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抵達雪山所在的風景區已是下午三點, 一路上車子搖搖晃晃,越往上走海拔越高,空氣稀薄,車裏好幾位都開始頭暈腦脹。
靳知寒的高反最嚴重, 他雖然沒表現出來, 但眉頭始終緊蹙,話也沒說兩句, 手指一直在揉着太陽穴, 時不時拿起氧氣瓶吸一下氧,一瓶很快用光了。
看得出他是真難受, 楚曜不斷在網上查找緩解高原反應的辦法, 想找出最有效的,能讓他舒服點,但除了服用藥物之外,也沒特別有效的手段。
“早知道你高反這麽嚴重, 就不來了。”楚曜無奈感嘆, 朝外看了眼。
這座雪山的高度有四千多米。
放眼望去, 雪白的山脈峰巒疊嶂,蜿蜒起伏, 山上終年的積雪常年盤旋在山巅, 形成壯麗的奇觀。
如今他們還在山腳, 以靳知寒目前的狀态, 非要往上走, 可以說是拿生命安全開玩笑。
楚曜直接表達了他的态度, 不讓靳知寒去爬雪山, 畢竟頭腦缺氧可不是能随便開玩笑的事情。
“我們要不就別爬了, 在山下看看就好。”他自願陪着靳知寒, 可對方卻不同意,“你跟他們一起坐纜車上去吧。”
“那你一個人在下面等着,不會很失落嗎?”
“沒事。”靳知寒勉強一笑,“我難道還是小孩子嗎?”
楚曜唇瓣微動,想說的話哽在喉嚨裏,因自我感覺肉麻和矯情說不出口。
聞硯這時起身走到他們的座位旁,他探頭打量一番靳知寒的臉色,發出“啧”一聲。
“老板,你可是我們幾個人裏看起來身體最健壯的,怎麽偏偏你反應這麽劇烈?”
“高反跟身體素質關系不大。”靳知寒輕咳了聲,眼神示意楚曜,“你跟聞硯去吧。”
說着,他還交代聞硯,“幫我照顧好楚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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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硯挑下眉,“我認識楚曜可比你早,之前都是我照顧他的。”
“是嗎?”楚曜撇下嘴,“不知道是誰照顧誰。”
“你這語氣聽起來不是很服啊?忘了你喝得酩酊大醉的幾次,都是誰帶你回家的嗎?”
楚曜:“陳年往事,不提也罷。”
每次聽他們兩個人随意地開玩笑,靳知寒都會有種複雜感,他羨慕他們之間深厚的情感,能輕松熟絡地聊天,也遺憾自己沒和楚曜認識得更早一些。
但或許這就是他們相識的最好時機,多一天都不會成為伴侶。
從車上下去前,楚曜将保溫杯、水果、小零食等都從包裏拿出來,放到靳知寒的手邊,叮囑他勤喝水,無聊的話可以吃點東西。
靳知寒只是覺得自己的頭在隐隐脹痛,還不到不能自理的時候,見楚曜細致叮囑他,暖心又好笑。
“我可以自己去包裏拿的,你放心去吧。”
他猜楚曜可能是感覺愧疚,所以借此來達到心理平衡。
他當然不會怪他,去看看風景挺好的,那雪山那麽漂亮,他也想和他留下一張合照的。
不過,如果現在他堅持要去爬,恐怕楚曜會跟他翻臉。
下車後,每個人的身上都套了厚重的羽絨服,據說山頂上的溫度低至零下負二十度,怎麽能不全副武裝好。
“楚小曜,你這圍巾就不能系結實點?什麽時候了還耍帥?”聞硯幫他重新整理了下,一圈一圈地圍好,最後系了個漂亮的蝴蝶結,“保暖最重要。”
“你這系得也太土了。”
楚曜皺下眉,回過頭看一眼大巴車,靳知寒正隔窗凝視着他。
他有些擔心他,總覺得自己抛下他一個人去爬雪山太不地道了,換做是靳知寒的話,他應該不會這樣做。
猶豫片刻,楚曜望向聞硯,不确定地問他,“要不然我不上去了?陪靳知寒在山腳下走走吧?”
