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喜憂參半
若華這幾天一直在為貞兒的不辭而別而感到煩惱, 明珠因為這事也有一點精神不佳,那不是廢話嘛,自己媳婦的梳妝臺前老是放着“情敵”留下來的信物, 哪個看見了會神清氣爽?他只覺得不是滋味。奈何對方又是自己的表妹,也只能忍着。
若華察覺到了他的不愉快, 于是這幾天她也不敢太鬧騰,做什麽事情都是規行矩步, 小心翼翼的。
明珠這才消停,但是心裏還是醋得慌,這些醋勁一到了晚上便像發酵了似的, 沒完沒了地報複在若華身上, 弄得她這幾天眼睛下面都泛起了淤青。若華自知理虧, 只能咬着牙偷偷在心裏暗罵他“小氣鬼”, 心裏方才好受了些許。
轉眼便到了西林覺羅氏給她那剛出生的兒子辦滿月宴的日子,這天,若華起了個大早,換了一身喜慶的衣裳,等到明珠交班回來,正是辰時正,此刻若華正端坐在鏡子前, 岸芷已經幫她梳好了頭發。正拿着手帕給若華淨面, 擦過了臉,岸芷熟絡地給若華畫眉毛,一邊畫一邊問道:
“格格今天想用哪盒胭脂?”
若華的胭脂很多, 每天岸芷都要問這個問題。
若華擡眼掃了一眼桌面上的胭脂水粉, 道:
“就用上次買的那盒醉月牡丹吧, 那顏色喜慶些, 不至于寡淡。”
說罷,岸芷熟練地伸手去妝奁裏拿若華說的東西,順帶翻出了幾盒未曾開封的胭脂,岸芷看了一眼,一共四盒,整整齊齊地碼放在最底層,但見那木刻的盒子精雕細琢,無不透露着雅致。
“貞兒格格給的胭脂挺好的,您怎麽都不用?”
說罷岸芷安奈不住好奇,打開一盒,嗅了嗅,只覺得花香撲鼻,卻又格外純粹,非坊間俗物可比。
岸芷這樣一說,若華腦海裏便浮起了貞兒的模樣來,緩緩閉上眼睛,道:
“這不舊的還沒用完呢,再開那麽多,見了風還不浪費。”
岸芷聽了,十分贊同地點點頭,欣慰道:
“格格說的都對。”
果然這女子成了親就是不一樣,往日裏她這個格格雖然說不上奢靡浪費,但是在梳妝打扮上面,那可是從來沒有省過,可如今也知道節儉了,怎麽說都是值得高興的。正要将東西一一收起來,卻被其中一個盒子的圖案吸引住了。岸沚看了一眼,便奇道:
“咦,這個……貞兒格格……”
若華一看,原來是坊間流傳的章回話本《百花冠》的插圖,這本書放現代就是一百合小說,可是在這個封建的朝代,這本書就是一本禁書。其實岸芷對于貞兒和若華的事情她也知道,只是近些日子若華不曾提起來,她也便裝聾作啞。
若華淡淡道:
“這幾盒以後還是不要打開了罷。”
“是,格格。”
說罷便将那盒胭脂蓋上蓋子,收了起來,盒子蓋上的那一剎那,一股香味被霎時的小風帶了過來,若華鼻尖萦繞着淡淡清香,仿佛是山谷裏的百合香,幽幽地,若有似無地繞着她,引着她去探索,不過若華知道,這香味留不了多久,果然才過了一會,便随風消散了。
明珠試了一件新作的衣裳,很是滿意,走出來亦是顧盼神飛,看了若華一眼,昂首挺胸道:
“這身怎麽樣啊?”
明珠今天還特意拿了一把扇子,看起來是給他平添了許多書卷氣,和那個平日裏舞刀弄槍的大內侍衛有些許不同。若華仔細打量了一會兒,點點頭,但又怕他太得意,就道:
“還行,可是這坎肩好像太花哨了吧!”
最近明珠也不知道是着了什麽魔,瘋狂的買新衣服,一個月換的衣裳都沒有重複的,而且每天出來必問若華,他那身衣裳怎麽樣。若華這一個月下來,眼睛就沒閑着過,評價得倒是很中肯。不過明珠真的是太直男了,有時候對于若華的評價也會滿不在乎,就比如現在:
“你懂什麽。”
說罷,拿着折扇出門去了。其實明珠最近之所以不停地買衣服,是因為貞兒的原因,他總覺得若華對貞兒似乎真有那麽幾分感情,他懷疑是自己平日裏成天早出晚歸,缺少對若華的陪伴,加上又不怎麽講究穿着,這才讓貞兒有機可乘。
因此,他便開始不斷地買衣服,努力在若華面前展示最好的自己。
若華在後面,并不知道他內心所想,對着鏡子給自己簪花,通過鏡子看了明珠的背影一眼,撇撇嘴道:
“說了還不聽呢。”
未了,一家人都準備得七七八八了,若華在岸沚的攙扶下上了馬車,明珠則不願意呆在馬車裏,說是覺得悶,便自己在外邊騎馬。
納蘭府到英親王府并不遠,只消短短半個時辰,便到了。
若華遠遠的便聽見了不絕于耳的鞭炮聲,英親王府比平日裏要喜慶許多,因為是阿濟格和西林覺羅氏的小兒子,排場弄得非常大,場面一度要與若華出嫁那天相媲美。
這次宴席請的顯貴們也多,阿濟格都要親自出門迎接,其實他在朝中的人緣也不是很好,但因為英親王這頭銜,這些朝中要員們依舊是要給幾分面子的,加上想要攀附權貴的小官,英親王府更顯得熱鬧非凡。
但見阿濟格站在門邊,來的客人們多半都比他地位底下,客人面帶笑容地祝賀他,他亦拱手還禮,滿臉的褶子皺起來,讓他的笑容看起來像一朵盛開的菊花。
尼雅哈跟郭絡羅氏走在前面,阿濟格見了他們一家子,臉上的笑容越發濃烈:
“哎呀,親家,怎麽才來,快快快,裏面請!”
