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這是他想要的責任
席歸淵慢慢收回了手, 轉身拾起散落在地上的針劑,沈宴的溫度還殘留在他懷抱裏,在他收緊手臂的時候, 懷中抱着的人,他的體溫,他的存在, 垂眼就可以看見柔軟衣領外露出來的小片側頸, 微微泛紅的耳廓,完全無法克制的心情。
才平息下去的熱度又在身體裏滾動了起來,即使沈宴決絕的轉身離去,一個字的回答也沒給他, 惱怒依然壓制不住身體裏的熱度,甚至變得更加沸騰。
他知道他們之間橫着的那條溝壑随着時間的推移并沒有消失而是變成了巨大的深淵,但他不會再次接受沈宴從自己身邊被推遠。
他起身,向廚房走去, 在刀架上抽出一把廚刀,半弧形的刀面在空氣中劃過,刀尖閃爍着銳利的鋒芒。
席歸淵轉身在身後保鮮櫃裏取出一顆番茄,保鮮櫃平時由家務機器人打理, 通身瓷白而立, 纖塵不染的玻璃櫃面後整齊排列展示着各種各樣的常用蔬菜水果, 家務機器人會根據席歸淵的需求補充物品, 像一個開放式的自動販賣機。
席歸淵握着刀的手指很穩,盡管冷兵器并不是主要訓練科目,但對他來說使用這些東西就像刻在他基因裏的本能。
刀尖劃過西紅柿, 露出鮮紅多汁的內部, 他很沉穩, 有條不紊的處理着食材,大約和上解剖課的表情沒有任何區別,因為都沒什麽表情,也沒什麽反應。
他知道沈宴很挑食,就算是外面的餐館,沈宴喜歡的菜也不多,他既然要管制他,自然也要喂養他。
這是他想要的責任。
光腦發出一聲細微的提醒,提醒他有消息進入,他垂着眼處理簡單處理着牛肉,擡眼時消息已經在面前展開。
這是他的生活習慣,不喜歡浪費時間,會查看每條消息。
入眼是顧清賀發來的邀請,準确來說,是對沈宴的邀請,和對他的告知。
沈宴若是閑着無聊,朝花節讓他來皇宮坐坐,這裏的花都開了。
席歸淵目光停留在最後一句,看着那四個字。
“他在接受管制,不方便外出。”
光腦将他的話轉化成文字,他的習慣和沈宴相同,對不親近的人只會文字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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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清賀很快給了回複。
或許他想來看看。
席歸淵默然了許久,刀尖抵在砧板上,握着刀柄的手腕空懸。
“他對朝花節不感興趣。”
一行文字浮出。
他答應了。
席歸淵手指收緊,看着顧清賀的話良久回了一個好字,便徹底關閉了虛拟屏。
花朝節是和心愛之人賞花向心愛之人贈花的日子,沿襲古老的傳統,這一點是人們會在一起游覽風景,赴約同往,不過節日在日漸的演化下,不止屬于情侶夫妻,更成了一個歡樂洋溢的日子,家人朋友一同出行游玩也是常有。
皇宮裏的花無論品種還是品相,都是這個整個帝星最齊全完備的地方,對于愛花人士而言,能進皇宮賞一次花便是無上的榮耀,可惜他們并不能得享這樣的殊榮。
其中尤其是洛林夫人的住處,那裏大片種植着一種花,顏色粉白,花瓣如雲裳,名字叫做星沉海。
沈宴不想讓家務機器人出門,遠程命令它打包收拾好東西,然後叫了上門取件快送,很快就送上了門,由席歸淵家的家務機器人整理後送到他的房間裏來。
剩下一部分生活用品放在了樓下客廳,沈宴沒讓家務機器人動他的東西,簡單收拾好衣服之後便下了樓。
樓梯才下一半,便聞到一縷食物的香氣正飄散在客廳中,沈宴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時間,這個點席歸淵就叫了餐?他的飲食什麽時候變得這麽不規律了。
沈宴不打算去看,将自己的生活用品收拾了一下提上了樓,二樓只有一個盥洗室,可以看得出設計這個房子的時候并沒有打算讓很多人居住,沈宴當時确實是這樣想的,畢竟他自己理想中的房子,肯定只有他自己住。
盥洗室做得非常的大,幾乎比一個主卧的面積還要寬敞,裏面分割出幹濕區域,有一個淋浴區,外面便是一個非常大的橢圓形浴缸。
沈宴靜靜看了這個浴缸幾秒鐘,心情有點複雜,又有點心酸,他當時只是随口說說,路過家裝展示店的時候觀望了幾眼,表示這個浴缸還不錯。
席歸淵是有多喜歡他啊。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沈宴便閉着眼睛将它壓了下去,這個問題不是他應該細想的,想清楚了他這顆心他這輩子就沒辦法安寧了。
再往外,臺面上方一個隐藏的收納櫃,一打開便能看見裏面放着席歸淵的日常用具,洗漱用品,整齊擺放得如同站軍姿,并沒有留下多餘的地方可以擺放他的東西。
沈宴看了一下,收納櫃是對稱的,伸手按了一下,果然右邊的這個也能打開,看着空空蕩蕩一件物品都沒有的櫃子,沈宴将自己的物品一件一件放了進去。
把東西收拾好之後沈宴才想起來自己似乎忘記了什麽,他的東西都拿來了,黑珍珠的東西呢?
