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熊救美

季惺和吳川鄭凡還在一個高中班,吳川依舊是班長,鄭凡還是學習委員,季惺還是數學課代表,基本沒變化。只是季惺總覺得吳川和鄭凡膩在一起的時間非但沒少,反而更多了,吳川這厮也不交女朋友了,美其名曰“要好好學習考上好大學”。有時季惺看見他們兩個夫唱夫随的樣子,着實起一身雞皮疙瘩。他不時想到侯占強前年跟他說的話,奇怪的預感更強烈了,可奈何人家吳鄭二人不明說啊!人家就是很好的朋友啊!

之前季惺還防着侯占強,處處留意要躲着他,但侯占強似乎在他面前蒸發了一樣,甚至遠遠見到他都會自動躲開,季惺也就坦然了,該怎樣還怎樣。侯占強沒有上高中,好容易進了技校,以後應該會當廠裏的工人。技校是個魚龍混雜的地方,盛産小混混,侯占強也算适得其所。偶爾看到他和一幫人放學時候在中學門口游來游去,想必是在勒索低年級的學生。季惺也不可能有那個耐煩心去管,只要別招着他就成。

丁凱買了個足球,似乎迷上了這項運動,天天喊着人一起踢,有時也捎上季惺這個班的,周六下午是他們固定踢小場的時間。

一個周六,丁凱照例給季惺打電話:“惺哥,今天下午還踢球嗎?”

“今天要晚點,郁悶死,化學老師非要給補兩節課,可能四點鐘才下課。”季惺拿着電話也很懊惱。

“哦這樣啊,那我們先在燈光足球踢着玩等你們,你們來了再比賽。”

“OK!”

“那惺哥你給季恪說一聲,我三點鐘來找他。”

“行。”

丁凱用網兜兜着球,在腳尖上一踢一踢的,半途上遇見了季恪。兩個人踢也沒什麽意思,所以先去整了碗冰粉。冰粉也是G市的特色小吃之一,用野冰粉籽揉出汁水點成透明狀的冰粉,再加上冰涼的糖水和葵花瓜子芝麻冬瓜糖等各種輔料,攪拌就可以吃了。晶瑩剔透又冰涼,夏天吃着最舒服!

喝完冰粉,兩個又一人咬顆“卓別林”冰棍,踢着球走上燈光球場。

“你爸媽好像一天都見不到人影啊!”季恪感慨道,“真那麽忙?”

丁凱點點頭,“嗯,原來那個門面要拆了,他爸他們煩死了,又得找新的。我爸還要開個西餐廳。”

“真的?西餐?”季恪亮了眸,“那以後不是可以到你們家去吃?”

丁凱笑,“去,随你吃,不要錢!”

“哈哈哈哈哈……啊啊啊啊啊!!!”季恪想到未來随便吃西餐的美事,樂得大笑,一腳把球踢出了球場的圍欄,怪叫着出去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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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這個粗線條的朋友。丁凱正搖頭,忽見足球從場外又飛一般往他的面門砸了過來,吓得他往旁邊一躲,“你撿進來會死啊?差點砸到我的臉!”

“矮油,反正你也沒我帥,”季恪跑進來,一點反省都沒有。

“我靠!……幾點鐘了?”丁凱擡手看看腕上的運動表,“惺哥他們快下課了!咱們練練。”

“好啊,”季恪站在球場另一邊,大聲喊道:“把球傳過來!”

丁凱飛起一腳。

正練着,球場門口傳來了一個不和諧的聲音,“喲,咱們場子被占了!”