“都已經來這兒了,你不上去不遺憾嗎?我看靳總更不舒服,你讓他在車上歇歇吧。”
楚曜聽他這麽說感覺也對,應了聲,還是跟着大部隊一起走了。
[聞硯你怎麽回事?幹嘛要拆散人家小兩口?就該讓楚曜留下來陪着靳總啊!]
[聞硯說得也沒錯啊!靳總現在身體不舒服,還是在車裏歇着最好,楚曜陪着他又能如何?不也是只能在車裏坐着嗎?好不容易來一次這裏,當然要上去看看。]
[換做我是靳總,肯定不希望楚曜留下來照顧自己的,他玩得開心最重要。]
[說得你好像真能代表人家的想法一樣,說不定靳總就希望得到楚曜的關心呢?]
彈幕吵起了架,對于他們夫夫之間的事情,觀衆比本人還要計較。
要爬幾百米的山才能到達乘坐纜車的地方,楚曜的心懸着,怎麽都別扭,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感覺,好像一下子有了牽挂。
以前都是他自己一個人獨來獨往,只管照顧好自己就行,在不覺中養成了習慣,如今和靳知寒一起,楚曜感覺他們兩個人已經合體,其中一方突然抽離出來,讓他的心裏空落落的。
走在旁邊的陸繹文拿手機拍着照,美景當前,令人詩意盎然,他不由吟詩一句,“白雪皚皚天欲晴,萬裏寒光連邊漠。”
溫煦聽得想翻白眼,“你這什麽啊?一點兒都不押韻。”
“你行你來一句。”陸繹文挑釁沖他揚眉。
溫煦哼了聲,過去攬上楚曜的胳膊,“還是和你聊天舒服。”
楚曜正神游在外,溫煦的話拉回他的思緒,他眯眸望着日光,倏爾嘆了口氣。
“怎麽了?”溫煦掏出氧氣瓶猛吸了口,“這高反的感覺确實難受,我看你就一點感覺都沒有。”
“我倒寧願自己高反。”楚曜的腳尖踩着雪,郁悶低聲道:“靳知寒身體不舒服,我覺得比我自己生病還難受。”
溫煦沉默了幾秒,問他:“你怎麽沒留下來陪靳總?”
“我也想陪他,但現在是錄節目,我們倆總不能都不去吧?”
溫煦聽明白了,流露出會心一笑,“我知道了,你就是覺得自己拿了通告費,不好意思待在車裏吹暖風,怕受之有愧。”
楚曜被言中心事。
明星錄真人秀就要豁得出去,如果偷懶耍滑,什麽都不參與,觀衆就會罵,說什麽玩不起就不要上這種節目。
他身為明星,這樣的覺悟自然是少不了的。
“輕松點嘛。”溫煦拍拍楚曜的肩膀,“反正我們怎麽做都會被黑,不如選擇一種讓自己最舒服的。”
他上真人秀的經驗比楚曜多,這可謂是肺腑之談。
不知不覺中,楚曜已經快走到纜車那兒了,他越想越放心不下靳知寒一個人,不想把他孤零零扔車裏,還是決定返回去。
“那你們去吧,我回去看看他。”
楚曜停下腳步,毅然決然出聲。
走在前面的聞硯聽到後停住腳步,回過頭看他一眼,勾起意外又複雜的笑容,“楚曜,這麽擔心你老公啊?”
“不然?”陸繹文感覺聞硯這問題問得很多餘,“不擔心自己老公,擔心你啊?”
他不過也是随口一問,聞硯卻立即反駁,“你這說得我像争風吃醋似的,幹嘛啊?”
話落,他轉身繼續朝前走了。
楚曜跟大家揮揮手,讓他們不要記挂他們,專心玩自己的。
之後他便一個人轉身下山去了。
溫煦卻站在原地沒動,目光追随着他遠走的背影,心中感慨萬千。
在他看來,這種深思熟慮之後所做的決定比當時迫于壓力的選擇更有分量。
直播間裏的觀衆也很感動,楚曜這一路憂心忡忡,他們都看在眼裏的,別人欣賞美景不停拍照,他低頭踩着雪默不作聲。
如果靳知寒在身邊的話,楚曜一定不會是這種狀态的。
“看什麽呢?”陸繹文搭上溫煦的肩膀,有點兒奇怪。
溫煦看着楚曜消失在臺階拐彎處,幽幽嘆了口氣。
“我來這節目真是對了,現場磕CP的感覺真上頭。”他言語間還充滿意猶未盡似的。
陸繹文輕輕彈下他的腦門,“我們倆也很甜的好嗎?”
