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東洲(已修完)

碧玉瑩潤的石頭發着微微的光,是一塊留影石。

從魚子晉對林念慈好聲好氣地說話時,她便已察覺不對,以防萬一,她偷偷用留影石錄下全部過程。

“若是你能證明這段時間你在哪裏我便相信你……少給我來這套,不就是你那小師妹闖了禍想讓我替她背鍋嗎……你等着……”

底下弟子一片鴉雀無聲,過了片刻,紛紛交頭接耳,幾乎所有人都在偷瞄魚子晉和顧泠泠。

“怎麽回事?林念慈不是他們的師姐嗎?這麽狠?”

“重點明明是顧泠泠放跑了水澤獸,魚子晉要求林念慈替她背鍋,林念慈不背他還惱羞成怒。”

“顧泠泠魚子晉竟然是這樣的人,真沒想到。”

“對啊,照這樣看來,林念慈會被與青蛇盯上,是因為魚子晉栽贓她喽。”

“不是,你們怎麽聽的?魚子晉根本沒承認過好嗎?”

“是啊,他只是沒否認而已,不過林念慈這麽做太過分了吧?大庭廣衆之下便把留影放出來,這樣的師姐難怪魚子晉顧泠泠不喜歡。”

“等等,你們就沒人覺得林念慈變了嗎?她以前不是沉默寡言?現在嘴怎麽這麽毒?哈哈哈,她若是喊我爹,我或許還能考慮考慮,太好笑了……”

顧泠泠臉皮薄,瞬間從額頭紅到了脖子根。

魚子晉還算鎮定,從始至終他都沒有正面承認過任何東西,只是說的話會引人多想,但沒關系,師父會為他們擺平這一切。

他側了側身體,為顧泠泠擋住所有投射過來的視線。

他沒想到林念慈竟如此無情,不為自己留一絲餘地。

元奎臉色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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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為什麽毫無顧忌地針對林念慈,就是因為他知道和光根本不重視她。

但魚子晉和顧泠泠不一樣,他倆天賦上乘,得和光寵愛,未來不可限量。

水澤獸找不到便找不到,頂多被說是能力不足,若得罪了和光,那可是一輩子的事。

好在留影石裏,魚子晉沒有承認是他或者顧泠泠做的此事,還有轉圜餘地。

他重重咳了一聲,示意弟子們安靜。

“僅憑一個留影根本說明不了什麽,這樣,大家都先散了吧,我們一定會給大家一個交代。”

弟子們亂哄哄地叫嚷起來,這算什麽?心虛嗎?

有膽大的弟子高聲:“長老,不能這麽算了,水澤獸善于隐匿,又修為高深,萬一傷到哪一個弟子怎麽辦?更何況臨近開啓定禪卷,還有許多其他宗門的弟子。”

許多弟子随之應和。

元奎額頭青筋突突直跳,正要開口,林念慈擡了擡手。

弟子們奇異地住了口。

“諸位同門,聽我一言。我有一個辦法,能找出到底是誰放跑了水澤獸。”

弟子們問:“什麽方法?”

“從水澤獸失蹤到現在,并無一人發現它,就連掌門和那麽多長老都找不到它的蹤跡。水澤獸再擅藏匿,也不可能一點痕跡也無,所以,水澤獸大概率被藏在某人身上,而能隐藏靈獸還不被發現的方法,只有結契後把它藏進識海之中。只需要所有弟子主動現出所有靈契,看看是否有與水澤獸結契後的紋路便可知曉。”

無論是誰,只要結過靈契,必定會在掌心留下契紋,只要稍作探查,便可知是與誰結契。

弟子們激動起來,紛紛露出自己的掌心。

林念慈也張開手掌,給元奎查看。

元奎的臉色已經發青,他沒想到,林念慈竟然能想到這個方法。

林念慈居高臨下地審視着顧泠泠:“師妹,怎麽不把手掌露出來?”

魚子晉會來找自己背鍋,她不信沒有顧泠泠的撺掇。

顧泠泠滿臉窘迫,委屈得似乎下一秒便要哭出來,她握緊拳,搖頭:“不是我,不是我……”

“她好可憐,林念慈也太咄咄逼人了吧?要我看,根本不可能是顧師妹。”

“不是顧師妹,她為什麽不肯露出手掌?”

“林念慈好飒啊。”

“哎,我也覺得,要是我被誣陷,肯定就束手就擒了。”

周圍的議論一字不落地傳進顧泠泠耳朵,她低垂着眸子,眼中的恨意幾乎要化成刀子飛出來。

林念慈,她算什麽東西?一個廢物而已竟然敢來揭穿自己……

萬靈宗全是些蠢貨,那林念慈廢得要命,還有人誇她,真是一群睜眼瞎!

林念慈意味深長:“顧師妹,逃避,可不能解決問題。”

魚子晉沖她惡狠狠道:“你為什麽非要如此盛氣淩人?你看不到師妹多麽害怕嗎?”

她冷冷地笑了一下:“與我何幹?”

事到如今,弟子們也都明白所有事情。

“你!”魚子晉正要再說,突然懷裏倒進一具軟綿綿的身體,“師妹!”

魚子晉把顧泠泠放倒在地,用力掐她人中:“師妹,你醒醒!”

見人一動不動,雎不得忽然站起來,帶着詭谲的笑意靠近顧泠泠。

魚子晉警惕地擋開他:“你要幹什麽?”