此刻黑珍珠正坐在他腳邊,仰着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望着他。
沈宴彎腰摸了摸頭:“你等一下。”
沈宴再次往樓下走,一直走進餐廳:“席歸淵,你讓家務機器人搜尋記錄有一個貓抓球……”
沈宴的聲音消失在了驟然截斷的尾音裏,意外的看着站在流理臺前的背影。
席歸淵正切着西蘭花,聽見他的聲音回過頭看了他一眼:“怎麽了。”
“呃……黑珍珠的貓抓球,讓家務機器人回檔搜尋一下分類到哪裏去了。”
“我打開權限了,你去錄入身份信息行使主人權利。”
說完收回目光繼續切菜,他脊背很直,常年訓練的肌肉足以支撐這樣挺拔的體态,只有頭微垂着,從沈宴的方向并不能看見他砧板上的事物,但是能看見他握着廚刀的手指,十分舉重若輕的從容。
能拿到主人權限對在這裏的生活是有益的,沈宴此刻卻有些挪不動腳步,主人權限由席歸淵給他似乎很多東西都會變得不一樣。
他的心也會變得不一樣。
沈宴看着他的身影:“你在做什麽。”
席歸淵回頭又看了他一眼,将那一眼看進了他的眼眸裏:“做飯,喂飽你。”說完又收回眼神,繼續有條不紊的将最後工作收尾。
沈宴站在原地,方才他是不想走,現在是走不了,他不知道過了多久,或許才兩秒三秒,只是在他的世界裏好像一切都下沉又浮了上來,他喘息着這一瞬稀薄的空氣,快步向旁邊走去,去接受那個權限。
如果不接受這個權限席歸淵又會說什麽?
他又會做出什麽事?
沈宴在心裏輕聲問着自己,所以接受吧,為了減少一些麻煩這是最好的選擇。
他召出了這個房子的內部系統,操作臺的區塊上勾勒出一個手掌的形狀,只要他把手放上去,這座房子會記住他的每一個指紋,每一條掌紋,分辨出他的身份信息,和總庫連接,錄入他的虹膜,記下他的聲音,他在這裏住過的印記會永遠被留下。
沈宴看着那個掌紋,胃部有着細微的痙攣感,喉嚨很幹。
他擡起手,輕輕将手掌印了上去,無數條數據光紋包裹在他的指尖上,手掌上,很快的一瞬。
“主人權限開啓。”
內部系統發出提示的聲音。
“找一下貓抓球。”
內部系統很快回複:“由于貓毛太多,沾有貓科動物已幹唾液,不符合衛生标準被放在了門外等待回收。”
“拿進來。”
“是否消毒。”
“不用。”
有了消毒液的味道黑珍珠大概會一臉不高興的看着他。
将貓抓球放在沙發上,黑珍珠很快撲了上去開始躺在沙發上翻着柔軟的小肚子抱着球玩耍。
席歸淵的聲音傳來:“沈宴,到用餐的時間了。”
最後一個菜剛好做好,之前的菜恒溫鎖定,端上餐桌的時候都是熱騰騰的。
沈宴摸了摸貓咪,走進餐廳看着餐桌上的菜,色香俱全,尚且不知道味道如何,但都是他喜歡的菜色。
“你什麽時候學會做菜的?”沈宴詫異的看着他,拉開座椅沈宴看着面前的菜,目光依然是不解。
席歸淵将碗筷遞過來擺放到他面前,伸展開的手臂蘊含力量,手指捏着筷子輕輕放在碗上:“你說過要找個會做飯的。”
沈宴楞了好一會,才低下頭拿起筷子,鴕鳥一樣不敢看他。
席歸淵卻是在看他,他略低着頭斂着神色,露出來的一段脖頸特別漂亮。
讓人很有撫摸的谷欠望。
菜入了口,沈宴神色平靜,心裏卻忍不住詫異這菜的味道居然很不錯。
席歸淵并沒有吃多少,他已經習慣了喝營養劑吃特制補充糧丸,對于食物的渴望并不強烈,淺嘗辄止是席家人的信條,太多的渴求會讓他們失去機器一般的冰冷精準,但面前這個人,比食物更誘人。
看着他将自己做出的食物吃進嘴裏,咀嚼,吞咽,這種滿足感很微妙的讓他感受到一種掌控般的愉悅。
他靜靜看着,指尖在冰冷的桌面無聲輕觸。
直到沈宴掃了一眼他幹淨得仿佛沒碰過的碗。
“還剩很多。”
席歸淵想了想,拿起了筷子:“我會吃完。”
飯菜兩人份剛剛好,沈宴垂眼吃着,忽然道:“顧清賀邀請我去皇宮,花朝節賞花。”
席歸淵毫無情緒的表示認可:“出去走走散心很好。”
“你沒意見?”
