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經驗之談
電話裏,我媽的聲音聽起來比我預想中的要平靜的多。她明顯不想跟我談他們之間的事,輕描淡寫的一句“正在協商中”就把我給打發了。不過聽她的語氣,我總覺得她大概是不會原諒我老爸了。他們到底要不要分開的問題其實也糾結我很久了,但是一想到真的會有這一天,我還是有點不好受。不過這件事我沒有什麽立場發表意見,所能提供的也只是一對耳朵。
“茉茉,”電話的另一端,老媽猶猶豫豫地問我:“那件事……深海是怎麽看出來的?”
“哪一件?”問完了我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應該是彭玲沒有懷孕的那件事,本想說深海有特異功能或者學過中醫會望聞問切什麽的,琢磨了一會兒又覺得不妥,只好含含糊糊地解釋說:“我們商量好的,詐她呢。誰知道她是真的在騙人啊。”
“這樣啊,”老媽嘆了口氣,“我就是随便問問。”
我跟她說了要和深海出門去旅游,老媽囑咐了幾句又說:“你們安心玩,我沒事的。”
“好。”我的鼻子微微有點發酸。
老媽沉默片刻又說:“那個孩子陪着你,我心裏挺踏實的。他人不錯,你要對他好一點,別太任性。”
我用力點頭,“一定。”
挂了電話之後,我望着鋪了一床的衣服鞋子,心頭茫然。深海不在,房間裏靜得吓人,到處都空蕩蕩的。
樓下響起汽車喇叭的聲音,短短兩聲,過後又是兩聲,十足催促的意味。從窗口望出去,一輛黑色的越野車停在臺階下,迦南正從車裏探出頭來不耐煩地朝樓上張望。我沖他打了個手勢,示意他等一會兒,我的行李都還沒有收拾呢。
“你快點啊,”迦南不耐煩。
心情不好,我沒搭理他。半小時之後,我提着旅行包走下臺階時,迦南黑着臉,兩道眉毛已經快要皺成一個中國結了。
“你怎麽這麽慢?!”他瞪着我,語氣惡狠狠的,“我都等了半天了。”
我沒理他,拉開車門先把行李包扔了進去,然後再把自己扔進去,靠在帆布包包上開始閉着眼打盹。迦南語氣不善地嘟囔了幾句就坐回駕駛座裏發動了車子。剛剛從別墅門前挑過頭,我又想起了深海說的多取點現金的話。雖然不明白他這麽說有什麽用意,但我還是囑咐迦南:“前面拐彎處,銀行門口停一下。”
迦南從後視鏡裏斜了我一眼,“用不着,我身上帶的錢夠用了。”
“那随便你。”我閉上眼睛繼續補覺,心說反正我現在也就是一個人質,待遇……應該是管吃管住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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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包上一會兒想我爸媽的事,一會兒盤算深海還要走多遠才能回到栖息地,昏昏沉沉的,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一覺醒來的時候,我們已經上了高速,看方向似乎是向東。駕駛座上的迦南正在跟別人通電話,皺着眉頭嗯嗯啊啊的,十分不耐煩的樣子。
電話另一端的,應該是夜鯊吧?
“他怎麽會讓你來接我?”看他挂了電話,我十分好奇地問他:“說起來你并不是他的手下呀。”
迦南不怎麽客氣地斜了我一眼,“他又不傻,派手下來還不得打起來?”
說的也是。我又問:“那咱們現在去哪兒?”
