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他希望看到的結果，國中前關系還那麽好，上了國中、分了班之後就生疏起來，也許是因為各自有要做的事——他們的未來本就不一樣，又都是在國中就開始規劃職業，會這樣也是理所當然吧？
……見鬼的理所當然。黃濑咬了咬牙，他才不想看到這種事。
小時候不是約好了嗎？要一輩子在一起的，他陪着秋山，讓秋山堅強起來。
就算、就算現在秋山已經很堅強了，已經不會因為父母的去世而難過，他還是想要陪着秋山，不是什麽習慣，他只是想要和秋山在一起而已，能看到秋山他也會高興。
即使秋山不需要，他也想這樣——他是這麽想的。
“我會借回去看。”秋山收拾完東西，看着黃濑，“黃濑要不要去吃點東西？一起吧。”
“好！”黃濑趕緊手忙腳亂地開始收拾東西，距離遠了絕對是錯覺！
随手往嘴裏塞了一根薯條，秋山看向窗外，有些漫不經心的樣子。
黃濑則是扶額看着面前擺出來的一大盤漢堡，欲哭無淚地喊道：“秋山……”
“哈哈，原來是黃濑啊，還真是好久不見了！聽那幾個家夥說你最近幹得不錯，很受歡迎啊！”藤原一巴掌拍到黃濑背上，“怎麽不吃？還有好多呢！”
他身為一個模特怎麽可以肆無忌憚地吃快餐這種高熱量食品！這麽多卡路裏吃下去要鍛煉多久才能消耗掉啊！黃濑殘念地看着一副無關外人模樣的秋山，默默拿過了一個漢堡，剝開包裝紙咬了一口。
吃就吃，反正他也好久沒吃快餐了，味道都忘掉了！
秋山差點笑出來，他在圖書館收到藤原的簡訊時也有些頭疼，那語氣怎麽看都像是心情不好的樣子，在電視劇的拍攝期間，整個劇組沒少因為藤原的習慣吃快餐，所以他才會把黃濑拉過來“分擔”。
只是苦了黃濑了，秋山這樣想着，也拿過一個漢堡，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問道：“藤原導演，你找我過來，不只是為了叫我來陪你吃快餐吧？心情既然不好就不要強撐着笑了。”
黃濑不知道藤原的習慣，聽秋山這麽說“咦”了一聲，而藤原也收斂了笑意，拿過一個漢堡狼吞虎咽吃下去，又抓了一把薯條，随便沾了點芥末醬塞進嘴裏，用力嚼了嚼咽下去，才呼出一口氣。
“我啊，喜歡上了一個男的。”
秋山頓時覺得周圍一片寂靜，但是藤原的話還是一句不少地鑽進了他的耳朵裏。
“我也沒想到會這樣啦，我本來一直以為自己會跟電影電視劇過一輩子，沒想到莫名其妙就喜歡上了，自己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
“家裏人也早就放棄我了，所以急急地給家裏其他人相親，今年剛開頭的時候我家堂弟就去相親了……扯遠了，現在怎麽說呢，家裏人不好解釋，我甚至不知道要怎麽對待那個人。”
“哈哈，跟你們這兩個少年人說這種話還真有些不好意思，不過告訴其他人總覺得會被說出去，我還不想讓那個人知道這種事，也自己拐彎抹角地去問了，似乎對同性戀很反感……”
藤原說到這裏，停了下來，然後又不吭一聲地開始往嘴裏塞吃的。
黃濑一副完全懵掉的樣子，呆呆地看着藤原，又看向秋山，這才發現秋山抿緊了唇，下唇上幾乎看不到血色，手裏拿着的漢堡的包裝紙也被扯破了。
秋山該不會是吓到了吧，可是不應該啊，同性戀而已……黃濑心裏一緊。
還是說，秋山讨厭這種事呢？
秋山低頭也啃起了漢堡，直到吃完，才把手裏的包裝紙揉成一團，拿過餐巾紙擦幹淨手，重新看向藤原，表情已經平靜下來：“那麽，藤原導演，你現在想做什麽？”
藤原停下了吃東西的動作，半晌苦笑着說：“能想什麽啊，我這不是失戀了嗎？”
“你确定對方不喜歡你嗎？”秋山追問道，他的語速有些快，也沒有用上敬稱，黃濑覺得他有些反常，但是這種情況他說不出話來，只能看着，心裏卻一團亂。
