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什麽叫撸?”
黑暗中,楚賀潮問道。
他的聲音沙啞,但很平靜,聽語氣不像是在幹那種事的樣子。
元裏又有些不确定了,難道剛剛真的看錯了?
“撸就是……”元裏組織了好半天的語言,最後選擇放棄,“沒什麽。”
不過不弄清楚的話,元裏心裏抓耳撓腮地難受。他動動腳,往楚賀潮的方向走去。
木盆被他踢到了一下,晃悠出來了半盆子的水。
楚賀潮全身籠罩在黑夜之中,在這樣能夠藏匿一切髒污心思的暗色裏,他好像也有點放縱。他平靜地靠着椅背,任由火燒着五髒六腑,手放在大腿上,沒碰,就這麽支着。
聽到這道水聲,他敏銳地睜開眼睛,警告道:“別過來。”
好兇。
元裏嘴角抽抽,在心裏道。
楚賀潮真的會因為他硬了嗎?
不過沒硬的話,幹什麽掐滅了火,幹什麽不讓他過去?
元裏放輕了腳步,按着腦海中的記憶,小心避開一切阻礙慢慢地靠近楚賀潮。
水盆邊滴答滴答的水聲成了最好的掩蓋。
楚賀潮沒有注意到他的靠近,他在享受着這樣的環境,心中滿是枷鎖的牢籠稍微打開一條小小的縫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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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早到晚,一旦想起元裏,腦子裏就會充斥各種各樣嘈雜的聲音。有楚明豐臨死前的交代,父母的責罵痛斥,部下的竊竊私語……這些聲音冷嘲熱諷,失望痛恨。而現在,它們都被一一被壓了下來。
楚賀潮仰着頭,本性之中強硬野蠻如土匪的一面開始冒頭。他的臉上面無表情,甚至有些冷酷。但腦子裏卻充斥各種不為人知的髒污的邪念。
比如他都對元裏說了別過來,但元裏非要過來。于是他不再忍耐,将這位小嫂子壓在了桌子上,拉開了他的腿,質問他為何不聽話。
又比如楚賀潮伏在元裏的身上,埋頭不吭聲地沖刺着。好看的小嫂子可憐無助地只能承受他的索取與橫沖直撞,哭得眼睛通紅,滿身汗水。
在腦海之中,頂撞他,調戲他,弄哭他,無所不為。
楚賀潮所想的東西越來越過分,什麽樣的惡劣都用在想象中的元裏身上,将男人本能裏所有關于這方面的惡劣和火熱暴露得一幹二淨。壓制了整整兩個多月的苗頭,一旦有了放縱的念頭,便沖得楚賀潮太陽穴一鼓一鼓地疼。
但他兇猛地在腦海裏幹得元裏哭爹喊娘的時候,現實卻是牢牢地坐在椅子上,甚至閉着眼睛。
即使是在黑暗,也不願意往元裏的方向看上一眼。
他用了全部的力氣,去保護着岌岌可危的理智。
但就像故意和他作對一般,一只手突然從黑暗中伸出,碰到了楚賀潮的手臂上。
楚賀潮被拽回到了現實,他猛地睜開了眼睛。
有熱氣靠近,元裏的聲音傳來,“楚賀潮?”
可算是摸索到人了,元裏心裏松了口氣。他低頭仔細地看着楚賀潮,但睜大眼睛也只能在黑暗中看出楚賀潮的黑影輪廓,根本看不出他究竟硬沒硬。元裏只好再采取更進一步的行動,把自己的目的藏得嚴嚴實實的,當做不小心一般,“我是過來找蠟燭點火的……你怎麽把蠟燭給滅了?身上可有火石?”
他伸手快速地摸了一遍楚賀潮的手臂,從手臂往下摸去,摸到了楚賀潮放在大腿上的手。
啊,他真的沒有在幹那事。
元裏有些尴尬。
不過都已經到這個地步了,不如幹脆驗證一下“楚賀潮是不是同性戀”的猜測……元裏正準備假裝不小心地擦過一下,手就倏地被楚賀潮反手抓住。
楚賀潮的掌心滾燙,他用的力氣很大,語氣也很冷,“你在幹什麽?”
元裏的手被抓得很疼,他往回抽抽手,本以為很難抽回來,但出乎意料的,察覺到他的意圖後楚賀潮就瞬間放開了手,就像是扔掉了一個燙手山芋。
男人沉聲,再一次警告道:“最後一次,元裏,你離我遠點。”
這一次,元裏從他語氣裏聽出了隐隐的危險。
就像到了懸崖邊緣一樣,元裏要是再對他做什麽,他能當即暴起。
元裏已經聽楚賀潮說了不止一次“離我遠點”,他先前都沒當回事,現在卻皺起了眉。
隐隐感覺到了一些奇怪。
但聽多了這句話,讓他也不是很舒服。
元裏不說話了。
楚賀潮在他沉默的時候額角突了突,咬着後牙槽止住想要說話的欲望。
終于,少年郎開口了,聽不出什麽情緒,“你真的想要我離你遠點嗎?”