迦南幹脆不理我了。我以為他沒聽清又問了一遍,結果他陰陽怪氣地回了我一句:“睡你的覺吧,上哪兒你說了也不算。”把我氣了個半死。不過既然深海已經說過了要忍着他,我也只能忍着。
迷迷糊糊地又睡了一覺,再醒來的時候車子已經下了高速,路口的提示牌上是一個我從來沒有聽說過的地名。看迦南東張西望的樣子,似乎也是第一次來。
“現在去幹嗎?”我忍不住又問了一句。
“吃飯!”好好的兩個字,被這人說的惡聲惡氣的。我的腦子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倒也顧不上跟他生氣,不過這個樣子的迦南,看起來還真是挺孩子氣的。我現在有點相信他的年齡恐怕是真的不太大了。
車子拐來拐去地駛進了鬧市區,停在一家名叫“百味鮮”的海鮮酒店門口。這座酒店看樣子是這個城市的老字號,店面雖然翻修過但是看起來仍然顯得老舊,店外沒有專門的停車場,前來就餐的食客都把車子停在道邊,看起來有點亂糟糟的。想來這家老店的生意應該是很不錯吧。
迦南從後座拖出我的行李率先走上了臺階。我本想着吃個飯行李就不用帶了,可是他一直黑着臉,多餘的話我實在懶得說。算了,想提就提着吧,反正累的不是我。
百味鮮的店面不算大,桌椅都是故意做舊了的仿紅木質地,穿梭其中的服務員也都穿着中式小旗袍,就連送菜的餐盤都是風格統一的老式紅木,還真有那麽幾分百年老店的氛圍。正是用餐時間,放眼望去幾乎沒有空位,不過看迦南的樣子似乎是提前定了位的。我們跟着服務員穿過滿滿當當的大廳,坐進了靠角落裏的座位。迦南點了幾味魚蝦,又要了一份烏雞湯,惡狠狠地對我說:“這個是他讓我點的。必須吃完!”
他說的應該是深海吧。我真沒想到他們在大吵了一架之後,他還把深海的話當回事兒。雖然我一向都不喜歡這些湯湯水水的東西,但是此刻的感覺太過意外,
一時間也忘記了要去反駁。
烏雞湯裏加了不少稀奇古怪的補品,味道很奇怪。雖然我不能肯定迦南會不會故意歪曲了深海的意思,把香草冰淇淋或者鮮奶泡芙換成了味道古怪的湯,但是不管怎麽說這都是有營養的東西,浪費了總是不太好。大概是沒有休息好的緣故,再加上心情不好,本來最喜歡吃的海鮮今天聞起來居然有點倒胃口,反而是平時不喜歡的湯水,一口一口地都吃掉了。
剛放下勺子,身後的一架紅木屏風裏便走出來兩位客人。一男一女看起來年紀都不大,女人披散着頭發,身上穿着和我差不多款式的T恤和短褲,她身旁的那位男士臉上架了一副大墨鏡,手裏提着一個黑色的大旅行包——這兩個人一走出來我就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直到看見這個一模一樣的畫着卡通小鴨子的旅行包我才反應過來,他們的衣着樣貌都和我們十分相似。
從我們身邊走過的時候,那男人不動聲色地拿起了迦南放在桌面上的車鑰匙和錢包,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他身後的女人沖我笑了笑,很年輕的面孔,眼睛黑黑亮亮的,很漂亮。稍微離遠點兒看,還真是有七八分的相像。
“他們……”我駭然。可是話還沒有說完,對面的迦南就從桌下踹了我一腳,“閉嘴!吃飯!管那麽多閑事幹什麽?!”
我連忙低下頭,因為嗅到了某種陰謀的氣息而本能地有所畏懼。眼角的餘光看出去,那兩個人一前一後出了酒店上了迦南的車子,從一堆停的亂七八糟的車子裏很小心地退了出去,拐過彎朝着高速的方向飛馳而去。
迦南拿起電話飛快地撥出了一組號碼,依舊是大大咧咧的腔調,“我們出發了,讓你的人跟緊點兒。我的手機要沒電了,沒事關機。”就在他說話的時候,幾輛黑色的車子從玻璃窗外呼嘯而過,尾随着迦南的車子揚長而去。
迦南啪的一聲扣上手機的滑蓋,十分利落地關掉電源,一甩手将手機扔進了餐桌旁邊半人多高的水族箱。黑色的手機咕嘟咕嘟冒着泡泡沉進了一堆細沙裏,驚得幾尾錦鯉東躲西藏。
“走吧,”迦南抓着我的旅行包帶着我從後門走了出去。酒店的後巷,一輛帕薩特正停在路邊。
“迦南,”我因為心中生出的設想而變得遲疑起來,“你該不會是……你沒有必要為了我得罪夜鯊啊。”
“誰為了你?!”迦南十分兇狠地瞪了我一眼,“上車!”
