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青梅佐酒
我是個怪人,在我看來是這樣的。下着雪的冬日,別人都喜歡在暖融融的屋子裏喝上一壺溫過的黃酒,我卻獨獨跑到院子裏喝着冰過,并且加了冰塊的梅子酒。坐在秋千上,蕩過來,晃過去,看着靜靜沉在杯底的梅子,聽着琥珀色冰塊叮叮當當的碰撞聲。一次只抿一小口,然後含在舌尖,讓梅子的澀味、香味,一點點滲透,等它溫了,等梅子的氣息淡了,再咽下。
我爹對于我這種喝法表示不屑,他講,一種酒,有一種酒的喝法,就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喝的不對,就喝不出香,就品不出滋味。我對于這種看法嗤之以鼻,但是又不能拍着桌子跟他理論,你怎麽知道這種酒它這麽喝好,我偏覺得那麽喝對我的胃口。我決定采取冷暴力,再也不和我爹同桌喝酒。本想着老爺子在我長期抗争下能默默低個頭,在飯桌上也随着我的喝法來上一盅,怎料他堅持抗戰,硬是不吐口。
又是晚上,看着老爺子飯莊上樂呵呵的咂摸着燙好的酒,我終是按捺不住,抱着一桶梅子酒上了樓。臨了取冰塊的時候,還聽到老爺子鼻翼不屑的輕哼聲。不知道哪來的幼稚勁,我舉杯邀明月的喝光了整桶酒,然後滿面霞飛的對着窗外皎潔的月亮傻笑,誰說冷的酒不好喝……
早上九點,喉嚨幹渴,看看床頭空空的水杯,下床找水喝。眼鏡不知道被我扔到了哪裏,索性不找,憑借對地勢的熟悉,我在一片迷茫中下了樓,轉向右手邊的廚房。
“咕咚咕咚。”再來一杯吧。
“咕咚咕咚。”怎麽涼飕飕的。
放下杯子低頭看看,穿着運動褲和背心下了樓,從窗子透過的寒風,讓我顯得格外單薄。太陽穴跳了跳,揉了揉頭,還是再睡會吧。走到樓梯口,依稀覺得有視線飄來,客廳那有幾個人影,一、二、三、四……我家除了我,我爹娘之外,應該是沒有人了,多出來兩個?我眯着眼睛又數了一遍,一、二、三、四……
“醒了?”終究是親娘,看不下去我在風中顫抖的樣子,過來親切的推了推我,然後惡狠狠的給我個小眼神,并且低聲說,“一身酒味,趕緊洗澡去,收拾利索了下來,在客人面前像什麽樣子。”
“哦。”我還沒醒酒,反應有點慢。
“哦什麽哦,快去。”我娘給了我個恨鐵不成鋼的眼神。
爬上樓,走進浴室,洗澡,吹頭發,換衣服,帶上放在窗臺上的眼鏡,對着鏡子整理了一遍。啪嗒,啪嗒,走下樓梯,我爹看到我,招招手。
“這是莫染,我女兒。莫染,叫艾伯伯,艾阿姨。”老爺子拍了我一下。
“艾伯伯好,艾……咦?”對面的男人看上去倒是跟老爺子年紀相仿,可是女人卻明顯年輕許多,最多比我大個幾歲,這阿姨,真是叫不出口。“爹,艾伯伯旁邊這位你确定要我叫阿姨?我覺得叫姐姐比較合适。”
“哈哈哈,老莫,你女兒真會說話。”那個男人笑的很爽朗,“這是我妹妹,跟你應該差了十歲左右,叫姐姐倒是也沒錯。”
“得,那我就叫姐姐了,艾姐姐好。”我看着那女人。
“你好,莫染。”她擡起頭,嘴角帶着笑意,眼睛定定的看着我。我有點後悔剛才穿着睡衣跑下樓,那種頂着雞窩的樣子,但願眼前的人沒看到。這不是所謂一見鐘情,而是看見美女的必然反映,人都希望給別人的第一印象是完美的,我也不能免俗。我祈禱着她沒看見,她沒看見……“這種天氣還是多穿點好,不然容易生病。”她還是笑着。
