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注意到窗邊透露的一點金色，條件反射般躲到了樹幹後，避免讓黃濑發現。
只是藏好了自己的身形，秋山才苦笑起來：他在躲什麽啊？整個人都不對勁了。
“涼太，有什麽事嗎？”秋山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和往常一樣。
“啊，也沒什麽啦，”秋山能想象得到黃濑不好意思地撓頭發的樣子，“真央，我跟你說，有女生跟我告白了，然後……”
“然後涼太你就答應了，對吧？”秋山揉了揉眉心，略去心裏的不适感，“這種事你還是第一次跟我說啊，難道說你剛好也喜歡她？”
“倒不是啦，以前還在小學不就有這種事嘛，那時候我也沒在意，不過現在是國中嘛，還是認真一點對待吧。”黃濑的語氣裏透着無所謂，“反正也不是真的要談戀愛的，那個女生大概只是喜歡我的臉，交往一陣子就會主動要求分手了吧？”
秋山只覺得心裏一松，話裏也帶上笑意：“涼太對自己未免太沒有信心了。”
他當然知道，知道黃濑是什麽樣的人——會讓人喜歡上的人。
“嘛，就是跟真央你說一聲，不然總覺得心裏怪怪的。”黃濑接下來的話讓秋山動作一滞，随即就恢複了慣常的平靜口吻：“有什麽奇怪的，恭喜你有女朋友了，哪天讓我看看？”
“真央你看什麽啊！只是一個普通女生而已！”黃濑大叫起來，也不知道在激動什麽，秋山把手機換到了另一只手上，“我也只是開玩笑，涼太別擔心，畢竟我對這個不感興趣。”
黃濑嘟哝了兩句，就草草結束了電話。
秋山垂下拿着手機的手，望向打量着自己的赤司，笑容淺淡：“少爺，有什麽事？”
“沒事，”赤司轉過身，拍了拍手上的籃球，然後将它投進籃筐裏，“你可以走了。”
“是。”秋山平靜地回答完，看了看表返回班上。
對旁人來說，他的态度真的很好懂吧？沒關系，只要黃濑不懂就好了。
秋山→黃濑
：稱呼，改掉會比較好吧。
“今天也辛苦了！”一聲聲告別在耳旁響起，秋山按住左肩揉了揉，也打算離開拍攝場地，回到赤司家去了。今天是他最後一次拍攝，五十岚奏太只是一個小小的配角，只出現在男主角皆川悠鬥的回憶裏，會拍攝這麽久時間還是因為藤原導演的要求過高，再加上秋山要上學，只能在周末拍攝。
明天開始就要告別劇組的生活了啊……想到這一點，秋山又回頭看了一眼逐漸離開的其他人。雖然很忙，但是，能和大家相處也很愉快，他也可以有更多的朋友，讓自己的視野更加廣闊。
不過，這次最大的收獲，應該是那個吧？秋山看向自己的手。可以離那個目标更近一步——想到這一點，就覺得心情好得快要飛起來。
“秋山。”藤原導演的聲音響起，秋山回過頭，朝着他鞠了一躬：“藤原導演。”
“還這麽客氣做什麽，”藤原拍了拍秋山的肩膀，“今天之後，你的工作就結束了，還真有些不舍得呢。”他抽回手，摸了摸頭發，“你演的五十岚奏太真的很好，我要感謝你。”
“能提供這樣一個機會給我，我才應該向藤原導演表示感謝才對。”秋山禮貌而客氣地說道，“我也很感謝大家，在拍攝期金一直指導我這個沒有經驗的門外漢，真的添了不少麻煩。”
“又在說客氣話了，”藤原無奈地看了秋山一眼，随即笑道，“你的演技确實很差，但是你不用演啊，因為你就是五十岚奏太，只要自然而然地表現出來就可以了。”
秋山淺淺地笑了笑，沒有說話。
“對了，這個給你。”藤原拿出一個信封遞給秋山，薄薄的，秋山捏了下，裏面似乎裝着一張紙。藤原說：“這是給你的片酬，另外還有一個小禮物……”
“收下吧。”輕快的女聲響起，秋山來不及反應，就被人塞了一個大盒子到了懷裏，面前的夏洛笑得很燦爛：“我敢保證這個禮物你一定喜歡。”
