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他們走到軍營外面,就見到了面色警惕、一層層将車輛圍在中間的騎兵們。

這些騎兵各個身強力壯,高大威猛。馬匹也是眼睛有神,四肢健壯。他們一包圍起來,衆人連車上放着什麽東西都看不到。

站在最前頭的便是邬恺,邬恺即便到了軍營之中也沒有放松戒備,手緊緊握着腰間大刀,防備十足地觀察周圍。惹得周圍士兵對着一群人都有些不敢靠近。

看到他們如此鄭重其事,何琅幾人是當真好奇了起來。連楊忠發都勉強收拾起了心情,打起精神道:“如此大的陣仗,元公子到底送來了什麽東西?”

楚賀潮也不知道,他心中生趣,大步走過去。邬恺一看到他才放下面上的防備,恭恭敬敬行禮道:“将軍,主公派我來給您送東西。”

“什麽東西?”楚賀潮問。

邬恺道:“霹靂炮。”

霹靂炮?

衆人面面相觑,米陽直接問道:“霹靂炮是個什麽東西?”

邬恺又抱拳道:“還請将軍找一處荒涼無人地,我等為将軍示範一番霹靂炮的用處。”

楚賀潮挑挑眉,幹脆地帶他們到了無人的一處荒草地。

其餘的将領也因為好奇跟了過來。

到地之後,騎兵們才讓開,露出了中間的馬車。邬恺小心翼翼地打開了一個箱子,露出了一箱子的短木竹竿。

米陽頓時失望地道:“這是什麽,打算火燒爆竹嗎?”

他們要爆竹有什麽用啊,現在又不是過年。

邬恺面色不變,從裏面拿出了一個霹靂炮放在不遠處,拉直引線準備點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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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來同邬恺一起運送霹靂炮的百夫長龔斌好心提醒各位将領,“諸位大人,你們最好捂好耳朵和口鼻,這東西聲音有些響,煙塵也很大。”

但被提醒的人沒一個在意,誰都沒把這話放在心上。

龔斌面露無奈,等到邬恺點燃引線後的哪一個瞬間,在場五百騎兵齊齊扭過頭捂住了耳朵。米陽幾人餘光看到了他們的動作,心中好笑。

只是爆竹聲而已,有必要這麽誇張嗎?

但下一瞬,就聽“嘭”地一聲傳來了驚天巨響!

毫無防備的所有人駭然一驚,甚至有人沒站穩,直接踉跄兩步差點摔在地上。

濃濃煙塵滾滾,被風一吹便撲了衆人一臉。楊忠發何琅幾人邊咳嗽邊心有餘悸地看着霹靂炮爆炸的位置,不敢置信,“這就是那竹竿的威力?”

怎麽能這麽兇猛!

“是霹靂炮,”邬恺改正道,“這是主公專程送給将軍對付匈奴的東西。”

楚賀潮一直沒動,沒有人看見他驟縮的瞳孔和逐漸亮起來的雙眼,他沉聲命令,“再點燃一個霹靂炮。”

邬恺遵命行事,等猶如雷鳴的巨響再一次響起時,諸位将領心中的驚懼逐漸被狂喜所代替。

“将軍,”楊忠發聲音發顫,看着霹靂炮移不開眼,激動得雙手都在抖,“有了這東西,我們可以為死去的弟兄們報仇了!”

“沒錯。”

楚賀潮露出笑,難得暢快地哈哈笑了兩聲,喚來邬恺,仔細詢問霹靂炮的用法。

邬恺一一說明,最後道:“因為此物見不得明火,也不能遇見颠簸倒塌,所以我們運來時極為小心,也因此多耽誤了些時間。”

楊忠發聞言,不由又是一陣悲痛。要是能夠早來兩日,是不是……他苦笑兩聲,摸了摸臉,看到一箱又一箱的霹靂炮時,這樣的悲傷全部化成了想要殺死匈奴的戰意。

不止是楊忠發激動,其他人都激動得滿面通紅。

楚賀潮當即将這些霹靂炮派人嚴加看管,讓在場所有人不要洩露風聲。随後,就讓護送霹靂炮來的五百騎兵好好下去休息。

邬恺則跟着楚賀潮走了。

五百騎兵們被其他人帶到軍營裏,有的人還遇見了以往的熟人。以往軍營裏的熟人差點沒認出他們,上上下下看了好幾眼,羨慕地打趣道:“你們看起來可真威風啊。”

騎兵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胸膛挺得更高。

另一方,諸位将領激動地商讨一下午如何攻打匈奴之後,終于商定好了辦法。楚賀潮驅散了其他人,問邬恺道:“你主公可有讓你帶來什麽話?”