說罷非常熟絡的樣子,一手搭上了尼雅哈的肩膀。尼雅哈雙手扣住置于胸前,道:
“恭祝英親王大喜啦~”
說罷,不着痕跡地歪了歪肩膀,和阿濟格保持着和善卻不過分親昵的距離。阿濟格面色不變,直笑道:
“好好好,同喜,同喜,到裏面去坐。”
若華提着裙擺,走到阿濟格跟前,眼底掩飾不住的開心,道:
“阿瑪,弟弟在哪?快帶我去瞧瞧。”
不知為什麽,說到這個時,阿濟格的臉色略微聳拉下來,旋即又恢複正常,指了指西林覺羅氏的房間,道:
“跟你額娘在房裏呢。”
說罷,臉一轉,換上更濃厚的笑容,也不理若華等一行人,繼續迎接賓客去了。
若華心中不知怎麽回事心裏總有一些擔憂,待和明珠一家人進了府中,待進了正廳,便看見了西林覺羅氏身邊的水姿姑姑,她見了若華,便上前了幾步。福了福身體,道:
“格格可算是回來了。”
水姿怎麽說也是西林覺羅氏身邊的老人了,按道理,若華也應該敬她幾分,于是将她虛扶起來,道:
“怎麽不見額娘?”
以前西林覺羅氏出門,必帶水姿,就像自己出去一定帶着岸沚一樣。話剛落地,水姿便低下頭,眼神飄忽了一陣子,才開口道:
“福晉……呵呵,格格許久不曾回來,福晉想格格想得慌。”
顯然。這話不對味,明珠和若華眼神一對,明珠便攬過若華的肩膀,率先開口小聲道:
“你還是進後院看看額娘吧。”
若華聽了明珠的話,心裏很是欣慰,雖然明珠平日裏是直男了些,但關鍵時候還是很會體貼人的。
“嗯,那我先進去,你去找了位置坐下罷。”
說罷,若華提着裙子,在岸芷的攙扶下急急忙忙地跟着水姿去了後院。
若華許久不回來,英親王府改變了些許,後院正中間引進了一顆碩大無比的樹,繁盛的枝葉可以遮天蔽日,走在樹下面,還能感覺到一股子涼意。四周格局似乎也與以往有些不同,若華總覺得哪裏不對勁,走在路上,她總是感覺陰森森的,好奇心使然,她不禁問道:
“這樹狀如傘蓋,為何不挪到後花園栽種?”
後花園有一個湖。如果再把這棵樹挪過去,後花園會變得更加涼快。
“福晉一開始也是這意思,可是王爺執意要種在後院中間,說是請了什麽薩滿來看過,種在中間可以守住府裏的福氣,像傘蓋子一樣,蓋住後院,不會讓後院的福氣外洩。”
若華一向不信這些牛鬼蛇神,可是古代人對此卻深信不疑,聽罷也只裝作震驚道:
“還有這種說法……”
而後,水資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壓低了聲音,道:
“可是福晉在此之際也向京中的正和觀讨教過,說是把樹種在院牆中間,只湊成一個‘困’字,此乃……”
水資說到一半,看了一眼若華,眼眸垂下來更加小聲地說道:
“死局。”
北京大多數住的是方方正正的四合院,就算大如英親王府,也不過是一個放大版的四合院而已,一棵樹放正中間,确實是一個“困”字。若華聽罷,便明白了水姿話裏的意思:
“這麽說,阿瑪和額娘……”
還沒等若華說完,水姿便點點頭,無奈的說:
“正是,王爺和福晉所見相左,那日我還聽見王爺說福晉的不是,怪福晉聽漢人的話……”
身為滿人,阿濟格信奉薩滿教,他一生中最大的驕傲,便是帶兵打下這漢人的花花江山,因此,對于漢人,他一貫都看不上眼。現在謝西林覺羅氏還讓他們來教他怎麽做事,在他看來就是笑話。
走了約莫一刻鐘,便快到了西林覺羅氏的住處,水姿頓住身體,囑咐道:
“一會到了福晉那處,格格莫要再提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