盒子沒有用彩紙包裝，秋山很快從外包裝上的文字辨認出了裏面的東西，愣了一下想要把東西還回去，夏洛已經轉過身朝着不遠處的藤原七海跑去了，只輕飄飄地丢下一句：“要好好使用啊。”
等秋山抱着盒子回到赤司家的時候，赤司正彎腰查看着地板上放置的一系列物品。
注意到他回來，赤司直起了身子笑道：“收到禮物的感覺如何？”
“比起驚喜，現在已經有點驚吓了。”秋山無奈地把手上的盒子放到了地板上，盤腿坐到了地板上，有些傷腦筋地揉着額頭，“我還以為一臺照相機就很大方了，現在這些……一次配齊全了啊。”
“全部都是市場上最優秀的器材，連電腦都配好了。”赤司朝着身後的書桌指了指，“這麽多東西送到家裏來的時候，管家還以為是我買的，差點就要上報給父親了。”
秋山不着痕跡地皺了皺眉，然後笑道：“還真是麻煩少爺了。”
赤司不置可否，然後問道：“需要把這些東西放到你的房間去嗎？”
“不，先收起來。”秋山搖頭，“就快要到期末考了，沒有多餘的時間浪費在攝影上，再怎麽說也要等到期末考試結束。”他笑了笑，繼續說道，“相比之下，少爺的準備怎麽樣了？”
赤司現在已經是籃球部的副隊長了，加上期末考試和班長的事務，還有就連秋山也有所耳聞的暑假的全國中學聯賽，這段時間赤司已經忙得焦頭爛額了吧？
表面上總是那樣一副淡然溫和的樣子，實際上每一個看起來風光而成功的人，夜裏大多是最後一個熄燈的。秋山自己也是一樣，只不過他現在已經忙完了電視劇的拍攝，可以專心處理學校的情況了。
“沒有關系，不會被任何人超過的，我不會輸。”赤司的語氣裏多上一絲嚴肅與冷淡，秋山沒有在意，而是收拾起地上的器材，打算輪番抱去自己的房間放下。
赤司這種狀态，秋山也見過不少次了，要說的話也很好理解，一邊要維持表面的溫和，與其他人和諧相處，一邊又承受着來自各個方面的壓力。作為赤司財閥未來的繼承人，是不能輸的。
秋山心裏嘆了口氣，以赤司的頭腦，當然能夠明白這一點，現在還能保持兩邊的平衡，只是不知道，這種平衡能持續多久，最後又會朝着那一邊傾斜。
整理好所有東西，秋山把自己扔到床上，閉上眼睛還沒休息一會兒，手機突然響起了收到簡訊的提示音。摸索着拿到枕邊的手機，秋山看了幾行就牽起了嘴角。
“涼太真是死到臨頭才知道求救啊……”喃喃自語了一句，秋山從床上坐了起來，坐到桌前拿過了自己的筆記本，翻了翻确認無誤，拿到書房複印去了。
赤司已經不在書房裏，應該也是回自己的房間去了。秋山安靜地複印着筆記，視線落在了窗外庭院裏的三色堇上。紫色、白色、黃色的花瓣相間，和周圍綠色的草坪構成一派生機。
确實又到夏天了啊，說起來，那部電視劇就是要在暑假期間播放，下學期開學之後幾周才會完結，也不知道會不會為學校生活帶來困擾……秋山笑着搖了搖頭，從他拿到的五十岚奏太的劇本來看，這部電視劇只是普通的以警察為主角的業劇，在校學生應該對此不感興趣。
藤原在拍攝過程中，只會給每個演員他所相關的劇情的臺詞，據說是要為了保證電視劇的神秘性，不過秋山有注意到過，主角皆川悠鬥的扮演者總是會一個人無奈地笑。
一定和電視劇連起來的內容有關，不過秋山也沒有看過全部的拍攝，不知道怎麽回事，只能猜測電視劇的內容一定很不錯，不然的話藤原也不會願意參與拍攝。
複印完筆記，秋山拿過訂書機将紙張釘在一起，然後打電話給黃濑。
最近他和黃濑很少交流，不僅僅是他在忙着拍攝和學習，黃濑也要忙着網球社的比賽和模特的事務，有什麽事都是簡訊交流或者當面細談，比起簡訊，秋山還是更喜歡電話交流。
可以聽到對方的聲音，會覺得安心吧？