同性戀他也不是第一次知道，他在事務所也聽說過這種事，大家都不在意的樣子，他也沒往心裏去，現在突然在他身邊發生了這種事，比起反感，他更想要知道……那種喜歡是什麽樣子。
另一邊，秋山已經逼問得藤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拿起可樂，灌了一大口，然後把紙杯放在桌上，雙手交疊，認真地說：“所以說，藤原導演你現在根本不知道對方對你什麽看法，只不過是暗戀。”
黃濑清楚地看到藤原的臉紅成一片：“臭小子，我比你大啊！給我尊敬點！”
“既然如此，為什麽不問清楚？”秋山握緊了手，“不知道對方的心意，擅自決定……”
“你是打算放棄了嗎？”“談不上放棄啊，畢竟從未去争取過。”
“我不能理解的是，為什麽你現在要選擇放棄。”
不能理解……他也不能理解啊。說到別人的時候，就這麽積極，會去反駁，為什麽變成自己就做不到？要争取的話……那就争取一次試試吧。也許将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很蠢，但是，試一試吧。
不管在他幫助藤原之後會有怎樣的結果，他都會去找黃濑說清楚。
黃濑→秋山
：等等，他這是被告白了？
藤原喜歡的人說起來秋山還是認識的——就是當初電視劇裏扮演男主角皆川悠鬥的栗木徹。用藤原的話來說，這叫日久生情。透過小小的鏡頭，認真注視着那個人的一切，盡管知道那只是拍攝，并不完全是那個人的全部，卻還是忍不住陷進去了——以前從來沒有發生過這種事，藤原一直可以把工作和私人感情分得很清楚。
所以說，這次是栽了。
作為得知情況的人之一，黃濑也被秋山拉着來幫忙了。
黃濑也不明白為什麽秋山會對別人的事這麽積極，他對其他人總是淡淡的，不靠近也不疏遠，而且他和秋山都有很多事要忙，花費時間在這個上面只會讓平時更忙。
按照黃濑所知的秋山，就算自己去忙也不會給別人添麻煩，現在怎麽會拉上他？
但是，難得可以和秋山一起行動，他還是挺高興的。
“對藤原導演來說，先要确定的是對方是不是真的讨厭同性戀。”話是這麽說，秋山其實也不知道要怎麽做，只能一步步想着方法，“雖然藤原導演試探過對方，說似乎很反感，但是這可能是假的。”
“假的？”黃濑走在秋山身邊，有些奇怪地問道。
“嗯。”秋山點了點頭，“雖說現在社會上對同性戀的看法有所改觀，但日本到底沒有同性戀婚姻法，沒有得到正式認可。演藝圈的情況也比較亂，栗木先生可能是擔心受到異樣對待，才會表示反感——當然這也只是我的猜測，既然要幫助藤原導演，會站在他的角度為他着想也很正常。”
黃濑聽着秋山有些絮絮叨叨地說着，兩個人一起走在路上，有種回到了小學時期的感覺。不用想太多，只要兩個人一起走下去就可以了。
“難得看到你這麽積極啊。”黃濑笑着說了一聲，本來只是調侃的話，卻看到秋山頓住了腳步，回過頭來看着他，眼神寧靜：“因為這也是為了我自己，我想努力一次試試看。”他笑了起來，笑容很淡。
為了自己？黃濑聽不大懂，努力一次……為了什麽事而努力呢？
“黃濑是怎麽看待同性戀的？”秋山突然問道，黃濑沒想到他會這麽問，一時之間不知道要怎麽回答，只好撓着頭發讷讷地說：“你突然問我也想不出來……總之覺得這是別人的事，和我又沒有關系。”
“……确實，和黃濑沒有關系啊。”秋山扯了一下嘴角，笑容卻顯得有些生硬，黃濑看着覺得怪怪的，想說什麽秋山已經接着說下去了，“黃濑這次願意幫忙，我也很高興。”
“現在已經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秋山禮貌地朝着黃濑擺了擺手。
