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烏丸人遷于幽州內,是要被幽州刺史監管的。之前沒有幽州刺史的時候,監管他們的都是楚賀潮。現在有了幽州刺史,按規矩來說這些烏丸大人是需要前來拜見刺史,和元裏打聲招呼的。
元裏知道楚賀潮和烏丸人的關系不好,再看看這封信上挑釁炫耀的語氣,元裏不用腦子想就能知道,這些烏丸人來者不善,說不定是想給元裏這個新上任的刺史一個下馬威。
但元裏剛剛好和他們想的一樣,身為剛上任的新官,元裏也想殺雞儆猴地立下一個下馬威。
這不就巧了嗎?
骨力赤,送溫暖的大好人啊!
元裏慢悠悠地讓人打開了鹽袋子,一看,果然是他讓張密按照一比一的比例混合細鹽與粗鹽後賣給烏丸人的鹽粒。
他更樂了,“骨力赤可真夠意思的。”
這怨種他喜歡。
他讓人把張密叫來,張密來了後就看到了這一大袋鹽,越看越眼熟,“主公,這是?”
“是骨力赤給我送過來的鹽,”元裏忍俊不禁,“你看看,這些鹽你賣給他們能換來多少東西。”
張密看了看,道:“這一袋鹽最起碼也能換來三匹馬。”
元裏挑眉,“高價啊。”
他頓時讓人收好鹽讓張密帶走,打算再賣給烏丸人一次。
張密也沒想到骨力赤竟然會把從他手上買走的鹽轉而送到正主面前,他都有些哭笑不得,等笑完之後,他就和元裏談起了正事,“主公,密此次前來不止是為了祝賀您立冠,還有一事想和您禀報。”
元裏問:“什麽事?”
張密小心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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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他在和烏丸人做生意時,在烏丸人的地盤上發現了許多被充當為奴隸的幽州百姓,其中有不少百姓都向他求救,想要張密帶他們離開。張密和烏丸人做生意的時候便不止換了馬匹,還換了一些人。
這些百姓大多都是白米衆肆虐幽州時,烏丸人打着“為國消災”的大旗劫掠走的普通百姓和白米衆俘虜,他們在烏丸人那裏受盡了折磨。
說起這件事的時候,張密一直在小心翼翼地看着元裏的臉色。
拿貨物換人的時候,張密便很猶豫不決,不知道該不該這麽做。如果是以前,他絕對沒有這樣的同情心和閑錢去管這些奴隸。但他知道元裏曾經賣鹽給達旦時就交換來了許多的白米衆俘虜,他猜測元裏應該會想讓他這麽做,最終,張密還是咬牙換了一部分人帶了回來。
但他還是有些擔心元裏會覺得他自作主張,因此,換來這些奴隸的貨物沒有用元裏給他的細鹽,而是用張密自己的東西。如果元裏并不高興,張密也能夠解釋一番,将損失盡量降到最低,不會因此而受到元裏的不喜。
元裏聽完後,絲毫沒有譴責張密,而是當即贊揚了張密做的事很好,“子博,你不用擔心損害錢財,馬我要,人我也要。這件事你做的很好,如果還有下次,争取換更多的人回來。”
張密松了口氣,藏住心中歡喜,抱拳應是,“主公,這些奴隸中多的是無家可歸父母雙亡的孤兒,暫時被我安置在了我的一座農莊之中。您想要如何安置?”
元裏沉思了片刻,心中一動。
亂世之中,消息的傳遞尤為重要。有時候一個情報就能引導戰鬥的走向,想要強大自身,獲得情報的手段絕對不能少。為了應對戰事,他們也應該建立一個完善的情報組織了,間諜和反間諜的隊伍不能再耽擱下去了。
而組成情報組織的人員,最适合的便是無家可歸的孤兒。
他們經歷過戰亂,會有很好的心理素質,一旦收留他們給他們吃住,就能夠輕易地獲得他們的忠誠與賣命。
元裏知道想要建立一個完整的情報組織會花費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財力,但他明白這是必須要做的事情。準确的信息從來都是謀略的前提,一想到這裏,元裏便當機立斷地道:“你把他們送到我的莊園中,我另有用處。”
張密應是後退下。
元裏等他離開後,又讓人把趙營叫來,等趙營來了後,他便屏退了其他人,令趙營等張密将難民送到後,從難民營中挑選出合适的孤兒悉心培養,不限男女。
他還讓趙營給這些孤兒單獨建設居住的地方,要遠離人群的封閉式訓練。用元裏曾經教給趙營的方式來教導這些人一些偏現代化的知識、技術與格鬥武力。
這些知識包括識字、農耕、急救和信息的傳遞等等,都是情報人員必須會的東西。
趙營這人就像是元裏用在暗處的刀,他性格謹慎小心,行事妥帖仔細,讓他來訓練這些人,元裏很放心。
“屬下明白了,”趙營俯身道,“主公想要多少這樣的人?”
