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節

掌,暗惱自個多嘴。

“夠了!”

帝王威嚴的呵斥聲驟然驚徹大殿。

目光自下首烏泱泱跪着的一片掃過,獨孤凜疲憊地合上眼眸,神情冷淡:

“再有敢為皇後求情者,拖出去,杖五十。”

孫進忠猛地一個激靈,牙齒抖得咯咯作響,再不敢多言。

紅瑪瑙耳墜平靜地躺在掌心。

像是昨夜她情l動時的兩滴淚,綴在潮.紅的臉頰上。

獨孤凜喉結一緊,只覺得墜子在他掌心發燙。

心下隐隐有些煩躁。

是啊,不過是個不識好歹的女子而已。

他有甚麽好惦念的呢?

由她去。

世家的手段獨孤凜再清楚不過,預備刺殺明斟雪的死士訓練精良,出手狠辣果決。

不出兩刻,中宮皇後遇襲身亡的消息便會傳遍盛京。

屆時只需吩咐人預備着去給明斟雪收屍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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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卑若蝼蟻的女子,無需在意。

無需在意。

獨孤凜令人焚香烹茶,讓樂班将新排練的曲子獻上來。

歌姬抱琴盈盈一禮,落座後玉指輕撥,悅耳的琴音便自指尖流出,技藝精湛,如鳴珮環。

樂聲繞梁,香霧袅袅,衆人一時忘卻了方才的變故,逐漸松懈下來。

獨孤凜眉心卻越皺越緊。

韻味悠長的琴聲沒能讓他放松下來,反而心緒越發紊亂。

亂,亂,亂……

像是被人拿着犍稚,敲木魚似的一下一下敲擊着心口。

阖宮上下沉醉之際,帝王突然起身揮袖将案上奏折盡數掃落,厲聲怒斥道:

“聒噪!”

樂聲驟然崩止,衆人大驚失色,紛紛跪地求饒。

“陛下息怒。”

“陛下饒命啊……”

琴聲婉轉,頗有些水韻江南的清雅意味,哪裏聒噪了?

躁動難安的,分明是他的那顆心。

獨孤凜臉色陰沉,心底沒由來地升騰起一陣煩躁。

“孫進忠,将那副琴呈上來。”

被點到的大監心髒突突直跳,他忙應了聲,雙手托着琴跪呈。

獨孤凜擡手撥弄了幾根弦。

鑿鑿兵戈之聲自顫動的琴弦間洩出。

獨孤凜摩挲着指腹。

輕顫不止的琴弦令他不合時宜地想起那張姣好面容。

雨後桃花一般,嫣紅的櫻唇浸潤着他的水澤,小口小口急促呼息着。

獨孤凜操着奏琴時的指法,輕輕一撥,她便會顫得比琴弦還要厲害。

又想起了她……

眸底倏的聚起冷意,獨孤凜面上沉得駭人,十指越發急躁、用力。

原本奏出婉轉曲調的一把琴霎時成了殺.人利器,兵戈聲排山倒海襲來,催逼得人呼吸艱難。

萬馬嘶鳴,刀光劍影。

鋒利的琴音帶着鐵甲劍刃上的銳寒,越來越急,越來越急——

铮——!

弦斷了!

大殿陷入一片死寂,衆人尤自沉浸在刀光劍影裏,驚詫于眼前驚變,一時忘了呼吸。

“藏風!”獨孤凜抄起琴狠命擲下玉階。

暗衛頭領藏風應聲。

獨孤凜側目瞥了眼那支香。

一刻鐘将至,明斟雪快到承月門了。

世家的死士只怕早已按捺不住,急欲下手了罷!

獨孤凜眸底翻湧着種種激烈的情緒,許久後,他輕笑了聲,語氣冰冷:

“藏風,将宮內宮外埋伏的死士綁過來。”

他擦拭着指尖被琴弦劃破而滲出的血漬,頓了頓,漫不經心補充道:

“留活口。”

綁過來,留活口。

藏風聞得聖令瞳孔驟縮。

他是獨孤凜一手培養起來的,對帝王的手段再清楚不過。

再倔再強的人,只要落到了獨孤凜的手裏,活着只會比死了更可憐。

生不如死的折磨,無人扛得住。

當年血洗重午門一事,不就是個例子麽?

三年了,陛下已經許久不曾破過例了。

如今這是,為了娘娘?

3  插翅難逃

◎“斟兒想逃去何處,又能逃去何處?”◎

沉悶的空氣中彌散開幾縷血腥氣。

明斟雪腳步一頓。

周遭平靜無波,她的後背卻隐隐發涼。

似是被暗中藏匿的兇獸盯住了一般。

明斟雪心裏莫名發怵,不敢多做停留,只是随着宮人一昧往前走。

她不曾留心禦道兩旁的花叢。

殷殷血液将泥土洇出一片片深色痕跡,不多時便滲透至花枝根部。

秋冬時節半衰的草木被鮮血滋養得極好,飽餐一頓後回光返照似的開得格外妖冶。

走出幾裏地後,因着走遠了的緣故,那縷若有若無的血腥味散去了。

明斟雪心下生疑,皇城規矩多,縱使宮人犯了錯,宮中也斷無就地杖殺的條例。多半會被拖去慎刑司處置,何人如此大膽,敢在禦道上大開殺戒?