只是電話剛剛接通，秋山還沒說上一句話，那一頭就傳來了陌生的女生，還是情緒激動的大喊：“你不要再找涼太了！涼太是我的，絕對不會讓給你的！”
電話被挂斷，秋山還沒回過神來，這是怎麽回事？但是這種話……秋山不由得心裏發緊，他心裏的想法，是被人看出來了嗎？赤司的話還好，如果被女生們知道，會有怎樣的看法？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這種“喜歡”在社會上總會受到有色眼鏡的對待，所以只是把心思都藏在心裏，等待着時間将它磨損到再也不會留下痕跡，等到國中畢業就前往不同的學校……
秋山都已經計劃好了，因為他們本來就不是同一種人。
可是，現在那個女生突如其來的話語讓秋山頭腦一片空白。
等回過神來，秋山才注意到手機發瘋般地響着，趕緊接了電話。
結果又被轟炸了。
“你居然做出這種事！不明情況就胡亂吃醋……”黃濑的話沒說完就注意到電話接通了，趕緊不再管面前哭得一臉淚的女生，跑出電影院的大廳，連忙對着手機喊道：“真央？”
隔了半晌，話筒裏傳來秋山帶着笑意的聲音：“涼太又在欺負女孩子了？”
看來還好。黃濑松了口氣，抱怨道：“真央，剛才那個女生是新黏上來的，我沒想到她會在我去上廁所的時候拿了我的手機說出那種話，我把手機搶過來的時候她都挂掉了，然後我重新打給你的時候，你一直不接我電話，我還以為……”他頓了頓。
以為什麽呢？以為秋山生氣了？那麽……為什麽會因為這種事生氣？
黃濑剛想說什麽，就聽到秋山一貫平淡的語氣傳了過來：“讓我來想想，剛才的女生說的話是‘你不要再找涼太了！涼太是我的，絕對不會讓給你的’，我一句話都沒說電話就被挂了，你剛才又說她吃醋……果然是把我當做女孩子了吧？”
他輕笑了一聲：“涼太對別人稱呼我的時候，都是用‘真央’這個名字，別人會把我當做女生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上升到了吃醋的地步……涼太你到底是怎麽說我的？”
“也沒怎麽說，就是說你學習好又厲害什麽的……”黃濑咳嗽了一聲，轉移話題道，“剛才真央你怎麽過了那麽久才接電話？我還以為你生氣了。”
“啊，沒什麽，”秋山淡淡地說，“剛剛被挂了電話覺得有點莫名其妙，于是就不管手機，去給你裝訂複習筆記了。本來打電話也是想問你什麽時候有空，我好把筆記給你。”
“我明天都會在家裏，真央你随時可以過來啊！”黃濑放下心來。
和黃濑約定好明天去送筆記的時間，秋山看着桌上放着的複印件，突然說：“黃濑。”
“……哈？”黃濑愣了下，“真央，怎麽突然這麽叫我？”
“我可不想再被你別的女朋友誤會啊，”秋山調侃地來了一句，“畢竟都是男生嘛，稱呼得這麽親密要讓人不懷疑，也太勉強了，所以稱呼姓氏就好了吧？”
“可是真央……”黃濑的話被秋山打斷，“明天我會按時去送筆記的，黃濑你等在家裏就好了，快要期末考試了，還是好好待在家裏複習吧。”
“我知道了……”黃濑勉強答應了一聲，本來想喊“真央”，但是想起秋山剛剛的話，中途又改了口，“……秋山。”說完就胡亂挂斷了電話。
秋山聽着從手機裏傳出的忙音，合上手機蓋。
保持距離會好一點吧？小學的時候不同班，但是還有着鄰居的身份，關系才能保持下去，可是現在班級也好、住處也好，都已經離得遠了。
黃濑→秋山
：好煩，不想知道這件事。
期末考試順利結束，秋山看到教學樓前的排名榜後，對着身邊的赤司笑道：“不愧是赤司啊，盡管要忙那麽多事，還是可以拿到第一名。”
“你也一樣，和我只差了三分，位列年級第二。”赤司回答了一句，視線沒有從榜單上移開，“不知道真太郎看到這個名次，會有什麽想法。”
陌生的男聲響起：“盡人事以待天命，我已經做好了力所能及的事。”
