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王妃

一場暴風雨突降提督府, 然而謝浔卻淡定無比。

原來,這才是裴玄霜見薄文興的真正目的。

他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否則的話, 為什麽會在了解到裴玄霜的真正目的後有些沾沾自喜。

謝浔一黨的官員卻不似他這般雲淡風輕,他們據理力争,極力否定着裴玄霜的真實身份,認定薄文興在胡扯栽贓, 雙方争執不下之際, 薄文興與刑部官員一并達到提督府, 便要提裴玄霜入衙門審問。

官兵沖進提督府的時候,裴玄霜正在梳妝。

謝浔在一旁饒有興致地看着, 對即将到來的風暴無動于衷。

眼看着官兵包圍了琅月軒, 謝浔依舊不下令侍衛反抗, 只一味地盯着裴玄霜瞧, 裴玄霜不以為意,挽好了最後一縷頭發後緩緩起身,便是要和來抓拿她的官兵走。

“站住。”将将出門前, 謝浔叫住裴玄霜道, “就這麽走了?”

裴玄霜手搭在門上,側眸看謝浔:“朝廷派人來抓我,你看不到嗎?”

謝浔噙着一抹含義不明的微笑,靜靜地看着她:“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他起身,“這一招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你把把柄交給薄文興的時候,人家可沒為你的身家性命做考慮。”

他直勾勾地望着裴玄霜的雙眼:“你可知, 一旦你北夷公主的身份坐實, 等待你的會是什麽?”

“我知道。”裴玄霜無所謂地道, “你不必挑撥離間,即便是薄大人親手送我上法場,我亦不會怪他。他知道我恨你入骨,只要能殺了你,我付出性命又何妨。”

“殺我。”謝浔呵呵冷笑,“你當殺我這麽容易,即便皇帝抓住這次機會,拼盡全力要我不得翻身,我也有辦法翻身。”

“那是你的事。”裴玄霜眯了眯眼,“而我,只想助那些想要除掉你的人一臂之力。”

說完,裴玄霜推開房門,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謝浔默默地看着裴玄霜被官兵帶走,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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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藍楓推門而入,對着若有所思的謝浔一拱手,“夫人已經被帶走了。”

“我看到了。”謝浔深吸一口氣,“想來用不了多久,皇上便會派人來抓我了,剩下的事,你帶着沛桓一樣一樣的做,籌謀了這麽就,也是時候動手了。”

說着,從腰間取下兵符,交給了藍楓。

“宮裏都準備好了吧?”

“一切早已安排妥當,主子盡管放心便是。”藍楓畢恭畢敬地接過兵符,道。

“嗯。”謝浔笑笑,“這一遭,只怕又要讓她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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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口認下北夷嫡公主身份的裴玄霜被打入天牢,生死難定。

牢房森冷陰晦,暗無天日,牢內的犯人日日哭喊哀嚎,宛若鬼蜮。裴玄霜身處其中,卻分外從容淡定,狀态甚至比在琅月軒時還要好幾分。

她自知這一步走得險,可只要能對謝浔造成沖擊,險不險的又有何妨,她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能将謝浔扳倒最好,就算失敗了,她也沒什麽好失去的。

與外界毫無聯系的裴玄霜在天牢內一關就是十天,十日間沒人來審訊她,找她麻煩,也沒有人來照顧她,關心她的近況,仿佛想讓她死和想讓她活的人都把她忘卻了,便是牢內的死囚都安生了許多,既不吵也不鬧,日日安安靜靜的,也不知道在等待什麽,期盼什麽。

第十五日的時候,典獄官總算找上了裴玄霜。

尚未借着昏暗的燈光看清那典獄官的相貌,便見一道熟悉的身影閃了進來,帶着哭腔喚了她一聲:“玄霜。”

裴玄霜一愣,難以置信地朝聲音所來之處看了過去:“婉心?”

鐵鎖“咔吧”一聲打開,孫婉心推門而入,站在了裴玄霜面前。

“玄霜,是我。”孫婉心迫不及待撲入裴玄霜懷中,“你怎麽樣?有沒有被人刁難,受欺負?”

裴玄霜連連搖頭,很是有些不真切地道:“婉心,你怎麽來了?誰把你送進來的?藍楓嗎?”

孫婉心細細觀察着裴玄霜,見她平安無虞,這才道:“是我托了人偷偷混進來的,藍楓最近忙的很,哪裏顧得上我呀。”

聞言,裴玄霜的思緒不免飄遠,藍楓是謝浔的左膀右臂,他不消停,謝浔自然也不得安生,看來,她的“付出”還是有“回報”的。

“這裏太危險了。”裴玄霜頓了片刻後道,“我一切都好,你不用擔心我。快快離開這裏,當心橫生枝節。”

“哎呀,沒事的。”孫婉心拉着裴玄霜在草席上坐下,“你關在天牢內有所不知,外面早已換了天地,如今這天下,馬上就要變成武安侯的了。”

“什麽?”裴玄霜一驚,“他沒有被抓去大理寺嗎?”

