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章節

物。前世的魏紹身為容太後眼前的大宦官,最得太後心。他身份雖頗為屈辱,實際上卻牢牢掌控長秋宮,連容太後都對他言聽計從。

太後與宦官走的太近,宮闱間難免傳出些孟.浪狎.昵之事。

因着這閹人從中作梗的緣故,本就不睦的母子關系雪上加霜,獨孤凜更是不待見魏紹。

只是這人何時歸入了大皇子的陣營,為何前世的自己從未察覺到?

明斟雪暗自思忖着,随小宮娥繞過長秋宮正殿,穿過曲徑來往後苑一處僻靜的水榭。

“魏公公邀我于長秋宮密探,是否太過招搖,若被過路的宮人聽了去禀告太後娘娘,豈非易生事端?”明斟雪同小宮娥說道着,難免心憂。

“明姑娘盡可安心。”

“長秋宮上下,皆為咱家所有。”

身後驀地傳來男子的聲音,陰恻恻的,言語間毫不掩飾狂妄與張揚。

明斟雪尋聲轉身望過去,只見一身着绛紅宮服的男子負手而立,自山石間現身。

魏紹全無平日裏低眉順眼的那副卑微樣,像西垂日暮籠罩下的一座丘陵,沉沉的,神秘莫測,莫名擾的人心緒不安。

“長秋宮掌事魏紹,承蒙先帝時司禮監魏監所托,特來見過明姑娘。”他略微颔首,姿态極其從容,一雙桃花眼眼稍挑起,顯得妖異而張揚。

“魏公公。”明斟雪還禮,正欲開口細問,忽的被魏紹擡手制止住。

魏紹餘光一瞟斜前方,指腹拈起枚石子施力一彈。

“噗通”一聲,掩在草木叢後的一道虛影被石子擊中喉管,落入湖中。

魏紹冷眼看着他在湖裏拼命掙紮數下,慢悠悠地拈着石子一顆又一顆朝他身上緊要穴位射出。

那人被釘住了啞穴,無聲哀嚎着撲騰雙臂,驚起水面鷗鷺無數,一盞茶的功夫終于精疲力盡,緩緩下沉直至被湖水完全浸沒。

湖水重又歸于平靜,死氣沉沉。

魏紹嗤笑了聲:“咱家禦下不嚴,讓明姑娘見笑了。”

明斟雪面色煞白,同他坐于水榭中目睹了全程。半晌方回過神來,輕輕應了聲“無妨”。

她驚訝于魏紹的嚣張行徑,這種草菅人命的事他顯然不是第一次做,魏紹此人在長秋宮中簡直到了只手遮天的地步。

是條毒蛇。

“明姑娘的事,魏監已托付于咱家了。自此明氏一相一将同大皇子便是一條船上的盟友,咱家自然會對明姑娘照顧有加。”魏紹笑了笑,開門見山。

“魏監囑托咱家的意思是護着明姑娘置身事外。”他道。

“若我不想置身事外呢。”明斟雪望向他。

魏紹眼眸微眯,饒有興致地打量着明斟雪:“咱家洗耳恭聽,明姑娘請講。”

“明氏與大皇子既為一體,當知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若能在不驚擾百姓的條件下成事自然最好,可若一擊不成,必然會遭到新帝手段殘忍的反撲,我是明氏的女兒,屆時明氏受到牽連,我又怎能獨善其身。”

明斟雪搖着頭,長嘆道:“魏監他老人家的心意我心領了,可我絕不會茍活于世,我只會同明氏共進退。”

有些事,不是她想阻止便能阻止的。

明氏已然站在了獨孤凜的對立面,獨孤凜待她再好,她也不能放棄自己的家人,眼睜睜看着他們再背上叛臣賊子的罪名。

成王敗寇,饒是機會渺茫,這一世的明氏也不能敗,只能成。

“明姑娘也有興趣執棋入局?”魏紹盯着她,兩指間銜着細長鋒利的石子轉的飛快。

明斟雪鄭重點了點頭。

她不想再做一只被豢養在深宮中的嬌雀。

此事若成,明氏親眷便得以保全。若不成,她陪他們一同赴黃泉。

無論結果如何,至少這一世她能與親眷同生共死,再不會分離開。

“好。”魏紹放聲大笑,自袖中取出一只瓷瓶,放在明斟雪面前。

“咱家這兒剛好有一計,正愁找不到合适人選,想來交由明姑娘做最為合适。”

明斟雪望着那只瓷瓶,警覺有異。

魏紹枯瘦雪白的指節敲擊着瓷瓶,眸中噙着詭谲笑意:

“依着明相的意思,最好直取新帝性命,勿要驚擾無辜百姓,想來用藥毒殺最為合适。”

“此物名曰‘黃泉客’,是味慢性毒藥,用藥月餘後三更天毒發,毒素緩慢侵蝕五髒六腑,絞斷肝腸使得服毒之人燈枯油盡,外表卻并無中毒之症。值得一提的是,即便是太醫院那幫土埋半截的老兒也診不出異常。”

他陰恻恻地笑了:“新帝心思太過深沉,容不得旁人近身,咱家近來正愁着如何将這藥神不知鬼不覺地混入禦膳中,可巧遇見了明姑娘。陛下信你,你遞上去的酒,陛下不會不喝。”

“這法子是否太過殘忍……”明斟雪心事重重。

魏紹看着明斟雪,忽然爆出荒唐大笑:“明姑娘,咱們與陛下這局棋,不是他死,便是吾亡。你心慈手軟不肯殺他,難道要眼睜睜看着明府上下被治以謀逆之罪血濺長街!”

