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章節
之間突然反悔了。
容懷瑾當然舍不得斷掉這份情意,可他更沒有忤逆家族的勇氣。
他只能選擇違背自己的心意,亦或許,容懷瑾早已習慣了順從所謂的禮義。
可當他看到明斟雪難掩失落轉身離開時的身影,還是克制不住想要追過去。
“站住!”
明相一聲低喝驚醒了容懷瑾。
即便追出去,又有什麽意義呢?
是同明斟雪表明心意,說自己對她有情卻迫于容老太爺施壓而不得不放棄這門婚約。
還是讓她再等上一段時日,等他說服了容老太爺,再重新與明府締結婚姻。
無論前者還是後者,容懷瑾都覺得過于荒謬。
作為容氏的嫡長子,他只知一昧順應家族的利益。這樣一個懦弱膽怯的容懷瑾,又有什麽資格,讓明斟雪來接受他卑微如草的情意呢。
伸出的手蒼白無力垂下,容懷瑾緩了緩神,轉身坦然直面明相夫婦的怒意。
“容懷瑾,你當我明府是任容氏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一個玩笑麽!”
明相大掌遽然一震桌案,站起身來走向容懷瑾。
“是你容氏的老太爺親自登門,求着老夫同意明容兩氏聯姻,不是我明府先行厚着臉皮,去找上你容氏的。”
容懷瑾任由明相肆意訓斥,低斂着眉目一聲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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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相見他這副悶葫蘆一般的脾性,越發惱火,指着容懷瑾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訓。
“我明柏山的女兒,不是非你容氏不可!要退,也是我們明氏主動退了你容懷瑾的婚約,無論如何也輪不到容家先退婚,給我們斟兒委屈受,傳出去讓整個盛京城笑話!”
“丞相不可!”容懷瑾猝然擡頭,“這世道素來只有夫家退婚于女子,焉能有女子主動提議退婚夫家之舉……”
“怎麽不能!”明相大怒,“容侍郎,老夫見你博學多識,只當你是個會融會貫通經世之道的聰明人,今日一看,不過是個迂腐刻板、虛有其表的酸儒書生。聖賢書上的警世道理,你都讀到哪裏去了!”
“老夫今日偏要修書一封,正告你容氏滿門,因你容懷瑾出爾反爾,毀約無信,是斟兒先棄了你的婚約,與你容家撇清幹系!自此以後,你莫要再同相府有所往來了。”
容懷瑾脊背僵硬,冷意自心裏蔓延到四肢。
再無往來……
明相的意思顯而易見,哪怕日後容懷瑾從容老太爺那裏重新求得了聘娶明斟雪的機會,明相也絕不會再同意這門親事。
再無可能,再無,可能……
容懷瑾面容蒼白,雙目中透出迷惘的神色。
他只是遵循舊歷,聽從了祖父的教誨而已,怎的偏偏這一回,事态竟變成了這樣……
明相冷冷打量着面前的年輕人,不無失望。
幸而斟兒還未來得及嫁過去,這才等來了容氏露出真面目。
他絕不會将愛女托付給這等懦弱古板之人。
“稍後老夫便修退婚書一封送至容府,容侍郎請回罷。”
明相不留絲毫情面,這是在下逐客令。
容懷瑾鄭重行了個揖禮,讪讪告退。
明相忿忿冷哼了聲,問小厮:“夫人和小姐現在何處?”
“夫人在後苑安慰小姐呢,相爺請随小的來。”
明斟雪被母親摟在懷中,眼眶泛紅。
腦中思緒一片淩亂。
與容府的婚事若是不成,退而求其次,她也需得在獨孤凜回來之前盡快定下一門合适的親事。
既要夫君家境清明,為人周正,又要有足夠的勢力能夠在明府日後沒落之時予以幫扶。
單說前一條,放眼整個盛京城,潔身自重的年輕郎君便寥寥無幾。
哪家高門大戶的年輕公子後院沒個三兩侍妾通房?
先前會考慮到容懷瑾,也有着容氏對于後宅之事規矩嚴明的緣由在裏頭。
眼下,該如何是好呢……
“斟兒可是在為親事擔憂?”
