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五月旅館

一覺醒來,頭頂上那盞昏暗的小燈還亮着,看了看腕表才知道已經快到七點鐘了。蔡庸坐在我對面,周均坐在他旁邊,腦袋外靠在他的肩膀上睡得正香。小心翼翼地爬了起來,一擡頭卻見熟睡中的果凍皺了皺眉頭,一只手無意識地伸了過來在我躺過的地方揉了幾下。我得承認這個喜歡裝酷的男人清醒的時候是不會有這麽可愛的表情的。想笑的同時有些愧疚,都是因為我……

我一動蔡庸的眼睛立刻就睜開了,他看看我再看看自己肩膀上的那個腦袋,沖着身後的小盥洗室努了努嘴,“你先去洗漱,然後是我和周均,果凍排最後。”

我明白他讓果凍排在最後的用意。都怪我這一覺睡得太沉,果凍的一條腿這會兒肯定是動不了了,他需要時間來緩一緩。

簡單地洗漱了一下,出來的時候大家都醒了。果凍正呲牙咧嘴地揉着自己的那條腿。

“對不起,”我連忙道歉,“本想着靠一下就起來的,沒想到就這麽睡過去了……”

“還客氣上了?”果凍樂了,“沒事兒。”

他越是說沒事,我心裏就越是愧疚。

“殷茉,我發現你睡着了之後特別老實,”果凍又笑了起來,“一整晚居然連都不帶翻身的。”

這句話令我微微失神。同樣的話,深海也曾說過……

“都趕緊把自己收拾好,”蔡庸從那堆備用物資裏拿起幾包壓縮餅幹扔給了我們,“把自己的肚子填飽,走的時候吃的東西能帶多少就帶多少。”

好像……要去打仗一樣。

壓縮餅幹的味道很奇怪,說不清楚到底是甜還是鹹。我吃了半塊就再也吃不下去了,不過牛奶非常好喝,清清甜甜的,感覺沒有國內的牛奶那般濃稠。我一邊喝一邊還想着我家的阿尋,不知道走的時候能不能帶點回去呢?

吃飽喝足,果凍也活動着四肢表示自己沒有問題了。蔡庸推開盥洗室的門,在那牆壁上又是一陣摸索,最後在洗臉池旁邊的找到了一塊活動地磚。小心地撬開這塊轉,冷空氣頓時撲面而來,帶着一種潮濕的怪味道。從洞口望下去也不知道是下水道的什麽部位,黑洞洞的。一道豎梯立在一旁的石壁上,鏽漬斑斑的,看樣子已經很久沒有人用過了。

“就是這裏。”蔡庸的聲音裏透着輕微的興奮,“我先下去看看,你們先別跟着。”

他用雙手撐在洞口,小心地将自己送了下去。半分鐘之後,就聽他在下面喊,“先把我的包扔下來。”

周均提着他的背包扔了下去,很輕微的一聲響,被他接住了。然後是周均和我,果凍押後。

很黑,但是……還沒有黑到讓人感覺恐怖的地步。突

然間意識到人類的思維會無意識地将自己害怕的部分放大,讓我大松了一口氣。不過就是一條地下通道罷了,黑一點兒,臭一點兒,空曠一點兒……正這樣安慰自己的時候,蔡庸手裏的電筒一晃,光影交錯之間好像什麽東西自前方的岔口閃了過去。

“好像有人。”

我正在琢磨是不是我眼花,或者被心裏的恐懼催生了什麽幻覺,身邊的周均就冒出來這麽一句話。一轉頭,卻見蔡庸正留神傾聽着什麽,手腳僵硬,還維持着正在往背上背包的姿勢。

這個時候,貌似只有我還在溜號吧?收斂心神,聽覺的觸角立刻向着四面八方飛竄了出去。這幾年我的神經總是處在繃緊然後放松,放松又繃緊的狀态,反應速度倒比原來快了不少。

“左前方有兩個人,大概是在九點鐘位置。我們後方還有人,五點鐘位置,”我細細分辨了一下,“六個或者七個人,其中有兩個應該是病人——他們用什麽東西堵着嘴,不想讓人聽到咳嗽的聲音。”

“距離呢?”蔡庸早已領教過我的耳力,因此也不再質疑我的發現,幹脆利落地問道:“我們剛才看到的是左前方的那兩個人?”

