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章節

暖她身子。

明斟雪不自在地咬着唇, 擡手撐在獨孤凜的胸前欲将人推開。

一舉一動無一不透露着抗拒。

獨孤凜怔了怔, 壓下苦澀,勉強打起精神同她戲谑。

“小姐又忘了?”他俯下身,薄唇蜻蜓點水般掠過她耳廓,激的明斟雪身姿一顫。

“方才在馬車上……”他的目光落在明斟雪膝間,似有若無敲打着。

眼看着少女回過神來逐漸變了臉色,獨孤凜眸中的冰冷逐漸淡去,斂睫促狹一笑。

“抱緊些罷。”他引着她一雙柔荑環過腰間,輕嘆道,“孤似乎從未認真抱過小姐。”

“小姐也不曾給過孤這樣的機會。”

仔細想來歷經兩世,兩人雖做過無數次夫妻間最親密的事,卻連一個卸下心防依偎彼此的擁抱都沒有。

帝王胸膛間灼熱的溫度将她身子煨的很暖。

“還冷麽?”他摩挲着她的面頰,溫聲問着,一面又将人擁緊了些。

患得患失。

有失而複得後的小心翼翼。

亦為即将得而複失而惴惴不安。

“不冷了。”明斟雪小聲嗫嚅着,終于肯出聲回應他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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寥寥三個字,足以讓獨孤凜心口一暖。

春風一夜入寒川,心底凝結的冰封開始瓦解。

他握緊了明斟雪的手,力道起初很重,唯恐被她掙脫開,又擔心捏疼了她,遂輕了幾分,小心而珍視地摩挲着。

力道很輕,他的笑也很輕松,眼底壓抑的酸楚卻是實實在在的沉重。

“不要再松開孤的手了,好麽?”

聲音浸着淡淡的哀傷。

明斟雪印象中的他是高高在上的年輕帝王,權禦山河受衆生朝拜。或是一身糾纏着殺伐戾氣,踩着屍山血海逼宮篡位的叛臣。或是那個處心積慮僞裝純良待在她身邊引誘她的陰鸷少年。

一人千面,無論哪一面,獨孤凜始終占據上風,主導着一切。

很少會如眼下這般,斂起高傲将自己的脆弱展露在明斟雪面前。

“不要再松開孤的手了,好不好……”

明斟雪垂眸看着那只穿過指縫緊扣住柔荑的大掌,只覺得一顆心重若千鈞,壓在胸口讓她喘不過氣。

獨孤凜望見她沉默不語的模樣,黑眸中微弱的光亮又一瞬熄滅。

眼角淚痣輕顫了顫,惹人揪心。

“小姐不願回答也沒關系,日子還長呢。”他苦笑了下,卻忽然意識到留給自己的時日也許并不多了。

那一抹牽強的笑僵硬地停在唇角。

包在掌心的柔荑這時輕輕地晃了晃,喚回了他飄遠的思緒。

明斟雪垂着眼睫,并不言語,只是微微點了點頭。

幅度很輕,幾不可見。

可是獨孤凜看到了。

宮闕燈火由遠及近依次燃起,溫暖的光暈照在少女姣好面容上。

她方才的的确确點了點頭致意。

掌心被她柔軟的手填滿,獨孤凜覺得自己空落落的一顆心也被填滿了。

喉結幾經滾動,他低聲試探道:“孤便視作小姐同意了。”

明斟雪輕輕“嗯”了聲,腳下卻不着痕跡遠了他半步距離。

獨孤凜仰起頭深吸了一口氣,只覺滿腔沉悶被她那一聲極輕的回應吹散了許多。

掃眸一掃坤寧宮的牌匾,緊緊牽住她的手。

“走罷,入宮苑內看看。”

明斟雪卻止步于門檻前,遲遲不願進去。

“怎麽了?”宮燈的光暈描摹着深邃眉目,獨孤凜一掃平素的陰郁冰冷,眼底一片溫柔。

“陛下帶臣女夜訪坤寧宮做甚?”明斟雪忖了忖,反問道。

“小姐一看便知。”

明斟雪搖搖頭:“我不要進去。”

那是她的自戕之地,同前世一般無二的坤寧宮。

明斟雪不願觸景生情,再度憶起驟雪紛飛那日頸下滾燙的血與刺骨的冷。

利刃割斷頸脈的一瞬很疼。

失了血色的唇瓣無力翕顫着,她連呼痛的力氣都沒有。

疼。

好疼……

明斟雪背過身,悄然濕了眼眶。

“總之,我不想進去。坤寧宮是歷代皇後栖居的宮殿,我沒那個資格,也對這座宮殿不感興趣。”

她掀起籠在肩上的大氅,毫不猶豫将柔荑自他掌中抽回,作勢要離開。

獨孤凜疾步上前,握住她的細腕不肯松開。

視線一低便看清了明斟雪眼中蓄着的淚水。

喉嚨瞬間湧上難以言喻的苦澀。

“斟兒乖。”他将她擁入懷中,輕聲反複安撫着,“別怕。”