除了那個人。

他是九五之尊。

“把人給孤帶上來。”

獨孤凜撩起眼皮,平靜地看着數十名死士沒了骨頭一般,軟塌塌的被架着雙臂拖到玉階下,擺成跪拜的模樣。

的确沒了骨頭,也不成個人樣。

斂眸轉動着指骨上的墨玉戒,獨孤凜眼底的戾氣一閃而過。

帝王不疾不徐走至面前停住,死士頭領艱難擡起僅剩的頸骨,視線甫一擡至繡有金絲龍紋的袍裾處,驀地兩耳嗡嗡——

獨孤凜擡腳猛地狠踹到他心窩處,直踹的癱軟的身體晃成虛影飛出去,“砰”的砸到柱子上,發出一聲巨響。

死士嘔出一大口黑血,近乎沒了生息。

獨孤凜依舊不肯放過他,幾步逼至跟前,玄靴發狠地碾過那人的指骨,一腳踩住他的腦袋按在地上碾壓——

“你就是用這只手,拿刀對着皇後?”

腳下仍未卸力,死士頭領被踩得悶聲吃痛,烙鐵燙壞的嗓子眼裏卻只能發出含糊不清的“嗬嗬”嘶鳴。

“死士一生殺人無數,而今諸般手段用在你自己身上,滋味如何?”

獨孤凜神色陰冷,眉宇間盡是厭惡,怒喝道:

“你有幾顆腦袋,敢動孤的皇後!”

獨孤凜擡了擡手,藏風立即颔首遞上一把腰刀。

刃上薄而利,刀身寒光冷峻。

是把殺人利器。

初綻的桃瓣一般嬌柔的人,觸一下花瓣便瑟縮不止。白皙的皮膚用唇輕輕一燙會留下痕跡,動作稍重些便禁不住咬緊。

膽子也小,雷聲稍大點便會害怕地捂住耳朵。

一想到這把刀再遲些便會沾上明斟雪的血,獨孤凜怒火更熾,握住腰刀反手便朝那人捅去。

世家那幫老東西哪來的膽子,怎麽敢傷她!怎麽敢用這種利器去傷她!

獨孤凜怒不可遏,暴虐漸起,手下力道更重了幾分,旋着那人的傷口猛地将刀抽出。

刀下之人爆出殺豬般的嚎叫,生不如死。

獨孤凜扔了刀,接過帕子悠悠自得地擦拭着指縫間的血跡。眸底波瀾盡退,平靜得似是方才那慘絕人寰的一幕從未發生過。

沾着污血的帕子被扔到下首那人的臉上。

“藏風,拖下去繼續用刑。”

獨孤凜語氣冷冷,抛下一句便走,恍若未聞得身後此起彼伏的嘶啞悲鳴聲。

他擡起頭,視線穿過宮牆落在牆外的紅楓上。

樹頂的一片葉在勁風中搖搖欲墜,惹人憐惜。

如她一般,無助地抓住他的背,随他沉浮。

獨孤凜煩躁地按了按眉心,清楚察覺到自己失控了。

比如昨夜的放縱,再比如今日的殺虐。

獨孤凜知道明斟雪想逃,昨夜一腔怒火駕臨坤寧宮本是想當面質問她。

卻不想被明斟雪拒之門外。

獨孤凜笑了,笑得一衆宮人汗毛倒豎烏泱泱跪了一片。

很好,很好。

那個軟弱怯懦,受不得一點驚吓,聽着雷聲便會瑟縮在錦衾裏将自己裹成個白玉團子的嬌嬌兒,竟也會騙他了。

死不足惜。

卻也出乎預料勾起了他深埋心底的某種異樣邪念。

放她走麽?任由她就此離開?

獨孤凜眸色沉了沉,半晌,冷聲道:

“擺駕承月門。”

承月門前,秋日裏的草木香充盈鼻息。

然而走得遠了,那股血腥氣竟去而複返,越來越濃,一行宮人皆嗅到這不尋常的氣息,不安地竊竊私語着。

天際隐隐傳來沉悶的雷聲。

明斟雪下意識想躲,她想抓住鄧嬷嬷的手尋個安慰,一伸手卻抓了個空。

是了,而今鄧嬷嬷帶着心腹宮女替她探路,就候在承月門外預備着接應她。

眼看一場暴雨将至,領頭太監示意衆人先往檐下去避雨,待到這陣雨停了再出宮。

周圍宮人彼此相熟便聚在一處說笑,明斟雪被雷聲擾的害怕,又擔心被人認出了身份,遂将包袱緊緊抱着懷裏,獨自找了個角落安安靜靜待着。

說不清緣由,心下始終惴惴不安。

陣雨來得急,走得快。

一行人收拾了行囊再度上路。

禦道上積聚的雨水追着繡履跟兒蹦噠,甩了鞋面幾滴泥點子。

“想着今兒回家,特地做了雙新鞋給阿娘看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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