邬恺老老實實地把元裏所說的兩句話給說了。楚賀潮耐心聽完,又等了一會,皺眉道:“沒了?”

邬恺點了點頭。

楚賀潮唇角拉直,直接擺手讓他出去了。

第二日上午,楚賀潮便派斥候出去探尋敵人蹤跡。等到斥候回來禀報之後,他便帶着人主動出城迎戰匈奴。

聽聞楚賀潮親自帶人出城主動攻擊自己,還在和屬下們沉浸在昨日勝利中的呼延烏珠驚訝極了,他放下酒杯,反複确認,“楚賀潮真帶着人來迎戰了?”

前鋒部隊點頭,“單于,他們正往這邊來。”

呼延烏珠不明白楚賀潮此舉為何,心中謹慎,懷疑有詐,遲遲沒有下定是迎擊還是不動的準備。

但呼延烏珠轉念又想,難道楚賀潮此舉正是想讓我心中忌憚,借此拖延時間嗎?

呼延烏珠越想越覺得是這樣,他們沒有收到楚賀潮得到援軍的消息,可以肯定的是楚賀潮還是最多能夠拿出來三萬人馬。這事真夠稀奇的,昨日楚賀潮才慘敗,他今日怎麽還有膽子主動迎擊?

呼延烏珠心中好奇,但他們昨日才大敗了北周軍,沒道理昨日還勝利了,今日反倒束手束腳了。

他在心裏下了決定,當即再次整隊帶兵出發,遠遠就看到了楚賀潮的隊伍。

楚賀潮今日帶兵出征的還是三萬人,依舊是如同昨日一般整齊的列陣,但不知道是不是怕騎兵死多了,這三萬人裏面甚至沒有了騎兵——全部都是步兵。

這明顯是在找死。

拿三萬步兵叫陣匈奴兩萬騎兵,呼延烏珠都懷疑楚賀潮是不是腦子壞了。

呼延烏珠咧嘴一笑,跟身邊部下道:“難不成他還打算用這種辦法對抗我們的騎兵嗎?”

昨天殺了一個爽快的部下們頓時哄堂大笑,興致勃勃地道:“單于,看樣子我們今日又能砍下不少中原人的頭顱了。”

呼延烏珠哈哈大笑,猛地笑意一收,殺心頓起,他盯着楚賀潮道:“給我殺上去,我今日就要用楚賀潮的頭骨來做我飲酒的酒杯!殺了楚賀潮,我們今晚就入長城攻占下邊陲郡縣,奪得糧食財富與女人,衆勇士,随我沖!”

此話一出,将旗猛得向前,接收到信號的兩萬騎兵們頓時喊叫起來,兇猛地沖了上去。

兩萬騎兵經過昨日的大勝,已經在對戰之中取得了自信,他們的氣勢比昨日還要更盛,遇見北周軍的箭矢襲擊時也瘋狂地往前突進。

這樣如虎狼一般猛撲上來的敵人讓北周軍想起了昨日的慘劇,紛紛有些害怕。但楚賀潮卻毫不為所動,他在軍中威嚴極深,看着主将都豪不退縮的模樣,北周軍便咬牙繼續抵抗。

楚賀潮在耐心等待着機會。

等待着呼延烏珠也進入射程範圍內的機會。

他們需要讓匈奴更多的人和馬匹都體會到霹靂炮的威力。

終于,匈奴越靠越近了。

前方弓兵的弓箭已經抵禦不了越來越近的匈奴。盾兵舉起紮滿弓箭的盾牌擋在身前,舉着長矛的士兵透過盾牌試圖抵擋匈奴的到來。

在匈奴人的眼裏,這群北周軍就像是坐等被殺的羊羔一樣,毫無反抗之力。只需要他們往前一撕,就能撕開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呼延烏珠野心勃勃,他的目光一直定在主将楚賀潮的身上,能夠斬殺楚賀潮的功績讓他的手都在微微顫抖,呼延烏珠很久很久沒有感受到這樣的激動了,甚至胸口都在砰砰亂跳。

他們匈奴今日就會創造一個對付中原人的戰績新歷史。

僅用兩萬騎兵,就斬殺了北周大将軍楚賀潮,攻入長城一舉南下的新歷史。

呼延烏珠好像整個人都年輕了許多,他高聲喝道:“殺!”

匈奴人亢奮地應道:“殺、殺、殺!”

