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2
餘之說想要回家,一開始蔣行還以為他說的是徐長亭那兒,愣了下之後才反應過來,餘之說的是他自己的家。
蔣行只知道餘之是欠了高利貸之後被徐長亭救下的,以為餘之就是無親無故,這還是第一次聽見餘之主動提起他自己的事情,且和他之前設想有所出入,沉默了一會兒才問:"你家住在這裏?"
餘之搖了搖頭,告訴蔣行:"在隔壁市的郊區,離這裏很近,有城際大巴,一個半小時就可以到,早上出發的話我可以在中午趕回來。"
蔣行想了一下,似乎在思量怎麽開口比較合适,但蔣行直來直去習慣了,最後也沒能想到個委婉的方式,索性直截了當地說:"你不是說你被徐哥買下來了,我以為你沒有別的親人了。"
餘之暖和過來了一些,但仍舊垂着眼睛看着地面,沒有與蔣行對視,也複述了蔣行的話:"你不是也說,買賣人口是犯法的。"
蔣行看出餘之情緒不太對,理智告訴他不應該再繼續問,可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嘴:"那你欠了高利貸,你家人都不管你嗎?"
餘之的表情果然變得更加低落了。
不過蔣行以為自己說錯了話,可能要把餘之惹哭,做好了哄人的準備,但餘之安靜下來,一聲不吭地低着頭,卻并沒有露出要哭的意思。
蔣行有點不知所措了。
這時候休息室的門被敲了兩下,化妝師推門進來:"蔣老師,我來幫您卸妝。"
休息室的門一打開,外面吵吵嚷嚷的動靜就傳了進來,劇組的工作人員收拾場地、招呼着一起回住處和叫夜宵的動靜混在一起,鬧鬧哄哄的。
蔣行不好再跟餘之說什麽,低聲說了句"回去再說",坐到化妝鏡前,跟化妝老師說:"我自己卸了卸,您再幫我把頭發弄一下就成了。"
化妝師也很困了,眼下一圈很深的黑眼圈,沒什麽精神閑聊,就沉默着給蔣行拆了妝造的發飾。
蔣行從化妝鏡中看餘之,後者穿着他的大外套坐在沙發上,有點愣神,不知道在想什麽。
也許是因為他的外套太大不合适,顯得餘之又瘦又小,也或許是餘之真的想到了之前什麽不好的經歷,總之蔣行覺得餘之不像平時有點傻氣又很軟乎乎的樣子,看上去非常、非常難過,讓他覺得餘之很需要一個擁抱。
所以在回到賓館之後,蔣行借由吃宵夜的事由将助理帶回了自己的房間,并給了餘之他需要的那個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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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之很困了,在回來的車上就差點睡過去,這會兒迷迷蒙蒙的,忘記推開蔣行,卻還記着明天上午的打算,第三次問蔣行:"阿行,我可以請假嗎?"
蔣行摟着餘之,下巴抵在餘之的頭頂,一只手無意識地揉搓餘之脖頸後方的一小塊軟肉。他之前說錯了話,幸虧有化妝師進門打斷,現在不敢再提之前的話題了,但他沒問清楚,不想放餘之一個人走,就說:"明天上午不行,不過下午我只有一場戲,結束之後倒是可以跟你一塊回去一趟。"
餘之困得反應都慢了,隔了一會兒,才一邊從蔣行懷裏掙紮出來,一邊打着呵欠問:"我要回家拿衣服,你為什麽要跟着我。"
但蔣行一錘定音:"就這麽定了。"
早上六點鐘,餘之的鬧鐘準時響起。
他前一晚淩晨四點鐘才入睡,困得眼皮都睜不開,但是城際大巴的發車時間是七點鐘,他不起床就來不及了。
餘之掙紮着從睡夢中強行讓自己清醒過來,但還沒有來得及伸手去将鬧鐘摁掉,腰上就纏上來一條胳膊,将他拖回被窩,接着那只胳膊跨過他的腰夠着了他的手機,将他設置的鬧鈴直接删除了。
"上午能休息,鬧鈴怎麽不關掉。"蔣行也被吵醒了,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睡意惺忪地把餘之的手機直接關機扔在一邊,接着就把餘之摟緊了抱在懷裏,"躺過來點,安心睡覺,晚上我開車送你。"
餘之這時候才恍惚想起來,前一晚自己被蔣行強制留宿,理由是如果他早上起來趕城際大巴休息不好,會影響下午的工作狀态。
餘之被困在蔣行懷裏,睜着眼睛看着尚且黑漆漆的房間,掙紮了兩分鐘,終于還是抵抗不住蔣行的力道和困意的騷擾,再度睡了過去。