好吧,也許是我用詞不準确。我又換了一個說法:“我和夜鯊說好了,他不會把我怎麽樣的。而且只有三個月的時間,你沒有必要為了這三個月跟他作對。
那個人,心眼很小的。”
“啰嗦!”迦南又開始不耐煩了,“你上不上?!”
其實話說到這一步,我心裏并不能完全肯定迦南這麽做是為了幫我。如果說是跟夜鯊商量好了在做戲……似乎也不是沒有可能,畢竟這個人我不了解。我默不作聲地爬進後座,車門剛關上,帕薩特就沖出了小巷,沿着與高速相反的方向離開了這個小城市。
這一走就是整整七天。
迦南幾乎不說話,沉默地像塊石頭。偶爾從後視鏡裏看到他的臉,覺得那張微黑的臉上的每一根線條都透着殺氣,眼睛裏也多了一種細針般的亮光,銳利而機敏。這種詭異的感覺幾乎和深海留給我的第一眼印象相重合。
我本能地選擇了裝啞巴。面對這樣一個人,一開始确實有點拘束,但時間一長也就沒有什麽可在乎的了。他在前面開車,我就躺在後座上睡懶覺。基本上我已經破罐子破摔了,愛往哪兒開就往哪兒開吧。
我們每天很早上路,很晚才停下來找過夜的地方。每次的住宿登記都用假名字,而且全部都是不怎麽高檔的旅館,三教九流魚龍混雜的地方。車子也從最開始的帕薩特換成了一輛雪佛蘭,兩天之後又換成了一輛銀灰色的三菱。又過了兩天,迦南找了個沒人的廢車場,在裏面花了足足半個小時的時間撕掉了車子表面的一層覆膜,于是,銀灰色的三菱又在我的眼皮底下搖身一變,變成了一輛半舊的黑色三菱。
我叼着吸管坐在旁邊的一個破木箱子上喝酸奶。迦南卷着袖子忙得滿頭大汗我也只當是他是在耍雜技。我懷疑是不是有段時間他族裏的人總追着他,以至于把這可憐孩子給歷練出了一身過硬的逃亡本領。
看迦南的架勢,似乎也沒指望我給他幫什麽忙。但是當我喝完了兩罐草莓酸奶,舒舒服服打了個飽嗝之後,他還是皺着眉頭惡狠狠地白了我一眼,似乎很看不上我這副無所事事的樣子。
其實我也很無奈的。我對于人質這個嶄新的身份一點兒經驗也沒有,只知道要聽話,不然會被撕票。何況他現在幹的這些……怎麽看都算是技術活兒吧。
“我說,你到底是要去什麽地方啊?”我開始有點相信他是要帶着我逃跑了,而且十有□跟深海有關。聯系起來想的話,那天深海非要向他敬酒的舉動就解釋的通了。
“不知道,”迦南悶聲悶氣地說:“逃命嘛,當然不能讓別人摸到規律。”
“你答應深海的?”
迦南沒有出聲,只是擡起頭飛快地瞥了我一眼,眼神莫名的有些複雜。
“失信于人總是不太好的,”
我嘆了口氣,“其實就三個月的時間,我忍得了的。”
“跟夜鯊有什麽信用可談的?” 迦南冷笑:“東西本來就是他搶去的,你再騙回來,不是正好扯平了?又不是欠他的。”
我愣了一下,由衷地贊嘆:“迦南你真是人才。”
迦南哼了一聲,并不顯得有多高興。
“那我們現在去哪裏?”我繼續追問。
迦南頭也不擡地說:“不知道。”
他回答的這麽幹脆,反而讓我有點發懵,“你出逃都沒有計劃的麽?”