明相步入後苑,眼看着愛女失落的模樣,不由心疼。
“乖女且寬心,為父先修書一封替你退了那容懷瑾,絕不讓乖女受容氏半點委屈。”
他在明夫人身旁落座,輕聲安慰明斟雪道:“乖女無需多慮,再過兩日,便是你的生辰了。為父這就安排你兄長為你另覓良婿,屆時在你的生辰宴上安排相看。”
明斟雪點點頭,朝父親與母親投去感激的目光。
親人永遠是她最堅強的後盾與底氣,上一世的遺憾,這一世她定要想方設法去彌補。
先擇出一門親事,避開被獨孤凜強占豢養的命運,而後再旁敲側擊,提醒父親與兄長調查身邊之人,找出前世兄長被害,明家傾覆的真相。
明斟雪估算着日子,着手準備生辰宴相關事宜。
明槊動用了明氏在盛京城的所有人脈,親自把關,為妹妹精挑細選出一批等待相看的年輕郎君。
“請帖已經送至各府,就看今日來的适齡公子在妹妹面前表現如何了。”
明槊兩臂交疊抱在胸前,倚在廳堂前眺望遠處。
“橫豎有父親與兄長為你撐腰,妹妹只管挑選合自己心意的。無論是公侯高門,還是新科新貴,能入得了妹妹的眼,都是他們高攀了妹妹,高攀了明府。”
被兄長一逗,明斟雪抿唇輕笑了下,近來緊繃着的心弦這時才輕松些許。
“瞧着這日頭,也該來了罷。”明槊望了眼廳堂外。
“哥哥莫急,剛過未時一刻呢。”明斟雪勸道。
明槊點點頭,一行人又再廳堂內吃了會茶。
半晌,明槊喚來值守的小厮,盤問一番。
“可有人往府裏遞了拜帖?”
小厮答:“回将軍的話,小的在外候了半個時辰,并無一人手執府上拜帖來問話。”
“這便奇了怪了。”明槊皺眉,“帖子上寫的清清楚楚,未時初入府。我送出去請帖時,各府答應的好好的,總不能臨時反悔了罷。不吭不響的出爾反爾,真不怕得罪明府?”
廳堂內衆人靜默不語,氣氛正僵着時,忽有一小厮自外匆匆忙忙趕來廳堂報信。
“來了!”明槊雙眼登時迸出光亮來。
“回相爺,夫人,将軍,小姐的話。”小厮面露猶豫,“英國公府方才托人傳口信,說…說…”
“說什麽?”明槊察覺話風不對勁,登時眉目一凜,面色不善。
“說英國公府的小公爺方一出了府門,還未來得及登車,便有脫缰一驢直沖而來。”
“而後……小公爺的腦袋便被驢踢了……”
廳堂內鴉雀無聲,一片沉寂。
“豈有此理!”明槊暴喝一聲,怒從心起,“不願來好歹也找個過得去的理由,這是什麽話?腦袋被驢踢了,我信他個鬼話!老子這就往英國公府走上一遭,看看那小子的腦袋還在不在!”
說着便提刀往外沖。
“哥哥莫要沖動!”明斟雪沖上去攔住他。
她聽着這消息哭笑不得,拽着明槊的袖口晃了晃,勸道:“算了罷哥哥,真的也好假的也罷,橫豎還有其他府上的公子要來呢,你這便沉不住氣了?”
好說歹說,好不容易才哄的明槊消了氣性。
“虧的你在軍中打磨多年,這副脾性也忒急了。”明相穩坐上方,低斥了句長子。
這時,廳堂外接二連三跑來十餘個小厮來報信。
“報,張閣老的長孫在來時的路上翻車了,馬兒不管不顧跑了數十裏地,張公子滾下馬車吐得七葷八素。”
“報,武定侯府的小侯爺被狗咬了。街巷突然竄出一群野狗拼命撕咬着小侯爺的腿腳,當着大庭廣衆的面,連褲子都給扯下來了。”
“報……”
“報!!”
……
半日裏,明斟雪聽到了盛京城裏的七七四十九種丢臉方式,深感世事之奇妙。
“都給老夫讓開!老夫親自去找這些混小子算賬!”
這下輪到明相坐不住了,怒發沖冠為愛女出惡氣,恨不得将那些出糗的年輕公子捆在一起,痛罵一頓。
“父親父親,您消消氣啊,消消氣。”
明斟雪一面憋着笑,一面伸手去拉住明相。
“斟兒,莫要攔着為父,這明顯是有意為之,敢待你如此輕慢,為父定要替你讨個公道!”明相大怒。
明斟雪躲在父親身後,忍不住笑出了聲。
“相爺!夫人!”外間驀地響起一陣高呼。
“又是哪位府上信口胡編的糗事!”明相怒極。
小厮跑得腿軟,手捧懿旨跪在明相身前。
“太後娘娘懿旨,請相爺親啓。”
“太後?她老人家這個時辰降旨做甚?”
明相接過懿旨,展開念道:
“陛下病危,滋聞明相之女麗質輕靈,淑慎性成,特招入宮侍奉君疾……”
明斟雪面上的笑容倏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無邊的恐懼。
什麽侍奉君疾,都是借口。
陛下病危之時急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