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二天醒來之後,元裏看到身邊沒人,下意識往窗邊看去,窗戶已經被關上了。他心裏松了口氣,這才讓外面的仆人進來。

早飯,元裏是和楚賀潮一起吃的。

仆人送來冷水浸泡過的毛巾,楚賀潮擦了擦手和臉,涼意浸入,舒服了不少。

他身上還冒着熱氣,那是晨起鍛煉後的殘留,即使匆匆沖了個澡,熱意也沒消散。

周圍都是人,元裏規規矩矩地和楚賀潮隔着一個座位坐着。

楚賀潮把毛巾扔給仆人,看了看面前的飯菜,又擡起眼皮很快地看了元裏一眼,把面前的肉羹推到了一旁,跟仆人道:“上些素食和瓜果,我這幾天就吃這些,不沾葷腥了。”

仆人應聲退下。

元裏沒忍住擡頭看了楚賀潮一眼,男人見他看了過來,眉頭輕佻地動了兩下,充滿戲谑。

元裏道:“你喜歡吃就吃,別委屈自己。”

男人似笑非笑,“不了,這不委屈。”

元裏知道他是為了什麽,想起自己昨晚說過的話,就沒忍住嘆了口氣,埋頭喝着湯。

飯還沒吃完,楊忠發便在外頭求見。

仆人帶着他過來,見到正在吃飯的兩人,他頓時一樂,湊過來道:“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我這也還沒吃飯呢!将軍,大人,不介意多我一個吧?”

楚賀潮笑罵道:“要吃趕緊坐下,不吃就趕緊滾。”

“哎,吃吃吃。”

楊忠發直接坐到了空位上,仆人端上來一份菜肴放在他的面前。他喝了一碗湯墊墊肚子,這才有時間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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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一看桌上的菜肴就是一驚,本來要說的話也忘了,“将軍,你面前怎麽都是些寡湯寡水?”

将軍平時不是很愛吃葷腥嗎?

楚賀潮随口敷衍道:“這幾天有些上火,敗敗火氣。”

眼睛沒往元裏的方向看一眼。

元裏也專注地看着面前的飯菜,不擡頭也不參與。

楊忠發不像元單那般好糊弄。這個老将看似粗魯,實則粗中有細,敏銳力極強。

他們要多多注意。

楊忠發嘿嘿一笑,“您是該敗敗火氣,這幾個月邊關無事發生,幽州也風平浪靜,我看您這就是被憋出來的。”

楚賀潮剛想要說話,元裏就被湯水給嗆着了,彎腰背過身低聲咳嗽着。

元裏剛咳幾聲,楚賀潮就快步走到他的身邊,将手帕遞給他,拍着他的背。等他咳嗽聲變小了後,又給他遞了杯水。

動作克制又含蓄,關心都被隐藏在了其中。

元裏接過,客氣地道:“多謝将軍。”

“無事。”楚賀潮看了他一會兒,确定他已經好了才走回去,問楊忠發道:“你繼續說。”

楊忠發擔憂地看了元裏一眼,元裏笑着搖搖頭,他才繼續往下說道:“将軍,您昨日交給我的舞姬還有元大人捉到的那兩個人都已經審問了。他們确實是細作,還是骨力赤派來的細作。”

楚賀潮皺眉,“那些細作為什麽接近元裏?”

楊忠發道:“因為骨力赤想殺元大人。”

楚賀潮臉色一變。

元裏聽了倒是毫不意外。當初親眼看着他預測天降大雨的人裏就包括骨力赤,骨力赤畏懼他的手段從而想要殺掉他也是能夠預料到的事情。

只是沒有想到,距離他預測那場大雨才過了一個多月而已,細作就來了,骨力赤竟然這麽着急想要殺了他嗎?

楚賀潮逐漸變得面無表情,周身氣勢駭人。

楊忠發低聲勸道:“骨力赤歸降于朝廷,屬于北周的屬臣。曾經還聽過朝廷的命令抵禦過匈奴侵犯,明面上咱們不能對他動手,将軍。”

楚賀潮扯唇,眼裏沒什麽笑意,“我知道。要是能對他動手,你以為我還會坐在這裏?”