但這一覺睡得不算安穩,興許是因為心裏有事,又或者是因為蔣行一直壓着他,餘之做了一些光怪陸離的夢,都是零散、沒有邏輯的片段,到中午醒來,頭都隐隐泛痛。
餘之給自己弄了一袋速溶咖啡,強打精神起床洗漱,午飯沒有吃多少,顯得有點心不在焉。
好在下午蔣行只有一場戲,連帶餘之的事情也不多,接了經紀人一個電話,彙報了下蔣行在劇組的情況和通告安排,就坐在一邊發呆。
餘之其實明白自己是鴕鳥心态,對蔣行強調自己只是回家拿衣服、被迫答應蔣行跟自己一起回去、早上沒有能夠成功起床,這些行為都只是因為他不敢承認,自己其實是想要回家看望外公和外婆的,可是他又不敢自己去面對他們。
但是如果蔣行在,回去路上的這段時間就變得沒有那麽令人煎熬了。
他像是一顆藤蔓植物,而蔣行是離他最近的一棵樹,他就想也不想地依附上去,遵從了蔣行的決定,老老實實等蔣行拍戲結束,然後坐在了蔣行車子的副駕駛上,和蔣行一起回家。
他一個下午都顯得心事重重,情緒一點都遮掩不住,稍微留心就知道他心裏有事,和蔣行拍對手戲的配角演員都發現了,等戲的空檔問蔣行:“是不是有什麽事?看你助理丢了魂似的。”
蔣行大概能猜到餘之這個樣子是因為回家這件事,但不知道具體原因,從帶餘之上了車就欲言又止,想要問但是無從開口,只好蹩腳地說:"你睡一會兒吧,到了我叫你。"
餘之就聽話的将眼睛閉了起來,靠着副駕駛的椅背,很安靜,好像他的确是很困,下午的種種表現也只是因為睡眠不足導致的,現在已經睡過去了。
但在車子開上高速的時候,餘之喊了蔣行的名字,閉着眼睛說:"我其實是我媽媽領養的,但是後來她生病去世了。"
他像是憋不住了,安靜沉默了一整天之後,負面情緒沖破了閘門,将他的話匣子都沖開了一個缺口。
他對蔣行講了養父和媽媽,也講了混蛋鄭鋒,最後說到了媽媽的病,聲音開始發抖:"他偷了我們的存款,報了警一時半會兒也追不回來,就把原來住的房子賣掉了,可是我媽被他傷了心,連手術臺都沒能下得來。"
蔣行把車子停在了服務區。
他簡直氣得肺要炸了,沒成想這世界上還有偷親媽救命錢的混帳東西,脾氣控制不住,暴躁得想飙車,但餘之還在副駕駛上坐着,蔣行也不是很敢胡來。
餘之在講故事的過程中一直閉着眼睛,大約是感覺到車子停下來了,才睜眼看了一下,發現蔣行停了車子,正在看自己,就又閉上了眼睛,眼眶裏蓄着的眼淚順着眼角滑了下來,餘之聲音都帶了哭腔,卻說:"你快點開車,不要看我。"
餘之一哭,蔣行的脾氣就熄火了。
他下意識擡手,拿手指給餘之擦了眼淚:"那,房子都賣了,你現在是要去哪裏。"
"外公外婆家。"餘之聲音低落下去,"拿衣服也不是騙你的,我的厚衣服都沒有帶出來,但是也有一點想看看外公和外婆,我媽去世以後,我很久沒有回去過了,不太敢。"
蔣行又給餘之抽了幾張紙巾,塞進他手裏,下車去服務區的小超市買了兩瓶飲料和一根玉米,遞給餘之,才又回了駕駛座:"沒事,我陪你一塊回去。你看看你家附近有沒有賓館,給我訂一間,要是晚上你想住下,我們就明天早上再回來。"
"不行。"餘之用紙巾抹眼淚,勁兒大,把白皙的臉肉都搓紅了,眼睫毛還沾着水汽,但終于肯看蔣行了,"筝姐下午還囑咐過,說讓你下了戲就多跟劇組其他人聊聊天什麽的,好讓劇組拍點花絮出來,方便後面宣傳,讓我看着你不要亂跑。"
"沒關系。"蔣行老大不在乎,他原來的經紀人不管他,蔣行野蠻生長慣了,對現在經紀人的絮絮叨叨很是不放在心上,揉了一把餘之的腦袋,說,"都已經亂跑了,跑一個小時還是一整晚都一樣,訂酒店。"
他看餘之猶豫,拿起放在置物架上的手機準備自己先挑個住處出來,但才剛剛解鎖,屏幕上就跳出來電話打進來的界面。
來電顯示,筝姐。
餘之聽見來電鈴聲,探過頭去看,看見"筝姐"兩個字有點傻眼,和蔣行面面相觑的時候,他自己的手機也響了。
餘之從衣服口袋裏掏出手機一看,來電顯示: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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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魚:完蛋了被抓包了(╥﹏╥)
小蔣:我另外一個老婆來了ε-(′`; )
雙黃蛋:終于讓你們團聚了_(: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