楚賀潮想說“是”,但這個字卡在了喉嚨裏,怎麽也說不出來。
“如果你說是,”元裏道,“那我以後都會離你遠點。”
楚賀潮的心猛地墜了下去,眉頭不知何時皺緊了起來。
話在嗓子裏來來回回,就是說不出來。
元裏在等着他的回答。
男人呼吸越來越重,忽然站起身往門外走去。
一路上碰到的阻礙全被他煩躁地踹開,幾聲巨響聲響起,人已經打開門跑走了。
銀色的月光從門外灑進來,元裏循着月光走到門邊,看到了門外無人的竹林。
元裏看了一會兒,把門關上,摸索着點起了蠟燭。
就着半盆水擦了身上的汗後,他把地上打掃了一遍,上床睡覺。
沒過多久,楚賀潮也回來了。他滿臉水漬,領口濕了一大片。回來的時候表情已經很正常,他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的一樣,洗漱後就躺在了元裏的身邊。
元裏裹緊了被子,轉身面對着牆背對着他。
背上感覺到了一股有如實質的視線,元裏不想理,往被子裏更縮了縮。
過了一會兒,男人忍不住想開口,“你……”
又硬是忍了下來。
一覺到天亮。
之後的幾天,元裏也沒理楚賀潮,完美做到了楚賀潮所說的“離他遠點”的話。除了享受崔家的隐士生活外,元裏剩下的時間都拿來攻略崔言了。
為了拿下崔言,元裏下了很多功夫。不止拿出了很多後世的數學題,承諾會找來與他志同道合的人一起研究算學外,還給崔言畫了很多大餅,鼓吹起崔言的野心。
元裏問崔言想不想在史冊上留下一個名字,想不想如父親那般名滿天下,門生數千。等崔言動搖了之後,元裏又鼓勵他可以将算數應用在其他的方面,比如武器、比如建設……一番話聽得崔言熱血沸騰。
沒有一個男兒不想着建功立業。元裏苦口婆心地勸着崔言,有如此天賦,難道真的要一輩子窩在山野之間,就這麽悄然無聲地活過去,不在這世上留下一丁點痕跡嗎?
實話實說,崔言動心了。但與此同時,他也很是躊躇,放不下妻子和兒女獨自前往薊縣。
孟氏得知此事後,笑道:“那我們也收拾行囊,跟你一起前去薊縣居住不就行了?”
崔言搖搖頭,嘆了口氣,“可是父親不會離開莽山的。”
崔玄有三個兒子,長子和二子皆不在身邊,只有崔言能夠陪在父親身邊盡孝。
父親雖然同意此次下山前往薊縣給元裏加冠,但崔言想也明白,等加冠禮結束之後父親必定還是會回到莽山,不會在薊縣長留。他老人家獨自在山野之中生活實在太寂寞,他們做兒女的也不能這般不孝,這便是崔言遲遲拿不下決定的原因。
孟氏也想起來了這一點,她思索片刻,“你說的是,父親是不會離開這兒的。夫君,你若是想去那便放心去吧,我帶着孩子們陪父親住在莽山。昌平縣離薊縣不遠,你若是想我們,那便多多回來看望我們。”
崔言聞言,心裏一塊石頭終于落了地,忍不住感動地握住妻子的手,“多謝夫人。”
孟氏嗔了他一眼,“你我夫妻,何必言謝。”
解決了心頭大患,崔言當天就收拾好了行囊。次日,父子二人便跟着元裏一行人踏上了回薊縣的路。
因為顧忌着崔玄的身體,他們回去的速度變慢了很多,兩天後才到達薊縣。
元裏和崔言一起把崔玄從馬車上扶了下來,笑着帶他們走進莊園。沒過多久,元裏就見到元樓和元單兄弟二人飛奔趕來的身影。
遠遠看見他們兩兄弟腳步匆匆的模樣,元裏的心裏就是一顫。
一種不好的預感襲上了心頭。
他快步走過去,等走近了後,元裏便看清楚了兄弟兩人憔悴的面色和紅腫的眼睛,他心一沉,佯裝不解地道:“你們怎麽這副模樣?”
元樓元單一看到元裏,便忍不住心頭一酸,兩行淚流了出來,哽咽着說道:“裏兒,前兩日汝陽來信,說爺爺他冬日得了風寒,年後沒熬得過去……正月初便去世了!”
果然。
元裏呼吸一窒,凝在了原地。
元裏早就知道族長會病逝的消息,也早就準備好了這一天的到來。
當這一天真的到來時,他還是感受到了猝不及防的悲傷。但更為可笑的是,元裏還要表現出來初聽聞此事的驚愕悲痛,還有得知族長的遺願竟是讓自己提前立冠的傷心欲絕。
這是作秀,但卻是必須要做的秀。
想要順理成章地提前立冠,想要塑造自己孝順、情深義重的形象,這樣的表演必不可少。
連續數天,元裏都在消耗着自己的情緒來面對所有人。包括元樓元單兩兄弟,以及包括劉骥辛等部下。
這種事情,元裏不會再多讓一個人知道。
準備立冠的這段日子裏,他也只能在楚賀潮的面前松上一口氣。
因為族長去世這件事,他們兩人之間的冰霜也融化了許多。楚賀潮也不躲着元裏了,出手接過了元裏手裏的瑣事,安置好了崔玄父子倆。兩個人恢複到了以往的相處方式,相互協助,似合作者似叔嫂,但在細節之中,又好像有了萬般的不同。
書房裏。
楚賀潮遞了杯茶給元裏,“加冠禮的事宜已經準備好了,你這幾天不用去見人,把自己關在房裏休息休息。”
元裏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眉眼間滿是疲憊,眼底青黑,眼睛紅腫。他困倦地睜開眼,接過茶杯,“好。”
楚賀潮看着他這樣就皺起了眉,在元裏要喝茶時伸手奪走了茶杯,把裏面的濃茶倒了,弄了一杯清水,輕聲呵斥,“喝完就去睡。”
元裏哭笑不得,他把水喝完潤潤嗓子。看着窗口枝丫長出綠葉的柳樹,出神看了一會兒,突然輕聲道:“将軍,還有五日就是加冠禮了吧?”
楚賀潮也看向了窗口,“對。”
五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