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舊事·巷口

◎就一會兒......◎

方灼放學回家站在緊鎖的大門口愣的出神。

好像昨天給姥姥送醫走的急, 鑰匙鎖裏邊了。

“怎麽了？準備當門神？”沈煜跟她一塊回來的，手裏拿着那件黑色外套。早上方灼誤穿去學校的那件。

方灼扭頭看人, 舔了舔唇, 指着自家的門問他：“昨天晚上是不是你鎖的門？”

“是吧，忘了。”沈煜去摸口袋裏的鑰匙，結果沒摸出來, 然後看過方灼。

“該不會你鑰匙也鎖進家裏了吧？”

“你猜對了！”沈煜知道方灼立在那當門神的原因了, 鑰匙大概率還真是被他給鎖裏邊了。

一分鐘後沈煜看着兩個高高的院牆跟人商量：“我翻還是你跟着我一起翻？”

大門兩側的圍牆跟裏邊不一樣，比裏邊的高出不少。

什麽都不借力, 縱使沈煜187的個頭, 翻過去的可能性也不大。

“要我跟着你一起翻，是你打算背着我一起麽？”方灼盯着兩扇緊鎖的門，說完無語的看過沈煜。

沈煜笑的胸腔一震，覺得這好學生莫名可愛。不過她說的也不假，她是無論如何都翻不過去的。

“這麽高，你打算怎麽翻？”方灼問他。

沈煜看過她一眼，深出了口氣，說她傻還不承認, “等着。”然後他頭也不回的往回走了。

這大晚上黑咕隆咚，旁邊的路燈好像還壞了, 方灼覺得比以往都黑，轉身小跑着緊跟上人的腳步，“你幹嘛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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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煜看了眼身後跟上來的人, 沒應她, 倒是一直往前走, 然後在一個黑黑的胡同口旁邊停下。腳下挪動改變方向, 沈煜往裏邊走。

這個小胡同就最裏邊住了一戶人, 黑黑的連一點燈光都沒有。

從遠處傳來一聲狗吠，方灼吓得緊跟了兩步過去，伸手去抓沈煜的衣袖，然後抓住了一片溫熱，趕緊松開。

“松開幹什麽，不是害怕？”

沈煜在頭頂上方開口。明明知道她是誤抓到的手，放開是因為不好意思，周邊雖然很黑，但是也能想到人肯定臉紅了。但是他似乎就是偏偏想要她的臉更紅。

方灼沒搭理他。

沈煜掏出手機，摁開了手電筒。

照了眼前面，接着轉而照向身後。

方灼被突然而來的光線刺的眼睛眯起，把他往前推開：“你照我幹什麽？”

沈煜抓住人推搡的手腕，從鼻息間哼出一聲氣音的笑：“怕你跟丢了。”

然後扯着人往前走了幾步停下，将手機轉手塞給方灼：“拿着，給我照着亮。”

方灼接住他手機，往他前面的方向照，然後在黑黢黢的夜色裏，看見了一架梯子。她竊喜般诶了一聲，“這裏有梯子啊。”

沈煜還是前些天從這邊過注意到的，他搬着梯子開始往回走。

方灼旁邊跟着照明照路。這邊可太黑了。

沈煜先将梯子架到了自己家的圍牆，腳踩上去，很快到了牆頂。轉頭對方灼說：“你站在這裏別亂跑，等我一分鐘，聽見沒？”

方灼嗯的應了一聲。

接着沈煜就跳進了院子裏。

哪裏用得到一分鐘，方灼覺得頂多也就半分鐘，然後就看見他把門從裏邊打開，接着沖她勾了勾手，讓她進來。

方灼進去把手機給了他。

沈煜讓她把院子裏的燈全打開，自己轉身出去送梯子。

方灼等到人走了才反應過來，他把梯子送走了，那她怎麽回家？

可是再一想，即使有梯子，她爬上了牆，好像也真沒勇氣往下跳。

翻牆這種事，只能沈煜來。

他這是打算不管她了麽？

沈煜回來，方灼就亦步亦趨的跟着他。

“我得回我家。”