獨孤凜清楚她的恐懼從何而來。

背負着沉重的過往難以釋懷,即使重活一世她也不會快樂。

獨孤凜不願讓她獨自沉淪于往昔的痛楚之中。

這一道檻,他必須幫明斟雪跨過去。

“孫進忠,将孤交代的那物呈上來。”獨孤凜吩咐道。

宦官将漆盤捧至明斟雪面前,獨孤凜斂眸深深望了她一眼,當即擡手掀開那層錦布——

漆盤當中置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極端的恐懼直擊心靈。

視線觸及匕首的那一瞬,明斟雪瞳孔驟縮,面上“唰”的褪了血色。

眼前的匕首同她前世自戕的那把幾乎一模一樣。

明斟雪腦中轟然炸開一片茫然,定定怔愣着不知所措。

眼前場景飛速轉換,她似又回到了自戕的那日。

冰冷的利刃割開脖頸,鮮血迸濺,滾燙的血濡濕了她的絨領,沿着傷口不斷流淌。

全身力氣一瞬抽離,她随驟雪一起輕飄飄的隕落在冬日裏。

“阿父…阿母……斟兒想回家……”明斟雪氣息奄奄。

腹中的血脈似是察覺到她正在遭受的危險,不安地動了動。

“對不起……”她擡手覆上小腹,輕輕抽泣,“對不起…這樣做待你未免不公……可是我真的活不下去了……”

淚水湧出眼眶,明斟雪的聲音越來越無力,最後只能勉強顫動兩下蒼白的唇瓣,再發不出任何聲息。

掌心感受到的跳動漸漸趨于平靜,未謀面的小生命一直都很乖順也很懂事,在那個冬日裏随她一起抛下獨孤凜,走了。

彌留之際,入目白茫茫的一片愈來愈模糊,唯有頸下鑽心的疼痛和耳畔隐約傳來的聲音還算清晰。

她聽見風雪間呼嘯的風聲,侍女驚慌的哭聲,還有沒來得及辨認出的駿馬嘶鳴……

她死于昭元三年冬。

迄今為止,不知年月。

之後的日日夜夜,徒留一縷魂游離于人世間。

單薄的肩背難自抑顫動着,明斟雪一瞬崩潰,忍不住掩面失聲痛哭。

全身失了力氣,她再也支撐不住,身子癱軟倒了下去。

如自戕那日一般搖搖欲墜,孤身葬身在雪海裏。

身子驀地被一雙有力的手臂穩穩掌住,腳下一輕,她落入帝王溫熱的懷抱中。

這一次,獨孤凜接住了她。

沒有放任她獨自墜落。

淚水漫出眼眶,劃過下颌一滴一滴重重砸在攬住她腰肢的手掌上。

明斟雪緩緩睜開眼,恍然憶起前世瀕死之際聽到的駿馬嘶鳴聲。

疾影沖破饕風虐雪直奔坤寧宮而來。

終究還是遲了一步。

何人敢在宮中縱馬呢……

她擡眸撞上獨孤凜深邃的黑眸,帝王凝視着她,眸中情意如燎原之火般熾熱。

答案不言而喻。

“孤來遲了,”他忽的道了句,“若孤能早來一步,你也不必……”

明斟雪依偎在他懷中,阖上眼眸靜靜流淚不語。

若是從前,她會将死因歸咎于眼睜睜看着明氏家破人亡,而自己被囚于深宮無能無力,逐漸喪失了求生的意志。

可如今她一瞬想通了。

那只誤落入她手中的玉玦必有古怪。昭元三年的冬天,即便她不曾自刎追随明府親眷而去,也難逃一死。

直至自戕那日,明斟雪的身體已經油盡燈枯了,活着不過是拖着羸弱的身子殘喘生息。

“斟兒,”獨孤凜的聲音沾上幾分令人心酸的喑啞,下颌反複輕蹭着她的鬓邊發,突然說道:

“對不起。”

平靜的湖泊驟然驚起波瀾。

“對不起。”他一遍又一遍重複着。

指尖深深嵌入掌心,明斟雪強忍着鼻間酸澀,道了聲:“陛下不必對我說對不起。”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自明氏傾覆那一日起,她便注定了必死的結局。

這世上費心竭力想要置她,置明氏于死地的人多得是。

當年即便獨孤凜早來一步攔住她,也無濟于事。

“孤等了你很久。”獨孤凜喉結滾動,“等了無數個日夜,才等來一個你。”

他捧起明斟雪留有淚痕的面頰:“時至今日,你還是不肯與孤相認麽?”

“該以何種身份同陛下相認呢,是罪臣明氏之女,還是那位畏罪自戕的端謹皇後……”

“是孤的結發妻。”獨孤凜打斷她的話,俯身與她額心緊緊相抵。

“是孤的妻。”他握緊明斟雪的手。

“也是大徵古往今來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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