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強扭的瓜不甜。”
喬南不好意思地縮了下腳, 小聲道:“要不我自己來吧。”
裴敘擡眸看他一眼,眼底浮起些笑意,手上力道卻半點沒松, 手指将纖細的腳腕攏在掌心, 不讓他抽回去:“別動,很快就好了。”
喬南不自在地動彈一下, 到底沒再掙紮, 只能任由他繼續清理。
将傷口沖洗幹淨後, 裴敘又用幹淨毛巾小心蘸幹水漬, 最後用毛毯将他的雙腳妥帖包裹好:“好了。”
抽了一張濕巾紙慢條斯理地擦幹淨手,他重新在喬南身邊旁邊坐下, 拉開沖鋒衣拉鏈,朝他敞開了懷抱:“要不要睡一覺?”
之前擔心憂慮根本沒能休息好, 喬南确實又累又困, 而裴敘寬敞的懷抱看着又很溫暖, 充滿了安全感。
只略略猶豫了一下,喬南就放棄了抵抗,誠實地靠進了他懷裏,帶着濃重的鼻音說:“那我就眯一小會, 直升機到了你叫我起來。”
裴敘低低應了一聲, 用沖鋒衣将他包裹起來, 手掌在他背上輕拍:“睡吧。”
這一覺喬南睡得很沉,半途時他模模糊糊聽見螺旋槳旋轉的嗡鳴聲, 但還沒睜開眼,就又被一道溫柔的聲音哄着睡着了。
等他再次醒來時, 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了醫院的病床上。手背上打着點滴, 雙腳的傷也處理過纏上了紗布。
而裴敘則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 腿上放着筆記本電腦正在處理事情。
“我們什麽時候回來的?”喬南撐着手肘坐起來。扭頭看了一眼窗外,發現外面天色都已經黑了:“我睡了多久?其他人呢?”
“就睡了四五個小時,醫生說你這兩天精神太緊繃了,身體需要休息。”裴敘給他倒了一杯溫水:“其餘人都在別的病房裏,已經安排了身體檢查,除了邱然情況稍微嚴重一點,其他人最嚴重的也就感冒低燒。”
喬南這才放下心來。
裴敘又問:“餓不餓?我讓趙博買了粥溫着。”
他不說還好,一說确實有點餓了,喬南小雞啄米狀點頭。
裴敘放下筆記本,将保溫桶提過來。本來他還想喂喬南,但喬南覺得自己就是腳磨破了點皮,這架勢也太誇張了,堅持要自己吃裴敘這才遺憾作罷。
喬南抱着保溫桶慢吞吞地喝粥,又随手拿起來放在床頭櫃上、已經充滿電的手機刷了下,發現新聞推送全是貴北災情相關,他點進微博熱搜榜,果然熱搜前十有四條都是貴北災情相關。
浏覽了幾篇新聞報道後,他才知道貴北的災情要比想象中嚴重很多。
這次竟是貴北十年來最為嚴重的一次洪澇災害,難怪之前答應來接他們的司機不見蹤影,也遲遲沒有警察進山來找他們。
“鳳溪村的情況現在怎麽樣?”新聞上說石臺縣是受災最嚴重的地區之一。
“大部分人都已經轉移到了臨時的安全避難點,但災情比較突然,有小部分撤離不及時的被困在了洪水裏,政府已經出動了軍隊搶險救災。”見他神色擔憂,裴敘又補充道:“我讓救援隊也去參與救災了,物資也送了兩批,都會沒事的。”
喬南想起給他繡苗服的阿婆、在圍牆上畫太陽的明達,也不知道她們現在怎麽樣了。他的情緒明顯低落下來:“等我好點了,可以去看看他們嗎?”