說完他就收了笑,靠着椅背什麽話都沒說,也沒什麽表情。

不知道在想什麽,看着有些吓人。

楊忠發了解他,一看他現在沉默不語的模樣就知道楚賀潮是真的在想怎麽才能處理掉烏丸人。他在心中咋舌,反應不必這麽大吧?

他們又不是第一次在身邊發現細作了,将領中的誰沒經歷過這等危機?元裏也沒有受傷,以往将軍被冒犯時也沒有這樣,怎麽這次火氣就這麽大呢?

難道真是因為上火了?

楊忠發也沒多想,“我從他們嘴裏還問出了一些細作,将軍,你看咱們是抓還是不抓?”

“盯着他們,”楚賀潮終于說話了,“看看他們和誰接觸過。”

楊忠發應了一聲,吃完飯就離開了。

等他離開後,元裏看着楚賀潮的表情,低聲道:“生氣了?”

楚賀潮揉着眉心瞥了他一眼,“你不生氣?”

元裏誠實地搖搖頭,“我早就猜到了。”

楚賀潮直接氣笑了,好家夥,他在這兒氣得心肝脾肺疼,被盯上的正主兒還一點感覺都沒有呢。

這頓飯他都不想吃了,剛起身想去外面吹吹風冷靜冷靜,元裏就默默地說了一句,“越生氣火氣越大……你東西還沒吃完呢……”

這句話讓楚賀潮成功停下了腳步,他板着臉又坐下,把一桌子的素菜瓜果給吃完了。

吃完飯,兩個人便分開各自處理事宜。

傍晚的時候,元裏才從征兵的場地回來。回來後沒見到楚賀潮,問仆人道:“将軍呢?”

仆人道:“将軍被楊大人府中的人請走了。”

元裏點點頭,但吃完飯的時候,楚賀潮還是沒有回來。

先前那個告訴元裏楚賀潮去向的仆人才想起來,“大人,将軍先前吩咐過,若是他晚膳前沒回來,您就別等他先用膳吧。”

元裏應了一聲,一個人用完了晚膳。晚膳後不久,趙營前來求見,告訴了元裏盯守蔡集府動靜的結果。

“他昨晚往城外運家財了?”元裏皺眉思索了片刻,“運到哪兒?”

“我們跟着去看了看,是運到蔡大人薊縣外的一個農莊中。”趙營道。

元裏思索片刻,“他的家眷可有一同出去?”

趙營搖了搖頭,“只有金銀財寶,絹布字畫。”

元裏讓他繼續盯着,心中思量着蔡集到底是在想什麽。

一個想法逐漸浮出水面,難道蔡集是想要離開幽州嗎?

但他一個幽州廣陽郡的郡守,會舍得棄官而去?

蔡集到底知道了什麽事,才能讓他做出這些反常的舉動……

他冥思苦想着這件事,一直想到睡覺時還沒放下,就聽有人從窗戶爬了進來。

酒味和男人的氣息靠近,楚賀潮從背後抱住元裏,悶悶笑道:“怎麽還沒睡?”

元裏掙開他的懷抱翻了個身,坐起來看着楚賀潮,表情嚴肅,“你下午去哪兒了?”

今晚是十五,月亮圓,月光從窗外打進來,銀盤似地微微發着光,可以隐隐約約看清男人黑黝黝的高大身影和表情。

楚賀潮随意坐在床邊,語氣含着輕微的醉意,低沉,“關之淮帶個人從北疆趕了過來,找到楚王府時發現楚王府被燒沒了,就去找了楊忠發。楊忠發準備了一桌好菜,請我過去喝酒。”

元裏不說話。

楚賀潮摸黑拉過他的手,放在唇邊親了親,“喝酒的時候都在想你吃沒吃好,沒什麽心情用膳,現在肚子裏還是空的。”

他把元裏的手拉到自己的肚子上,元裏果然感受到了饑餓的幾聲震動。

元裏頓時教訓道:“楊忠發準備了好菜,你不吃豈不是浪費了麽?”

