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回到府裏後,楚賀潮就派人去查蔡集府中是否有洛陽的人來了。

幽州很大,薊縣也不小,還有胡人來來往往,幾個來自洛陽送信的人完全不會引人注意。如今的世道不好,地界和地界之間到處都是逃難的難民,別說是在薊縣,哪怕是在翼州刺史吳善世的地盤,亦或者是陳留王的地盤,他們也不知道天天在自己地界上過來過去的人都是誰,又來自何方。

從今天這事,元裏看到了一個大漏洞。

楚王府對幽州的掌控力太低了。楚王夫婦長久地待在洛陽,久不回幽州,楚賀潮更是駐守在北疆,很少能回到幽州一次。楚明豐雖聰明,但他身體不夠,也遠在千裏之外,也是有心而無力。

一個主子都不在,幽州就這麽荒廢了十幾二十年,楚王府的勢力還比不過當地的豪強地主。

這樣不行。

今天一天又是胡人細作,又是蔡集的異常,讓元裏的警惕防備心突生。

誰知道幽州內還有多少牛鬼蛇神混跡在其中?

就應該一點點排查幽州的底層,這樣才能真正地牢牢掌控幽州。

可是元裏的糧料院還剛剛建立,根本無法即刻培養完善的情報組織。

他們在蔡集的宴席上根本沒吃多少東西,回到府裏,兩個胃口大的人都餓了。讓廚房趕緊上點飯菜,兩個人坐在了膳廳吃飯。

吃飯的時候,元裏還在想着事。額頭就忽然被彈了一下,擡頭看去,楚賀潮沉聲教訓道:“吃飯。”

嘴上嚴厲,偏偏還忍不住笑,哪裏還有初次見面時的傲慢和冷厲,樂得跟個傻子似的。

元裏乖乖地應了一聲,開始吃飯。他的飯量不少,反而比很多人都多,但楚賀潮的飯量比他還大,吃的也很快,一碗飯沒一會就見底了。

看他吃這麽快,元裏伸出筷子攔了他的筷子一下,“你吃飯別吃這麽快,對身體不好。”

楚賀潮挑眉,放下筷子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地瞥着元裏,有些痞氣,“這就開始管着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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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裏默默看了他一會,收回筷子埋頭吃着飯,不理他了。

沒過一會兒,放在桌子底下的手被男人悄悄握住,又被捏了捏,楚賀潮低聲在耳邊道:“行行行,都讓你管。”

吃完飯後,兩個人一起去散了散步。

莊園裏地方大,林子也多。南側挖了一個湖,前些日子的雨水一落,湖已經漲滿了,湖畔長出了許多荷葉,只是荷花還藏在花苞之中不露頭,裏頭還有不少錦鯉游曳。

在人前時,元裏和楚賀潮正經極了,客客氣氣的不說,走路時中間還隔着一個人的距離,有多能裝模作樣就多裝模作樣。等走到林子裏隔開所有人視線的時候,元裏就被男人抱上了。

楚賀潮雙臂環在腰間,溫度炙熱,道:“親一口。”

元裏挺喜歡和他親的,就擡起頭迎了上去。

林子裏有鳥雀躲在枝頭上叽叽喳喳,看看一會他們,又低頭啄着自己身上的羽毛。

樹幹晃動了幾下,葉子飄落,蓋了一頭。

楚賀潮把元裏頭上的葉子摘掉,笑了,聲音比平時沙啞,透着股令人耳紅心跳的味道,“楊忠發說有媳婦的滋味很好,我以前不覺得有什麽好,現在可算是知道了。”

他不知道親女人和親男人有什麽區別,但他知道親自己的心上人是什麽感覺,心中鼓噪,這滋味一輩子難忘。

讓楚賀潮心裏滿得快要溢出來,有些欲罷不能。

靠在樹上的青年頭發亂了些,發冠要掉不掉,滿面潮紅,雙眼卻明亮有神,看得楚賀潮又有些口幹舌燥。

男人低頭,又親了兩下。元裏嘴唇黏着,鼻息間都是兩個人的味道。

被親得耳暈目眩的,楚賀潮又低聲哄道:“張嘴,讓我進去。”