很多個晚上視頻,喬南都會和他分享一些鳳溪村的人或者事。知道他在鳳溪村住了大半個月,和村民們也産生了感情,裴敘并沒有阻攔:“好,你先好好休息,等你好了,我陪你一起去。”
喬南點點頭,吃了小半桶粥後,困意又湧上來。
大約是被困在山裏的陰影還沒消除,即便睡着時,他的眉頭也緊蹙着,面朝裴敘、身體沒有安全感地蜷縮起來。
裴敘給他掖了掖被子,看着他不安顫動的睫毛,握住他的手,俯身在他額頭落下一個羽毛似的輕吻:“晚安,好夢。”
接到消息的喬世安夫妻淩晨兩點才趕到紫雲。
因為惡劣的天氣,航班延遲或者取消,他們怕耽誤了時間,直接讓助理開車趕過來。
趙博接到人時,見到憔悴的二人都驚了一下,趕緊将人往病房裏引:“醫生已經檢查過了,喬少沒什麽事。裴總一直在病房裏陪着,可能是手機調了靜音才沒接到電話。”
“沒事就好,”夫妻二人緊繃的神色緩和些許。
其實裴敘早就給他們發了消息報平安,只是沒親眼見到人,做父母終歸難以放心。
“我們上去看看他。”周若道。
這家醫院是紫雲市一家比較高端的私人醫院,喬南的病房在住院部四樓。
趙博引着兩人進去,輕輕敲了敲門,卻沒見回應。
“醫生說喬少需要休息,裴總從昨天晚上到今天也沒有合過眼,可能是睡着了。”他解釋了一句,才輕手輕腳地推開了門。
夫妻倆人放輕了動作進門,就見兩人果然睡着了。
喬南躺在病床上,面色紅潤,睡得很安穩;裴敘則将就着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睡了,腿上還放着沒合上的筆記本電腦。
喬世安本想把人叫醒讓他去酒店休息,卻被周若阻止了。
比了個「別吵着他們」的口型,周若小心上前,輕手輕腳将筆記本電腦收起來放在床頭櫃上,正要直起身離開時,目光卻無意掃過兄弟二人交握的手。
——喬南的手從被子底下伸出來,和裴敘緊緊握在一起。
是十指緊扣的姿勢。
周若神情微楞,頓時定在原地。
這時裴敘聽見動靜睜開眼,就見周若定定看着某個方向,循着她的目光看去,裴敘眉心一跳,卻極為自然地松開手站起身來:“叔叔阿姨什麽時候到的?抱歉,我睡着了。”
喬世安道:“剛到,本來只是想悄悄來看看,沒想到還是把你吵醒了。”
“南南在山裏吓到了,睡覺也睡不安穩,我本來只是想陪陪他,誰知道也不小心睡着了。”話是這麽說。但他面上卻帶着明顯的疲色。
聽他這麽說,周若的神色才自然了些:“小趙說你也一天一夜沒合眼了,這裏換我和你喬叔叔守着,你去歇一歇吧。”
裴敘點點頭沒有推辭:“那我先去休息,明天一早再來。”
怕吵醒喬南,他們沒有再多話,裴敘帶上電腦,和趙博一起去了附近的酒店。
周若看着他的背影,再看看熟睡的喬南,眉頭微微蹙起。
在喬世安夫妻的堅持下,喬南得在醫院住上三天才能出院。
他自覺沒有大礙,只是腳上磨破的水泡還沒好,有點影響走路,就讓裴敘給他借了個輪椅,推着他去其他病房挨個探望同學。
趙語桐看他坐着輪椅頓時大吃一驚,表情浮誇道:“我們的英雄這是怎麽了?!”
喬南朝他翻了個白眼:“英雄腳疼,不想走路。”
趙語桐被噎住,片刻後換了個話題:“大家都好的差不多了,老李包了輛大巴,準備後天走高速回南江,你和我們一起嗎?”
喬南搖搖頭:“我爸媽也來了,就不和你們一起了。而且我還想多留兩天,再回鳳溪村去看看。”
“那只能南江再見了,我爸媽知道消息後都急死了,是不能和你一起去了。”趙語桐無奈聳肩。
……
挨個探望了同學之後,喬南才回了自己病房。
周若和喬世安吃了午飯回來,正撞上裴敘推着他回來。兄弟倆一個站着一個坐在輪椅裏,正含着笑說話,姿态親昵。
她神色微動,又很快掩飾過去,笑着上前将輪椅接過來,對裴敘道:“我讓助理打包了飯菜,你先去吃飯吧,南南我來照顧。”
裴敘眼神微暗,卻沒有表現出來,毫無異樣地點頭,将喬南交給了她。
從昨晚之後,周若的态度就有些微妙。
這大約就是一個母親的直覺,她沒有做出過激的舉動,也沒有貿然提出質疑,而是得體又不動聲色地将兩人分隔開,減少了兩人相處的機會。
裴敘不知道她到底看出了多少。
在面對喬世安夫妻時,他一直小心隐藏着自己的感情,沒有做出過任何會引起誤會或者警惕的舉動,唯有昨晚一時大意,讓周若察覺了一絲。
他斂下神色轉身離開。
喬南這才問周若道:“你把我哥支開幹嘛?”
