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楚賀潮自從上次扇了自己兩巴掌後,便一直強行不去回憶那件事。腦子裏一閃過元裏便再給自己一巴掌。這幾日沒見到元裏,他壓制的效果很不錯。這就證明了楚賀潮上一次想起元裏唇舌的畫面只是一時的暈頭而已,這讓楚賀潮松了口氣。

也有了底氣敢再面對元裏。

但被元裏一看,楚賀潮還是躁得難受。

沒有元裏在旁邊後,楚賀潮頓時感覺呼吸都順暢了不少,能認真幹活了。他動作利落地殺着豬,沒多久就弄完了手上這一只。

元裏去後面洗了把臉,又喝了點水潤潤嗓子,坐在樹下休息了一會。

但沒過多久,他又閑不住地到處溜達了起來。時不時跑去看看別人怎麽殺豬,再去數一數已經殺了多少豬,最後又跑到栅欄旁跟百姓們唠家常。

楚賀潮不經意地回頭一看,就看到元裏正站在栅欄邊和百姓說話。

他皺皺眉,把刀遞給士兵,擦擦手走了過去。

元裏正細細詢問着老百姓們的衣食住行,“今年田地裏的收成都還不錯吧?冬季快要來了,家中柴火和木炭可有?”

幽州是北周最東北的那塊,不止地處偏遠,氣候也很惡劣。

這裏一到冬天便是寒風凜冽,冰天雪地。不少貧困的百姓都會因為冬天過于寒冷而活活凍死。

元裏的心中其實一直藏着一個憂慮。

系統的來歷并不清楚,但顯而易見的是,系統每一個任務的發布都和元裏正在經歷的事情有關,而任務完成的獎勵也是元裏或近或遠能夠用得上的東西。

比如香皂換來的家底,細鹽換來的交易,還有即将能對分娩母豬用上的《母豬的産後護理》。

即使是還沒有開始做的白砂糖,這個獎勵也帶着明顯的預見性。因為這個獎勵是拜師完成的獎勵,拜完師後歐陽廷就被派去了南方做刺史,這才給了元裏寫信給歐陽廷,拜托歐陽廷為他尋來甘蔗做白砂糖的機會。

因此,元裏認為系統給的任務獎勵都帶有對未來的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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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沒完成的系統任務中,系統已經給出了兩個和冬季保暖有關的東西了。一個是入仕後才能獲得“棉花”,一個是平定沂山軍後的獎勵“煤礦”。

這兩種東西沒辦法不讓元裏多想,又是棉花又是煤炭,難道今年的幽州冬季會有雪災?

但元裏轉念一想,又覺得或許不是今年有雪災,而是明後年的冬季會有雪災。

因為無論是獲得“棉花”的任務還是獲得“煤礦”的任務,元裏都不可能在今年冬天來到之前完成。如果今年冬天真的會有雪災,系統準備給他“棉花”和“煤炭”預防此類事情發生,那就沒必要給元裏設置一個目前無法完成的任務條件設置了,否則這不是耍人玩的嗎?

元裏從其中窺探出了這個猜測。如果今年冬天真的能夠平穩度過的話,那麽在他立冠入仕後的第一個冬天,他便得提前準備應對雪災的東西了。

只希望他猜的沒錯,元裏在心裏嘆了一口氣。

他将剛剛的想法放下,把注意力重新放在百姓身上。

元裏雖然面容年輕,但氣質沉穩,卓爾不凡,被他問話的百姓不敢說謊,一五一十地将家中情況一一道來。

今年因為有元裏坐鎮幽州,元裏先前又給了蔡集等一衆廣陽郡官員一個下馬威,所以今年秋收,各級官員都不敢亂動手腳,尤其是薊縣的官員。

薊縣的百姓們今年沒有多被搜刮糧食,自然是比以往好些。

但幽州內荒涼,人煙少,許多荒土都沒被開墾,再好,其實也就那樣。

百姓們在幽州內住了不知道多少年,他們對付寒冬自有一套,只要不是雪災冰雹等天降大災,他們也能勉勉強強活着度過冬日。

元裏本以為百姓們會期盼一個暖冬,但出乎元裏預料的是,百姓卻期盼着冬天寒冷一點。

元裏對此很是不解,直到有一個老大爺顫巍巍地道:“冬天冷得狠,收成才把穩。”