“有多少要多少。”元裏道。
元裏曾經聽過一種說法,叫情報人員貴精不貴多。但在現在,這種方法并不适用于他們。
天下之大,從京城到邊陲,上到天子宦官,下到百姓走卒,所需要的情報人員實在太多太雜了。精英雖然很好,但一個精英能抵得過十個人的作用,還能抵得過一百個人的作用嗎?
元裏強調道:“他們的忠心是最為重要的東西。你挑人時以忠心為第一條,查清楚他們身份到底清不清白,稍微有疑點的便不能要。其次便是身體的強弱,要找身體健康四肢健全的人,這樣的人才能活得更久。飯菜和衣物上不能苛刻,在錢財方面,你盡管和我說。”
趙營點頭,沉思道:“主公,只有我一人怕是不夠。元樓元單兩位公子從汝陽帶回來的部曲,還請公子分我一部分使用。”
元裏直接撥給了他一百人。
随後,兩個人又補全了一番關于情報組織的想法,最後,趙營詢問這樣的一個情報組織要叫什麽樣的名字。
元裏想了一會兒。
亂世之中,給情報組織取的名字一定要低調,低調到讓別人想不出這會是個情報組織的名字,那就能以此來迷惑別人,類似于清朝的粘杆處。
“便叫糧料院,”元裏決定道,“表面上為分發官俸之地。”
趙營一想,這名字當真夠迷惑人的,誰能想到一個發放官俸的部門會是一個情報組織呢?他贊同地點點頭道:“主公這名字起的好,屬下定當建好這糧料院。”
元裏笑道:“好!”
在他們商讨糧料院的時候,有一隊遠道而來的人馬也停在了劉骥辛府門之前。
劉骥辛聽聞消息趕出來時,便見他的妻弟鄭榮臉色青白地被仆人從馬車裏背了出來,身後還跟着一個同樣面色不好,但還在強撐着扶着鄭榮脊背的文人。
“這是怎麽了?”劉骥辛被吓了一跳,連忙讓開路,“快快快,先進去放在床榻上休息。五仁,你去請個疾醫來!”
他身邊的小厮連忙匆匆離開。
扶着鄭榮的文人苦笑一聲,“閣下不必憂心,鄭兄應當沒有大礙。只是舟車勞頓,有些頭暈而已。”
劉骥辛聞言松了口氣,上下看了他一眼,抱拳道:“閣下是?”
“在下周公旦,字文寧,”青年文人笑道,“乃荊州人士。聽聞幽州刺史仁義之名,特前來投奔。路上有緣遇到了鄭兄,鄭兄見我只有一人一驢,便好心邀我同行。在下能順利到達幽州,還要多虧鄭兄之助。”
主公也終于到了有人前來投奔的地步了啊。
劉骥辛心中感嘆,眉毛一挑,覺得有些意思,“你只一人一驢,便敢從荊州前來幽州嗎?”
“恰恰便是這一人一驢,就是在下做的萬全準備,”周公旦略帶調侃地道,“若是有土匪或者白米衆,他們一看到在下這般行當,自然會知道在下沒錢,想必也懶得費力氣來搶劫在下,使武器空空得到磨損。若當真有人不為劫財而只想要在下的命,在下這一頭小毛驢別看其貌不揚,跑得卻快,耐力也強,想也能帶着在下逃之大吉。”
劉骥辛忍不住哈哈大笑,“閣下這話倒是很有意思。在下劉骥辛,字長越,幸會。”
兩人相攜進了府邸,越是交談,劉骥辛越是欣賞周公旦,但他不露聲色,先安置了仆人帶周公旦下去休息。自己則去找了鄭榮。
鄭榮經過短暫的休息已經恢複過來了一些力氣,正被姐姐鄭氏照顧着,見劉骥辛前來,且有話要說的樣子,鄭氏便體貼地先行離開了。
劉骥辛坐在床邊,摸着胡子笑看着鄭榮,“介之啊,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幽州。”
鄭榮身體瘦弱,這會兒躺在床上,唇色都發青。但他的表情卻透着股暢快之氣,“大兄,你可不知道,我收到你信的時候連猶豫都不曾猶豫片刻,直接收拾行囊帶着全部家當就過來投奔你了。”
劉骥辛知道他心中抱負,也知道他心中的焦慮與壓力,安慰他道:“你放心吧,我主招賢禮士,愛惜人才。我這般有兩次離主之事的人都能得我主重用,你之才華不下于我,只要好好表現,便不用憂心。等你養好身體,我便帶你去見主公。”
聞言,鄭榮頓時着急了,他撐起床坐起身,求道:“大兄,我一刻也等不及了,求求你明日就帶我去見刺史大人吧。”
劉骥辛哭笑不得,但也能理解鄭榮着急的心情,便颔首答應了。
鄭榮松了一口氣,又開始和劉骥辛講一路的經歷。
他們一路來到幽州,聽聞了許多贊頌楚賀潮和元裏的傳聞,還知道了大将軍楚辭野竟在元裏的幫助下斬殺匈奴首領一事。聽到這件事時,鄭榮便驚喜不已,認為姐夫追随的主公當真年少有為,是了不得的人物。誰想到還不止這樣,越往幽州走,他們路上遇見的土匪與白米衆越少,進入幽州之後更是看不見這些人了。
鄭榮也打聽過這是為何如此,沿路的百姓們七嘴八舌地跟他們稱贊這是刺史大人派人剿匪的功勞。
世人都道幽州偏遠荒涼動亂,偏遠荒涼不假,但卻比外面那些州郡要安穩得多啊!