心裏嘟囔,在家挺能吃,怎麽在外面反而張不開口了。

楚賀潮嘆了口氣道:“我倒是想吃,只是那膳食要麽是肉羹要是是烤炙,都是葷腥。為了能早日被你親,只能忍着不吃了。”

元裏:“……”你可真夠拼的。

他最終是披上衣服到小廚房裏給男人煮了碗清湯面。

楚賀潮毫不挑剔。吃着吃着,他就忽然笑了,從碗裏撈出一筷子面條遞到了元裏的嘴邊,元裏也跟着吃了幾口。

“有點鹹了。”他皺眉,誠實地對自己的手藝做出評價。

楚賀潮說沒有,“我吃着正好。”

他整整吃了兩碗才舒服地放下碗筷,昏暗的燭光下,那點酒氣也醒得一幹二淨。

廚房裏沒有人,但兩個人也沒有多說什麽。将碗筷收拾好了之後,并肩走到湖邊散步消食。

這會兒已是戌時三刻,天色已晚,正是入睡的時候。

月光将兩個人的身影拉得很長,湖面泛着銀光。走到偏僻的林子中時,楚賀潮抱住了元裏,想要親他。

元裏捂住了他的嘴,“你嘴裏還有酒味,難聞。”

楚賀潮濃眉皺着,“我怎麽覺得只有面條味。”

元裏不願意給他親,楚賀潮也沒辦法,無奈地放棄,抱着元裏摩挲着元裏的後脖頸。

一遍又一遍,從後脖頸摩挲到臉側,眼睛旁,皮膚都被摸得發麻,楚賀潮對元裏的渴望和想說的話都在這一遍遍的摩挲中傳遞了過去。

讓元裏都有了些喝醉酒的微醺之感。

沒過一會兒,元裏抓了抓手臂,“回去吧,有蚊子咬我了。”

楚賀潮摸了摸,真的摸到了兩個挨得極近的小疙瘩,他低罵了一句,“咬我媳婦算什麽本事,有本事來咬我。”

他試圖找到罪魁禍首,但蚊蟲太多了沒找到,便拉着元裏往回走。

元裏幽幽地道:“你沒被咬過嗎?”

楚賀潮笑了,“還真沒有。”

元裏心裏不平靜了,“羨慕。”

他就很招蚊子咬,而且是從上輩子到這輩子都招蚊子咬。古代的蚊子比後世還要毒,一咬就是一個大包,元裏很羨慕那些不招蚊子咬的人。

但轉念一想,也許不是蚊子不咬楚賀潮,而是楚賀潮皮太厚,蚊子咬不動。

這麽一想,他就忍不住笑了。

回去後,元裏本來還想要問問楚賀潮關之淮帶人來薊縣的事情,但楚賀潮匆匆就回房了。見他這樣,元裏以為他累了要休息,便遺憾回了房。

沒想到過了一會兒,楚賀潮又悄無聲息地進來了元裏的房間,帶着一身水汽地上了床。

元裏小聲道:“你不是回去睡覺了嗎?”

男人火熱地抱住他,潮濕的呼吸靠近,“親完再睡。”

元裏張張嘴,想要說話,但話卻被堵住,唇舌都被對方奪走。

等停下時,元裏滿嘴都是他送給楚賀潮的牙膏味。

楚賀潮微微喘息,沙啞問道:“手臂還癢嗎?”

元裏點點頭,“癢。”

楚賀潮不要臉地道:“口水可以止癢,我給你止止癢。”

元裏嘴角抽抽,“不用了。”

但楚賀潮卻跟沒聽到一樣,自顧自地給他止癢。

外頭的聲響逐漸平靜了下來。

過了好一會兒,元裏才催促道:“別鬧了,我有事問你。”

楚賀潮笑了兩聲,懶散地靠在床頭道:“問吧。”

元裏:“關之淮帶着人來找你,是洛陽傳消息來了嗎?”

“嗯,”楚賀潮笑了笑,又平靜地道,“建原帝不好了。”

元裏睜大了眼睛。

建原帝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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