為了防止楚賀潮臨陣脫逃,呼延烏珠注意到了每一個細節,他揮了揮手,騎兵分出去了三支隊伍,分別從左翼右翼與大後方一起封堵了楚賀潮的所有去路。

所有人都覺得他們贏定了。

包括呼延烏珠,包括呼延烏珠的手下們。

但被包圍起來的楚賀潮,卻在呼延烏珠的盯視下,露出了一個奇怪的笑容。

呼延烏珠不由眼皮一跳。

下一刻,楚賀潮下命令道:“用霹靂炮!”

邬恺帶領的五百騎兵們沒有騎馬,正充當親兵包圍在他的身邊,聞言,當即将早已準備好的綁在弓箭上的霹靂炮朝匈奴射去。

楚賀潮緊緊盯着第一支射出去的霹靂炮。

不止是他,楊忠發和邬恺等人也在緊緊盯着霹靂炮。

他們胸腔躍動着,緊張得呼吸都好像停了,全部在等待着片刻後的結果。

火花将引線燒得越來越短,第一支纏着霹靂炮的弓箭射入了匈奴騎兵群中的地上。

匈奴正要嘲笑北周軍的無用抵抗,但下一瞬,巨響響起。

當爆炸聲響起時,楚賀潮楊忠發等人就露出了笑。

因為他們都清楚地明白——匈奴完了。

匈奴真的完了。

接二連三的巨響聲如雷公發怒一般轟然炸起,濃烈的煙塵鋪天蓋地,匈奴在第一聲爆炸聲響起的時候就露出了慌張害怕的神色,他們恐懼萬分地四處看去,頃刻間混亂成了一團。

戰馬也受到了驚吓,完全發狂不聽指揮,狂奔着四處逃竄。濃煙讓瘋狂的戰馬看不清方向,馬匹與馬匹直接撞在了一起,慌亂中的騎兵們被摔下了馬,要麽被馬蹄踏死,要麽直接摔得昏死過去。

呼延烏珠等将領也沒逃過馬匹受驚,他們毫無準備,驚恐又氣急地道:“這是什麽聲音!”

“是打雷了嗎?是打雷嗎!”

“單于,不是打雷——”

呼延烏珠心生恐懼,大聲呵斥道:“那這是什麽東西!”

話音未落,又是一支霹靂炮射到了他們身邊,巨大的響聲濺起碎裂的竹竿碎片狠狠砸在幾個将領身上。

身下的馬匹發瘋一般嘶吼,到處奔逃,呼延烏珠在部下的幫助下及時從馬上跳了下來。擡頭一看,不止馬害怕,人也有不少害怕的直接從馬上滾下來跪在地上俯拜,求着老天爺不要再降下懲罰。

哪怕是呼延烏珠自己,心中也萬分懼怕不安。

北周軍的三萬士卒也很害怕。

但因為霹靂炮都落在了匈奴人的騎兵之中,他們就算再害怕也要比匈奴人好些。

而早已見識過霹靂炮威力的楊忠發和五百騎兵等人就在等着匈奴大亂的機會,他們看着匈奴的慘狀,越來越蠢蠢欲動。

敵方已亂,這就是他們攻擊的好時機。

楚賀潮當機立斷道:“進攻!”

說完,他就帶着邬恺等人率先沖了出去,極其悍勇地沖入了混亂的匈奴人之中。

匈奴人完全來不及反抗,他們在煙塵滾滾中早已被吓破了膽,此刻對付他們就是單方面的大屠殺,邬恺一刀一個人頭,完全就是撿到便宜撿到功勞的興奮樣。而他們的勇猛也讓後面的北周軍看得熱血上頭了。

在楊忠發何琅米陽等将領的帶領下,北周軍一鼓作氣地沖向了匈奴。

轉眼之間,敵我雙方的優劣位置便倒了個。

楚賀潮刀下頃刻間砍下來了很多頭顱,濃重的血腥味讓他越來越上頭,他四處掃視了一番,忽然一頓,緊緊盯着呼延烏珠。

呼延烏珠似有所覺地轉頭回望,就對上了一雙猛虎似的眼睛。

這目光中的神色呼延烏珠很熟悉,他年輕時就用這種眼神看到過許多人,而被他這麽看過的人都已死在他的馬蹄之下。那裏藏着鋒利的殺意和貪婪,那是想要他項上人頭的目光!

呼延烏珠心裏一驚,他奮力喊了幾聲,讓騎兵重新振作起來,但混亂已經讓騎兵潰敗,他們還被那些震耳欲聾的雷聲吓得回不過神,又怎麽還能繼續和北周軍戰鬥?