“哦，好的，明天學校見。”黃濑也揮着手，轉身回家。
摸底考試結束就是周末，秋山把要做的事都完成後就去了事務所，他也不算無關人士，五十岚奏太這個角色在開播後評價不錯，也有想看他的其他出演作品的觀衆，以此為借口去事務所很正常。
“秋山你小子還真來了啊……”藤原苦笑着拿手裏的臺詞本拍了拍肩膀，“這是我這個大人的事，你一個孩子來湊什麽熱鬧，而且我也不想……”
“藤原導演，因為我也一樣。”秋山深呼吸一口氣，微笑道，“我也不是小孩子，好歹是國中生了，你也知道我的性格，不能只用年齡的差距來看待我啊。”
“你也一樣？”藤原愣了一下，因為身處的情況，他倒是很快聽出了秋山話裏的意思，猛地睜大了眼睛，“你是說，你也……”秋山不等他說出口，就繼續說道：“是的，我想從你的身上汲取勇氣。”
“讓我想想……該不會是黃濑吧？”藤原注意着秋山的臉色，倒是沒看出什麽差別，心裏其實也确定了——除了黃濑，秋山也沒跟其他人走得有多近了。不過，現在還是他自己的事比較麻煩。
“藤原導演還是多關心自己的事吧，”秋山臉色平靜，“你确認栗木先生是真的讨厭同性戀、讨厭你嗎？也許确實如你所說我的社會經驗還不夠，但是我還是相信，喜歡別人的心情和性別無關。”
“他其實對我也挺好的，不然單戀什麽的……我早就過了那個年紀了。”藤原嘆了口氣，“我也想過，那大概只是對我這個導演該有的尊重吧？是我自己想太多啦。”他大笑起來，“前幾天和你們聊過之後，我就放下不少了，不就是失戀麽，你可別太小看我的心理素質啊。”
他止住了大笑，語氣和緩地拍了拍秋山的肩膀：“倒是你，如果真的決定了……”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我知道你一直很有主見，但是這種事真的要謹慎，你還是個學生。你應該不想給黃濑造成麻煩……怎麽說呢，兩情相悅是很好，可是你也不确定吧？”
秋山抿緊了唇，突然朝着藤原鞠了一躬：“我希望你可以認真地對待自己的心情，不要讓自己後悔。”他擡起頭來，眼神一片清明：“你的感受我大致能理解一點，如果真的喜歡上了，不可能那麽簡單放棄。”
藤原沉默下來，苦笑着朝他擺了擺手，秋山也不多留，轉身出了辦公室。
這種一拳打到了棉花上的感覺，還挺失落的。秋山呼了一口氣，朝着周圍看了看，沒有找到栗木徹的身影。想想也是，盡管栗木徹還是個新人，也不可能會閑得在事務所裏閑逛。
他也不能單刀直入地沖上去詢問栗木徹對藤原的感覺，太魯莽了。
……即使這樣，他也要去找黃濑說清楚嗎？藤原的态度他當然看得出來，他會被影響到嗎？不會，他還是想要說清楚。既然決定了就要去做，他不能再猶豫下去，不然後悔的只是自己。
“秋山真央？”有些熟悉的男聲響起，秋山順着聲源看了過去，原來是藤原的堂弟，藤原七海。雖然不明白為什麽對方會叫住自己，秋山還是停下了腳步，朝着藤原七海禮貌地鞠躬：“您好。”
藤原家是有一定名聲的家族，藤原七海更是藤原家未來的繼承人——這件事在拍攝期間他就聽說了，他不能用對待藤原的方式去對待藤原七海，該有的禮貌一向不能少。
藤原七海點了點頭：“好久不見，你是來找我堂哥的嗎？”
“已經談過了，我正打算離開。”秋山簡單解釋了一句，就注意到藤原七海微笑着說：“是不是談他最近戀愛的事？”秋山心裏一動，沒有說話。藤原七海說：“你不用想着幫他隐瞞，我那段時間也跟在你們劇組一邊，堂哥他什麽想法我還是看得出來——老實說，看出來的人不止我一個。”
藤原七海這麽一說，秋山就愣住了，難得有些無措：“可、可是，藤原導演不是……他喜歡的……”藤原七海搖了搖頭：“他那個實在的個性太容易看出來了，不少人都在為他着急呢。”
“不會有異樣嗎？喜歡上同性這種事……”秋山抿緊了唇，沒有繼續說下去。