他斂起笑,眉目顯露出猙獰:“殘忍?和獨孤凜談殘忍?明姑娘,你見識過獨孤凜殺人嗎,你可知他曾用過何種手段殺人。”

明斟雪被他問的遽然一怔,腦海中浮現前世獨孤凜篡位逼宮時的血.腥場面。

神聖巍然的明堂高殿之下,吊挂着一排排血淋淋的人皮,如夜行索命的幽魂,虛浮在雕梁畫棟間。

滿地污血蜿蜒成河。

明斟雪被吓得陡然一個激靈。

魏紹慢悠悠地玩.弄指尖石子:“獨孤凜稱帝之前尤為陰狠恣睢,身後亡魂無數,手上沾滿鮮血。”

“而今大徵刑部審訊惡囚之刑目多出自其手。”

“最讓咱家欣賞的當屬人皮燈一刑。剝皮當以生鏽鈍刀刺入活人脊椎,将脊背剖作兩半,沿着皮肉一寸一寸緩慢割開,剖離,把新鮮的皮兒趁熱活生生剝下來,當着殘喘餘氣之人的面讓他親眼見着自己的皮囊被切割縫補,做成燈籠,生生将人吓斷了氣。”

魏紹打量着明斟雪驚恐至極的神色,笑道:“同陛下的手段相比,明姑娘可還覺得咱家太過殘忍?”

明斟雪捂着胸口倒抽冷氣,只覺得反胃,一句話也說不出。

“明相叮囑魏監勿要傷了無辜百姓,咱家也依着話照做,盟友本就應當達成共識,彼此多擔待着。怎麽,而今明姑娘不肯,莫不是反悔了?”

他話中透出明晃晃的威脅。

明斟雪心髒猛地一跳,忙慌亂地搖搖頭否認。

魏紹冷哼了聲,說話客客氣氣的:“明姑娘同陛下多有親近,未防止被陛下撞見,這藥暫留在咱家手中。不日便是千秋節,天子生辰舉國恭賀,是個再合适不過的時機。屆時咱家再将‘黃泉客’交至明姑娘手中。”

“敢問魏公公,大殿下想要在千秋節動手麽?”明斟雪猛然擡起頭。

“不錯,明姑娘盡可安心,大殿下布局周全,定能一舉得勝。”魏紹道。

明斟雪茫然地點頭應下,怔愣半晌,被小宮娥引着回了坤寧宮。

“姑娘,姑娘?可是身子哪裏不适?”小宮娥見她面色沉重,忍不住問候了幾句。

“我沒事。”明斟雪敷衍了幾句,只覺得坐立不安。

她翻了幾卷書,讀不進去。又在宮苑裏侍弄着花草,心底總是冒着寒意。

花苑裏的小宮娥們輕聲嬉笑着:

“柳兒,你同翊華宮莺兒的模樣可真是相像,體态也像。方才回宮路上,我單瞧着背影竟錯将莺兒認作你了呢。”

“能不像麽,我與她一父同胞,是有着血脈親緣的姐妹,輪廓模樣當然相像了。”

“原來竟還有這重關系在,你們姊妹二人藏的挺深呀。”

……

小宮娥們的嬉笑玩鬧聲并未讓明斟雪輕松些許。

她正焦急思忖着待會兒該以何種面目應對獨孤凜,肩上忽的一暖。

獨孤凜罷朝回來自身後将她緊緊擁入懷中,直覺她身子冷的出奇,面色也不甚好。

“斟兒哪裏不舒服?”他眉頭一皺,難掩憂慮。

“沒有。”明斟雪忙矢口否認,在他懷中轉過身,與獨孤凜正面相視。

年輕的帝王眉目深邃英挺,骨相出類拔萃。皮相尤為出挑,眼尾一點淚痣增添了蠱惑人心的妖冶,精致的令人自慚形愧。

抛棄身份不談,單憑這副容貌,盛京城也尋不出第二個人能與之匹敵。

明斟雪望着他,淡淡凝起眉。

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在她眼前重疊,交織。

腦海中不知為何會浮現出魏紹的模樣。

自她數月前見到魏紹的第一面起,她便隐隐生疑,魏紹的骨相有着難言的熟悉。

一個人的容色氣度極易僞裝改變,可趾高氣昂,可低三下四,視環境而決定。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