“那你翻的過去麽？”沈煜走到上房客廳裏打開冰箱，找了一瓶礦泉水喝。

“需要你幫我，”方灼說的很坦然，神情認真又嚴肅，“算我又欠你一個人情，我肯定會還你的。”小氣的男人！

沈煜嗤出一聲氣音的笑，拿着水轉身開始上樓。

方灼跟着上去，“我可以給你錢。”

原本沒什麽，沈煜走着上樓就是準備從這邊陽臺跳下去幫她開她家門的。結果她一句可以給他錢，硬生生的讓他将步子給止住站在那不走了。

導致跟在他身後的方灼也不得不停下。

沈煜無語的将臉往一側偏着，深吐了口氣。

接着又轉過來兩眼睨着她，口氣破沖的問：“你覺得，我稀罕你那兩毛錢？”顧勞工啊？

“不。”她知道他不缺錢，但是她也沒什麽好給的，“那你想要什麽？”

沈煜盯着她淺淺粉粉的嘴唇看了兩眼，滑動了下喉結丢下一句：“想要你閉嘴。”接着就頭也不回的轉身繼續上樓。

他上樓的速度很快，原本腿就長，三兩下就将方灼甩開了一大截。

等方灼上到二樓的時候，人就已經從陽臺跳下不見了。

她就只看見一截轉瞬即逝的衣角。

方灼這才明白到底怎麽回事，擡手拍了下自己的腦門，自己多少有點不識好人心。

她跑到陽臺往自家院子裏看，只見沈煜已經把她家大門徹底打開，還開的很大。

給她做了個邀請的姿勢。

接着沖趴在陽臺看的方灼吆喝了聲：“不是着急回家？還不下來？”

“我現在......又不着急了。”方灼嘴角繃着笑，轉身幹脆在他家陽臺上的長椅子上坐下。

接着挑釁似的轉頭又瞄了眼下邊的人。

沈煜扯了扯唇角，從方灼家大門出去。

然後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再次出現在了自家二樓的陽臺。

方灼背靠陽臺還在椅子上坐着。

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向自己。

沈煜走過去半蹲到人的跟前，兩手支在方灼的身側，以一種将人圈在椅子和他之間的姿勢，剛好跟人平視。方灼睫毛輕顫，掃着下眼睑。可能晚上的天氣稍冷，凍的臉頰透了一點粉嫩。嘴唇泛着白。沈煜盯着人淡淡的開口說：“不回家，住哪兒？”

方灼被他盯得一陣窘迫，躲開視線，抿了抿唇，“你管我住哪。”

沈煜一臉的散漫，看了眼她紅透的耳朵，輕扯了扯唇，接着起身說：“沒事，你要是一個人住那麽大個院子害怕了，我不介意你過來找我。”

他什麽意思？

方灼随即起身，反駁：“誰說我是在害怕，我走了。”

說着往樓梯口走。

沈煜轉過身看着那個小身板，口氣由剛剛的散漫不正經，轉而嚴肅了幾分：“方灼，我說認真的。”

方灼腳踏下兩個樓梯，站在那，胸口的心跳聲砰砰砰那麽的不真實，仿佛下一刻就能從裏邊跳出來。頓了兩秒鐘然後飛一般的沖着跑下了樓梯。

一口氣從他的家裏，跑回自己家，反手關上門，背靠着門板，然後看着不遠處隔壁二樓的陽臺方向。

沈煜立在那正遠遠的從高處看着她。

接着沖她說了聲：“把你門鎖上。”

方灼哦的應了聲，轉身将門鎖上。然後一步兩步開始往裏邊她房間的方向走，她知道沈煜還立在陽臺看她。但卻莫名的讓人安心。

姥姥不在家的第一天，她睡的出奇安穩。

方偉業安排的阿姨是第三天的時候過來的，但是對于方灼來說，把一個陌生人留在家裏，她多少有點不自在。所以要求人只打掃衛生就行，打掃完就讓人回去。而且她目前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學校吃飯，幾乎一日三餐都在學校，阿姨也不用給她做飯，以至于原本的保姆業務，變得不怎麽保姆，說是保潔還差不多。也可以說是鐘點工。總之不倫不類。方灼記了人電話，說有需要了就會喊人過來。

