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與婆婆過招】

“老爺,咱們芸秀才剛嫁到舒家,這衛國公夫人竟然就不分青紅皂白的讓人掌掴她,還把她打得都卧床不起,衛國公府怎麽能這麽欺負人!我得去看看她才成,也不知這孩子如今傷得怎麽樣了?”今日聽見外頭的傳言,梅氏都快急死了,待明熹德一回來,便過來告訴他這事。

“她才剛出嫁,哪有娘家人這麽快就登門的道理,衛國公夫人讓人打她,或許是芸秀說錯了什麽,做婆婆的教訓媳婦是天經地義的事,你莫要多事。”明熹德皺眉斥道,他雖也心裝女兒,卻認為女兒出嫁了就是夫家的人,娘家的人不好再多管。

“我多事?咱們芸秀是那麽可人又體貼的一個姑娘,怎麽會剛嫁到衛國公府就惹得她婆母生氣?分明是她婆母存心為難咱們芸秀!她在夫家受了這樣的委屈,老爺不替她讨個公道,還不讓我去看看她,您這心莫非是鐵石打的不成?她可是夫人肚子裏掉下來的一塊肉,這些年來我含辛茹苦才将她給拉扯到這麽大,老爺舍得,我可舍不得!”

梅氏以往是絕不敢同丈夫這般說話的,但這回實在是太心疼芸秀,一時不忿才脫口而出,邊說邊拿着手絹擦着淚,嘤嘤啜泣着。

被她這麽指責,明熹德臉色難看,他何嘗不心疼女兒,女兒才剛出嫁,娘家人就上門去,這于禮不合,“你……”他瞪着梅氏須臾,思及妻子臨終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這個女兒,心上一軟,本來想反駁的話,到了嘴邊改成了另一句,“罷了,你要去就去吧。”

見他同意讓她去舒家了,梅氏臉色一喜,“妾身就知道老爺也是心疼芸秀的,我明兒個一早就到衛國公府去看芸秀,今日時間已晚,不好再過去。”

翌日一早,梅氏便攜着吵着要跟去的兩個女兒一塊去了衛國公府。

“芸湘,衛國公府不比咱們家,等會兒到了那邊,你記得別亂說話,給你大姊惹來不必要的麻煩,知道嗎?咱們這一趟是去探望她,可不是要給她生事。”坐在馬車裏,梅氏叮囑向來心直口快的小女兒。

“我知道,我才不會亂說話呢,不過要是大姊真讓人給打得卧床不起,那咱們要不要接回大姊呀?”

“你這孩子胡說什麽,你大姊都出嫁了,哪能再随便接回來。”她是擔心芸秀,才急着過府去看她,可從沒想過要接她回來的事。

“那萬一大姊真受了傷,咱們也不管嗎?”明芸湘再問。

“咱們這不是要去看她嗎?”

“看她能有什麽用,大姊若真是傷着了,您去看她,她的傷也不會馬上好起來啊。”明芸湘不以為然的回道。

一直沒開口的明芸昭出聲輕斥,“芸湘,事情等見到大姊再說,你別在這裏瞎嚷嚷。”

明芸湘噘着嘴冋了句,“我這不是擔心大姊嘛。”接不來她也沒敢再多說什麽,一路安靜的到了舒家。

李氏正為外頭的傳言而生氣着,就聽見下人來通傳,說是明家來人要見明芸秀,氣得她當即摔了一只茶盞。

她身邊一個婆子說道:“這明家多半是聽信了那傳言,才眼巴巴的趕過來看二少奶奶,夫人,不如幹脆讓人把她們攆回去。”

“你這蠢貨,這會兒讓人把她們趕回去,豈不坐實了那明芸秀真被打得見不得人嗎?”李氏沒好氣的罵了句,吩咐下人,“讓她們進來,帶她們去見明芸秀。”

梅氏不過是一個侍妾,她壓根沒将梅氏給放在眼裏,連見一面都不屑。

那下人應了聲,領梅氏她們去見明芸秀。

由于昨日敬茶發生了那樣的事,明芸秀今早索性裝病,沒去向婆婆請安,想暫時躲個幾天再說。

忽然得知姨娘和兩個妹妹過府來看她,還不知是怎麽回事的她雖然高興,但也覺得納悶,莫非是家裏出了什麽事?

待下人将梅氏母女給領進院子後,明芸秀親自到門前迎接三人,“姨娘、芸湘、芸昭,你們怎麽來了?”

見她好端端的,不像受了傷,明芸湘脫口而出,“大姊,你不是被打得卧床不起嗎?”