秋山看了過去，随即不得不仰起頭來看着出現的男生。他以為黃濑已經很高了，能在國中一年級就有一米七，現在看來，這個男生比起黃濑還要高。
綠發的男生推了推鼻梁上灰黑色的全框眼鏡，看着赤司和秋山，視線最後落在了秋山身上：“你就是這次期末考試年級第二的秋山真央？”
“是我，”秋山看了赤司一眼，笑道，“那麽，你就是這次排名第三的綠間真太郎？”
綠間不置可否：“下一次考試，一定會超過你們兩個的。”
說完就走倒是相當幹脆，秋山看着綠間的背影，注意到他手指上纏着的繃帶，不免有幾分奇怪：“他的手指受傷了嗎？”這話明顯是問的赤司。
對秋山看出他和綠間相互認識這一點，赤司并不覺得驚訝：“綠間是為了保護好自己的手指，才會這麽做。”他擡起自己的手，打量了一眼又放下，“對籃球運動員來說，手很重要。”
“腳也很重要吧。”秋山笑着說了一句，接着就在人群中發現了一點金色。
赤司顯然也注意到了，笑容溫和地拍了拍秋山的肩膀：“去看看吧。”
秋山遲疑了一會兒，淺笑着搖頭：“還是不要去……”他的話還沒說完，黃濑的聲音就響了起來：“真、秋山！”改口得太過生硬，赤司挑起了眉，用詢問的眼神看着秋山。
秋山只是搖了搖頭，沒有作答，然後對着擠開其他人走過來的黃濑笑道：“黃濑，有事嗎？”說着看向排名榜，“黃濑這次全過了嗎？”
“都過了，雖然是低分掠過……”黃濑幹笑着撓了撓頭發，“秋山一定考得很好吧，第一名什麽的……”他瞥了一眼排名榜，這是最前面的，秋山的名字就在上面。
只是看清楚，黃濑卻愣了：“诶，秋山不是第一名？第一名是赤司？”
“是啊，”秋山微笑着看向赤司，“果然比不過赤司啊。”說完他頓了頓，轉而問道，“黃濑還有什麽事嗎？我和赤司還要去找老師有事，如果沒事我就先走了。”
“沒什麽了……那，秋山再見。”黃濑的失望很明顯。
等一路走到教學樓內，赤司突然開口道：“我可不記得我要找老師有事。”
走廊裏空無一人，公布成績的這天又不上課，除了教職工是不會有人要進來的。赤司停下腳步，靜靜地看着秋山，突然開口道：“你是打算放棄了嗎？”
“談不上放棄啊，畢竟從未去争取過。”秋山疲憊般嘆了口氣，又突然笑道，“少爺的感覺還真是敏銳啊，不過大概也只有少爺你能這麽平靜地接受這件事吧？”
沒等赤司繼續說下去，秋山就說道：“以這個年紀來看，還真是難得啊。”
赤司沉默了半晌，開口道：“父親雖然看不出來，但是我能感覺到。”
“在你接受赤司家的幫助之前，我就已經拿到很多人的資料了，都看了一遍。那些人裏，比你更優秀的人不是沒有，但是我選擇了你，因為我對你很好奇。”
“雖然說家境困難能磨練人才，但是你的情況不是磨練可以說得通的。你已經沒有家庭了，小學三年級時就獨自生活，這不能用一句‘堅強’來概括，一定有什麽在支撐着你。”
“只有在提到黃濑涼太的時候，你才會警惕，或者露出異常溫柔的表情。他是你最重要的人，是你在父母離開後唯一的支柱，會轉變成喜歡，我可以理解，也不會覺得奇怪。”
“我不能理解的是，為什麽你現在要選擇放棄。”
看着赤司那雙紅色的眼睛，秋山只覺得心裏一陣沉悶，半晌卻笑了起來。
“現在說這些，不覺得太早了嗎？”秋山的笑容透着一貫的沉靜溫和，他靠在了窗戶邊緣，側過頭隔着被夏日的陽光曬得有些發燙的玻璃窗，看着外面還站在排名榜前的黃濑，輕聲說着，“我們才不過是國中一年級的學生，現在談這些……誰又知道以後會是什麽樣子？”
黑色的瞳仁裏看不出多餘的情緒：“未來總有着無限的可能性，我只是想試試看，自己是不是一定非他不可，如果可以找到其他人，我也不想給他帶來麻煩。”