這件事在剩餘不多的緊張複習生活中被漸漸淡化。

一個星期後學校又一次摸底考試到來。

方灼總分拿了708，從班裏的第五名，直接到了第二名。

第一名是沈煜，726。

班裏同學除了對他所持有的偏見和認知不變之外，又再次深深被他的逆天成績所折服。

他是怎麽做到又壞又優秀的？

是個僞命題，不得解。

黑板後邊距離高考的時間在不斷變化。

從30、29，到16，最後，距離高考時間還有3天！2天！1天！

然而高考的前一天，沈煜放學被幾個人給堵了，揚言要廢了他一只手。

帶頭的就是那天方灼在KTV見到的周凱，那個罵沈煜說不準就是個雜種的沈家的那個私生子。

“明天要考試了，很緊張吧？”周凱半蹲着在路邊，看到沈煜過來，起身走了過去。

沈煜漫不經心的輕笑了聲，舔了舔幹澀的唇：“還好吧。”

“我都忘了，你可是學霸，怎麽會緊張？”

沈煜笑着的唇角斂下，擡腳繼續往前走，“知道就好。”

高傲的态度瞬間激怒了周凱，他早就受夠了他這種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姿态。

沈家別的孫子輩他比不上，每次還要被這個小子氣到不行。他們這個輩分的沒人不知道，沈煜的父親，是個弱雞，混賬王八蛋。

沈老頭也不知從哪裏看出來了，說沈煜跟他年輕的時候像，有氣魄，突然就喜歡的不得了。

被贊賞，被誇贊，還被追着趕着委以發揚家業的重任。關鍵人還不屑于。

被冷落的那些兄弟們，沒人敢說是服氣的。

還尤其看不慣。

“聽說你的好媽媽在外邊又找了個野男人，”周凱啧了一聲，跟上堵着人，“所以這是第幾個了？”他笑着，然後看過後邊的跟他一起的兩個人，沖沈煜挑釁說：“起碼是第七第八個了吧？裏邊，哪個是你親爸爸啊？”

沈煜父親沈家良憎惡沈煜的原因也在這裏，五歲的時候拉沈煜去做親子鑒定，結果出來了說是親生的，但是他依舊懷疑。白紙黑字的鑒定結果放在他面前，他都不信。所以他總看沈煜不順眼，動不動就揮棒子。

至于沈煜，之後長大了些的沈煜就跟人對着幹。

所以他打架下手狠，是真的狠。

親爹都怕他。

“聽說你一年多前被強制休學，你的好爸爸可是立了大功了。沒錯吧？”周凱有意挑釁。

沈煜依舊淡扯着唇，要笑不笑，帶着暗諷，“關你屁事！”

說着繼續往前走。

周凱哪裏會輕易放人，原本就是來找事的，他今天可是跟人揚言要廢人一只手，讓人明天考試拿不了筆。周凱笑着，“是不關我的事，但是你礙眼了你不知道嗎？你他媽的——”

“沈煜！”

兩人正糾纏着，一道女聲從旁邊的胡同口傳出。

接着沈煜就看到方灼跑的氣喘籲籲的，上前拉着他就往回走，邊扯邊脾氣很大的沖人吼：“你跟我回學校！教導主任喊你，說你打架嚴重違紀，要給你記處分！你就等着明天考不了試吧你！”

“......”沈煜衣服袖子都要被她給扯破了，187的個子被165個頭的女生牽着走。不走還不行，連拖帶拽的。

天色暗，周凱也沒看太清，轉身看了眼旁邊跟他一起來的兩個兄弟問：“那是個女的？”有點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

“是女的，應該也是學生吧，剛不是說要給他處分麽，估計是學生代表什麽的。”其中一個人開口，“沈煜這家夥能惹事也是真的。”

“這不是挺好凱哥，他考不了試了，看他還能神氣個什麽勁兒，他特意這下半年回來學校，不就是為了明天的考試麽。”