“應該是。他們跟咱們的距離大概不到三千米,後面的遠一點,大概隔着五或者六幢別墅。他們走的很慢,應該沒有發現我們。”

“不管怎麽說,前面逃走的兩個應該是發現我們了,”蔡庸壓低了聲音喃喃自語,“看到我們卻不露面,反而會跑走……”

從他們的表情我看得出他們和我想到一起去了:很有可能是發現我們在人數上要略占優勢,這兩個跑開的人是去召集同伴了。

“咱們必須盡快離開這裏。”蔡庸的表情凝重了起來,“我們不熟悉這裏的地形,繼續留下來很危險。”說到這裏,蔡庸從口袋裏摸出一張簡易地圖遞給了我們,“記住地形,萬一我們失散了,在五月旅館碰頭。不見不散。”

地形圖并不複雜,看過幾遍大家就都記住了。不過說實話,我還是不希望在這樣的環境下走散,哪怕是在地面上感覺都會好得多吧……

下水道的結構非常複雜,我們所在的這一段上上下下都是管道,有的地方僅夠人彎腰通過,管道兩側留給維修工人行走的通道很窄,兩個人并排行走的話就會有點擠。往前走出一段之後,我們的左側出現了一道門,門外是和管道平行的一條水道,燈光照過去可以看到渾濁的水面上漂浮着一些垃圾。

繞過這道門,沿着管道繼續向前走,從地圖上看這裏已經到了別墅區通往市區的公路。旅游手冊上介紹說從海灘通往市區的公路兩側長滿了高大的棕榈樹和各種會開

花的島嶼植物,不時可以看到掩隐在綠蔭叢中的各式別墅,景色非常優美……我苦中作樂地安慰自己:也許我頭頂上就有一株最漂亮的植物呢,開着豔麗的花,在滿天陰雲之下依然搖曳生姿……

“這邊,”蔡庸輕聲催促。

下水道的網狀結構很容易讓人走岔路。除了手電筒那個光圈,周圍都是夜一般的暗黑。空氣潮濕,帶着黴臭味兒。腳下還時不時地有小型的齧齒類動物飛竄而過。這樣的環境讓人本能地神經緊繃。視覺受限,聽覺便格外地靈敏起來。水流平緩流動的聲音、不遠處管道漏水的滴答聲、小動物們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遠處那幾個人依然不緊不慢地趕着自己的路,其中的一個男人壓抑地咳嗽了起來,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另外一個方向,那兩個男人的腳步聲忽然停了下來,然後就是一陣模糊的摩擦聲,就像我們順着豎梯爬下來時發出的聲音。

“那兩個人順着豎梯爬上去了。”我低聲提醒蔡庸,“大概隔着兩個別墅區的距離。”

“不要管他們,”蔡庸的語調十分謹慎,“我們得盡快離開這裏。”

有什麽東西啪嗒一聲掉在了我的肩膀上,軟軟的粘膩的感覺,并且……還在動。我的汗毛全都立了起來,一聲短促的驚叫被死命地咬斷在了唇間。下一秒鐘,一只大手伸過來,十分幹脆地将這不明生物拍掉了。

直到這時,冷汗才呼的一下順着全身上下的每一個毛孔争先恐後地冒了出來。

“沒事兒。”果凍的大手在我的肩膀上停留了一會兒,溫熱的、有力的感覺令人無比留戀。 我驚魂未定,急促地喘着粗氣。

“沒事兒,別害怕。”果凍的大手在我肩膀上拍了拍,溫和地開起了玩笑,“他們可比那些拿槍的暴徒好對付多了。”

“跟上!”蔡庸在前面喊了一聲。

果凍在我背上輕輕推了一把,和我一起小跑着追了上去。

“謝謝。”我氣息不穩地向他道謝。

“不用客氣,”果凍輕笑,“要是實在過意不去,等回到A市了請我吃一頓吧。”

“沒問題。”我說。我寧可請他吃一百頓大餐,也不願意在下水道裏喂蟲子。

“這上面應該就是那個有名的貝殼公園了,”周均用一種略帶遺憾的口吻輕聲說道:“裏面有一組海洋生物的石雕,據說是這個小島的标志性建築……”

“廢話少說!”蔡庸低聲打斷了他的喃喃自語,轉頭問我:“你留意一下那兩個人離開的方位,我懷疑他們是去找人了。”

那個方位一直靜悄悄的,在我能夠聽到的範圍之內,就只有遠處的那幾個人不緊不慢的腳步聲以及其中兩個男人壓抑的咳

嗽聲。正想告訴大家沒有異常情況的時候,更遠一點的地方傳來了很輕微的“噠”的一聲響,我的腳步不由得頓住了。

蔡庸回頭看我,我伸出一根手指示意他先別出聲。

那一聲輕響過後,便是一陣鐵器摩擦的聲音,接下來是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像衣服摩擦着牆壁或諸如此類的聲音。然後……腳步聲響了起來。一個男人用我聽不懂的語言低聲說了句什麽。然後是第二個人的腳步聲。

“有人下來了。”我低聲告訴大家,“聽不懂他們說的是什麽。不是英語。”

“幾個人?”果凍問我。

我屏息傾聽,直到鐵器摩擦的聲音再度響起,一共下來了六個人。腳步聲毫不遲疑地快步朝我們這邊走來。

“是沖着我們來的,”我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六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繼續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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