雎不得用不容置疑地口吻說道:“我試試她是真暈還是假暈。”

然後一只手迅速放到了顧泠泠頭頂。

顧泠泠渾身一個激靈,猛地坐起來。

“原來是假的。”雎不得拍拍手心,功成身退。

周遭弟子們炸了窩,有說顧泠泠心機的,有說雎不得故意的。

元奎頭疼得很,眼看事情就要控制不住。

顧泠泠突然崩潰了:“啊啊啊閉嘴!”

林念慈感到一陣難以形容、帶着惡意的力量穿過自己的身體,緊接着時間彷佛靜止,所有人都凝滞不動。

沒等她反應過來,一切又恢複原樣。

“顧師妹怎麽可能是裝暈,一定是雎不得污蔑她。”

“顧師妹會放跑水澤獸一定是有苦衷的,求長老不要責罰師妹。”

“顧師妹都那麽委屈了林念慈還不放過她,林念慈不配做師姐!”

一瞬間,所有人都彷佛被下了降頭,開始無條件偏向顧泠泠,聲讨林念慈。

林念慈早便知道顧泠泠有問題,但不料她會直接暴露在自己面前。

顧泠泠在魚子晉的攙扶下緩緩站起來,眸底是歇斯底裏。

她走到林念慈身邊,聲音沙啞:“林念慈,我們走着瞧。”

林念慈看着她因力竭而踉跄的步伐,毫不膽怯:“那你便來吧。”

等她走後,林念慈又有些頭疼。

原本以為她只能控制幾個人,最多能影響一下周圍其他的幾人,卻不知她的影響範圍如此之大。

看顧泠泠離開,聚集在況堰場的弟子們也陸續開始散開,沒人再去追究水澤獸到底是誰放跑,在誰那裏。

整個萬靈宗的氛圍令人窒息,好像只有她一個人是清醒的。

不對……還有雎不得。

她立馬回頭,雎不得正閉目靠在椅子上,頭頂的陽光曬得他滿臉清冷,彷佛方才什麽都未發生。

林念慈有些動搖的精神一瞬又回來了。

顧泠泠算個球,等自己集齊了識海裏的那些星星,一切回歸正軌,看她到時如何嚣張。

她走到雎不得身邊,在他椅子旁坐下,剛要閉上眼睛,便看見他的玉牌還亮着。她伸出手,要去替他關上。

玉牌在雎不得手底,她一眼瞧見手沒擋住的地方露出來一個字。

噴?噴什麽?

自從與那個自稱噴子的人對怼了三天,她便對噴這個字異常敏感。

雎不得察覺她靠近,反手滅了玉牌的光:“幹什麽?”

偷看別人玉牌到底不禮貌,林念慈收回手,快速笑了下:“……沒事。”然後她在他身邊坐下,閉上眼睛。

明亮的陽光照得她眼底發熱,身上微暖,好像沒有什麽跨不過去的坎。

……

回去後,林念慈再沒出門,一直在畫符練劍。

雎不得要麽待在院裏曬太陽看她練劍,要麽跑去書房搗亂,一會給她把墨水藏起來,一會非要學畫符。

偏偏他長了一張極為好看的臉,清淩淩的眼睛一擡,便讓林念慈覺得錯的是她。

她被他整得沒了脾氣,只得他怎麽開心怎麽來。

到了定禪卷開啓的那天,林念慈帶上自己這半個月的勞動成果去了鶴垣樓。

她與雎不得大搖大擺地走到待行者的隊伍裏。

所有人都裝備精良,腰間不是極品靈玉做的玉筆,便是精工細作的利器,渾身上下都是保命的法器,一副嚴肅的緊張感。

除了林念慈和雎不得。

兩個人摸遍全身,也只有一把沒有劍鞘的鈍劍和一大疊畫得稀裏糊塗的符箓。

偏偏他們還一臉松快,站得松松散散,在一群蓄勢待發的人群裏格外顯眼。

碧血宗的一個弟子試探着靠近林念慈,細細地打量她背後的那把劍,結果瞅了半天,愣是沒看出有什麽名堂來,不就是一塊玄鐵?難道名堂其實在裏面?

他們這些來闖定禪卷的,身上最不缺名兵神武,随便拿出一件來都能喊得上名字,但突然出現一個沒見過的法器,令人有些慌。

畢竟進了卷內,都是敵人,最好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

猶豫半晌,他開口問道:“敢問道友,你身上背的是什麽法器?”

霎那間,所有人都支棱起耳朵,他們都好奇得要命,這是什麽東西。

林念慈:“一把劍啊。”這屆道友怎麽回事,這麽顯而易見都看不出來?眼力不行啊。

劍?仔細一瞧确實有點劍的形狀。

但它不說沒有劍鞘,連鋒刃都沒有,怎麽好意思說這是把劍的?或者它是哪位性格古怪的大師煉制的不同于世俗之劍?

那些人眼睛都快長在上面了也沒瞧出來這是把劍。

雎不得把手放在劍柄上,經過這麽多日的熏陶,他現在非常喜歡此劍,這般與衆不同別具一格的劍,世間絕無僅有。若這人說出什麽嫌棄的話,他便要用它為它正名。

問話的道友沒有說什麽質疑的話,只是又問道:“請問這是哪位大師煉制?”

林念慈摸摸身後的劍,頗為自豪道:“正是在下。”

弟子客套笑起的唇角慢慢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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