周凱盯着逐漸消失在視野裏被拉扯走的沈煜，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兒。

沈煜什麽時候這麽聽話了？

方灼拉着沈煜跑的像瘋了一樣，關鍵人還不怎麽配合，跑到隔壁不遠處的一個巷口的時候，一輛汽車急奔路口而過，沈煜反手往回扯了人一下。方灼被過大的力道扯着直接撞進了他懷裏，汽車鳴了聲笛，走了。

沈煜順勢收緊了雙臂，下巴索性磕在了方灼的肩頭，聲音很輕的落在她耳邊，低低沉沉的，熱氣拂耳，“诶，方教導主任，打算給我什麽處分啊？”

他原來知道她在騙人。

沈煜幾乎把半個身子的重量都壓在了人身上，再加上方灼因為剛剛跑的過快，體力損耗，一直沒能平複，有點支撐不了去推他。

“就一會兒。”沈煜不松手。

她不是故意偷聽的，純粹也只是路過。

但其實沈煜不知道，方灼比他到的還要早，方灼上次在ktv見過那幾個人，聽到他們調侃着要廢了他右手，在她原本要回去堵沈煜不要過來這邊的時候，人出現了。

“他們說，要廢你右手。”其實那天晚上她雖然醉了，但是多少還是有點意識的。印象中，他說的一些話。

沈煜禁不住笑，口氣一貫的懶散：“我手是那麽好廢的麽？”

他還笑？

方灼使足了勁兒将人從身上推開，然後轉身繞着從另一條路回去。

沈煜後邊跟着，不遠不近。

“但是，這種事情根本不值得冒險。”方灼話裏的語氣，多少帶了點脾氣，腳下步調也越走越快，她是真的很生氣，“明天要考試，你是傻的嗎？”方灼停下回頭看了人一眼，眼尾都紅了。然後轉過身繼續走。

沈煜扯了扯人袖子，“行了我錯了還不成麽，”雖然他也不知道錯哪兒了，“我給你道歉。”

周凱那種人會一直蹬鼻子上臉，沈煜當時一旦軟下去，他會更猖狂。但是方灼不知道這些。

“你跟我道什麽歉！”方灼不讓他拉自己衣袖。眼看快要到家了，步調更是越來越快。

沈煜看着氣呼呼走在前面的人，聞言笑了笑，反問：“你說我跟你道什麽歉？”

方灼不搭理他，走到自家門口，立在那，徑自從包裏掏鑰匙，然後走到門邊去開門。

上面好幾把鑰匙，長的還都很像，第一次還用錯了，沒打開。

沈煜幹脆擋在了她面前，擋住了鎖孔，背靠着門板，半垂頭睨着人的發頂，聲音低低沉沉，在六月初的夜晚，像裹了層霜霧，繞在耳側，語氣透着點不依不饒：“他們要斷我的手就斷呗，你生什麽氣？”

方灼垂眸顫着睫毛，因為兩人離的太近，有點呼吸不暢。

沈煜擋着，似乎她不回話，就不讓她開門回家。語氣雖然挺好，但話卻越來越不怎麽好聽：“我考不了試是我自己的事，所以，這位好學生，你怎麽總是胳膊伸這麽長，難不成，你有管人綜合症啊？”

“對啊！”方灼忍不了他嚣張的樣子，終于撩起眼皮回怼了過去，聲音莫名帶了一絲顫。

兩人目光相撞，沈煜兩手抄兜，頸骨微折，低垂眸睨着她。月光太暗，他整個人此刻都顯得很不真實。

他擡手用拇指指腹輕蹭了下她發紅的眼尾，淡淡開口，“今晚早點睡，不準再熬夜看書。”

方灼抿了抿唇，微垂下眸，被他蹭過的那片皮膚炙熱的發着燒，半天，悶出了聲：“可是，化學老師說，臨時抱佛腳，也有用。”

沈煜哼笑出聲，“你就不用了，高三五班的方灼同學，除了物理和英語比我差那麽一丢丢，總體還是很厲害的。”

“......”方灼低頭盯着自己的腳，頗顯無語的踮起腳尖蹭了下地面，忍了忍笑。誇獎別人的時候還不忘再擡高一下自己，還真不愧是沈煜。

作者有話說：

要高考了，所以，校園部分基本結束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