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章節
,明斟雪都不屑沾染。
“被孤咬了一口, 有脾氣了?”獨孤凜掃了她一眼,眼睫壓下眸底的陰郁。
“臣女不敢。”明斟雪面色恭敬拘謹。
全然不似方才在他懷中嬌嗔叫痛的模樣。
過河拆橋?
心思倒是比他想的要深。
“随孤回去,你擅闖長秋宮一事, 孤還沒和你算賬。”
明斟雪擡眸直視帝王,壯着膽子反駁道:“臣女說了, 臣女沒有擅闖長秋宮。只不過是在禦園迷了路,順着小徑走過來了。”
獨孤凜一瞬不錯注視着她。
“明斟雪,你在欺瞞孤。”
語氣不重也不輕, 實實在在一句态度篤定的宣判。
他逼近一步, 目光審慎打量着她:“你認得通往長秋宮的路。”
“臣女并不認得這條路,聽不懂陛下在說什麽。”明斟雪心下實則已亂了方寸, 面上仍要強撐淡定。
眼看着她與獨孤凜之間僵持不下, 誰也不肯先行退讓一步。
倏然響起的一道觐見聲适時替明斟雪解了圍。
“奴才給陛下請安,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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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低沉的嗓音, 不似尋常太監那般尖利得刺耳, 但多了幾分莫名的詭谲,陰恻恻的似毒蛇“嘶嘶”吐着信子,黏糊糊的将要纏上來。
明斟雪聽着直起雞皮疙瘩,滿心不自在,遂不動聲色側身稍避了來者一避,擡眸掃了他一眼,略微打量着。
這人身着绛色宮服,縱是伏低做小弓着身子,不僅全無低眉順眼的卑微樣,反倒像西垂日暮籠罩下的一座丘陵,陰沉沉的,莫名擾的人心緒不安,唯恐自暗處猛地撲出只蟄伏的兇獸。
她認出了來人的身份。
魏紹,容太後眼前的紅人,長秋宮宦官的統領。
“太後娘娘聽聞後苑這兒鬧出了動靜,特意囑咐奴才親自走上一趟,替陛下分憂。”
“不知陛下如今可尋到人了?”
魏紹擡起頭,冠冕下的一張面孔生得陰柔順從,看來同尋常閹人并無甚麽不同。
“勞母後挂念,此間無事,你且回去複命罷。”獨孤凜神情淡漠,并不願多搭理魏紹幾句。
新帝不待見魏紹,其間緣由或許與流傳的長秋宮宮闱秘事有關。
明斟雪狀若無心,只匆匆掃了一眼,目光并未在魏紹身上多做停留。
直至魏紹退下,绛色身影徹底自眸中消除,明斟雪這才淡淡凝起眉。
一個人的容色氣度極易僞裝改變,可趾高氣昂,可低三下四,視環境而決定。
然觀魏紹眉骨……
明斟雪疑心自己方才看錯了什麽,竟會對這副眉骨生出說不清緣由的幾分熟悉感。
帝王察覺到她向魏紹投去的目光,才熄滅的火氣又被挑起。
“愣着做什麽?還不快回宮,重新梳洗一番,換身衣裳。”
獨孤凜望着濕透了的衣裙包裹出的少女玲珑曲線,眸色陡然一沉,将被塞回懷中的大氅展開,重新披到她肩上。
“不用。”明斟雪堅持扯下大氅,“我不需要。”
“你這副脾氣真是……”獨孤凜咬着牙,被氣得變了臉色。
“陛下,陛下,這是給明姑娘的換洗用的衣物。”孫進忠察言觀色,适時遣人取來一套幹淨衣物。
“謝過公公。”明斟雪看也不看面色鐵青的帝王一眼,只朝孫進忠道了謝,接過衣物便要回寝殿。
及至到了長秋宮的宮門前,明斟雪驀地止住了腳步。
這個時候的她應當只是一個初入宮闱的少女,而不是執掌後宮三載的皇後,不可能熟練識得宮中縱橫交錯的諸條道路。
她不能按原路返回,會被獨孤凜察覺有異。
正思忖着是否要折返回去時,太皇太後宮中的嬷嬷卻得了令來接她與姑祖母一敘。
若能待在姑祖母身邊暫避風頭倒也不錯,總比提心吊膽和獨孤凜共居一室要好得多。
“勞嬷嬷引路。”明斟雪笑着同那宮嬷走了。
身後,獨孤凜冷厲的目光始終釘在她的背影上。
“陛下,明姑娘被太皇太後她老人家接過去了,咱們也打道回罷。”
孫進忠察覺到帝王隐忍待發的怒火,只嘆那明姑娘可憐,回來後免不了一頓罰。
“回宮。”薄唇間冷冷吐出兩字,獨孤凜闊步出了長秋宮,憋着火朝與明斟雪截然相反的方向走。
身後一衆宮人擡着龍辇,怎麽也追不上帝王的腳步。
就不該縱着明斟雪,縱得她為所欲為,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能輕易挑起自己情緒的波動。
獨孤凜穩坐高臺,天生便是執掌生殺予奪的上位者,如今卻受制于一個對他愛搭不理的柔弱女子。
他厭惡這種受制于人的感覺。
剖心剖肺的好,落在對方眼中卻是一文不值。
他是權禦天下的帝王,何至于卑微如斯。
可她不一樣。
她是帝王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氣惱又能如何呢?還不是自己心甘情願将一顆心捧過去由着她作賤。
倏的腳步一頓,獨孤凜壓着火氣改了主意。
“去給太皇太後請安。”他道。
***
太皇太後宮中。
“好孩子,你是何時入的宮,也不來知會姑祖母一聲。”太皇太後牽着她的手,笑得慈眉善目。
“你這丫頭忒會藏了,若非今日這一番動靜,姑祖母都不知道還有這等好消息。”
明斟雪擡眸望她,疑惑道:“姑祖母聽到了什麽好消息?”