“可是你現在還是在為他考慮，不是嗎？”赤司也走到了窗戶邊，俯視着樓下的黃濑，收回視線後，突然看向秋山笑了起來，仿佛決定了什麽，“來打個賭吧。”
“要賭什麽？”秋山也笑了起來。
“賭一賭，未來。”赤司的話回響在安靜的走廊裏，似乎連空氣都有瞬間的凝滞。
秋山愣了片刻，搖了搖頭：“抱歉，”他露出歉意的笑容，開玩笑般說着，“我沒有膽量和你打賭呢——從來不曾輸過的赤司征十郎，如果這個名號被我打破，你會找我麻煩吧？”
說完，秋山就轉過身，漸漸消失在赤司眼前。
赤司站在原地，突然自言自語般說道：“戀愛本來就是一場賭局。”
“秋山真央，太過謹慎不敢下注，連贏的可能都沒有。”
整整一個暑假，秋山都沒有和黃濑見面，只是偶爾傳幾封郵件，聯絡不至于斷掉。
而在暑假期間，秋山都跟在赤司身邊，除了完成暑假作業，預先學習國中內容外，就是去和赤司一起加強對赤司財閥的了解，以便日後的工作。同時，赤司還有籃球部的全國中學聯賽要打。
赤司是從小跟着父親去各個公司裏學習了解的，秋山則不一樣，打着暑期工的名頭，從各個公司的清潔員做起，能聽到不少職員閑聊時透出來的風言風語，也見慣了不同人的不同面貌。
每天都輾轉在各個公司，就算是秋山也忍不住笑着抱怨道：“真是太辛苦了。”
“如果覺得太累了，你可以請假休息的。”赤司頭也不擡地繼續寫着作業。
“這句話我也想對少爺說啊。”秋山同樣頭也不擡地看着書，他的讀書筆記還沒寫完，赤司則是在寫暑期實踐報告，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寫的不是事實。
赤司沒有回話，隔了近半個小時，才放下手中的筆，後仰倒在座椅上，聲音裏也難得地帶上幾絲疲憊：“我完成了，你呢？”
“稍等。”畫下最後的句號，秋山蓋上筆帽，也松了一口氣，“我也完成了。”
赤司起身，走到牆邊拿起馬克筆在白板上畫了兩條杠：“這樣的話，我們的暑假作業就都完成了。”他放下馬克筆，“不過暑假也只剩下幾天了。”
“是啊，只不過我還要繼續工作到開學前一天，少爺你的全國中學聯賽也要結束了吧。”秋山揉了揉眼睛，“對我們來說，還真是沒有暑假啊。”
“到下個學期會輕松一點。”赤司漫不經心地說着，“起碼在學習上是的。”
提到這一點，秋山忍不住想笑：“開學後不久就有一場摸底考試吧？綠間的‘盡人事’不知道準備得如何了，如果讓他又看到我們兩個的名字排在他前面，會生氣嗎？”
“不會，真太郎只會更加努力。”赤司也露出笑意，“雖然說是‘盡人事以待天命’，但是那是在做好了一切準備的情況下，把所有可以做到的事都做到最好，才去等待‘天命’。”
他的笑容中帶上深意：“秋山，你不覺得你需要向真太郎學習嗎？”
秋山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不過很快又恢複正常：“少爺，雖然你的名字是‘赤司’，發色和瞳色也是紅色，但你可不是中國神話中那位負責牽紅線的神靈啊。”
“這種笑話真的很冷啊，”赤司沒有在意秋山的調侃，見秋山沒有談論的意思，轉移話題道，“說起來，你參與拍攝的那部電視劇已經在播放了吧？”
“嗯，播放當天導演還給我發了簡訊，提醒我去看。”秋山說，“不過太忙了，就沒有去看。”他還想說些什麽，卻沒有繼續說下去。
開始播放的第一天，黃濑就給他發了簡訊，說是雖然要忙于一套服裝的廣告拍攝，沒有辦法按時去看秋山參與的電視劇，但是他都找人幫忙錄制下來了，等到有空就會去看。
只是說了這話後，也沒有在簡訊上說起過電視劇的事，大概也是忙得忘記了吧？秋山的嘴角彎起，笑容裏染上一絲無奈。就這樣慢慢地生熟起來，其實也是一件好事吧？