他最終只聚集起了幾千還能作戰的士兵,危急時刻,呼延烏珠當即在親兵的保護下往外跑去,中途抓到了幾只受驚不大的馬匹翻身躍上,指派部下道:“快,快去找我的長子呼延庭,他就帶着兩萬騎兵駐紮在三百裏之外的東方,離我很近!快讓他帶騎兵前來支援我!”

等這個部下離開後,呼延烏珠又覺得還不夠,他又派另一個部下前去找自己的二子呼延渾屠,讓呼延渾屠趕快帶着一萬騎兵回到他們在草原中的大本營中,他怕如果這一戰失敗,北周軍将會乘勝追擊,趁着大本營無人直搗他們後方!

做完這些,呼延烏珠就帶着剩下的騎兵不斷逃竄着。楚賀潮見他們要逃,立刻又令人放出了霹靂炮。

轟隆隆。

匈奴人的馬匹再次将人摔了下來,受驚地到處狂奔。

呼延烏珠也被摔了下來,他差點眼前一黑昏厥過去,關鍵時刻還是被部下扶起護在士兵中間才有了片刻緩沖。

北周軍很快追上了匈奴人,這次換他們将匈奴人緊緊包圍在了其中。

剩下的匈奴人還在負隅頑抗,他們反抗得很慘烈,很悲壯,但并沒有用。

這對于北周軍而言,就是一場數年難遇的對匈奴人的殺戮。

所有人都殺紅了眼。

而另一側,駐紮在三百裏外的呼延庭率先接到了消息,他大驚失色,當即帶着人趕去支援父親。但還沒接近,他就聽到了地動山搖一般的劇烈響動。

霹靂炮還在發揮着作用。

馬匹被聲響吓得不敢上前,呼延庭也被吓的面色慘白不敢帶兵前去。面對着父親部下的催促,他卻在原地猶豫不決,不敢再帶兵往前走上一步。

呼延烏珠的部下痛恨其軟弱,帶着悲涼之心,獨自往呼延烏珠沖去。

呼延烏珠遠遠就看到了他,以為援兵來到,大喜,連忙提高聲音問:“我兒可到了?”

部下卻面露悲怆,被北周軍砍了數道重傷後堅強地破開重圍來到呼延烏珠身旁,在死前,痛苦地将呼延庭被霹靂炮吓得不敢前來一事告訴了呼延烏珠。

呼延烏珠一愣,整個人像是蒼老了十幾歲一樣,陡然揮不起來刀了。

他蒼涼地笑了笑。

他膝下有三個兒子,三子是那個膽大包天的小妾給他生的假子,他殺了這個兒子。

長子呼延庭是他最為疼愛的兒子,呼延烏珠一向将長子當做下一任的匈奴單于看待。這次南下,他給了長子和他一般多的整整兩萬騎兵,讓他停駐在距離呼延烏珠最近的三百裏之外。

卻只給二子一萬騎兵,令二子駐紮在四百裏之外。

因為他憂心呼延庭會出意外,所以想着距離近些可以讓他随時帶兵援助。也想着若是大事當真可成,可以令人趕快叫來呼延庭分他一份功勞。可是沒想到啊,呼延烏珠沒想到,他這麽疼愛的兒子,卻因為害怕而不敢來救他。

呼延烏珠反抗的心陡然一下涼了。

而楚賀潮已經殺出了一條血路,來到了他的面前。

呼延烏珠看着他。

渾身都是鮮血的北周戰神猶如呼延烏珠年輕時那般勇不可當,可堪為一個英雄,敗在他的手下,呼延烏珠不甘啊。

楚賀潮冷冷地看着匈奴單于,手中環首刀揮起,即将落在呼延烏珠的腦袋上時,呼延烏珠頹廢開口道:“我願同北周講和。”

匈奴單于投降了。

但楚賀潮卻不為所動,他就像是沒有聽到這句話一般,環首刀沒有絲毫猶豫,猛地砍掉了呼延烏珠的頭顱。

呼延烏珠頭顱上的表情猶帶驚愕,在枯草地上滾了幾圈。

“講和?”楚賀潮揮揮刀上的血水,居高臨下地看着呼延烏珠的頭顱,諷刺地笑了,“再留給你們休養生息的時間,讓你們卷土重來嗎?”

“單于!!!”

匈奴人聲嘶力竭,雙目通紅,他們想上來斬殺楚賀潮,卻反被楚賀潮的親兵砍下了頭顱。

呼延烏珠的頭顱被高高舉起,北周軍士氣大盛,剩下的匈奴已經無力反抗,很快被屠戮殆盡。

這場戰鬥,終于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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