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東大院這邊, 內院的正房晉氏和賈小妞吃着晉氏陪嫁廚子和原來東小院的廚子共同做的家常小菜。
而前面的小花園子裏, 等到賈琏來了不久,菜就上齊了。四人剛剛舉筷子,便看到周瑞家的和元春等人款款而來。
水源背着元春,所以起初并未發現。倒是賈代善這個坐在水源對面的人首先發現了元春,當下臉就黑了。
看了一眼将蜜水當酒飲的大兒子, 賈代善轉頭看向賈琏。賈琏見自家祖父看自己,又見祖父使眼色,順着祖父的目光看去。一雙漂亮的桃花眼瞬間瞪大了。
賈元春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這亭子不少, 可也不大,所以賈代善在下人們上完菜後,就将下人都打發到外面侍候了。
此時外面站着的下人也有看到賈元春過來的, 不過大多數人都不敢回頭朝裏面張望, 于是賈代善便只能支使孫子出去攆人去了。
賈琏是恨屋及烏,對于賈元春也沒啥好感。此時見她不顧男女大防跑到大房宴男客的花園子裏來,眼珠子轉了轉, 便想到了個主意。
說了兩句抱歉的話, 賈琏起身離席。水源見賈琏突然離席, 擡頭瞄了他一眼, 繼續吃着賈府準備的飯菜。
又不是小胖妞,他沒那麽多的閑心。
賈琏離席出了亭子, 到門口的時候直接對着他的小厮吩咐了兩句,讓他快跑着去內院找太太。
他們這位新來的太太最重視規矩,怕是見不得賈元春這般行徑。到時候又可以下二房的臉面了。
打發走了小厮, 賈琏往下拽了拽衣袍下擺,便朝着站在臘梅樹上與抱琴和周瑞家的品梅的元春走去。
“大姐姐,你怎麽到這裏來了?”
元春早就聽到了身後的腳步聲,雖然她不知道來的人是誰,但是聽那腳步聲便知道來的只是一個人。
想到那位皇子的身份,元春便知道她的祖父和大伯是不會放任那位皇子一個人在府裏晃蕩的。
可就算是知道不是那麽皇子,元春也要表現出一副全然不知情的樣子。
做戲,就要做全套。
正在與抱琴和周瑞家的裝模做樣的元春聽到賈琏的聲音,心底有些失望,卻也有些了然,笑着回頭對賈琏笑得很是春花燦爛。
“原來是琏兒,倒吓了我一跳。”元春說話時,還柔弱的用手摸了摸仿佛真的在狂跳的心口。
賈琏看元春,眼裏有些迷茫。
面前的賈元春好像哪裏不太對勁的樣子。
笑容怪怪的,就連動作也變得怪裏怪氣的。
不足七歲的賈琏,因着某魚的介入,親爹還沒色起來,所以此時還真的不懂什麽是風情。因此看元春的動作和表情,雖然奇怪卻找不到問題的關鍵。
被元春的作态弄得有些個懵,但賈琏還記得他來這裏是幹什麽的,于是又問了一遍元春怎麽會在這裏,并且非常‘好心’的告訴元春亭子裏有外男。
元春聽了賈琏的話,還沒有回答賈琏的問題,先是飛快的掃了一眼不遠處的亭子,然後直接讓自己羞紅了臉,拿着帕子在臉上一擋,半轉了個身,那副樣子,更加的帶着幾分預語還羞。
“母親新得了幾樣點心,剛剛給大伯母請完安,想到這邊小花園裏的臘梅是全府開得最好的,便想摘上幾枝回去插瓶。”頓了頓,元春又難為情的問賈琏,“怎麽,怎麽宴請外男不在前面,卻跑到了花園子裏來了?”