“誰說我被打得卧床不起?”明芸秀詫異道。

“外頭都這麽傳着呀,說你昨兒個向衛國公夫人敬茶時,也不知怎地惹了她生氣,她便讓婆子掌掴你,把你打得滿臉是血傷重不起。”

“啊?”明芸秀愣之後,頓時明白過來,昨天舒長貞說的那個辦法是什麽了,他竟派人散布謠言,把她說成被婆婆苛待的可憐媳婦,如今若是傳出她不敬公婆的話來,城中百姓也就未必會相信了。

想明白這點,她掩着嘴笑着解釋,“我是差點被打了,但是沒傷着,你們別擔心。”

梅氏不解的問:“這是怎麽回事?外頭傳言你被打得都吐血了。”

芸秀不好說出那些傳言多半是舒長貞讓人傳的,只将昨天的事約略的告訴她們。

“所以我昨兒個險些就挨了打,你們沒瞧見那婆子一條胳臂有我大腿這麽粗,她一臉兇狠的朝我走來,這要是真讓她打下去,我多半就要昏厥過去。”

梅氏聽完經過,頓時替她擔憂得直皺起眉頭,“怎麽才嫁過來就鬧成這樣,這往後你要怎麽在舒家過日子?”

見姨娘為她急得滿臉愁容,她親昵的挽着梅氏的手撒嬌道:“您別替我擔心,您瞧我這般聰慧,這麽點小事難不倒我的。”

明芸昭則道:“我猜姊夫故意把這事鬧成這般,多半是不想讓大姊親近舒家那些人。”

“這是為什麽?”明芸湘不明所以的問。

明芸昭說出自己的推測,“他也許是想讓大姊提防他們,讓大姊看清眼下衛國公府的情勢。”

明芸秀誇贊了她一句,“不愧是我妹妹,跟我一樣聰慧,一眼就看出你姊夫這麽做的目的。”這事她昨兒個想了好半晌想明白呢,妹妹居然只聽她說經過就明白。

“還好芸秀沒事,不過你往後還要在衛國公府過日子,旁的人也就算了,你總不能一輩子躲着不見你婆婆吧。”梅氏為她日後的處境憂慮不已。

明芸湘想出了一個辦法來:“不如幹脆讓姊夫分家算了,各過各的,這樣就用不着住在一處了。”

梅氏輕責了女兒一句,“他爹還在世呢,哪裏能分家?”

明芸昭倒不這麽認為,“姊夫若是真想分家,也不是辦不到,但他就不能再争衛國公府的世子之位了。”他若要分家,衛國公府定然會逼他放棄争取。

明芸秀看得出舒長貞并不想要世子之位,而他明知舒家一家子都對他不懷好意,還繼續住在這裏,似乎是另有目的,只是她還不知那目的是什麽。

“衛國公府聲名這麽臭,做這世子有啥用。”明芸湘打心眼裏瞧不起衛國公府,接着想起一件事,說道:“對了,大姊,大哥不方便過來看你,他讓我們轉告你幾句話。”

“什麽話?”

明芸昭先明芸湘一步說道:“他說城東那座宅子已差人去整理過,你若想過去住,随時可以過去。”

“二姊,你怎麽老搶我的話說?”明芸湘噘着嘴埋怨了句。

明芸秀滿臉笑意的摟着小妹,“好啦,多謝你們跟姨娘一塊來看我。”衛國公府是個吃人的地方,但他們明家卻是一個處處都是溫暖的地方,若是舒長貞能生在他們明家這樣的人家,一定不會變成現在這般冷酷無情的模樣。

幾人又敘了好半晌的話,明芸秀才送梅氏和兩個妹妹離開。

她們前腳剛走不久,李氏就派人過來她住的院子,說是要探她的病。

明芸秀連忙躺在床榻上,蓋着被褥,佯作昏睡不醒的模樣,由着邱嬷嬷她們幾個去應付李氏派來的婆子。

婆子本想進房裏見明芸秀,邱嬷嬷攔住她,不讓她進去,只讓她在房門口瞧。

“昨兒個夜裏二少奶奶一宿沒睡,發起燒來,折騰大半夜,方才又強撐着身子見了梅氏她們,這會兒好不容易才睡着,您可別吵醒她,否則……”邱嬷嬷說到這兒便打住了話。

那婆子被攔着,沒辦法進到房裏去,沉着臉不快的問:“否則怎麽樣?”