燈光球場就一個,本來就是先來先用,後到就沒位子,以往看到有人在,他們也會轉戰其他的地方。什麽“場子被占了”,根本就是個笑話。丁凱和季恪一愣,把足球停在腳下,聚到一起。

場外來的竟然是幾個技校的學生,其中就有侯占強。他們沒穿球鞋,甚至沒有球,明顯就是找茬。

季恪皺眉,“領頭那個我經常看見他搶低年級的錢……”

丁凱臉已經垮下來,“後面那不是叫候什麽的,以前經常纏着惺哥。”

那撥人越走越近,侯占強也瞧見了他們倆,認出是季惺的弟弟,有點走神。

“喂,你們兩個!誰讓你們來這兒踢球的?”領頭的黃毛叼着一支煙,兩手插在褲兜裏,看人故意斜着眼,覺得自己特別酷,“這是我們的地盤!”

一見就像個死神經病。

“那你們要幹什麽?”丁凱并不怕他。

“喂喲,膽子還有點大!”六七個人圍了上來,想把兩人的出路給堵死,“廢話少說,把身上的錢拿出來給我們買包煙。”

季恪不幹,錢可是他的命根子,“沒錢!我們是來踢球的!”

“沒錢還想踢球?把他們球拿過來!”領頭的黃毛冷笑一聲,喝令旁邊一個身上挂滿鏈子的過去。

那人彎腰要撿球,丁凱不樂意,兩腳撥開,搶着把球抱在懷裏,瞪着對方。

“j□j嗎的給臉不要臉!”鏈子男生氣了,沖過來一腳往丁凱身上踹。

季恪大叫!丁凱機敏地讓開了,往後踉跄了幾步,和季恪靠在一起。

“要不還是給他們點錢吧,就當施舍了。”季恪偷偷在丁凱耳邊道。

丁凱無奈,“現在就是給,估計他們也不會放過我們。”

果然,黃毛見兩人不上道,兩邊包抄了過來。

丁凱大喝一聲:“跑!”

季恪立刻撒丫子往看臺方向蹿,丁凱跑的另一邊,分開跑更容易走脫。

“追!”小混混們大怒,一邊去了幾個人,圍追堵截,在看臺上晃來晃去,終于又把季恪逼下了操場,丁凱被拎着後脖子推到地上,球也被搶走了。

“搜!”黃毛下令。

幾個人粗魯地把季恪和丁凱身上的口袋摸了個遍。所幸今天打球,兩人身上攏共也就帶了二十塊錢買水。黃毛氣得上前給了丁凱一腳,踢在他大腿上,疼得丁凱捂着腿蜷縮起來。

“他媽的,沒勁兒!”

黃毛一怒之下,撿了塊尖尖的碎石頭,狠狠紮下去把皮球給紮破放氣了。

幾個人推推搡搡轉身。

“走了走了,買煙去。”

“呸!”

“再去大球場看看。”

“那邊小店街也能碰到個把小孩的。”

“……”

幾個人懶懶散散就往外面走,侯占強似有點微微的歉意,看了看季恪,跟在後面。

剛出球場,迎面碰上了下課過來的季惺、吳川和鄭凡,還有兩個他們班的男生。

“怎麽回事!”季惺透過人影看到弟弟坐在地上,丁凱抱着腿躺在一邊,足球癟着,上面插着個碎石塊。

季恪一看來了救兵,忙喊道:“哥!他們搶我們的錢!還把球弄破了!”

“嗯?!!!”季惺眉毛倒豎,沖着黃毛就吼:“幹嘛欺負我弟弟!”

黃毛心道真倒黴,居然來了四五個高年級的!他沒說話,小混混們也都不講規矩,竟然毫無預告一群哄上來就開打。

雖然猝不及防,但季惺他們班的人也不是吃素的,一個對上一個,小混混讨不了好。季恪不坐地上了,站起來這個幫一下,那個幫一下的游鬥。

這些人裏最厲害的是鄭凡,他練武,長得也壯,三拳兩腿就打翻一個,和吳川聯手又踢倒一個。

丁凱看見季惺居然打架,別提多心疼,偏偏季惺對上的又是最兇的黃毛,下手賊陰狠,扭打幾下,一腳就踹在季惺的小腹上。季惺當即臉色煞白退後了好幾步,卻被另外一個人從後面抱住。

那人吼了黃毛一聲,“別打他!”