周若笑起來:“這你倒是看出來了?”
喬南撇撇嘴:“這麽多菜我一個人又吃不完,兩個人吃明明正好。”
周若沒有過多解釋,将他推進病房裏,又将飯菜在桌面上擺開,難得展露幾分屬于母親的溫柔:“早上有個叫邱然的女生來找過你,你那時候還沒醒,她就回去了。”
她雖然心中存疑,但多年律師的經驗讓她沒有立即蓋棺定論,而是選擇謹慎地旁敲側擊。她故意态度暧昧道:“女孩子長得好看,和你還是一個班的,又特意來看你,你們什麽關系?”
“你把我哥支開就為了問這個啊?”喬南喝了一口湯,有些無語。
“你也到了談戀愛的年紀了。”周若委婉道。
“但她又不喜歡我,估計就是來道謝的吧?”喬南猜測道:“她之前看上我哥了,還主動要過微信呢。”
周若一愣:“然後呢?”
“沒有然後了。我哥拒絕了。”
周若遺憾地嘆了口氣:“那女孩長得漂亮,看起來性格也不錯,你們一個兩個的怎麽都不知道争取一下?說起來你哥年紀也不小了,也沒見他往家裏帶過女朋友。”
“我哥那麽忙,哪有時間談戀愛?”喬南一聽就立刻給他哥鳴不平了:“而且他和邱然說自己有喜歡的人了。”
雖然那天在浴室裏裴敘否認了,但喬南其實還有點半信半疑。
周若有些驚訝,回想起昨晚看見的一幕,又覺得是不是自己太多心了。
兄弟兩個從小一起長大,尤其是喬南,可能是從小缺少父母關懷的緣故,特別依賴裴敘這個哥哥,就算現在都上大學了,也還是和裴敘最親近。
而且從喬南的言語也看不出異常來。
周若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企盼是自己多心了。
三天之後,喬南終于被準許出院。
辦完出院手續之後,他去了一趟鳳溪村。
連日的大雨終于停歇,洪水剛剛消退,村民為了保住家園,都迫不及待加入了災後重建的工程裏。
越野車碾過積水,在村子前停下。
遠遠望去,能看見有不少吊腳樓都被洪水沖垮了,村民們正在合力清理廢墟。
喬南在其中看見了不少熟悉的身影。
借住過的那戶主人家看見他們,放下手中的活計來打招呼:“你們沒事啊?”他帶着些歉意解釋道:“你們進山一夜沒回來,我們本來想進山去找的,誰知道發了大水,就沒顧得上。”
喬南也沒有責怪他們的意思,說大家都沒事,轉而問起村子的情況。
“人倒是沒事,就是房子垮了,一年的收成也沒了。”說起這些,男人面上露出一絲沉重之色。接着又想起來什麽,讓喬南等一等,自己跑到一塊堆放着不少家具雜物的地方翻找了一會兒,将一個袋子拿了過來。
“不少東西都被大水沖走了,就剩下這些,應該都是你們的。”
喬南打開一看,發現袋子裏裝得竟然是他們留下來的畫板、顏料之類的雜物。沒想到他竟然都幫着收了起來。其實畫板顏料這些泡了水基本就廢了,但喬南沒有拒絕對方的好意,道過謝後将之都搬到了車子的後備箱放好,準備等離開後再處理。
放好東西再度折返回村時,就看見明達站在臺階上朝他招了招手。
“明達!”他有些激動地大步上前,見小姑娘除了衣服髒了些外一切都好,才放下心來:“阿婆呢?”