元裏推了推人,說不行,“你沒發現嗎?你戳到我了。”

都是年輕人,元裏自己心裏也有點燥。

但是他沒談過戀愛也見過豬跑,他們才第一天确定關系,親上嘴已經很快了。

元裏覺得他們還是要循序漸進的。

楚賀潮道:“沒發現。”

元裏瞪他一眼,覺得他還真是不害臊。男人卻笑着抓住他的手,往自己身上拉。

樹葉掉的更多,那幾只看熱鬧的鳥雀拍着翅膀就飛走了,在林子上空盤旋。

蛙叫響起,小飛蟲在周圍亂飛着搗亂。

深春的傍晚,天氣不冷不熱,樹底下的人卻出了一身的汗。元裏累了,沒忍住捏了一下。

閉着眼壓在樹上的男人濃眉緊鎖,痛得悶哼。

元裏看着他的臉。

汗水滑落,英俊的臉龐碾轉出來性感又隐忍的神色,下颚繃起。

元裏移開眼,覺得心跳有點快。

楚賀潮睜開了眼,又氣又笑,“這麽壞呢?”

元裏抽出手,在他身上不客氣地抹了幾下。男人滿足後的神情很是餍足惬意,他也沒在意,拿着手帕草草清理了下自己又處理了周圍之後,牽着元裏的手繼續在湖邊散步。

路過幾顆柳枝快要垂到湖面上的綠柳時,元裏忍不住伸手摘下來了一個長枝條,在手裏鼓弄,“我跟你說個事。”

楚賀潮也摘了根草在嘴裏咬着,渾身透着股懶洋洋的勁兒,“說吧。”

“你還記得我先前說過的安置傷兵的辦法嗎?”元裏問。

楚賀潮點點頭,嘴裏那根青草晃來晃去,“記得。因為有你安置傷兵,士兵跟着我打呼延烏珠時才會那麽拼命。”

元裏抿唇一笑,“我之前說過,傷兵的作用很多,有一條就是可以派他們深入底層,從底層掌控幽州的每一個角落。”

這相當于也是傷殘士兵的再就業了。

當然,他們不止可以深入底層當個消息收集人員,還可以成為村長或者小官小吏,元裏會教導他們識字和知識,他也希望這些傷殘士兵們可以将這些知識從基層開始教導給百姓。

元裏也不是期望百姓能學到什麽大知識,但是他希望百姓能夠開始識字,哪怕是“一二三四五六七”,能多識一個字就多識一個字。

這是元裏從來沒和任何人說過的野心。

他想要打破士人對百姓的學術壟斷,想要開啓民智,想讓察舉制變成科舉制,給百姓魚躍龍門的階梯,讓那些毫不在乎人命高高在上的士人們失去他們的特權。

但這個目标是要慢慢來的。

他繼續說道:“幽州內的胡人很多,其中的絕大多數已經和北周的百姓成婚生子,融入了北周,這部分人是無法驅逐出幽州的。但還有一部分的細作刺客混跡在了其中,我想讓受傷不重的傷殘士兵混入其中,從底往上探查,可以緩緩排查整個幽州內身份存疑的人。”

“而且還有蔡集的這件事,”元裏嘆了一口氣,手裏的柳條已經編成了一個草環,他擡手把草環戴到了楚賀潮的頭上,發愁道,“你看,蔡集說不定都知道了一些洛陽傳來的消息,我們一個大将軍,一個幽州刺史,還什麽都不知道呢。”

楚賀潮長相英俊得充滿男人味,帶上滿是綠葉的草環後有些好笑。他嘴角抽抽,把草環摘下來放元裏的頭上,“洛陽也有我們的人。”

元裏眼睛一亮,頓時壓低聲音問:“什麽人?”

楚賀潮看他一眼,懶洋洋地道:“憑什麽告訴你?”

元裏:“……”

他轉身就走。

楚賀潮幾個大步走上來,摟着元裏的肩膀調笑,“生氣了?”

元裏板着臉,不茍言笑。

楚賀潮站起身,往周圍看了一圈,沒看到什麽人,便從背後抱住元裏,寬闊的腰背彎着,下巴墊在元裏的肩頭上,低聲哄着,“是不是又在騙我生氣?”