祈禱是沒用的,果然不能臨時抱佛腳……“是呢。”我笑着點點頭。
接下來的話題,就和我沒有太大關系了,我只是靜靜站在一邊,幫他們換上熱茶。那女人坐在凳子的三分之一處,手輕輕的搭在膝蓋上,姿勢看上去舒适卻後背筆直,唇角微微上揚,我猜是天然的唇形而不是故意控制面部肌肉造成的微笑假象,偶爾輕輕點頭,很久才講上一兩句話。
談話的內容大概是,艾伯伯想給艾姐姐買套房子,在這附近轉了轉,看上了這個小區的別墅。又想起天天一起玩耍的小夥伴也住這裏,就立馬過來坐坐。老爺子身邊,在我的理解裏的确不乏朋友,但這朋友能幫老爺子到什麽地步我是一概猜不出,我自然也就不費那勁。我謹記着老爺子教導,為人為善,他沒準不能幫你,卻總也不能咬你不是。
可能走神有點久,回過神來四雙眼睛盯着我。
“閨女,想什麽呢,直勾勾盯着人家。”我爹這時候來了精神揶揄我。
“這不是看艾姐姐長得漂亮,思考着我長得不好看是随了誰嘛。”我看了一眼我爹,“您們聊着,小的伺候着。”看看茶色淡了,把壺裏的茶澆在茶寵上。用沸水重新煮過茶具,放茶,洗茶,三點頭,去浮沫,封壺,分杯,奉茶。把茶雙手放在每個人面前,“請。”
茶道挺講究的,以至于我現在也只是初窺門徑,不過倒是挺享受這過程,看着水一點點泛起蟹眼般的氣泡,看茶葉自卷曲到舒展,哪怕不貪着溫暖回甘的口感,也覺得是美的,所以我一貫主張冷酒熱茶,不過老爺子又嫌我這樣太籠統。
“好手法。”那女人開了口。
“不是應該誇,好茶嗎?”我看着她。
“好茶,哈哈哈,老莫,你女兒的手藝,可是快趕上你了。”
“她,還差得遠呢。”我爹笑着搖搖頭,喝了口茶。聳下肩,拿壺添茶。
“謝謝。”
“不客氣,艾姐姐。”我笑着。
又過了約莫一個小時,艾氏兄妹離開了,大概是決定要買這的房子,所以去售樓處。返回客廳收拾着茶具,我爹走過來坐在旁邊。
“今兒的茶,濃了。”
“恩,走神了。”我把茶澆在茶寵上。
“有的事,得藏着,得溫吞着,暖融融的才讓人好接受。”
“溫吞久了,就濃了,還不如冷冰冰的入口,含着,化着,體會着滋味,等到用自己的體溫把滋味蒸騰出來,不懂,也就懂了。”我把茶具擦幹,方正擺好。
我爹搖搖頭,拍下我肩膀。我想他知道些什麽,又或許是依稀覺察到什麽,預感到什麽,因為他很少這麽沒頭沒尾的講一番話。每次他說點什麽深奧難懂的話,我就得花一番心思回想我剛經歷過的事情,因為總有那麽幾處對應,盡管他對我遇見什麽,做了什麽一無所知,可他總能戳到點上,能直指我矛盾彷徨恐懼之處。
晚上我抱着杯子坐在院子裏,晃着秋千,聽着冰塊,看着隔壁院子,依舊是漆黑一片。把梅子含在嘴裏,喝一口酒,咬一點梅子肉,甜甜的,澀澀的,辣辣的……
作者有話要說: 看過的沒看過的,喜歡的不喜歡的各位,你們好~沒錯,我只想問好而已,恩,我還是驚禪,還是沒節操沒下限的你們口中的饞饞……打滾!賣萌!都給我來看新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