“阿婆去做飯了。”明達說。
明達家的吊腳樓已經相當老舊,在這次洪水中也被沖塌了。他們家只有一老一幼,沒有成年男人,重建房子全靠村裏人幫襯着,阿婆就去幫着燒大鍋飯了。
明達看見他高興極了,還沒說上幾句話拉着他的手示意他跟着自己走。
将他帶到自家臨時居住的小帳篷裏,明達鑽進去搜羅了一會兒,拿出一副畫卷來。
她雙手将畫卷捧着遞給喬南,大而黑的瞳孔像兩粒幹淨的黑珍珠。
“這是什麽?”喬南遲疑着接過,展開之後,發現竟然是之前準備拿去參展的那副《希望》。
這幅畫他畫好後便收了起來,進山時并沒有帶上,本以為已經毀在了洪水之中,卻沒想到明達替他妥善保存了下來。
“謝謝。”
喬南将畫收好,很認真地向她道謝。
明達搖搖頭,雙手背在身後,抿着唇露出個羞澀的笑容。
喬南留在村子裏幫了半天忙才離開。
離開之前,他和明達的阿婆商量了許久,最後說好由他資助明達讀書。他還特意将自己的手機留給了明達,教會了她使用微信,這樣以後即便相隔千裏,明達也可以常常和他聯系。
明達很寶貝地捧着手機,一路将他們送到村口。
喬南坐在副駕駛上,看着她的身影越來越小,說:“要是能幫幫他們就好了。阿婆繡的苗服很漂亮,盧阿叔做的竹工藝品也很精致。”
鳳溪村的人們祖祖輩輩生活在封閉的大山裏,并不比任何人懶惰,只是因為封閉的環境、落後的教育等等因素,讓他們遠遠落在了後面。
他們本該有機會生活得更好。
裴敘從後視鏡裏看他一眼,說:“敘南每年都有資助貴北的扶貧項目,今年我會提一下,以後多關注一下鳳溪。”
喬南看着外面連綿的青山,輕聲說:“我也想為他們做點什麽。”
從鳳溪回來之後,一家人就準備離開。
大雨停歇之後,航班也恢複了正常,一家四口便直接坐飛機回南江。
喬世安因為集團事情繁多,只在南江待了兩天就走了,倒是周若破天荒推了不少事情,暫時留在了南江。
裴敘猜到她留下的原因,只在喬家住了兩天,之後就借口公司堆積的事情太多,搬回了鉑庭公館,順便将喬小白也送回了喬家。
喬南私心裏有些不滿,但是也知道他去貴北肯定耽誤了不少事情,也就沒好意思再耍賴挽留。
正好老李知道他回來之後,又趁着暑假把他抓壯丁,讓他幫着籌備畫展,喬南每天早出晚歸累得倒頭就睡,也就沒有心思再去煩裴敘了。
倒是周若在喬家住了一個多星期,幾次旁敲側擊都沒發現什麽端倪,加上律所的事情實在無法再耽擱,這才動身回了燕京。
周若離開那天,裴敘得知消息,特地去送了送。
登機的空檔,周若幾次欲言又止想問什麽,卻到底沒有開口。
她其實是個很強勢的女性,在工作上殺伐決斷從不拖泥帶水,只有在面對自己的孩子時,才會有這樣優柔寡斷、止步不前的時候。
即便裴敘并不是她親生的孩子。
裴敘一直目送着她走進登機口,直到看不見人了,才轉身離開。
從南江機場回敘南科技的高速路上,正好會經過濱江別墅片區,裴敘遙遙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踩下油門,黑色賓利飛馳而過,将別墅區甩在了身後。
喬南終于從繁重的畫展籌備工作裏抽出身來時,暑假已經過了四分之三。
老李的畫展已經籌備得差不多,時間定在八月二十六,他才終于能喘一口氣。
一放松下來,他就發現一個非常嚴峻的問題。
——從貴北回來後的大半個月裏,除了他主動聯系以外,裴敘聯系他的時候屈指可數,這中間他甚至一次都沒有回來過。
喬南被這一發現驚得從床上坐了起來。
他認真将這大半個月裏兩人的微信聊天記錄翻了一遍。
視頻x3,但都沒超過十分鐘。
聊天對話倒是挺多,但大多時候沒聊上幾句,他哥就會以「要開會」「在加班」等等理由結束了對話。
更別提來看他了。
之前他忙得昏天暗地,根本沒有注意到這些細節,如今有了閑暇,仔細回憶一下,發現這竟不是他的錯覺,他哥真的好冷淡!
這不對勁。
喬南試着給他發了條微信:【哥,我忙完啦,今晚一起吃飯嗎?(^ー^)】
還配了個可愛的貓貓貼貼表情包。
結果等了十分鐘都沒有回複。
喬南頓時就有小情緒了,他快速換好了衣服,決定親自去公司堵人,看看他哥在做什麽,竟然理也不理他。
但他開着車風馳電掣到了敘南科技後,卻被趙博告知:裴敘已經出差一個星期了。
喬南敗興而歸,憤憤戳了下裴敘的頭像,不滿地嘀咕。
出差也不至于不理人吧?