“自然是陛下親迎你入宮啊。你放心,這位分雖還未公布,但有姑祖母在,皇後之位只能是我們斟兒的,絕無可能落入她人手中。”太皇太後喜笑顏開。
“這是你的福分,你若封後,明氏一族便也能……”
“姑祖母。”明斟雪忽的将手自太皇太後掌心勉強抽回,離座一拜,顯得二人格外生分。
“請姑祖母恕罪,斟兒絕無此意,不想做皇後,更不願入宮。”
太皇太後方才洋溢着喜氣的一張笑臉登時冷了下來。
“你這是什麽話,”她面色隐隐有了怒色,“什麽願不願意的,入不入宮是陛下與明氏的長輩說了算,乞容你由着自己的心性胡來。”
“父親答應斟兒,若我不願,他絕不會為了任何利益逼斟兒入宮,懇請姑祖母收回成命,另尋合适人選吧。”明斟雪挺直脊背,并不松口。
“你……”太皇太後寒着臉,說話毫不客氣,“你可知你在說甚麽?放眼整個明氏,還能找出哪一支的姑娘比你的身份更合适?偏又是個不識擡舉的。”
“姑祖母只是看重了斟兒的身份麽?可抛去相府千金的名頭,斟兒更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姑祖母,斟兒不是一個任人擺弄的花瓶,裝飾好了被擺上高位。斟兒只想做一個……”
“住口!”
一陣清脆的巴掌聲驟然響徹宮殿。
明斟雪猝不及防挨了結結實實一掌,被震的身形一晃,摔倒在地。
素手輕顫着撫上火辣辣的臉頰,明斟雪眸中霎時湧出委屈的淚水,她撐着身子慢慢起來,倔強地挺直腰背。
太皇太後顯然是被惹惱了,連那副慈祥和藹的長輩面目都不願在她面前裝一裝。
“明柏山養出個好女兒,竟是個沒眼力見的草包,還不如另養個聽話的雛兒,送去陛下眼前也知如何讨得歡心。”
這話未免太過難聽,毫不掩飾對明斟雪的羞辱。
“斟兒只知,無論尊卑,相府絕不會做出犧牲任何女子去換取利益之事。
至于明氏一族,姑祖母難道真的以為,但憑一個皇後之位便能保住這個搖搖欲墜的氏族嗎?姑祖母心知吐明,此舉不過是在幫助明氏茍延殘喘。”
“你荒謬!”太皇太後氣得手直哆嗦,“作為氏族女子,為家族奉獻自己是天經地義的事。哀家如此,你也應當如此。看來方才那一巴掌還是沒有打醒你。”
她擡手撫過明斟雪的面頰,狠下心來:“姑祖母只問你一句,你嫁還是不嫁。”
“斟兒不嫁,斟兒絕不入宮。”明斟雪語氣堅定,阖上雙眼靜靜等待着太皇太後的怒火。
她知道今日難逃一劫,但她必須堅定想法,徹底斷了姑祖母這一念頭,否則只會後患無窮。
“好,好,是個硬脾氣。”太皇太後轉過身去,背影一瞬間蒼老了許多。
“賈嬷嬷,施以針刑,讓小姐清醒清醒。”
針刺這種刑罰可大有來頭,傷口細小不易引人察覺,刺入血肉之中卻是分外的折磨人。
“姑祖母您憑什麽逼迫我。”一側面頰仍在作痛,明斟雪仰起頭直面太皇太後,淚水透着不甘與倔強在眼眶中打着轉。
“憑什麽?”太皇太後冷笑一聲,“幫你認清現實罷了,在這宮中,除了陛下便是哀家說了算,你父親權勢再大,手再長也伸不到這後宮來庇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