他的氣息噴灑在元裏的臉側和脖頸,元裏的雞皮疙瘩瞬間起來了,想裝也裝不出生氣的樣子,忍不住笑開,偏過頭,使勁躲着他腦袋,“太癢了,你快起來。”

楚賀潮低低笑了兩聲,在他脖子上親了親。

到了晚上,男人有了點胡茬,紮人,又癢又痛。

頭上的草環歪歪斜斜就要掉下來,被楚賀潮一把抓住,重新又戴在了元裏的腦袋上。

元裏突然認真地看着楚賀潮,“我想看你戴。”

楚賀潮眼皮跳動一下,當沒聽見,“什麽?”

“戴草環,”元裏忍笑,做出失望的表情道:“在郡守府的時候,你還和我說我要什麽給什麽……”

楚賀潮額頭蹦出青筋,半晌,他忍耐道:“拿來。”

原本還失望的青年瞬間笑開了,把草環整理了一番還不滿意,又匆匆從路邊摘了幾朵紅紅黃黃的野花別在了草環上。

楚賀潮眼睜睜地看着草環上的花越來越多,忍氣吞聲。

終于,元裏滿意了,将花環戴在了楚賀潮的頭上。

這個時候,男人反倒平靜了下來,雙眼盯着元裏,“開心了?”

元裏點了點頭。

楚賀潮心裏松快了,他揉了揉元裏的手,笑得隐晦,“做我媳婦,是不是比做楚明豐媳婦要開心?”

元裏道:“其實我和楚明豐……”

楚賀潮眉頭壓着,笑容沒了,神色陰郁,“別和我提他。”

元裏:“……”

楚賀潮摸了摸元裏的臉,緩和了臉色,“行了。我都不在意他了,你也別想着他了。以後他不是你上個亡夫,就是你大哥,來,低頭跟地裏的人喊聲大哥。”

元裏以為他是在說笑,但楚賀潮的神色卻很較真,他想了想,還是打算讓男人開心一下,在心裏跟楚明豐說了一句對不起,低頭喊了一聲,“大哥。”

楚明豐,對不起。

我好像掰彎你的弟弟了。

但是我也被掰彎了。

咱們是不是扯平了?

楚賀潮開心了,摩挲着元裏的脖子,又親了上去,“乖。”

元裏被親得又流了一身的汗,嘴巴的口水都沒了。他緩緩眨眨眼,推開了男人,“還有事沒有說完。洛陽若是有我們的人,發生大事時會給我們傳來消息嗎?”

“會,”楚賀潮有些漫不經心,他思索了一會,“父親雖然不涉朝政,但他的同僚還有不少身在朝堂之內。楚明豐的門客也有許多,若當真有重要的事,定會派人傳給我。”

元裏若有所思,“或許現在已經傳給你了,只是他們認為你在北疆,将消息送到了北疆而已。”

楚賀潮很平靜,“不急,靜待消息便可。至于你所說的派傷兵混入底層一事,我相信你可以安排好,做你想做的便可。”

兩個人這一散步,便散了整整半個時辰。将湖繞了一圈後才慢悠悠地出了林子。

出了林子後,兩個人交握的手松開,中間又隔了足有一個人可站的空隙。

元裏握了握拳,掌心汗濕。

他餘光去看楚賀潮,男人似有所覺,朝他看了過來。

雙方視線碰撞,楚賀潮扯扯唇,露出了一個笑。

在莊園中,他們的房間就在隔壁。兩個人往房間走的時候,遠遠就看到了元單正站在元裏的房門前焦急踱步。

元裏心生奇怪,走快了兩步,叫道:“文翰?”

見到他們回來,元單滿面欣喜,快步上前兩步握住了元裏的手,激動地道:“樂君,你總算是回來了!”

楚賀潮看着他們交握的手一眼,當做沒看見一樣收回了眼神。

元裏安撫地拍了拍元單的手,鎮定地問道:“別急,發生什麽事了?”

“是好事!大好事!”元單滿臉通紅,說話都有些飄,可見興奮激動到了一定的程度,“崔言做出了一個弩!那弩可連發,火力比弓箭要大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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