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元春的語氣裏滿是嗔怪。
賈琏見此,整個人都懵逼了。
做了幾個深呼吸,賈琏直接對元春說道,“大姐姐既然已經知道了外男在此,還是快點離了這裏吧。”
帶着幾分無奈,又有幾分溫柔的瞪了賈琏一眼,“原是不知道大伯竟然如此安排,現在既是知道了,如何敢逗留?罷了,罷了,今兒這臘梅是摘不得了,趕明兒我再來。”
元春說完還微微仰頭,目光似留戀又是喜愛的看了一眼滿樹的臘梅,纖纖玉手做蘭花指狀遞給了身旁的抱琴。
嬌媚柔弱的扶着抱琴步步生蓮的走了。
真的是步步生……蓮。
早就得到消息,丢下筷子跟着晉氏來到小花園的賈小妞看着元春所過之處留下的小巧蓮花印記,吃驚的看着她。
哎呦我去,這人類真會玩。
眯着眼仔細的打量元春留下的蓮花腳印,賈小妞非常好奇元春的那雙鞋子裏到底裝了多少粉末。
就這心思,不進後宮那修羅場都是屈才了。
晉氏見了,心中也是這麽想的。
這二房的大丫頭心思可真夠多的。
晉氏和賈小妞剛剛在屋裏用膳,元春便到了。說了兩句話元春便告辭出去了。臨出去時,晉氏還說了他們這裏有外男,讓元春不要往前面去。哪成想元春答應的好好的,但沒多久,晉氏便收到了元春去小花園裏摘花的消息。
當即丢下筷子帶着賈小妞過來了。
剛到亭子附近便遇到了賈琏打發來找她們的人,于是晉氏與賈小妞一起觀看了元春的表演。
賈小妞是僞小孩,晉氏又是大齡已婚女青年。元春這種手段,一看就知道都是宮裏的嬷嬷教導出來的。
三人雖說都有宮中嬷嬷教養,但賈小妞那裏,只是标配,現在還沒有學到什麽。而晉氏卻早就進修過這一段了。
反正不管怎麽說,晉氏和賈小妞算是看明白元春剛剛那表演是沖着誰去的。
只可惜,那亭子裏的男人,賈代善全程黑着臉,賈赦看着他老子的臉吓的頭都不敢擡。
賈代善黑臉的原因,最開始只是單純的沖着元春突然出現在這裏。之後賈琏出去後,賈代善的這個角度正好看到了元春所有的動作。
賈代善什麽年紀,又是什麽閱歷。自是看明白了元春那一舉一動間帶着的風情誘惑。
雖然知道元春不可能對着一個七歲大小的堂弟做出這種亂了身份的事情,但賈代善還是怒了。
若是因此讓他上進又伶俐的乖孫子長歪了,而長歪的原因還是因為這種事,他還有什麽臉面去見列祖列宗?
小小年紀不學好,竟做些沒臉沒皮的事情,賈家的臉面還要不要了?
這樣的孫女,這樣的孫女……
賈代善垂下眼簾,掩飾眼中的冷漠和殺意。
相較于賈代善,真正的主角水源,回頭一看,則是滿臉的嫌棄。
如果說有什麽事情是讓水源厭惡的,那便是花銷了。他這人連一文錢掰開兩瓣花,都覺得是一種奢侈和浪費,自然更看不得旁人鋪張浪費。
其心性如何通過這一點便可窺知一二。
如果說有什麽事情是讓水源深惡痛絕的,那便是橫征暴斂取之無道。
這裏面最典型的便是王夫人了。
滿京城,凡是接觸過水源的人都知道水源視財如命。為了斂財,無所不用其極。
但是滿京城的人也都知道水源最痛恨的便是為了銀錢做那些不擇手段的事。
比如說放利子錢。
自前兩年起,便有人跟水源提起過這種一本萬利的生意。然而在水源知道了生意背後的血腥和污穢後,水源首先做的事情便是将給他出意的人丢到了大理寺的天牢。
引誘皇子放利子錢,這種案子雖然從沒有接過,但大理寺的人還是知道要怎麽處置的。
大理寺将來人調查了一遍,然後寫成了折子知會當今。
當今看了折子吓了一跳。
受驚之後又帶着一份安慰與喜悅。
還好,還好。
他老兒子雖然是個死要錢的,但卻也知道什麽錢能要,什麽錢不能要。
為此,當今特意獎勵了水源一番,又許諾他成年後将他放到戶部。當然有獎勵就會有懲罰,那在背後算計水源的人也沒落下什麽好就是了。
前事暫且不提,只說此時東大院裏大房一家吃着飯,二房的王夫人竟然讓名揚京城的屁精和已經到了避嫌年紀卻仍是跑到大房來的元春一起給水源‘加餐’,這就不得不讓水源想到王夫人了。
由于對王夫人放利子錢的事情很是厭惡,因此水源對元春自然也沒有什麽好印象。
“聽說府上的二房是住在榮國府最西邊的。本以為榮國府家大業大,怎麽連你們家的姑娘摘個臘梅還都得從最西邊跑到這最東邊。武将家的姑娘,果然不與尋常。”說完頓了頓,突然想到今天将他撲倒的小胖妞,水源精致的容貌突然一笑,笑得中的愉快,讓人有些摸不到頭腦。
這麽難聽的話,為啥這位殿下還能笑得這麽歡快?
難道在這位殿下心裏,面前的事以及直白的說出這種話還能讓他高興?
被水源的反應弄得摸不着頭腦,旁人也不好随便接話。
水源本來也沒有想過有人接得上話,他半歪着身子,一只手拿着晉氏讓人送來的裝着蜜水茶杯子,一手支在腦袋上興致勃勃的看着賈元春演的獨角戲。
這種戲碼,水源自記事後,幾乎隔三差五的就能遇見一回。趕上大選之年,一天遇上個兩三回都不算多。
以元春的演技功底,水源只能說……一般般。
就這樣浮誇的演技,在宮裏都打不起一個水漂就得沉底。
眼中的鄙夷和輕視非常的濃郁,不過等到水源發現賈小妞時,眼中的神情卻突然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