其他百姓七嘴八舌的插話,元裏這才懂了。

冬天若是降雪充沛,對田地能起到保溫補水的作用,再加上冬季的寒冷天氣,能将不少害蟲凍死,減少來年莊稼病蟲害的發生。

暖冬對人好,但是對田地不好。百姓們靠田地吃飯,寧願自己挨冷受凍,也想要個冷冬。

元裏一時有些不是滋味。

正在這時,原本還在和他好好說話的百姓們卻露出了害怕的神情,忽地一哄而散跑了個幹淨。

元裏轉頭一看,迎面襲來了一個小東西,他下意識接住,低頭一看,是個黃橙橙的秋梨。

這只梨的品相極好,上小下大,看着便能知曉它定當很甜。

元裏擡頭,看到了楚賀潮板起來的英俊面孔。

楚賀潮身上濺了不少豬血,人又長得高大健壯,面無表情時透着股煞氣,活像是個殺人砍頭的罪犯,也不怪百姓們會害怕。

元裏剛被他兇過,這會不想吃他的東西,硬邦邦地問:“這是什麽。”

楚賀潮皺眉,上下看了元裏一眼,表情古怪,似乎沒想到元裏連這都不認識,“秋梨,沒見過?”

元裏:“……”他當然見過。

他問這句話的意思,是問楚賀潮為什麽要給自己秋梨。

元裏一陣心累,他感覺自己在楚賀潮的眼裏一定跟個傻子一樣。就像楚賀潮在他眼裏也跟個傻子一樣。

他懶得再說什麽,面無表情地拿起秋梨啃了一口,“……好甜。”

他忍不住又咬了一口,柔和的圓眸睜大。

男人嘴角微勾,又很快收起,像是不經心地道:“不是讓你在後面坐着休息嗎?你亂跑什麽。”

看在梨的面子上,元裏跟他道:“問問百姓家中是否準備了過冬的柴火和木炭。”

楚賀潮沉思了一會,篤定地道:“今年冬天不會很冷。”

元裏來了興趣,好奇地問:“為什麽?”

“冬天冷暖看十一,”楚賀潮淡淡道,“十月初一陰,柴炭貴如金。十月初一如果是晴天,冬天便會是暖冬。”

“今年十月一是個晴天嗎?”元裏好奇追問,“這說法準不準?”

楚賀潮瞥了他一眼,“不準。”

元裏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楚賀潮眼中閃過笑意,轉身往井水邊慢悠悠地走去,“這只是一個農諺而已。農歷十月初一這日,光是幽州,各地便有晴有陰,難不成整個幽州的冬日冷暖還各不相同?”

元裏跟了上去,幽幽地道:“楚賀潮,你是不是在故意戲弄我。”

楚賀潮的步子快,元裏的步子也邁得飛快。但男人腿長,邁起步子來氣勢很足,雙腿掀起袍子時的大腿健壯結實,顯得尤為輕松。聞言,他似笑非笑地轉頭看了元裏一眼,狹長的眼睛微眯,帶着點痞氣,誇贊一般地道:“不錯,還知道我是在逗你。”

元裏一下子停住了腳步。

楚賀潮往前走了兩步才反應過來,轉頭往後一看,元裏白淨的臉稍冷着,嘴角下壓着看他。

俊秀的少年郎俏生生地站在那裏,背後就是熱火朝天的殺豬場,或吵鬧,或血腥,都影響不到他的幹幹淨淨。明明手裏沒有石刀,明明沒有健壯的體魄,偏偏讓人心裏一咯噔,有些慌張就從心底生了出來。

楚賀潮咽咽口水,面無異色地走到元裏身邊,眼神不動聲色地掃視着周圍,唯恐他伏低做小的這一幕被人看見,嘴裏低聲道:“怎麽,跟你開個玩笑都不行?”

元裏還是不說話,只是擡頭靜靜地看着他,下巴緊緊繃着,那是心情不虞的象征。

楚賀潮觀察周圍的眼神一頓,聲音更低,“真的生氣了?”