“計劃那種東西,會讓別人順藤摸瓜抓到你的,要來幹嗎?”
這算是經驗之談嗎?
我嘆氣,“那我們今天在哪裏落腳?”我指了指頭頂越來越陰沉的天空,“看起來會有雨哦。”
迦南的技術活兒也幹得差不多了,他仰起頭看了看慢慢堆積起來的烏雲,皺了皺眉頭,很不情願地說:“我知道附近有個地方能躲躲。走吧。”
迦南口中那個能躲雨的地方其實是一個類似于“農家樂”性質的小旅館,地方不大,有個挺寬敞的院子,種着些花花草草。周圍一圈平房,房間都不大,不過收拾得倒是很幹淨。不是法定假日,這裏的地點又有點偏,因此除了我們之外沒有別的客人。
老板是一對上了年歲的老夫妻,安頓好了我們之後就忙着準備晚飯去了。我抱着一堆零食縮在床上,百無聊賴地看着肥皂劇。一想到也許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得這樣過,心裏竟有點茫茫然的。
我不是不明白深海想要保護我的用意。但是三個月的時間,其實一咬牙也就忍過去了。現在卻要東躲西藏的,還白白搭上了一個迦南,這樣做是否值得呢?不管迦南和深海之間到底有過怎樣的約定,這麽一來我都欠了迦南一個很大的人情。這讓我感覺十分不安,因為不知道要怎樣去還。而且這種感覺還在一天一天地加深。每多看他一眼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就會加深一分。從最開始的不安過度到後來的麻木,再到如今的如坐針氈,算起來其實不過才幾天的時間。我甚至覺得直接被夜鯊帶走說不定也比現在這樣要好過一些。
我的忍耐力在住進這家小旅館的第三天終于耗光了。起因是午飯的餐桌上又出現了一鍋湯,一鍋熬得很濃很濃的排骨湯。看見這鍋湯,我的頭皮都要炸了。從沙灣到這裏,一路行來,頓頓不是魚湯就是雞湯,搞的我好像坐月子一樣。我懷疑他是不是跟深海打聽了我的飲食習慣然後故意狹私報複。問題是,就算我欠你一個天大的人情,你用不用頓頓拿我吃不下去的東西來刺
激我?
迦南撩起眼皮掃了我一眼,面無表情地囑咐我:“喝完。他交代的。”
“真的假的?”我把筷子扔回桌子上,扯着嗓子問後面廚房裏忙碌的老板娘,“阿姨,還有別的吃的的嗎?饅頭榨菜也行。”
“不行。”迦南斜了我一眼,面無表情地繼續撕着手裏的包裝袋。這種魚幹後備箱裏有整整兩大箱。我特意看了一下外包裝的說明,這種魚幹是沒有加入任何調味料直接晾曬而成的,估計深海也能喜歡吃這個吧。不過現在不是考慮這個問題的好時機。
“你還有完沒完?”
“他交代過的。”迦南加重了語氣。
我正琢磨着是不是該學着他的樣子也把筷子扔出去,就看見老板娘從廚房門口探頭出來瞄了我們兩眼,又笑眯眯地縮了回去。她臉上的表情讓我有種很詭異的感覺,就好像她正看着一對小情侶打情罵俏似的。我被自己的想法雷到,忍不住抖了兩抖。心裏有什麽東西模模糊糊地閃了過去,似乎有什麽事兒是他們知道而我卻不知道的。
迦南咬了一口手裏的魚幹,從我的角度看過去,他側面的幾顆牙齒都長得很尖,鋒利得象《動物世界》裏介紹過的那些食肉動物。
“吃完飯我們離開,這裏離目的地不遠了。”
“呃?”我愣了一下,思路不由自主地被他的話牽走了,“去哪裏?”
迦南指了指桌子上的砂鍋,“喝完湯我告訴你。”
作者有話要說:祝姑娘們節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