“我可以有意見嗎。”
席歸淵突然看向他,他可以拒絕皇室,在他眼裏顧清賀也不過如此,他扣下沈宴甚至稱不上開罪顧清賀,顧清賀不敢和他輕易撕破兩家這麽多年來和平的假象。
可是他不能拒絕沈宴。
“……”
沈宴默然了片刻,似乎有很多話就在咽喉下,湧動之後只剩下輕輕一問。
“你想去嗎。”
“你想我去嗎,你和顧清賀的約會。”
“你敢去嗎。”
沈宴忽然看着他,他想看他是不是愧疚,是不是痛苦,他不想刺痛他,可是這根毒刺橫在他心裏,從來不提從來不碰,可是席歸淵突然開始靠近他,逼近他,若無其事的擁抱他,親吻他,他想知道他是怎麽想的。
席歸淵神色一僵:“沈宴。”
他有什麽不敢。
可是他不能對沈宴說,沈宴憎恨席家這種冰冷的無畏。
“算了。”沈宴沒得到答案,看着席歸淵的表情也不敢再等答案,抱着貓上了樓。
沒有工作沒有事情需要處理的傍晚一下變得很漫長,沈宴抱着黑珍珠看着窗外的晚霞,一直到了晚上的洗漱時間,沈宴走出房門,就看見盥洗室的門緊閉着,光線從內部透出來,顯然裏面正有人在使用。
他是掐着時間來的,他們平時的作息都很精準,包括洗漱時間,他特意在那個時間之後來就是為了避開席歸淵。
浴室裏水聲淅瀝,席歸淵正站在花灑下,室內寒意蔓延,冰冷的水汽水汽不斷從他身上散發。
席歸淵的習慣一直如此,淋浴的最後用冷水作為收尾,設定好的低溫水如冬季帶着冰碴的河水,從他起伏的肌理上流淌而過,作為一個微不足道的習慣鍛煉着他的意志。
席歸淵此刻還在盥洗室也是因為他避開了他們被精準管控的洗漱時間。
黑珍珠跟在沈宴腳邊,喵的叫了一聲。
沈宴想讓黑珍珠閉嘴已經來不及了,室內水閥關閉,門扉突然打開,一股寒冷的水汽湧了出來,讓沈宴皺了皺眉頭。
水溫太低了,幾近嚴苛的自虐。
冰冷的細細水霧中,席歸淵走了出來,腳步停在他面前:“進去吧。”
他發梢還在滴着水,一滴一滴落在他寬闊肩膀上,将深色的浴袍泅濕的顏色,像他染了敵人血的制服,簡單的浴袍披在他身上,也格外的挺拔威懾。
那雙寒冷的眼眸掃了他一眼,又看向他腳邊的小貓:“是給黑珍珠洗澡?要我幫忙嗎。”
“不,不用。”沈宴彎腰抱住黑珍珠,眼神掃過席歸淵浴袍下露出來的小腿,馬上收回了眼神。
但他的觀察力,一眼也足夠看清楚了,他有着足夠優秀的骨骼,足夠優秀的肌肉,自然小腿也修長而有力,線條流暢而緊實……甚至是緊繃。
抱起黑珍珠,小奶團子卻借力在他手臂上一蹬,喵嗚一聲跳進了席歸淵懷裏。
有奶便是娘,黑珍珠記得面前這個人是管飯的,現在這個點,該吃宵夜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