藤原七海頓了頓，然後有些傷腦筋般撓了撓頭發，就像是一個普通的為兄長苦惱的弟弟：“啊，這個怎樣都無所謂了。堂哥那個樣子，能有喜歡的人很不容易了，比起在意這種事，還是希望他能生活得更好一點。雖然當導演的時候挺兇，但是老實人也有老實人的好處，大家都是這麽想的。”
“那麽栗木先生……”秋山試探着問道，“放心吧，應該可以看到好結局。”藤原七海笑了笑，“謝謝你關心堂哥他呢，想知道情況的話，可以來找我的。”
秋山只覺得心情豁然開朗，也忍不住笑了出來：“這樣的話，我也放心了。”
他朝着藤原七海點了點頭，然後離開了事務所。
既然如此，他也該考慮一下自己的問題了。
難得的周末，沒有工作，也考完了試，可以好好休息在家裏，實在是……太惬意了！黃濑這樣想着，趴在床上随手翻着剛剛拿到的雜志，封面上正是他自己的照片，不過已經看膩了。
翻過一頁，标題上正寫着某某演員被拍到和同性朋友入住賓館的事。黃濑的動作一頓，停在這頁沒有繼續翻下去了。他對這些事知道得也不算晚，尤其是接觸模特的工作久了，也聽圈裏的人說起過。
秋山為什麽會那麽積極地鼓勵藤原？這和他無關吧？秋山說是為了自己努力一次……還是說，秋山也喜歡男性，只是和藤原一樣拿不出勇氣，才會想借着藤原的事給自己打氣？
被腦子裏突然冒出來的想法驚得呆愣，用力扯着頭發，幹笑着自言自語：“怎麽可能呢，真央怎麽可能喜歡上……”他的話沒有說完，就想到了赤司，頓時多了一肚子氣。
如果說是赤司，也不是不可能……開什麽玩笑！秋山怎麽能喜歡上赤司！他和赤司才認識多久啊，這種事根本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他和秋山相處得這麽久，要喜歡也該喜歡他才對！
……等等，他剛才心裏想的是什麽？
黃濑一頭栽進雜志裏，哀嚎起來：他是不是也變得不正常了？
手機突然響了起來，黃濑看也不看地按下接通鍵放到耳邊：“喂？”
“黃濑……不，涼太。”秋山的聲音刺激得黃濑手一抖，他趕緊從床上爬了起來，雙手握住手機貼緊耳邊，答應了一聲：“真央，你怎麽突然又這麽叫我了？”
秋山沉默了一會兒，黃濑可以聽到話筒裏傳來他悠長的呼吸聲，就在他等得忍不住想要開口的時候，秋山重新開口了：“涼太，如果我說我喜歡你，你會給我什麽答複？”
“真央你說的喜歡是指……”黃濑覺得大腦裏一陣轟鳴，完全轉動不了。
“不是兄弟朋友之間的友情，而是愛情。”
“從很小的時候就是這樣了，因為有你，我才能撐着生活下去。”
“我不想跟你當一輩子的兄弟。”
“現在，你給我的答複是？”
秋山→黃濑
：時限，我會等你的決定。
星期一，又是學校生活的開始。
秋山從課本裏擡起頭來，揉了揉眼睛，難得有些困倦。
旁邊的赤司将筆放下，朝他看了一眼，平靜地問道：“最近發生了什麽嗎？”他頓了頓，繼續說道，“從周六下午你出門回來後，就有些奇怪，晚上也沒睡好的樣子。”
秋山放下手，微笑着說：“也沒什麽，只是去打電話告白了。”
赤司的動作一滞，沉默了幾秒才問：“黃濑涼太？”
“啊，除了他還有誰。”秋山很平靜地回答。
“那你沒睡好是因為被拒絕了？”赤司恢複正常。
“不，”秋山搖頭，“他把電話挂了。”
“……”赤司又沉默了一會兒，才繼續說，“他是害羞了？”
“我不知道，不過我覺得，他應該是驚慌失措。”秋山答道。
赤司忍不住笑起來：“可以想象得到的情景。”他看得出來黃濑對秋山很重視，至于在感情方面是不是和秋山一樣，他就不知道了，這還是得看當事人的看法。不過，就算黃濑只把秋山當做兄弟看待，突然被告白了，以黃濑的性格來說，确實有會驚慌失措到挂斷電話的可能。
“那你現在打算怎麽辦？”赤司順口問道。