元裏轉身就要走。

楚賀潮低聲罵了幾句,雷厲風行地大步向前,頃刻間堵住了元裏離開的路,“好好說話,走什麽走?”

元裏埋着頭,看不出表情,白皙小巧的耳朵被黑發掃了掃,側身往右打算繞過楚賀潮。

楚賀潮立刻朝右邊移了一步,跟堵石頭一樣擋得結結實實,“元裏,擡頭。”

他看不見元裏的表情,心裏壓得有些惴惴,語氣也不由帶上了些強硬。

元裏倔強地拿着發旋對着楚賀潮,又往左邊走去。楚賀潮緊跟着往左移了兩步,宛如是個攔路的土匪,硬是攔着人家不讓過。

“別生氣了,”楚賀潮從來沒這麽低聲下氣地哄過一個人,他臊得出了一身的汗,“旁邊還有人看着,回府再鬧行不行。我錯了,這次就算了,行不行?”

忽然,元裏的肩膀開始顫抖了起來。

楚賀潮臉色一變,哭了?

他連忙彎腰去看元裏臉上的神色,但看到的卻是元裏忍笑憋紅的臉蛋,還有高高揚起的唇角。

瞧見被楚賀潮發現之後,元裏再也忍不住了,他倒退幾步哈哈大笑,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眉目之中全是得意的狡黠,“将軍,不用道歉,畢竟我也戲弄回去了。”

說完,他又忍俊不禁,大笑着轉身就跑。

楚賀潮在原地僵了幾瞬,臉色青紅變換着,大步跟了上去。

兩千頭豬,足足從早上殺到了傍晚才将其殺完。

殺完之後,整個宰豬場已然腥氣沖天,殺豬殺了一天的人累得手都擡不起來,癱在地上大口喘氣。

這會兒別說是吃肉了,他們短時間內都不想要看見肉了。

尤其是那些來幫忙殺豬的普通百姓,他們更是被血和腥臭味沖得心底反胃。

但等元裏開始給他們算工錢和豬肉的時候,這些百姓突然就來了力氣,猛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期待興奮地開始排着隊。

元裏面前擺着兩張桌子,一左一右坐着給百姓們算賬的郭林趙營兩人。

每個來幫忙的百姓殺豬的總數都有士兵給記下,每殺一只豬邊會給一百文錢再加一斤肉,郭林負責給錢,趙營負責稱肉,每一個算好賬的百姓離開時,都笑得見牙不見眼,一手揣着錢一手拎着肉,忙碌一天的疲憊和不适都已被喜悅沖刷。

怕他們會遭歹人搶奪,元裏還派人将他們送回了家中。

等将全部的百姓送走之後,已是半個時辰之後,天邊已然黑沉了下來。

圍觀的百姓也被驅趕散了,剩下的都是忙碌了一天的士卒們。

元裏提高聲音道:“諸位今日辛苦了一天,咱們今日殺了整整兩千頭豬,這都是新鮮的豬肉,咱們今晚就敞開肚子吃一場全豬宴!”

聽到這話,士兵們歡呼雀躍,興高采烈地開始收拾起偌大的空地,燃起了篝火擺起了爐竈。

元裏已經把軍中的夥夫和楚王府的大廚找來了,給他們提供足了調料,令他們加快處理這些豬肉。

将領們都挺不好意思,“讓元公子破費了,他們敞開肚皮這一吃,估計要下去百來只的量。”

“應該的,”元裏笑了笑,“剩下的豬肉我也已經給諸位分好了,你們看這個量夠不夠。”

兩千頭豬裏,元裏只要了一百頭的肉和所有的豬下水以及邊角料,其餘的豬肉都給了軍中。

聽到軍中能得這麽多,幾個将領大吃一驚,連忙擺手,“不可不可,元公子,這太多了!”