……自然是侯占強。

黃毛一愣,站住。

侯占強這兩年瘦了許多,再也不像小時候那麽胖,剃着圓寸,臉也有了點型,高壯高壯的,此刻抱着臉白模樣俊的季惺,兩人還真有點英雄救美的架勢。可惜季惺并不領他的情,扭頭一看就掙紮,肚子生疼也不願意讓這人碰自己!

“滾開!”季惺額頭上的汗流了下來,死命掰侯占強的手臂。

丁凱心裏恨死,為什麽救惺哥的不是他!一瘸一拐沖過去想推開侯占強,“你放手!”

侯占強不放,拖着季惺往後面走。

季惺那個氣啊,一疊連聲吼:“侯占強!你給老子松開!神經病!聽見沒有!滾開啊!”

侯占強咬着牙不放,抱着他和黃毛對峙。

這場面太詭異了,打架的幾堆人都停下來,目光凝聚在這奇怪的四人組。

季恪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吳川張大了嘴。

鄭凡皺起眉頭看了看吳川。

其餘幾個人都是呆呆傻傻或站或坐一動不動。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黃毛,把驚訝的表情一變,換成了猥瑣的笑,“嘿嘿嘿,我說小猴子,原來你喜歡男生啊?……這個倒是長得真不錯……想不到你居然是個同、性、戀!”

季惺頓時渾身僵硬。

所有人都驚駭萬分。同性戀這個詞,在這個小郊區基本上就意味着變态。廠裏有個男的一直不結婚,被人傳是同性戀,天天指指點點,結果把他媽給氣死了。後來他爸直接跪在他面前求他娶老婆,卻沒有女的肯嫁給他。這一家人後來受不了,都離開了……

侯占強不自在,卻沒有反駁,堅持着,“關你什麽事?我就不許你動他!”

季惺一僵之下,掙紮得更厲害了,“侯占強,你煩不煩?!放開我!”

侯占強舍不得,還想抱他一會兒,可是最終只能放了手。

季惺捂着肚子側過身,惡狠狠盯着侯占強,“滾!”

侯占強咬緊牙關,一聲不吭,眼神默默地在季惺臉上掃來掃去,片刻之後轉身走了,出了球場馬上瘋跑起來,兩秒鐘就不見蹤影。

黃毛往地上“呸”的吐了口痰,招呼着同伴,“真他嗎惡心!……走走走,散了散了!”

季恪小身板挺出來攔着,“不行!把錢還我們!”

黃毛又要發怒,揚起拳頭,季恪趕緊抱着腦袋躲到一旁。

鄭凡在後面悠悠地說:“我認識你,技校的黃興。我爸是警察,他說了,你要是再被抓一次就要送勞教所,你最好小心一點。”

黃毛還真姓黃!他有點嫉恨地鼓着眼睛瞪鄭凡,慢慢地掏出剛才搶的錢“啪”的扔在地上,走了。

去撿的肯定是季恪。

季惺臉色依舊蒼白得難看,小腹隐隐作痛,彎着腰好容易站着。丁凱因為自己也喜歡季惺,又想去扶他,又怕他讨厭自己,舉棋不定,煎熬不已。忽聽季惺道:“小凱過來扶我一下。”他如蒙大赦,用肩膀撐起惺哥。季惺搭着他,很安然。

球自是踢不成了。幾人面上都怪怪的,偷瞟季惺,又覺得不是他的問題。季惺極難堪,領着弟弟和丁凱回家。

另兩個同學跟吳川打聲招呼也離開了。

吳川把那球撿起來抽出石片,檢查一下,啧啧兩聲扔到了垃圾箱。一回頭,望着在那邊等他的鄭凡,眼珠子咕嚕轉轉,不知起了什麽念頭,跑去箍着鄭凡的肩膀,貼着他耳朵吹着熱氣說起話來。

鄭凡有些不适應,蹙蹙眉,耳根漸漸紅了。

吳川樂得偷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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