“雖然我很想知道答案，但是……果然還是多給他一點時間思考吧。”秋山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膀，有些無奈地笑着說，眼神卻很堅定，“這是我做出的決定，所以我能等下去。”
“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麽想通的，但是……”赤司拍了拍秋山的肩膀，“加油吧。”
與秋山這邊的平和相比，黃濑那邊則是另一番景象。
“黃濑君，昨天晚上沒有休息好嗎？”班上的女生小心地問道。
黃濑勉強笑道：“有點失眠，我多休息一會兒就好了。”心裏卻是再次哀嘆起來，只是一想起秋山的那些話，他就覺得沒法冷靜下來，連續兩晚沒有睡好，黑眼圈都出來了，不得不暫時推掉工作。
“不是兄弟朋友之間的友情，而是愛情。”
“我不想跟你當一輩子的兄弟。”
……這些話秋山到底是怎麽說出來的啊！他光是聽就覺得大腦短路思緒崩潰心率紊亂！
不顧及他人驚詫的眼神，黃濑一頭磕到了課桌上，發出一聲悶響。
當時條件反射般挂斷了秋山的電話，秋山也沒有重新打過來，該不會是以為他拒絕了吧？但是，拒絕，不拒絕……嗚啊這種事到底要怎麽辦才好啊！如果他拒絕了，秋山會難過嗎？
“從很小的時候就是這樣了，因為有你，我才能撐着生活下去。”很小的時候……是指小學三年級嗎？當時秋山的父母去世，他只剩下一個人，那次在醫院裏也是他最後一次見到秋山哭。
原來，秋山是把他當做支撐了嗎？那麽，如果他這個“支撐”拒絕了秋山，秋山會怎麽樣？他不想看到秋山難過，但是又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如果要說喜歡的話，他喜歡秋山嗎？
這個問句出現在腦海裏之後，就沒有辦法忽視了。
覺得腦子裏愈發混亂起來的黃濑，再次一頭砸在了桌子上。
他沒有發現的是，他自始至終都沒有考慮過他和秋山的性別問題。
接下來如秋山所說，他給黃濑發了一封簡訊，表示願意等黃濑自己作出決定，他會靜靜地等待他的回答，但是，這個“等待”也不是會一直持續下去的。
秋山的性格很認真，甚至認真到了有些固執的地步，他不想一直保持着暧昧模糊的關系，喜歡也好，不喜歡也好，他希望得到一個真實确切的結果，不管付出了多少，有沒有相等程度的回報，他需要得到答案。
不然的話，他也會幹脆地當做被拒絕，即使不能再當朋友，他也想要黃濑能平靜地生活下去——畢竟黃濑是他的支撐，黃濑過得好的話，他也能放松下來去為自己的人生努力。
最後的期限定在了十月份的月初，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也足夠黃濑想清楚了。
“你最近和黃濑都沒有任何往來嗎？”赤司頭也不擡地寫着作業，坐在他對面的秋山同樣沒有停下筆尖，語氣平靜：“偶爾還是會傳幾封簡訊，倒是沒有打過電話，就像以前一樣。”
“這算是想裝作什麽事都沒有發生？”赤司挑了挑眉，“如果真是這樣，我該對他産生反感了。”他放下手中的筆，支起下巴道，“我當初想對你說這麽一句話。”
“戀愛是一場賭局，不敢下注的人，連贏的機會都沒有。現在看來，這句話應該說給黃濑了。”他攤開雙手，又很快笑起來，“不過，誰知道他想不想贏呢？”
秋山嘆了口氣，他剛好寫完手上這本作業，合上作業本擡起頭道：“所以說，少爺你這句話沒有必要說給黃濑聽啊，”他頓了頓，繼續說道，“其實這樣也好，至少他還沒有讨厭我，就算最後被拒絕，我想我和他也是可以繼續做朋友的。”
他伸手拿過另一本作業，突然笑道：“倒是沒想到少爺你這麽關心這件事。”