“原本是要抓的。”孫婉心道,“只是武安侯人還沒到大理寺呢,鎮北軍便反了,步兵統領衙門和禁衛軍裏應外合,助鎮北軍長驅直入,皇帝雖有提防,可武安侯計劃的更為周密,只怕用不了幾天,新帝就要登基了。”

裴玄霜瞠目結舌。

“你說什麽?”她不願也不敢相信孫婉心說的話,“你說,謝浔……反了?”

“是的。”孫婉心皺着眉道,“起初我也不敢相信,可武安侯真的反了。”

裴玄霜蹭地站了起來,雙眸不安地閃爍着:“新帝……誰?是他嗎?”

“不是的。”孫婉心也站了起來,“是前太子,武安侯的親外甥,李沛桓。”

“李沛桓……”裴玄霜不由得想起三年前中了蠱毒,與謝浔肖似七分的少年,瞬間什麽都明白了。

她本想讓謝浔不得翻身,沒想到對方進趁勢造反,完成了早已籌備好的計劃。

“罷了罷了,天意如此,我又能怎樣?”裴玄霜麻木地道,“薄大人呢?他有沒有為我連累。”

“不知道。”孫婉心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薄大人一直與武安侯作對,只怕落不到什麽好下場,我會讓藍楓多多照應的,你放心便是。”

“放心?”裴玄霜自嘲地搖了搖頭,“我已如行屍走肉,心早就沒了,何談放不放心呢。”

孫婉心聽得眉心一顫,忍不住握住裴玄霜的手,勸慰:“玄霜,你不要說這樣的喪氣話,你找回了記憶,找回了自己的親人,合該好好活着呀。”

“活着?如此活着?在仇人身邊賣辱求榮地活着?”裴玄霜冷笑,“武安侯欠北夷的一筆筆血債,我永世不忘。”

“那你豈不是要永遠陷在仇恨的漩渦中?”孫婉心苦口婆心地勸,“玄霜,我知道你嫉恨着沛國和北夷的仇,我不敢勸你放下仇恨,卻希望你能放過你自己。”

她擡高裴玄霜的手,心疼地道:“這些年,我看你苦苦折磨着自己,折磨着武安侯,心中當真不是個滋味。不管武安侯曾經做過什麽,如今,他是真心悔過,真心為了你做出改變,你……何不給你們彼此一個機會。”

裴玄霜閉起雙眼,似是乏了。

孫婉心便知裴玄霜不願在往下聽,她也只多說不宜,便道:“算了,你一向有主見,我勸也勸不動。只是玄霜,人活一世不易,何必太過為難自己,我們……都希望你好好的。”

裴玄霜緊閉着的眼皮一跳,緩和了片刻後道:“婉心,我明白你的心,但是,我做不到……”

孫婉心眼一紅:“做不到就不做了。”她抱住裴玄霜,“總之,無論你做出怎樣的選擇,我永遠當你是姐姐。”

裴玄霜攔住孫婉心,同樣紅了眼。

孫婉心離開天牢後,裴玄霜渾渾噩噩地度過了五日。

第六日,她在一陣隐隐約約的鐘鳴聲中醒來,透過小小的天窗望向牢房外,隐約看見了紛紛揚揚的雪花。

沛國都下雪了,想來北夷的雪更大。

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過故鄉的雪了。

幼時的記憶一遍又一遍的從她腦海中閃過,每一次都叫她心如刀割,可她偏偏忍不住去想,仿佛唯有這樣,她才能清楚的活着,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是誰。

大雪越來越急,漸漸迷了裴玄霜的眼,她隐隐有些暈眩,緩緩低下頭,想着去草席上坐坐,不想,卻意外見到了一抹颀長霸氣的身影。

那人披着玄狐鬥篷,衣帽上沾着雪花,也不知道在牢門外站了多久。

不必看清那人的臉,裴玄霜便知道來的人是誰。

她便直直地看着他,卻又像透光他的身子,看向了別的地方。

“在天牢裏關了半月,感覺可好?”謝浔濃黑的眼眸望過來,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不施粉黛,纖瘦涼薄的人兒,“呆夠了嗎?呆夠了,便和我回家。”

裴玄霜心頭發木,眼神亦是空洞的,可說出來的話卻生動逼人得很:“家?我的家早就被你毀了,你忘了嗎?”

謝浔沉默了片刻,一擡手,命人打開了牢房的大門。

緊閉着的牢門緩緩打開,謝浔背着手走了進來,在一衆随從的注視下來到裴玄霜面前。

“看我活着走到你面前,是不是很失望?”他淺笑着問道。

裴玄霜不加掩飾地道:“是。”

謝浔低頭嗤笑,上前一步,喑啞着問:“你可知?我若死了,你也活不成?”

裴玄霜不避不躲:“知道。”

謝浔認命般重重點了下頭。

“還好,雖然你對我恨之入骨,卻能坦誠相待,如此,我便很滿足。”

裴玄霜不作聲。

謝浔目光深深地凝望了裴玄霜許久,終是擡起手來,摸了摸那張沒有表情地臉。

裴玄霜沒有反應地由着他動作。

“來人。”稍稍觸碰後的謝浔心滿意足,他垂下手,從容不迫地下令,“給王妃披上鬥篷,護王妃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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