空氣在他們四周聚攏,噼裏啪啦在交錯的呼吸中火光四射,仿佛一點即燃。

喘息間,他低語,“勾我是不是?”

她故意暧昧地卷他領帶,再用高跟鞋蹭蹭他一張褲腿,繼續肆無忌憚地撩撥,咬着紅唇輕聲徐徐,聲音嬌滴滴像要溢出水來,令人耳熱躁動,“是啊,王經理喜不喜歡被我勾?”

王骁歧不跟她廢話,再次低頭堵住她嘴,死死抵纏住她的小舌碾轉吮吸,用身體力行告訴她自己喜不喜歡。

兩人這樣的後果就導致保安又來催了第六遍,好在他再出現時兩人已經分開了,他們趕緊收拾電腦還得一本正經地裝若無其事,而躲在電腦屏幕後的許意濃早已面紅耳赤,氣喘籲籲。

許意濃到了王骁歧車裏就揉揉眼睛開始打哈欠。

王骁歧問,“累了?”

許意濃極力否認,“我才沒有。”

他笑了笑,“我問你是不是工作累了。”

許意濃一邊瞪他一邊嬌嗔,“你老欺負我。”

他捏捏她耳垂,“我可不敢。”

看她又打了幾個哈欠,他收起玩世不恭發動了車,暖發動機時她有些擔心地問,“在你走之前,項目能落地嗎?”

他将暖氣開足,肯定地告訴她,“你這麽努力,會的。”

許意濃靠過去抱抱他的腰,“真不想你走,一直做我乙方就好了,但我也知道現在一唯那邊很需要你。”

“天下無不散之宴。總會有那麽一天的。”他輕輕拍了拍她腦袋,“安全帶系起來,送你回去。”

“奧。”許意濃乖乖地系上安全帶,又黏膩膩地嘟唇向他索吻。

王骁歧就湊過去俯身吻了她一下,“困的話就先在車上眯一會兒,到了我叫你。”

許意濃望着窗外稀疏的路人,疲憊地嗯了一聲,很快眼皮也開始打架,但在等紅燈的時候無意瞥見對面有個烤紅薯攤,立馬又困意全無清醒了。

“骁歧。”她喚。

“嗯?”

“我餓了。”

他側目,“想吃什麽?”

她手往馬路對面一指,“那個。”

于是車調頭靠邊停,王骁歧說,“我去去就來。”

可許意濃非要跟着,“我也去。”

兩人便一塊兒下車來到攤位前,攤販是個老太太,看到他倆笑眯眯地直接告訴他們紅薯多少錢一斤。

許意濃問,“可以挑嗎?”

老太太點頭,拉開一層烤箱抽屜,“可以可以,随便挑。”

一股濃濃的紅薯香味撲鼻而來,許意濃咽了咽嗓,開始點啊點的。

“這個,還有這個。”

“好嘞。”

老太太拿出紅薯稱重的時候,許意濃還跟王骁歧說,“就要挑這種烤出甜漿來的,皮帶着點碳黑,又甜又脆,一掰開,紅彤彤,美滋滋。”

王骁歧看她心滿意足的模樣,把她往懷裏一帶,再牽過她的手往外套兜裏一揣,用身體擋住側面而來的風,“冷不冷?”

許意濃就着姿勢環抱着他,像個小女生般俏皮一笑,“不冷。”

親密的樣子看得老太太滿臉直笑。

于峥今晚有應酬,就在公司附近,結束後代價開車,他坐後座。

代駕邊開邊說,“嘿,今兒個這是什麽運氣,條條路口吃紅燈,這兒又來一個九十秒的。”

車在他的抱怨聲中停下,于峥沒搭腔,而是不甚在意地望着窗外,右邊人行道上打雙閃停着一輛車,他視線一晃而過後又折回去,定在了那兩具一高一矮卻和諧無比的身影上,他滑下車窗。

許意濃依偎在王骁歧身邊,手掰開紅薯剝好皮再吹吹,然後仰頭送到他嘴邊,王骁歧攬着她的腰低頭,接過她的投喂,他吃一口她也跟着吃一口,再剝再喂她再吃,忽而她擡臂,踮起腳尖用手背給他擦擦嘴角,他也貼心地低頭任她擺弄,兩人交頸而語,親昵地咬着耳朵像在說悄悄話,全程她的視線都彙聚在他的臉上,笑容豔麗且燦然。

她平常一向是渾身有刺,時有防備,那小鳥依人的姿态是他從未見識過的許意濃,即使他在車內隔着一段距離,也能看到她眼底的星光閃爍。

紅燈轉綠,汽車重新開動,随着速度的加快,那攤位,那雙人影也漸漸變得越來越模糊。

于峥想起了那天在公司樓下她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于總,你有沒有一個,無論你身在何處,只要一想起來心髒就會變得特別柔軟的人?”

他當時迎着她的視線,親耳聽她說。

“王骁歧對我而言,就是這樣的存在。”

風呼呼入耳地灌進車廂裏,吹得他臉生疼,這一刻他好像突然就明白了她說那句話的含義。

他将車窗關上,閉上雙眼,任由那目睹的一切消失在這茫茫夜色之中。

到了表哥家樓下,許意濃的紅薯正好吃完,她滿足地揉揉肚,跟王骁歧說,“我得快點走,一會兒要脹氣了。”

他笑她腦回路,“我又不嫌棄,你什麽樣子我沒見過。”

許意濃咧嘴笑,解開安全帶又撒嬌地索吻,“那再親一個。”

王骁歧解開安全帶真的靠過來了,她又開始躲,“不行不行,我現在一嘴的烤紅薯味。”

他欺身過來,蹭着她的鼻尖把她的話封在口中,聲息不定,“我也有,中和一下。”

許意濃被逗笑,擡起下巴含住他的舔舐。

膩歪了好一會兒,下車的時候她整個人都是燙的,王骁歧從車窗探頭叮囑她,“走路的時候別看手機,回去沖個澡就睡。”

許意濃邊往樓裏走邊催他也走,“知道了知道了,你也是。”

可他還是非看到她上了電梯才走。

許意濃在電梯裏對着鏡壁照照自己,軟睫撲通兩下,臉頰紅馥馥的,怎麽看怎麽嬌人,雖然現在的工作狀态很累也很辛苦,但有他身伴在側,好像時間過得特別快,什麽事那都不叫事了。

出了電梯,表哥家門口的聲控燈自動亮起,她按着指紋心想,這麽晚了,他們肯定都睡了,再把手伸進包裏探探,摸到了還冒着熱氣的紅薯,只可惜紀樂愉小朋友吃不到新鮮的烤紅薯了,只能等明早起來吃加熱的了。

她在鎖上按下指紋,“嘀嘀”響了幾下後門開了,她伸手推開卻被裏面的燈火通明給驚到了。

這個點,是忘關燈了還是?

她把包扔放在玄關,換好鞋往裏走,走到客廳看到表哥表嫂兩人一言不發地杵立在那兒往她這兒看,邊走邊問,“诶?你們怎麽還沒睡啊?”

待她正式走到客廳,倏然止步,收了口下意識地就要轉身往回溜。

身後卻驚雷一聲響,“許意濃!”

她心髒咯噔一下,仿佛聽到了一聲嘎嘣脆,她再轉回去,頭皮發麻,嘴角僵硬地笑得比哭還難看,她揮揮爪子,以示友好。

“Hi,好久不見,吳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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