秋山注意到，在他說出這句話之後，赤司微微眯起了眼睛，眼神和平時不太一樣，不過當他仔細去看的時候，那種眼神又已經消失了，這讓他心裏有些在意。
赤司起身，走到一邊倒了兩杯茶，一杯放到自己面前，一邊遞給了秋山。秋山道了聲謝，接過茶抿了一口，這才聽到赤司繼續說道：“你覺得我是什麽樣的人？”
秋山稍微舉起手中的杯子，開玩笑道：“會給自己的下屬倒茶的好上司？”
赤司也笑起來：“照這麽說我應該威風一點指使你去倒茶？”
秋山也不開玩笑了，把茶杯放到桌子上，認真地說：“我看不透赤司征十郎。”
他沉吟了一會兒，才說道：“在學校裏，少爺你是衆人眼中極其優秀的好學生好班委，在籃球部也是廣受好評的隊長，又有着赤司財閥的繼承人的身份，可以說是完美無缺。”
“少爺，你完美得讓我覺得有些可怕。”秋山的表情很認真。
“如果我說，我現在這麽積極地幫助你，是希望你更加死心塌地地當好我的輔佐，你覺得如何？”赤司突然說道。
“那我只能表示少爺你成功了，”秋山笑道，“不管怎樣，能獲得支持我很高興。”
他說的是實話，雖然看不透赤司，甚至覺得赤司隐隐有些可怕，單從他的事來說，他還是覺得赤司值得相處，或者說，赤司懂得要怎麽做人、協調處理好人際關系。
想了想，秋山岔開了話題：“再過不久就是籃球部的秋季升格測試了，你要忙起來了吧？”說着，他重新低下頭，繼續寫起了作業。
赤司則是拿起茶杯，平靜地看着杯子裏漂浮的茶葉：“比起那個，更讓我覺得麻煩的是一軍。”他沒有給秋山發問的時間，“盡管暑假時的全國中學聯賽取得了冠軍，還是有幾場比賽比較危險。照這個情況發展下去，明年乃至後年的冠軍地位會比較危險。帝光一直占據着冠軍的位置，不能在我的手上丢掉。”
“但是據我所知，籃球部的一軍非常強，包括少爺你在內，有好幾個成員都是在一年級就成為了主力隊員。”秋山問道，他雖然主要活動在學生會裏，但是帝光中學作為籃球豪門，籃球部的發展總是廣受關注，他想忽視都沒辦法，更何況他需要掌握好赤司的動态，好随時應對來自赤司的父親的詢問。
“确實如此，”赤司微微點頭，“帝光的戰力很強，我也相信主力隊員的素質，但是進攻類型有問題。我們偏向于正面進攻，于是在應對奇襲性比較強的隊伍時，就容易被打亂進攻節奏，那幾場狀況有些危險的比賽就是因為遇到了這種類型的對手。”
“你是想要增強隊伍的可變性嗎？”秋山想了想，雖然他對籃球不甚了解，但是這種問題還是可以讨論的。單一的模式容易僵化，如果不早點做出調整，等其他隊伍研究出針對性的對戰方針就麻煩了。
“沒錯，但是顯然現有的隊員不能做到這點。”赤司接着說道，“帝光很強，追求着勝利，我也贊同這種觀點，但是，正因為太強，采用別的方式反而會浪費了隊員們的才能。”
增強可變性，讓帝光的籃球也能出奇制勝嗎？秋山的筆尖停住。
出奇制勝……他好像對誰使用過這個成語？對了，是黑子。
秋山開口道：“少爺，你還記得我有次去一軍體育館找你，詢問的是三軍的人，你卻不知道自己被三軍的人看到的事嗎？”
“是有這一回事，你說那個人的存在感低下，我才沒有發現。”赤司很快想了起來。
“一個存在感低下的人，在賽場上能發揮作用嗎？”秋山問道。
赤司沒有回答，而是皺起眉思索着什麽，最後點頭。
“有可能。等這次秋季升格測試結束，我再去三軍那邊看看情況。”
秋山露出笑容：“如果能獲得認可，對那個人來說也是很不錯的吧。”黑子在籃球上的天賦，或者說才能并沒有赤司他們那樣出色，但是他喜歡籃球并為之努力的心情卻很真實。
存在感的問題不應該是弱點，也有轉換成長處的可能，他向赤司這麽提議過，也算是給了黑子一個契機，至于最後會變成什麽樣的結果，還是要靠黑子自己努力。
至于他現在……還是去想想要怎麽應對黃濑可能産生的情況好了。
黃濑→秋山
：決定，明天就去說清楚！
