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坐胎

馬車內的裴玄霜盯着鎮北王府的牌匾久久回不過神。

短短半個月, 她由階下囚變成了鎮北王夫人,而謝浔,則輕輕松松地擺脫了四面楚歌的困境, 帶領部下造反成功,将外甥推上皇位,自己當起了國舅爺鎮北王。

她,當真是白忙乎了一場。

新府苑奢華富麗更盛, 裴玄霜卻無力欣賞, 一路無精打采地進了謝浔給她準備的新院子, 忘憂閣。

忘憂閣內嶄新得令人倍感生疏,唯有下人秋月和兩株荼蘼花是裴玄霜所熟悉的, 不同于裴玄霜的冷漠, 秋月等新派來伺候裴玄霜的下人十分興奮, 面上的笑意怎樣都掩飾不住。

“王妃, 您回來了?”秋月閉口不說裴玄霜在天牢內關押了半月的事,只俏皮地問,“王妃一路辛苦, 要不要吃些差點, 早早休息下。”

說話間,謝浔走了進來,一種下人立刻起身,向謝浔行禮。

“奴才叩見王爺,王爺萬福金安。”

下人們的叩拜聲整齊劃一, 激情昂揚,極其符合王府裏欣欣向榮的景象。然而謝浔卻如裴玄霜般心事重重, 郁郁寡歡, 随意擺了擺手, 讓下人退下。

“等等。”眼看着下人們要離開,裴玄霜忽然下令,“送些熱水來,我要沐浴更衣。”

秋月下意識地看了謝浔一眼,應道:“是,奴婢這就去準備。”

“準備好了便退下。”謝浔盯着裴玄霜,“本王親自伺候王妃洗澡。”

包括秋月在內的所有下人一愣,不敢置喙地匆匆離開。

裴玄霜閉上雙眼,一臉麻木的冷漠。

浴桶內散發着花香,裴玄霜衣衫盡褪,緩緩滑入水中。

水霧氤氲缭繞,令人昏昏欲睡,然而此時此刻她的大腦卻清醒的很,因為,謝浔正一點點撩撥着水花,清洗着她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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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瘦了許多,這半月,日子不好過吧。”謝浔拿着木梳,溫柔地梳理着裴玄霜的頭發,“不是沒想過把你救出來,只是當時到處都亂着,天牢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且又有我的人看守着,你必然不會出事。”

梳理好頭發的謝浔輕輕從後面抱住裴玄霜,貼着她的耳朵道:“這半月來,我一直提心吊膽,生怕計劃失敗,失敗與你天人永隔,玄霜,你一心想我死,可我卻一心想和你白頭到老,我們誰都不肯改變心意,你說,這該如何是好?”

裴玄霜默不吭聲地聽着,只覺得一切都是一場笑話。

“明明都是你算計好的,又何必在此惺惺作态,故作可憐。”她冷冰冰地道,“你早就想反了,而我剛好遞給你了一架梯子,一個行動的好時機,謝浔,你當真是無時不刻不在算計。”

“我也是沒有辦法。”輕嗅在裴玄霜頸邊,“誰讓我的枕邊人時時刻刻想要我的命呢。”

裴玄霜皺着眉避開:“你真惡心。”

“是,我很惡心。”謝浔從水底握住裴玄霜的手按在自己胸前,“可我這顆待你的心是真的,玄霜,你什麽時候才肯看一看,才肯接納我?”

“永遠不會。”裴玄霜一臉決絕,“國仇家恨,永世不忘,謝浔,你別做夢了。”

“永世不忘。”謝浔輕輕地笑着,“罷了,我們糾結這些幹什麽?與其為不可改變的事情浪費時間和感情,不如把握當下,逍遙快活。”

說罷,一把将裴玄霜抱起,大步走向卧房。

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裴玄霜全然不在乎自己的身子,由着謝浔折騰了整整一夜,渾渾噩噩地在他懷中睡了過去。

次日醒來,一睜眼,便是看到了那張令她憎惡無比的臉,本就陰郁的心情越發雪上加霜。

“醒了?”守了裴玄霜一整夜的謝浔嗓音嘶啞地問,“身子可還乏着?要不要再睡一會兒?”

謝浔不問還好,一問,裴玄霜當真覺得渾身上下沒有一處舒服的,她連忙起身,随便披了件衣服後撩起床幔,喚了秋月進來伺候。

這是在提督府時的規矩,每次與謝浔同房後,裴玄霜都會飲下一碗避子湯。

她喝避子湯時從來不避着謝浔,謝浔時而暴走,時而無言,更多的時候是用一種複雜的目光打量着裴玄霜,仿佛裴玄霜喝下去的不是避子湯,而是一個謎。

現下她将秋月喚來,自然也是要這碗避子湯的。

秋月應聲而入,将湯藥奉于裴玄霜。

“王妃,藥來了。”

裴玄霜嗅着空氣中淡淡的藥香氣,隐隐覺得有些不對。

便扭頭看了謝浔一眼,卻見對方垂着眸,盯着莫名一處在走神。

裴玄霜默了默,接過藥碗,淺淺抿了一口。

只一口,她便斷定,這藥裏有古怪。

“你們給我換藥了?”她将口中的湯藥吐到手帕上,“這不是原來的避子湯,這是……”

她細細辨別了一些藥方,一驚:“這是,坐胎藥!”