“差遠了。”溫煦哼一聲,加快步伐朝前走。
陸繹文湊到白霁深身旁,偷偷問:“白老師,你有沒有覺得我老婆對我特嫌棄?”
“現在才發現?”白霁深忍俊不禁,“也太晚了吧。”
陸繹文無言以對,趕快掏出了氧氣瓶。
他現在急需缺氧。
攝影師陪同楚曜一路下山,兩側雪白的風光美好無限,楚曜也無暇顧及,步伐格外得倉促。
[想見老公的心格外強烈,去找你的路上都用跑的。]
[是誰在屏幕前笑得露出八顆大牙?今天的我又磕到了。]
[好甜呀!這情節比偶像劇還要浪漫。]
臺階上有未融的雪,落下去時就凝結成冰,馬上就要轉彎到最下面,楚曜腳底一滑,差點摔了的時候,一只長臂恰好伸過來,攬腰将他勾住。
沒來得及看清是誰,楚曜下意識說了一聲“謝謝”,結果擡頭卻看到一雙熟悉的深眸,眼中帶笑在望着他。
對視的剎那,楚曜恍惚間以為做夢。
在他的背後,是天地冰雪,日光仿佛無意落在雪山上,鍍上一層金邊,沿着冰川緩緩降下的雲在四處奔波,白霧也在暗針葉林間游蕩。
兩個人在猝不及防中遇見對方,明顯都很意外。
一個沒想到他會來,另一個沒想到他會回。
楚曜暈在溫柔的笑意中,很久才回神。
攝像大哥趕緊調整好角度,從他們對視的眼睛再到鼻梁、嘴唇都來了個特寫。
這畫面實在太像電影了。
他看了都覺得心動。
[啊啊啊啊!!!這仿佛是命定的相遇!!彼此都不舍得和對方分開,所以都行動了。]
[攝像大哥好會拍,我真的醉了,這對夫夫是真不知道他們有多齁人對吧!!]
[楚曜看起來好欲,讓人好想親,他們為什麽連對視都那麽有X張力!!]
直播間裏已經磕瘋一片,楚曜仍懵懵的。
他抓着他臂彎的力道微微用力,目光中還是帶有茫然地問:“你怎麽沒在車上?”
“我……”靳知寒扶楚曜站好,“我想了想,還是決定去找你,不想我們這一趟旅程有遺憾。”
看靳知寒平靜無瀾的目光,楚曜懷疑确認,“你确定是想了想才決定的嗎?”
“……嗯。”靳知寒遲疑點頭,又補充,“當然,我之前也想過,瞞着你偷偷地上去,因為告訴你,你肯定會阻止我,和你同行的話,也會一路擔心我。”
楚曜聽完之後,下意識的反應是生氣,他認為他完全是在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一個29歲的人了,怎麽可能不懂什麽叫危險。
“那你明知道,為什麽還要這麽做?”楚曜質問的時候,還沒忘記掏出氧氣瓶讓靳知寒吸上一口。
他似乎特別害怕他說着話就暈過去了,往往下意識的舉動才更真實。
果然,老婆就算生氣也還是關心他的。
靳知寒很滿足。
吸完氧,他湊到楚曜的耳邊,低聲說:“其實還有一個原因。”
嗯?
楚曜偷瞄着攝像大哥,預感靳知寒要說特別的話。
“看到聞硯給你系圍巾,我有些吃醋。”他大方承認了。
愛一個人就是會有偏執而瘋狂的占有欲,一想到他和別的男人并肩而行,身邊卻沒有他,他便覺得那樣的時光難捱極了。
他都覺得自己有些病态了,對楚曜的執念已經深入骨髓,想時時刻刻在他的身邊,那種甜蜜嘗過後再也忘不了。
靳知寒的眸光隐隐跳動着炙熱的火焰,劇烈在燃燒,說完那一句後又補充,“除我之外的男人靠近你,我都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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