對黃濑來說，一個月的時間完全不夠。
花了三四天的時間調整心态，他才恢複了模特的工作，不過還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學校方面他也沒有認真學習過，但是現在只要一閑下來，他就沒辦法不想到這件事，只好努力讓自己忙起來。
積極去參加了這學期報的足球部的活動，上課時也認真了不少，連老師們都對他的表現感到不可思議。他倒是有又多了不少女生應援團，不過練習賽的時候，他從沒見過秋山。
偶爾在走廊上遇到了，秋山也只是和他點頭示意，讓他有種其實秋山是跟他開玩笑的感覺。
相反的，是他變得更加在意秋山了。
原本他經常會跑去秋山的教室，兩個班的人都知道他和秋山的關系好，現在突然淡下來了，他自己反而不适應起來了。會偷偷在意着秋山的舉動，路過秋山的教室時會不自覺地朝着教室裏瞄一眼，聽到別人談起秋山時會裝作不在意的樣子聽着……這種行為真的不正常好麽！
黃濑捂住臉，躺在自己床上翻來覆去就是靜不下心來。
“不行！”他猛地坐了起來，咬牙切齒地拿過手機，“一定得說清楚才行！”
只是轉到了通訊錄上秋山的號碼，黃濑又停住了動作。盯着屏幕上顯示的一串數字發了半天呆，又合上了手機蓋。手機從手心裏滑落出來，擦過膝蓋落在了柔軟的床鋪上。
“要怎麽說啊……”黃濑煩躁地撓了撓頭發。
其實只有兩個答案，接受與拒絕。或者說，他喜不喜歡秋山。
……當然喜歡啊，可是，他對秋山的感情和秋山對他的感情不一樣吧？
想起那次和秋山去逛街時的事，黃濑覺得心裏有些別扭。他會因為要和秋山一起出去緊張得睡不好覺，會因為親吻到秋山的手指而臉頰發燙，會把茶餐廳的開業時間和面試時間弄混，會因為秋山提到赤司而覺得心情不好，會想要保護好秋山不讓他受傷……
秋山最重要的人只能是他，他至始至終不想把秋山交給其他人。
這種感情，其實已經達到了吃醋和獨占欲的地步了吧？
他也不清楚這是不是只是小孩子脾氣般的占有——如果是這樣，他也太不尊重秋山了。這種行為簡直就像是對待玩具一般，他束縛住了秋山。
問題是，現在秋山向他告白了。
想到這裏，黃濑又覺得臉頰發燙，幹脆抓起枕頭用力往自己臉上拍了好幾下。
不要再想這件事了啊！不準再想！
可是……他要給出答複啊！黃濑哀嘆着用被子把自己裹了起來。
眼前一片黑蒙蒙的，在被窩裏，連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都清晰可聞。
黃濑反而靜了下來，一動不動地想着。
也許他還是不能确定自己的感情……如果答應下來秋山是不是就是他一個人的了？
這種想法也有問題啊！黃濑一把掀開被子，“噔噔”跑到樓下給自己倒了杯水一口氣喝光，正撞上自家大姐：“涼太你怎麽了？渴成這樣？”
“想喝杯水來平靜一下心情。”黃濑放下杯子，想了想有些尴尬地問道：“那個，大姐，如果想要一個人一直陪在自己身邊，這種想法算不算喜歡？”
“當然算啦，”大姐想都沒想就給出了答案，“這種相伴一生的感覺不是很贊嗎？”她突然仔細看了看黃濑，點了點頭，“沒想到涼太也會有這種想法呢，雖然總是很受歡迎，但是我以為你不會有這種想法——畢竟你是大衆情人啊，如果你有了女朋友，其他人會很傷心吧？”她淺笑起來，“真央幫你把關了嗎？”
聽到大姐提到秋山，黃濑又尴尬起來，緊張地說：“這種事怎麽能去找真央……”
“當然要去找真央啊！”大姐的語氣很正經，“那孩子很貼心啊，說起來，要不是家裏沒有妹妹，我早就把他拉到我們家當做女婿了，以後一定會是很好的家人的。”
“什麽女婿啊！”黃濑有些不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