“元公子,這豬是你買的,咱們的士兵給你幫忙本來就是應該的。你給我們這麽多,我們真的是受之有愧。”

“這有什麽?”元裏毫不在意地笑了,“我所需要的量很少,不送到軍中也吃不完,你們盡管拿着吧。”

“這……”

衆人看向了楚賀潮。

在楚賀潮點了點頭後,他們才敢要下來,連忙和元裏道謝。

元裏本就負責大軍的後勤,這兩千只豬本來便要供給軍中,只是這些将領不知道他的打算而已。

這些豬都沒被閹過,太過腥臭,元裏吃不慣這些肉。他留下的一百頭豬肉,也只是留給親兵而已。

有了肉吊在前面,士兵們幹活幹得格外的快。

空地被打掃了幹淨,黑夜中篝火明亮,元裏也和幾位将領圍着篝火分桌而食,品嘗了今日第一份新鮮的豬肉。

哪怕元裏給的調料充足,肉還是彌漫着一股腥臭之味,元裏吃了一口之後硬是咽了下去,不準備再動第二次筷子了。

但其他人毫無所覺,大口吃肉大聲說笑,嘴巴被油抹得發亮。何琅興致來了,還讓人敲碗奏樂,拉着其他将領上前去跳了一段武士舞。

等他們跳完舞後,楊忠發也興高采烈地來了一曲,聲音雄厚:“蘆葦高,笛聲長,千裏草上放牛羊,牛羊低頭吃野草,令人牽挂爹和娘。”

這是幽州本地的一段童謠,楊忠發唱完後,其他人哄堂大笑,“楊大人,你怎麽還唱起童謠來了?”

楊忠發嘚瑟道:“我幼子宣兒近些日子跟他娘學得了這首童謠,天天唱日日唱,唱得老子都記住了,獻醜了獻醜了。”

這般家長裏短的畫面,讓元裏不由笑了。

快樂的一夜很快過去,第二日開始,元裏便令人将豬肉送到了軍營裏。為了防止這些肉放着會壞掉,何琅便接過了重擔,提前帶人護着這些肉趕回了北疆。

元裏留下來的一百頭豬肉,便打算做成臘肉和熏肉,以便長期保存。

本來,楚賀潮等人也要回北疆的。但冬季快要來臨,寒冬運送糧草不便,因此深秋便需要将冬日的糧草一起運到北疆。

但秋收後各地送上來的稅糧全部到達薊縣還需要半個月的時間,于是,楚賀潮才延後了回北疆的時間,打算在薊縣留到半個月以後,省得他們走了還得讓元裏耗費精力派人給他們運糧。

越是臨近秋末,天氣便越來越冷,天黑得也越來越快。

十日後的一個普通午時,元裏正在睡着午覺,腦海中的系統忽然響了。

【萬物百科系統已激活。平定幽州起義軍任務已完成,獎勵已發放,請宿主自行探索。】

元裏猛地睜開眼從床上翻身坐起,雙眼發亮。

袁叢雲那邊與白米衆的作戰成功了!

元裏怎麽都不會忘記,平定幽州起義軍任務的獎勵可是土豆,産量很高容易飽腹并且易于栽培的土豆。

他連忙下床,召來林田郭林與院中的仆人,“快在院中找一找有沒有先前沒見過的植物。”

仆人們忙來忙去地翻過了整個院子,但最終卻什麽都沒發現。

元裏眉頭皺得死緊,愁得不行。

系統發放的獎勵一直都是順理成章,來源不會引人懷疑,難不成會像是上次的《母豬的産後護理》一般,是被人從外面帶回來的?

元裏越想越覺得可行,連忙換上衣服,匆匆去外面走了一圈。

但走到天都黑了,元裏也沒有碰到疑似土豆的作物,他只能百思不得其解地回到了楚王府。

一回楚王府,郭林便急匆匆地前來告訴元裏,“主公,下午您出去的時候,在遼西郡征戰的袁大人傳來了勝利的喜訊。同喜訊送來的還有一大批戰利品,都已送到了将軍的院中。将軍在一個時辰前派人請您過去,似乎是想讓您看看戰利品中有沒有想要的東西。”

戰利品……

元裏眼睛一亮,立刻匆匆往楚賀潮的院子裏走去。

奇怪的是,楚賀潮的院內并沒有一個人。

但元裏心中着急,沒有在意這一點。他叫了一聲,“楚賀潮?”

有聲響在門後傳來。

元裏連忙推開門,笑容滿面地道:“聽說你剛剛得來了許多戰利品……”

尾音逐漸消失。

剛從浴桶中出來的楚賀潮赤身裸體,臂膀伸出正拽着一方巾帕,同樣驚愕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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