喬南走了沒多大一會兒,裴敘就收到了趙博的消息。
他點開和喬南的微信聊天框,就看見對話框最下面顯示一條「喬小少爺拍了拍你」,緊接着又看見那條提示飛快被撤回了。
裴敘嘴角不由翹了翹,甚至能想象出他慌亂撤回時的表情有多可愛。
手指輕輕摩挲着對話框,他卻只能狠下心裝作什麽也沒看見。
裴敘摘下眼鏡,将頭靠在椅背上,強迫自己不去聽不去想,試着将喬南晃動的影子從心裏剔除出去。
可無論他嘗試多少次,都做不到。
他又打開郵件。
這些日子他能狠下心不去找喬南,全靠老K發來的郵件。
他貪婪地将這些照片一張張反複看過,卻還不滿足。
過于主動的喬南又勾起了他深埋在心底的妄念。
猶豫再三,他終于還是将藏在加密文件夾裏的軟件找了出來。
只是在監控遠程連接成功,喬南的身影出現在畫面裏的一剎那,他又迅速地将軟件關掉了。
理智和貪念反複拉鋸,始終沒有一個确切的結果。
面無表情地看着電腦屏幕半晌,裴敘有些煩躁地點了一根煙。
辛辣的尼古丁味道勉強安撫了躁意,但頭腦裏盤旋的念頭依然揮之不去。
他人不在南江,沒辦法去找陳醫生。
抽完兩支煙後,裴敘拿起車鑰匙出了酒店。
開着車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轉了一圈,他随便找了一家酒吧進去。
下午六點多的酒吧人還不多,音箱放着動感的搖滾樂,五顏六色的射燈閃爍着,酒保在吧臺前慢吞吞地擦杯子,卡座裏還只有零星幾個客人。
裴敘點了一杯伏特加,找了個角落坐下。
除了必要的應酬之外,他其實很少喝酒。他的酒量并不差,只是很厭惡那種喝醉之後理智失去掌控的感覺。
但今晚他卻破例了。
理智在朝着深淵滑落,他需要更為強烈的刺激才能将這種危險的傾向掰正。
烈酒入喉,辛辣的酒精點燃味蕾,他卻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光怪陸離的酒吧裏,西裝革履的英俊男人已經足夠惹眼。
有人端起酒杯走近:“帥哥,借酒澆愁啊?”
裴敘擡眸,沒有錯過對方眼中的挑逗,他擡手松了松領結,凸起的喉結滾動,不耐地吐出一個「滾」字。
“真兇。”
但就是罵人的嗓音也是性感的。
那人饒有興致地在他對面坐下來,晃了晃酒杯,随意捏着酒杯的手指翹起優雅的弧度:“看這樣子,是為情所困,求而不得?”
裴敘冷厲看他一眼,沒有理會。
“都來GAY吧了,何必自欺欺人?”見他不說話,那人越發來勁:“我叫白桡,交個朋友呗。”他花了淡淡的妝,眼尾刻意拉長上挑,酒吧昏暗的燈光打在他白皙的臉上,比妖精還要惑人。
很少有男人能拒絕他的邀請。
“強扭的瓜不甜,不如試試別的瓜呗,包……甜。”白桡故意拉長了尾音,舉杯碰了下他的酒杯,手指借機想去勾他的的手指,卻被裴敘的目光定在了原地。
裴敘出門時沒帶眼鏡,那雙狹長眼眸此時半垂着,掀起眼皮由下往上看人時,就透出十二分的不耐來,是和平時截然不同的悍厲。
白桡被他生人勿進的氣勢震住,小聲咕哝:“竟然還是個情種。”
裴敘沒有理會他,自顧自将一杯伏特加喝完,買了單後便出門離開。
他随意靠在酒吧門口的柱子上,給彭易打了個電話。
彭易來接人被吓了一跳,他跟着裴敘兩年,從來沒見過對方如此陰沉樣子,像某種将要擇人而噬的野獸。
“裴總,您還好吧?”他不自覺連語氣都放輕了。
裴敘坐在後座,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說:“回酒店。”
作者有話說:
南南:我哥怎麽又不理我了?
南南:我生氣了,南南:快來哄我!
裴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