黃濑家。
“我回來了。”黃濑揚高了聲音，不過聽起來還是有氣無力的樣子。
“歡迎回來。”從客廳中傳來的是二姐的聲音，黃濑差點想要爬過去：“好累啊，一點力氣都沒有，姐姐你就不能過來看我一眼順便幫我把東西拿走嗎？”
“好啦，”二姐從客廳走了出來，來到玄關看也不看黃濑，就拿過行李包，直接拎去了衛生間，“全部塞到洗衣機裏去了哦～”
“等一下有幾件衣服不能直接洗啊！”黃濑覺得自己連喊叫的力氣都沒了。
“那你就自己弄啊！我還在看電視劇呢！”然後黃濑就聽到一聲悶響，初步預計是自己的行李包被直接扔到了地上，二姐也走回了客廳，他還聽到嚼薯片的聲音。
作為家裏最小的男性，黃濑已經被欺負習慣了。在玄關的地板上挺屍了一會兒，黃濑感覺力氣恢複了些許，脫下鞋子去了客廳：“二姐，說起電視劇，我……”
黃濑的話沒有說完，就看到了電視屏幕上熟悉的人影，驚叫起來：“真、真央！”
“嗯，剛看到的時候我也很驚訝，難怪你會對電視劇感興趣，還叫我幫你錄像。”二姐興致勃勃地揚着手，“秋山演的五十岚奏太相當不錯呢！這個小配角簡直被演活了！”
談起電視劇，二姐就興奮起來了：“這部電視劇拯救了我無聊的暑假啊！你知道嗎，這部電視劇的內容……”她開始興奮地朝着黃濑解釋起來。
不過黃濑完全沒有聽進去。
他只是聚精會神地看着電視屏幕上的畫面，對他來說，比起電視劇的內容，他更想要看的是秋山——因為和同期的模特一起出去集訓拍攝一系列的外景廣告，他整個暑假的空閑時間都太少。
沒有時間和秋山打電話，沒有時間和秋山發簡訊，連見面都不可能。
黃濑覺得他都要“秋山不足”了。
二姐說了什麽話，黃濑沒有在意，他匆匆上了樓，掏出手機就給秋山打電話。
“嘟”的聲音響了幾次，就接通了，黃濑剛興沖沖地打算跟秋山說電視劇的事，就聽到了屬于另一個人的聲音：“黃濑嗎？你等一下，秋山他去了廁所，一會兒就過來。”
“……赤司？！”黃濑不可思議地大喊起來，“為什麽是你接電話？”
聽到黃濑的話，赤司停了幾秒，才笑了起來——這笑聲落到黃濑耳中只覺得不爽了：“看來秋山還沒有告訴你啊，就是我家給秋山提供了幫助，他現在就住在我家。”
“你家？！”黃濑又是一聲大喊，不自覺地緊張起來。
“啊，沒錯。”察覺到黃濑聲音裏的緊張，赤司挑起了眉，聽到走廊上傳來了腳步聲，立刻改了口：“秋山已經回來了，我把電話給他，你稍等。”他說完話的同時，秋山也打開門走了進來。
看到自己的手機在赤司手裏，秋山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怎麽了？”
“黃濑打來的電話，還沒挂。”赤司把手機遞了過去，秋山掃了他一眼，接過手機重新走出書房，到走廊盡頭去打電話了：“這裏是秋山。”
秋山的聲音很平靜，但是黃濑沒法冷靜下來：“真央，為什麽不告訴我……”
“告訴你關于我住在赤司家的事？”聽到“真央”這個稱呼，秋山微微皺起眉，“我以為這種事不重要，就沒有說，有問題嗎？”
“沒、沒有……”黃濑結結巴巴地回了一句，心裏發堵。
秋山無聲地嘆了口氣，帶上笑意問道：“找我有事嗎？暑假作業還沒寫？”
“不是啊！只是想跟你說，電視劇我看到了……”黃濑避開了剛才的話題，轉而談起電視劇和暑假期間的事，至于秋山和赤司的事……明明很正常，他在煩躁什麽？
秋山→黃濑
：那麽，就來争取一次吧。
新學期開始，迎面而來的摸底考試讓大多數人怨聲載道，秋山雖然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但是相比較而言，黃濑就不得不抱着書啃了。
