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Day2-7

井向澤的同意與擔驚受怕的小秦沒有任何關系,在小秦埋頭久久不語後,袁也只好選擇暫時離開房間。

關上房門後,井向澤看起來心情不錯,他快跑兩步跳到床上,趴在被子上翻找糖果,從床上抓起一根棒棒糖,拆開包裝後塞進自己嘴裏。

他手指捏着棒棒糖的棒子,翻過身,心情很好地詢問袁也:“老師,你要吃糖嗎?”

想比較而言,袁也的心情實在算不上好,他走到電視櫃前,打開櫃子找藥箱,嘴上随口回:“剛剛不是還讓我注意點,不要偷吃你的糖?”

“主動給和偷拿的性質不一樣。”井向澤解釋了一句,解釋完後又補充道,“當然,如果老師以後想吃的話,随時都可以拿。”

藥箱在櫃中較顯眼的地方,袁也拿出來打開看了一眼,處理一些小傷的藥物很齊全,就是大部分藥品的包裝都沒有拆開,看起來并不常使用。

袁也蓋上藥箱,拎着起身走到了床邊,井向澤盤腿坐在床上,興致勃勃地看着電視機裏播放的兒童卡通片。

——竟然還是循環播放。

袁也分明記得自己剛打開門出來,電視裏飽和度很高的卡通角色就在這麽說話。

袁也默默嘆了口氣,他把藥箱放到床頭,坐在床沿邊,伸手拍了一下自己身邊的位置:“過來。”

井向澤叼着棒棒糖,後仰頭倒着看了袁也一眼,随後聽話地爬到了床頭的位置。

他盤腿坐在床頭,嘴裏含着糖,說話模糊:“老師,你今年多大了?”

袁也随嘴胡謅:“三十八。”

井向澤抽出自己嘴裏的棒棒糖,端詳了一下袁也的表情:“騙子。”他鑒定。

袁也被他的語氣逗得有些發笑:“哦,袖子卷起來。”

井向澤把糖放回自己嘴裏,垂眸卷袖子,奈何睡衣材質太滑,根本沒辦法卷起來,井向澤眯了下眼睛,索性伸手直接把上衣給脫了下來。

他把衣服扔到自己的糖果堆裏,擡起兩只胳膊伸到袁也面前:“老師,你喜歡喝糖水嗎?”

他手上的刀傷大部分都集中在前臂處,左手腕一道很深的舊傷橫過動脈,右手一道豎着的舊傷從腕部直接劃到了前臂中段,其餘的大大小小傷口大多是被小刀劃傷,結痂後或許又被反複摳弄而久不痊愈。

袁也雖然是個謊話張嘴就來的騙子,但也正常的對暴力和傷疤由衷不喜。

他伸手抓住井向澤的右手,捏着對方四根手指打開了手掌,井向澤手掌虎口處竟然還夾着棒棒糖的包裝,手心剛剛被自己摳出來的傷口已經止住了血,傷口旁邊印着一些幹涸的血漬。

袁也抽出夾在虎口處的糖果包裝紙,井向澤還略有些惋惜地“诶”出了一聲。

袁也把包裝垃圾放到了床頭,抽出一根棉簽,沾了些消毒水,開始幫井向澤擦起了手心。

井向澤盤腿坐在床上,他低頭跟袁也一起盯着自己的手心,過長的頭發垂下來,完全擋住了他的表情。

袁也幫他擦完了手心的血污,松開他的手指,轉而捏他的手腕,皮膚上有些隐約還在滲血的小傷口,有些是被刀劃過、刀口平滑;有些像是被什麽尖銳的東西戳過、傷口扭曲;大多數看起來是剛結痂的傷口被人手指摳掉或者是撓傷。

袁也蹙着眉頭,一言不發地開始處理胳膊上大大小小的各個傷口。

兩只胳膊都上完藥之後,井向澤的胳膊變得花花綠綠的,他捧着自己的胳膊,腦袋湊近,對着胳膊上的藥水輕輕地吹氣,想要吹幹藥水。

袁也把用完的藥放回醫藥箱裏,再往下翻了翻:“指甲剪有沒有?”

井向澤聞言從床上跳了下去,他到電視櫃旁,用左手兩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打開了櫃門,再捏出了裏面放着的一套剪指甲工具。

他擡着手,捏着工具盒走回來,爬上床,捏着工具盒擺到袁也眼前,才告知:“有的。”

袁也見他這模樣覺得有些好笑,他擡手接過,嘴上禮貌地道了一句感謝。

井向澤蹲在袁也身旁,他胳膊仍舊費力地擡着,兩根手捏着棒棒糖,嘴裏傳來糖被咬碎的嘎嘣聲。

袁也打開工具盒子,從裏面挑出了個指甲剪刀,微側頭瞥了一眼,溫聲開口道:“過來。”

井向澤把棒棒糖的棍子從嘴裏抽出來,他側了下頭。

袁也自然地接過他的棒棒糖棍子,放到床頭剛剛放下包裝袋上,他擡了下指甲剪,“咔嚓”動了兩下剪子:“給你剪下指甲,不要啃自己的手指。”

井向澤擡手端詳了片刻自己的手指。

袁也抓過他的手,點了下他的指甲:“還不要撓自己的傷口,不然永遠都不會好。”

井向澤從鼻腔裏短促地笑出了兩聲:“老師揣着明白裝糊塗嗎?”

他把胳膊連同手掌一起伸到了袁也眼前,用手指點了下手腕:“這是十四歲時候割的傷,你見過的,不記得了嗎?這個傷口還能好嗎?”

他放下一只胳膊,擡起另外一只,一條長豎刀疤:“這是十六歲那年割的,還能好嗎?”

袁也皺起眉頭,抓過他的手指,翻到手背後開始給他修剪指甲:“我每天見到的人比你這輩子見過的人都多,能記得那麽多事情?”

井向澤的手指微微抽動了下。

他聲音沉下來,迫切地想要做一些發洩的事,想要拉着誰一起到地獄裏去。

“是你告訴我要活着的,那我這十年所遭受的每一份痛苦,是不是都有你一份功勞。”他壓着嗓音,手指猛地收緊,緊緊攥住了袁也的手指。

袁也自由的食指輕輕地點了下井向澤的手背:“剪指甲,松開。”

井向澤慢騰騰地松開了自己的手指,再伸直五根手指。

袁也低頭繼續幫他剪指甲,頗有些無情:“跟我有什麽關系。我見到任何企圖自我了斷的人,都會出于人道主義的這麽勸一句。”

“餐廳或者任何服務行業你知道吧?就等同于你進門時,服務人員張嘴對你說的‘歡迎光臨’。寺廟你去過嗎?等同于寺廟裏的居士互相打招呼說‘無量壽佛’。”

袁也把他的左手的指甲剪完,松開手,淡淡地說道:“另外一只手。”

井向澤不伸手,他的手掌還攥成了拳頭。

憤怒如同火山一樣亟待爆發。

袁也側過頭看了他一眼,嘴角帶上了個似有似無的笑容:“你的腦子其實還挺清楚的,我之前每次想到你總覺得你可能會連自己叫什麽名字都不記得。你竟然這麽多事情都還記得清清楚楚,不過記性好也不太好,生活會很辛苦。”

井向澤的憤怒莫名便熄滅了,他松開自己捏成拳頭的手掌,把手掌重新遞到袁也面前:“老師也會常常想起我嗎?”

袁也接過他的手指,垂眸繼續幫他剪手指。

“小少爺,你不會一直把我當成什麽救命稻草了吧。不要這樣,我也只是個比別人稍微多了點毫無用處憐憫之心的壞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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