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中洲
林念慈不清楚他的心緒變化,但她想要帶他擺脫因果囚的影響。
飛劍在高空中快速行駛,飄渺的雲讓周遭一切都變得朦朦胧胧。
雎不得正思考是直接把林念慈的頭掰回去還是把她臉罩上時,她忽然縱身撲過來。
他下意識擡手去接她,察覺自己的動作,他又硬生生收了手,便帶着一臉的冷厲,被林念慈推下飛劍。
身邊的雲忽然遠去了,衣裳裏全是輕柔的風,眼前的女子發絲飛揚,臉上是俏皮的小表情。
心弦微動,呼嘯風聲都變得吵。
她正起身體,指着底下的山河大川。
雎不得看下去,山河連亘,綿綿不息,一眼望不到邊際,天地相接,劃出一道亮白的弧線,他向下落去,好像在擁抱這些風景。
明明是早已看膩的景象,在落下的過程中,卻又是不一樣的感受。
很奇怪的感覺,他的心跳頓時加快。
林念慈兜着風,向他道:“人生在世一蜉蝣,何必糾結那麽多,多看看萬裏河山,很多東西自然便忘了。”
雎不得看了會,閉上眼,享受這片刻的寧靜。
沒多久,他忽然在半空停下,清冷疏淡地垂首看着林念慈與自己擦身而過,帶着淡淡清香的衣擺拂面掠去。
笑話,他什麽時候輪得到她來開導。
林念慈一臉錯愕,反應過來後忙将劍召喚回來,止住下降的速度。
雎不得踏空走來,白色的衣袂翻飛,神情冷傲,一副睥睨衆生的模樣,彷佛方才煩躁的人不是他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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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表情,林念慈便明白他好了,等他站好,轉臉禦劍飛去。
青色的衣角揚起,蕩着風的形狀,時不時拂過他的手,帶起陣陣癢意。
雎不得捉住那抹衣擺,手起刀落把它截下,讓它随風飛走。
天漸漸黑了,明豔的晚霞被藍黑的夜色取代,一彎白月懸挂半空,幾顆星星閃爍。
飛了一天,林念慈早累了:“我們尋個小鎮住一晚吧,有點累了。”
雎不得眼皮都沒擡,面無表情。
林念慈得不到他的回應,便不再管他,自顧自找了光點飛去。
過了很長時間,他才散漫地應了聲:“嗯。”
黑雲遮住了明月,樹上蟬鳴陣陣,不知何處刮來溫熱的風。
小鎮上異常熱鬧,街上行人如織,多是一男一女,有攜帶孩子的夫妻,耄耋之年的老人,拿着糖人瘋跑的男孩女孩。
茶樓酒肆裏,說書先生醒木一敲,衆人便被吸引了全副心神,不遠街邊,幾個濃妝豔抹的女子游離樓外,時不時喚一聲郎君。
偶爾有車馬路過,簾子不經意吹開,裏面端坐的不是妙齡女子、顯貴夫人,便是富貴老爺。
道邊的小販時而吆喝幾聲,賣什麽的都有。
林念慈剛進小鎮,便被裏面的繁華迷了眼。她自小長在萬靈宗,凡間煙火氣早離她遠去,而在萬靈宗,她平時接觸的不是法器秘籍,便是修煉符箓,這些凡間精巧之物,她幾乎沒有見過。
她拿起桌上擺放的木質物品問:“這是何物?”
小販将其中一根木條拿下,轉眼整個玩器散開:“此為孔明鎖,姑娘可以一試。”
林念慈根據小販的指導,重又将鎖裝好。
她打量着複雜的孔明鎖,不由感嘆,如此巧妙,一些靈器恐怕也比之不及。
雎不得在一邊看着,有些嫌棄,一個小小的鎖而已,竟讓她這麽新奇。這種鎖,他一刻鐘能做十個。
“我的糖……”一個五六歲的男孩跑着跑着突然跌倒在地,手裏的糖順理成章沾了灰。
他嗚嗚地哭起來,鼻涕眼淚淌了一臉。
真是又惡心又聒噪,被男孩哭得心煩的雎不得冷冷瞥着他,思考是一腳把他踢飛還是他也去買一根糖,然後當着男孩的面吃完。
正想着,男孩看見了眼前的白衣男子,男子長得矜貴,身姿玉挺修長,白衣看起來柔軟發亮,是從沒見過的料子。
他小小的腦袋瓜裏想,這人定是有錢,給自己買幾根糖人也沒關系。
他張着黏乎乎滿是黑灰的手,向男子跑去。
雎不得幾乎瞬間看出男孩的想法,他換了一副表情,似笑非笑地睨着男孩,也不攔,就等他跑過來。
敢碰他,他便讓他化成灰。
男孩跑得正快,忽然身後一只手把他拎起來:“你要做什麽?”
男孩回頭,只見一個從未見過的漂亮姐姐,看着笑得很是溫柔。他立刻哭着指向雎不得:“那個人把我絆倒,我的糖人掉了,嗚嗚嗚……”
林念慈笑:“是嗎?我怎麽看見的是你自己摔倒了?”