“嗚啊，為什麽剛回學校就要考試啊，整個暑假都沒有看書會不及格的！”黃濑抱怨一聲，把攤開的課本蓋在臉上，整個人朝後倒在圖書館的椅子上。
秋山嘆了口氣，幸好現在周圍其他人都在忙着複習，沒空來管黃濑，不然的話他這麽大聲說話，絕對會被瞪上幾眼，還有可能被管理員丢出去。
“好了，繼續看吧，反正你只是要及格，只要看重點內容就可以了。”秋山笑了笑，低下頭去不再管黃濑，而是安靜地看着手裏的書。暑假的時候他忙得像個陀螺，根本沒時間看書，現在終于有了空閑，他當然要補回來。至于黃濑，盡管口頭上說着不想看，他相信黃濑還是有那份自覺性的。
又看完一本，秋山揉了揉眼睛，起身把看完的書放回了書架上，打算去拿別的書來看。注意到黃濑已經重新開始做習題，秋山笑了笑，徹底放下心來。
在書架間看到黑子的時候，秋山愣了一下，随即走過去打了個招呼：“好久不見，黑子君。”
“秋山君？”黑子看到秋山也愣了愣，“好久不見，沒想到你能找到我。”
“黑子君的存在感真的很低呢。”秋山微笑着将手上的書放回書架上，注意到黑子手上的書，他挑起了眉毛，“黑子君不忙着複習嗎？摸底考試很快就要到了。”他拿着的是一本籃球方面的書。
黑子搖了搖頭：“沒關系，我成績也不是特別差，比起這個考試……”他低下頭，看着書上籃球比賽的插圖，顯得有些低落，“籃球部的晉升就要到了，我想要升上二軍，得更努力才行。”
秋山注視着黑子握緊的拳，輕聲道：“黑子君真的很喜歡籃球呢。”
“因為和人約定好了，”黑子松開拳，擡起頭來，眼神堅定，“有想要一起打籃球的朋友，所以我要盡快升上一軍，然後才能上場打籃球。”他反應過來，有些尴尬地改口道，“不過我現在還只是三軍，要升上二軍都不容易，這麽說像是在說大話吧？還請秋山君不要介意。”
“沒有啊，”秋山忍不住想笑，“能有目标是件好事，我相信黑子君一定可以做到的。”他對黑子點頭示意，就轉身去找自己需要的書了。
轉身後，秋山卻是皺起了眉，用赤司的說法，黑子身上的氣，還是很弱。他相信黑子很努力，但是他的存在感還是很低，這不符合他知道的情況，還是說……這是黑子的特質？
秋山的指尖搭上書脊，他需不需要去跟赤司提一下？但是，幹涉赤司的行為……這種事已經超出了“輔佐”的範圍了吧？秋山嘆了口氣，貿然插手別人的努力，也是一種不尊重吧？
回到座位上的時候，秋山正看到黃濑趴在桌子上，無聊地玩着手機。
“複習好了嗎？”秋山坐下順口問道。
“看得差不多了……我覺得再看下去我就要吐了……”黃濑有氣無力地說完，合上手機蓋，突然問道，“說起來，我還以為秋山今天要忙，不會來陪我複習。”剛開學，秋山應該有很多事要做，卻會陪他做不需要的複習，這樣一想，黃濑的心情變得好了起來。
“要說的話，我才是沒有想到黃濑會來找我。”秋山也拿出手機，浏覽着什麽，“我确實有很多事要忙，可是你難得主動要學習，我還是要幫上一把。”他收起手機，笑着說，“我也想安靜地看一下午書。”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不過，現在黃濑也看完了，也該回去了吧。”
“秋山不繼續看書了嗎？”黃濑不自覺地握緊了手機，算起來他今天下午和秋山也沒有說上幾句話，有秋山在邊上，他的确可以安心下來複習，可是，他并不只是想要複習。
……越來越遠了，他和秋山之間的距離。
整個暑假沒有見過一次，電視劇裏那個五十岚奏太，明明就是秋山，他卻覺得和自己印象中的秋山對不上號。明明秋山參加甄選時還是他說五十岚奏太和秋山幾乎一模一樣，現在卻變得陌生起來。
這并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