鄭榮越是打聽,越是對這位年僅十九歲的刺史大人佩服得五體投地,可惜他們來得晚了,沒有趕得上刺史大人的立冠禮。
聽完他的話,劉骥辛摸着胡子的手一頓,若有所思地道:“看樣子,接下來應當有不少人會前來投奔主公了。”
這話一出,鄭榮更是着急,恨不得現在就去拜見元裏。劉骥辛笑着按下了他,又向他打聽周公旦的為人,确定周公旦只是一個寒門子弟之後。他便承諾,明日一早便帶兩人前去見元裏。
莊園,晚膳。
元裏在飯桌上,告訴了楚賀潮骨力赤過幾日便會攜烏丸大人前來拜見他一事。
楚賀潮毫不驚訝,他端着飯碗吃飯,淡淡道:“他們來者不善。”
“能夠察覺到,”元裏夾了口菜,舔了舔唇,“不過我挺期待他們來的。”
楚賀潮就“嗯”了一聲,過了一會兒又覺得自己是不是太過冷淡,硬生生蹦出兩個字,“挺好。”
元裏沒再回話,專心吃飯。
吃了沒一會,楚賀潮就跟忍無可忍了一樣,轉頭皺眉看着元裏,“你一直舔嘴巴幹什麽?”
啊?
元裏茫然,“我有舔嘴巴嗎?”
男人太陽穴一鼓一鼓,聲音低啞,“吃飯到現在,你足足舔了五次。”
元裏沒有任何感覺,他又下意識地舔了舔唇,就見楚賀潮的碗差點沒拿住摔在了地上。
元裏不明白他為什麽會這麽大的反應,無辜解釋道:“我嘴唇太幹,不舔難受。”
楚賀潮下颚繃着,低聲,“那就多喝水。”
“我喝了很多水,都沒用,幽州的天氣太幹了,”元裏下意識看了眼系統內的天氣預報,未來整整一周都沒有雨,他嘆了口氣,“你看,我嘴上都幹掉皮了。”
楚賀潮看了一眼,又飛速移開目光,咽咽口水,好似不耐煩地道:“嬌氣。”
元裏呵呵兩聲道:“……只是幹掉皮而已,怎麽就是嬌氣了。”
男人看他一眼沒說話,随即放下了碗筷走了出去。沒過多久,就拿了一個小碗走了過來,放到了元裏面前的桌子上,“抹在嘴上就不幹了。”
元裏一看,裏面是熱開的豬油,透着一股子腥臭味。他給拿到了一邊,敷衍道:“吃完飯就抹。”
楚賀潮看出來了他的嫌棄,皺眉把凳子拉到元裏面前,直接坐了下去,“擦不擦?”
他身高馬大的身形威武極了,才三月份而已,他就已經只穿了單衣。将軍剛剛才從練武場上下來,領口被汗浸濕,身上還有着一股汗臭味。
臭烘烘的,熱氣燙人,讓元裏都有些不自在。
元裏嘴巴有點刺痛,不想弄,假裝沒聽見地埋頭吃着飯。
楚賀潮抓住了他的手腕,用蠻力将元裏手裏的碗筷拿下去放在了桌子上。一手拉着元裏屁股下的椅子,竟然生生靠着臂力讓元裏轉過身面對了他。
元裏雙眼瞪大,不敢置信地看着楚賀潮。
他可是一個成年男人,體重不輕的!這地也不滑,但看楚賀潮的樣子卻輕輕松松的,眼皮都沒眨一下。
楚賀潮的兩只腿放在椅子兩旁,防止元裏逃跑。手臂一伸,拿過來了油碗,就要沾一沾油給元裏抹上。
“等等!”元裏眼皮一跳,委婉地道,“你的手套洗了嗎?”
楚賀潮嘴角抽了一下,脫下手套,用傷痕累累的手沾了一點豬油,稍微碰了碰元裏的唇。
元裏“嘶”了一聲,皺起眉頭,含含糊糊地道:“要不你還是戴手套吧,你這手碰上去更疼。”
元裏的嘴幹得都有些皮膚緊繃,像是腫了一樣。楚賀潮的手一碰,刀剌過一樣難受。
“手套不行,手也不行,”楚賀潮眉頭越皺越緊,看着元裏的唇,內裏的無名火燒得更是兇猛,他煩躁無比到了極點,竟脫口而出道,“我難不成還得用舌頭給你塗一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