男孩止了哭,大大的眼睛滴溜溜亂轉,正要向周圍人哭訴這個姐姐欺負他,林念慈卻拿出兩根糖人。
糖人做得活靈活現,分別是兩只憨态可掬的小狗。
她溫聲:“想要嗎?”
“想要。”男孩立刻眉開眼笑,張手去拿。
林念慈卻一下把它放遠了,遞給雎不得一根:“就不給你。”
雎不得止了笑,怔然接過來,她和自己一樣的壞。
她兩口将糖人吃完,向着男孩得意一笑。
男孩愣愣地看她耍了自己,哇一聲真心實意地哭了。
他想上去錘林念慈,卻怎麽也過不去:“你個壞蛋!”最後嗚咽着跑遠了。
林念慈轉身對雎不得道:“以後遇見這樣的人就告訴我,我幫你整回去。他們就是看你長得清冷好看,不喜多言,才這麽對你,你不要那麽淡然,別人壞你你都不在乎……”
雎不得的眉眼裏露出一絲極淺錯愕,從未想到自己在她眼裏竟是這樣的形象。
接着那抹錯愕轉化成饒有興致的笑意,有意思,他倒要看看當她知道自己與淡然完全相反時是什麽表情。
周邊看完全程的小販露出快意的表情:“終于有人收拾這小孩了,他爹十裏八鄉有名的痞子,他娘也是潑婦,小孩有樣學樣,經常在這裏搗亂,偏我們還不能教訓……姑娘真是勇士!”
勇士?林念慈臉上的笑僵了一下,雎不得卻哼笑出聲,打量她:“确是勇士。”
他嘗了一口糖人,頓時嫌棄道:“甜地發膩。”
他轉手想将它丢了,猶豫一下,糖人卻好像粘在掌心,手指就是不肯松開。
他想了想,罷了,便勉為其難地吃了吧。
街上人似乎更多了些,街道更加擁擠,雎不得不動如山,林念慈為了躲人卻不時被擠得踉跄。
他強迫自己目視前方,但眼神總是不自覺地飄過去,最後,他一把把人攬過來,定住。
終于沒人在自己眼前晃了。
林念慈察覺他的用意:“謝謝你啊,你真是個好人。”
好人?這個詞語從來不會與他有半點瓜葛。
雎不得冷淡的臉上驟然現出扭曲的笑意,他險些在街上哈哈大笑。
真是好笑。未曾想過有人會如此信任自己,明明白日他還想要殺她,他一句輕飄飄的解釋,這個人竟然信了。
他受寂空影響,這個人又何嘗沒有受到逐風影響?
他一笑,立刻吸引了許多人的目光,原本美人便引人注目,清冷美人一笑,更奪人眼球。
他們不由得離得遠了些,美人可遠觀,距離近了都彷佛亵渎了他。
林念慈第一次來凡間夜市,對什麽都異常新奇,看到什麽都要摸一摸,卻一個都沒買。
忽然,她被一樣東西吸引了注意。
她穿過人海擠到竹架前,伸手将最上方的面具摘下來。
那是一張精致小巧的黑色狐貍面具,只遮半邊臉,上面沒有半點裝飾,面具邊緣順着狐貍眼形上挑,宛若真狐。
林念慈将它戴上,露出一小截玉白的下巴,眼睛靈動有神,在狐貍眼的加持下媚眼如絲。
赤紅的燈火閃耀身後,她的笑似妖鬼魑魅。
雎不得跟過來,看到的便是這副景象,他從前很讨厭妖鬼之流,覺得它們一臉死相,沒有一點意思,但現在看來似乎不是這樣。
見他過來,林念慈又從竹架上摘下一個白色的狐貍面具。
“你一身白,這白面具正好配你。”
雎不得卻故意從她臉上順走那張黑面具:“我要這個。”
林念慈看他喜歡,也不在意,把白面具戴好:“也行。”
他拿了面具卻不肯戴,直接将它扔進儲物空間。
林念慈戴了面具站在他身邊,好像一只白狐。
兩人轉了幾條街才找好客棧,分別定了一間房。
第二日,他們又飛了一上午,終于到達識海感應最強烈的都城。
燕都是衛國都城,民風開放,極其繁盛,人來人往,雎不得走在街上,一路收到不少樓上扔下來的瓜果絹花,只不過他對這些不感興趣,所有擲向他的東西都落不到他身上。
林念慈倒是借此沾了不少光,吃了許多奇異瓜果,當然向她身上扔的人也不在少數,只是比起雎不得就是小巫見大巫了。
後來可能是他煩了,不知道用的什麽方法,周圍人便似乎很難注意到他了。
兩人又走了幾條街,終于在紅牆綠瓦下停下腳步。高高的朱紅漆牆遮住宮內光景,綠色的琉璃瓦在日頭下微微發光。
他們尋了個偏靜之處,跳上牆頭,翻了進去。
作者有話說:
雎不得:不是我不想扔,是糖人粘在手上扔不掉感謝在2022-07-02 08:23:05~2022-07-03 09:26:0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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