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所有人都靜止下來,連風都不曾出現。
瞳緩緩走下臺階,目光掠過衆人,路過雩風、明川等人時揮手解開結界,幾人恢複活動後,擡手便要将叛軍抓起來。
“慢着。”瞳制止了他們,“先将受傷昏迷的人帶下去療傷。”
烏程急道:“可是瞳大人,他們方才還意圖殺了我們……”
“都是我流月城子民,豈可輕易誅殺?”瞳低頭看向那些人,又道,“他們之中有不少人是受到心魔蠱惑,本意并非如此。先帶他們下去,至于如何處置,等大祭司回來自有定奪。雩風?”
雩風上前兩步:“瞳大人有何吩咐?”
“帶他們下去吧,關押起來,聽候發落。”
烏程姜伯勞等人立即上前,和其他數位祭司一起将這些叛黨捉拿,以法術将他們困住。
“沉思之間跑出來的那些人怎麽辦?”雩風好歹還記得自己的疏忽導致的城中大亂,“那些人在外面流竄多時,只怕城中早已大亂,若不早些将他們捉拿,恐怕……”
“砺罂已殁,那些人身上的魔氣消散,即使神智還未清醒,卻已經難以造成巨大的傷亡。”瞳看着他們,繼續道,“何況,城中自有人将這些人捉拿關押,你們無需擔憂。”
“什麽?有人?”雩風與明川對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眼中的疑惑。
明川問道:“瞳大人,現在流月城中除了在座的幾位祭司,其他祭司雖有心護流月城周全,卻少有能敵赤霄等人突襲布置的良将。不知你口中的人是……”
正在這時,瞳眉毛微動,擡手将寂靜之間的結界全部撤掉,所有人都恢複行動。
赤霄等人發現自己被困,臉色大變。他們本以為瞳終日研習毒蠱之術,疏于修煉,又身有殘疾,不是大威脅,根本沒想到瞳竟然還能發動如此巨大的法術!
“瞳大人,你真是好得很!”赤霄掙紮未果,咬牙罵道,“不愧是跟大祭司混得久了,法力竟然厲害到這種地步!”
瞳的表情依然淡漠:“我雖忙于各項瑣事,卻從未疏于自身修行,是你們憑空臆測,又如何怪起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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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赤霄還要再說,卻被雩風不耐煩地打斷:“閉嘴!喪家之犬吼什麽吼?擾了本座的興致!哼!給本座壓下去!”
“是!”明泉禀岩聽命行事,架起赤霄等人便走。
崔靈鏡回頭叫罵:“你們別得意!抓了我們又如何?沉思之間關押的那些人早就被我們放出,在流月城肆意流竄,你們抓不到他們,哈哈哈!”
“如果你指的是那些受到魔氣侵蝕的人,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清朗正直的聲音自前方傳來,一行人快速走近。
雩風驚訝:“這是……”
當先一名年輕祭司行至瞳身前,彎腰行禮:“沉思之間被放出的人已經悉數被找回關押,其他受到魔氣侵蝕的人也一并帶入沉思之間分批關押,聽候瞳大人發落。”
瞳臉上有了淺淡的笑容:“十二,你回來了。”
十二微笑:“十二奉大祭司之命,秘密趕回流月城,助瞳大人一臂之力。”
瞳點點頭:“辛苦你了。”
十二搖搖頭:“這是屬下的職責。”
雩風指着十二,訝然:“十二你……你不是在中原邊城?大祭司叫你回來的?”
十二點點頭:“大祭司傳信來說近日流月城恐有大變,讓我帶人回來暗中協助。”
除了瞳,其他人皆為沈夜如此神機妙算感到震驚。
他明明身在千裏之外,竟然能将流月城的狀況盡數掌控,這多麽可怕?
赤霄等人沉默下來,不得不說,他們謀劃許久,依然栽在了沈夜手上。那個人的強大,遠遠超出了他們的預料。
瞳最後看了他們一眼:“帶下去吧。”
太子府。
砺罂已經被滅,院中只剩沈夜、初七及小曦三人。
“那魔核很可能是救治你族人的關鍵物什,你怎麽……”初七單手攬着懷裏昏迷的小曦,十分不贊同。
“你沒聽到砺罂的話嗎?只要魔核在一天,他就可能重頭再來,本座豈會留下如此大的隐患?”沈夜撤下纏繞在小曦身上的偃甲,走近他們,看着初七牢牢護着小曦,不由得目光一軟,微笑道,“謝謝你。”
“……”初七被他看得不自在,微微側首,道,“你族中受到魔氣侵蝕的人怎麽辦?”
“你在為我憂心?”沈夜笑着看他,頗有幾分喜悅。
初七冷下臉:“你的事與我何幹?不過是好奇罷了。”
“我自有打算。不過恐怕要再借你的偃甲鳥一用了。”沈夜問,卻是成竹在胸的樣子,“嗯?”