“王妃息怒!”不待裴玄霜發火,秋月已是跪在地上,“王妃,這,這确實是坐胎藥,只是……”

秋月說着一頓,小心去看躺在榻上的謝浔。

“好了,退下吧。”謝浔沒事人似的打發掉下人,繼而輕輕握住裴玄霜的手,道,“玄霜,你聽我說。”

震怒不已的裴玄霜毫不猶豫地将手裏的湯藥潑在了謝浔的臉上。

尚未離開卧房的下人們見狀一驚,齊齊跪在了地上,謝浔抹了把臉,暴喝:“還愣在這裏幹什麽?滾出去!”

下人們駭怖不已,連滾帶爬的滾了出去。

偌大的卧房內,只能聽到裴玄霜急促撩亂的呼吸聲。

“謝浔,你好生無恥!”她指着謝浔的鼻子痛罵,“你當你能用這種卑鄙的伎倆瞞過我去?就算沒察覺出你換藥,坐了胎,我也會想方設法的将肚子裏的孽障除去,絕不生下他!”

故作平靜聽着裴玄霜的話的謝浔登時面色鐵青。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裴玄霜,你可是瘋了?”他蹭地坐起身,目光鋒利如刀,“若懷了我的孩子便想方設法地打掉?你有沒有想過,那也是你的孩子。”

“我和你不會有孩子。”裴玄霜毅然決然,“別以為我還活着你便能為所欲為,我為什麽還待在你身邊,你心知肚明。”

謝浔自然自知杜明。

他望着裴玄霜的目光越來越黯淡,隐隐有絕望之意:“我知道,你是為了你哥哥留在這裏,你在等着他複國成功,等着他帶你回北夷。”

謝浔冷冷一笑:“只是你有所不知,事實上,你哥哥已然複國成功了,只是,他根本沒有那麽能力帶你回去,一個殘破不堪,茍延殘喘的國家,自立已屬勉強,何談吞并他國。”

裴玄霜攥緊雙拳:“那又如何?在我眼裏,你永遠是醜陋不堪,不值一提。”

謝浔冷笑着的臉一寸寸僵硬了下去。

“很好。”良久,他輕撫着裴玄霜的臉道,“你便永永遠遠的記恨着我,如此,我謝浔也算在你心中占有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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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着一身的怒氣,謝浔入了皇宮,直接來到關押着李沛昭與徐福的宮殿中。

塵埃落定,失去皇位的李沛昭頹敗不堪,宛若行将就木之人,不見往日半點威風。

謝浔負手而入,踩着一絲夕陽的餘晖站在李沛昭面前。

李沛昭眯着雙眼,迎着陽光看了過去:“謝侯爺,不,謝王爺,你來看朕了?”

他頭發淩亂,面上帶着詭異的微笑,似有癫樣。謝浔目光淡淡地從他面上掃了過去:“七殿下可是病糊塗了,如今的你只是一名階下之囚,怎敢自稱為朕。”

聞言,李沛昭恍然大悟般點了點頭:“是……是我忘了。”他笑看着謝浔,“當年,是你一手将我推上皇位,現下,又是你親手将我拉下皇位,我一生受你擺布,臨死前,居然還要受你的侮辱。”

“我原本是想讓你禪位,放過你一馬的,是你沒完沒了的折騰,将自己逼上絕路。”謝浔睨着同樣頹喪,朽木般侍立在李沛昭身旁的徐福,“你與徐公公都做過什麽,不用我多說吧。”

李沛昭齒尖溢出“咯咯咯”地冷笑:“什麽秘密都瞞不過你,什麽手段都贏不了你,我這個皇帝做的真是憋屈。”他眼神中帶上一絲不甘,“只是謝王爺,你聰明一世,卻也辦了糊塗事。你娶北夷公主為妻,就不怕李沛桓記恨,與你生分了。”

謝浔面無表情地盯着他,似在思索他的話。

李沛昭便向前爬了爬,加重語氣,煞有介事地道:“你該不會忘了,宸妃便是死于北夷逆黨之手吧?”

謝浔嗤笑。

“你知道的事,果真不少。”他俯身望着李沛昭的臉,“要我說,七皇子有功夫擔心臣,不如擔心擔心自己吧,畢竟,你與你母妃的生死只在新帝的一念之間。”

李沛昭一頓,急忙拽住了謝浔的衣襟。

“你殺了我,放過我母妃!”他大聲咆哮,似在哭求,又似在威脅。

謝浔不慌不忙地拂開李沛昭的手,淡道:“這事原也不難,不過是我在新帝面前說一句話的事,可七皇子剛剛說的話令臣心裏很不舒服,臣一向有仇報仇有怨報怨,七皇子讓臣不舒服,臣只能想辦法讓七皇子更不舒服。”

平靜的話語令李沛昭渾身發寒。

“謝浔,你別胡來,你、你想幹什麽?”

幹什麽?

謝浔噙着笑意眯了眯眼:“把姜太妃押來。”他轉身走向殿門外,“讓七皇子,親送姜太妃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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