初七擡手收回忘川,召喚出偃甲鳥遞給他。
沈夜對着偃甲鳥說:“太子已殁,心魔已毀,諸事已畢,我與三皇子的約定已達成,還請樂将軍将甘露铛等物備好綁于這只偃甲鳥足上,送至流月城。”
說完,将偃甲鳥放飛。
初七瞠目結舌:“樂将軍?!怎麽會……甘露铛不是在皇宮?為什麽會在樂将軍哪裏?!”
沈夜低笑一聲:“我還以為你會先問為什麽普通一枚甘露铛竟然值得我如此大動幹戈。”
初七抿緊唇角,這個問題他也想知道。
甘露铛雖說也是世間少有的靈器,有祛毒辟邪之用,卻不可能值得他們如此大動幹戈,甘露铛只能用一次,根本不可能救那麽多人。沈夜方才說“甘露铛等物”……除了甘露铛,還有什麽?最重要的是!他原本以為沈夜與夏夷則定下盟約是為了宮中某樣珍寶才對!為什麽會牽扯上無異的爹爹?!
沈夜看出他心中不悅,耐心地解釋道:“皇宮中當然有我想要的東西,事實上從一開始,我想要的就是皇宮中的寶貝,和砺罂要找的,應該是同一件。不過遇到你們和夏夷則後,我發現根本無需如此。”
“砺罂費盡心機勾結上太子想要而不得的東西,必然是只有皇帝才有權利拿到的,而我顯然等不了那麽久,當然,我也對夏夷則做不做皇帝沒什麽興趣。我只是想救我族人而已,不必多花心思送他登上皇位--我還沒有那麽蠢。”沈夜嘲弄地哼了聲,似乎為砺罂的愚蠢感到不屑。“流月城的禍事多有魔氣引起,一旦砺罂死了,魔氣自會消散,而被魔氣侵蝕過的城民,身體必然會有所損傷,卻不會再受魔氣所擾。他們體中殘留的魔氣與毒素,若想除去,并非難事,我問夏夷則要了些珍貴的藥材和寶物,帶回去讓瞳研究一下,假以時日,便可治愈族人。”
“那甘露铛?”
“甘露铛是為了救滄溟城主。”沈夜說道這裏,頓了頓,似乎有所觸動,“城主當初為救族人散去大半靈力,在與砺罂一站中被重傷,卻仍然以自己精血灌養矩木,封住砺罂魔氣,避免流月城陷入心魔掌控。她受傷太重,一直昏迷不醒,甘露铛可挽救她一次性命,令她蘇醒。”
初七大概明白了,卻還是忍不住問回最初的問題:“為什麽是定國公?夏公子之前……并不認識樂将軍。”
“定國公乃征西大将軍,皇帝賞賜過他不少奇珍異寶。後來他棄政從商,家境富裕,看樂無異那一身打扮便知樂府定然藏着不少好東西。”沈夜一點沒有算計人的自覺,繼續道,“我只是将我要的東西告訴夏夷則,至于他怎麽跟定國公讨要到,就不是我要關心的事情了。”
初七閉了閉眼,他覺得沈夜和夏夷則兩人簡直心機太深,竟然将他和無異都蒙在鼓裏……定國公正直坦蕩,雖遠離官場,卻依然心系社稷,暗中為夏夷則提供幫助并不算奇怪。只是可惜了他那傻徒弟……恐怕無異到現在都不知道他父親和夏夷則談過什麽,當初還是他積極地讓父母收留夏夷則。
沈夜看他神色冷淡,湊近了些,伸手将他和小曦都攬入懷中,初七一僵,擡手便要使出忘川。
沈夜忽然扣住他的脖子,制住他的手,湊近了吻他的嘴唇,輕輕咬了一口,在他還沒反應過來前退開,笑道:“華月要回來了,若是不想暴露身份……”
若不是面具擋住了目光,沈夜倒是很期待看到初七冒火的眼睛。
初七将小曦推進他懷裏,抿了抿嘴唇,後退好幾步,忍了許久,想不出罵他什麽,咬了咬牙,決定不理會這個趁機占他便宜的混蛋,轉身便走。
沈夜喚他:“謝衣。”
初七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
沈夜抱着小曦,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噙着一抹溫柔的笑:“是你說的,此間事了,你便不再是初七。謝衣,你扪心自問,這一路走來,你當真對我無意?以你之果決,為何屢次在我面前露出破綻?今日之事,你本該護在夏夷則身側,為何出現在這裏?小曦被砺罂附身,你怎麽比我這個做哥哥的還着急?”
說到最後,他放慢了語速,悠悠道:“謝衣,你不是自欺欺人之輩。既然你面對任何事都能坦誠以對,為何不能直面自己的心意?”
初七嗤笑一聲,也不知是什麽意味,留下一句“謝衣所為,無愧于心”便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