“否則咱們二少奶奶倘若發起脾氣來,可不比二公子省心。”邱嬷嬷說着,一臉哆嗦的模樣,仿佛十分畏懼似的。

那婆子聞言半信半疑。

一菊唯恐她不信,在旁邊加油添醋的說道:“咱們二少奶奶平時倒也十分可親,可一旦惹惱了她,她發起脾氣來誰都攔不住。”少奶奶先前交代過她們盡管把她說得兇狠些無妨。

二蘭也跟着露出心有餘悸的表情,說道:“有一回我差點連命都沒了呢。”

邱嬷嬷接腔道:“您若真要将二少奶奶給叫醒,那您就去吧,只是會發生什麽事,咱們可不敢保證。”說着,她佯裝出臉害怕的表情往後退了幾步,一菊、二蘭也跟着她後退。

見她們這般,婆子沒敢進去,撂下一句話,“罷了,我回去照實回了夫人的話。”說完扭頭就走。

見她被她們合力趕走,三人高興地笑出聲,連忙進房裏告訴自家主子。

“少奶奶,那婆子被我們給吓走了。”二蘭興高采烈地說道。

“做得好。”明芸秀掀開被褥爬了起床,坐到桌前為自己倒了杯茶,道:“我暫時還能裝兩天的病,不過總不能一直裝下去,早晚要去見婆婆的。”

“但衛國公夫人怕是不會輕易放過您。”邱嬷嬷昨日雖沒跟着到廳堂去,卻也聽她說過昨天的情形,擔憂李氏會藉故刁難她。

“不打緊,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到時候再見機行事就是了。”她也不是好欺負的,對付壞人未必要比他們更壞,但至少要比他們無賴。

“你确定要把聽雨姑娘給接回衛國公府?”飛煙樓一處雅室裏,葛元回呷了口手裏的酒道。

他身量瘦削,膚色偏白,五官端正俊雅,年紀約莫二十五、六歲,嘴角噙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

“嗯。”舒長貞漫應了聲,擡手撥弄着旁邊一盆盛開的紅梅。

“你帶她回去,也不怕你那弟弟把她給生吞活剝了。”舒長钰可是垂涎古聽雨很久了,有幾次還是多虧他剛巧來飛煙摟,才替她解了圍。

“舒長钰若敢動聽雨,我正好趁機收拾了他。”舒長貞對此早有準備,接着話鋒一轉,問起另一件事,“殿下,那件事進行得如何了?”

“已差人去做安排,這折子一層一層往上遞,等年初開春後,刑部和大理寺應當就能看到折子了。你那邊呢?言松可把那暗器給拿到手了?”

“他到南方去,這一來二去沒這麽快回來。”接着,舒長貞想起一事,說道:“待我陪芸秀回門後,會找個時間去拜見明德長公主,探探她的口風。”

“我這位姑母同我父皇一樣,都偏疼我二皇兄,可惜他英年早逝,沒那福氣繼承大統。”葛元回的話裏流露出一抹幸災樂禍,“啧,他這一死,父皇讓不少人給他陪葬,連立下不少戰功的雷家都整個折了進去,這次咱們再把這案子給翻出來,怕是會在京城裏掀起腥風血雨來。長貞,你那招禍水東引,妙啊。”

他臉上透着一股子興奮,等着看好戲。對他而言,人生就是一出大戲,這處沒戲可看,換個地方再看就是,再不濟還能自己搭個戲臺找人來演。

重翻當年的舊案,不是為了找出真兇給二皇兄報仇,更不是想替當年那些無辜慘死之人申冤,他完全是閑着無聊,想看戲罷了。

對他的稱贊,舒長貞無動于衷,只說道:“等過一陣子,我打算送芸秀和聽雨離開京城。”在這場腥風血雨到來前,為防萬一,他得先把她們送出京去。

葛元回斜睇着他,調侃道:“長貞你不會是對明芸秀上了心吧,那聽雨姑娘還不得吃味?”古聽雨跟着舒長貞多年,他知道舒長貞對古聽雨用情至深,他親眼見過舒長貞對待古聽雨時萬般溫柔的模樣,那簡直就像變了個人似的。

“她是個識大體的姑娘,不會為此吃味。”舒長貞漫不經心的回道,人家鐘情的是雷子望,與他無關。

聞言,葛元回玩味的挑起眉,“你還真對你家那位新婚夫人動心啦?”下一瞬他便一臉理解的表示,“不過咱們男人嘛,左擁右抱、喜新厭舊本就正常,這沒什麽。”

舒長貞不想多跟他解釋什麽,雷子望的存在除了古聽雨之外,沒有其他人知曉,他也沒打算讓葛元回知道。

提到妻子,雖然才出來不到半天的時間,他此時已有些歸心似箭的想回去看她。

兩人再議了會兒事,便各自離去。

就在他準備離開飛煙樓時,雷子望從玉墜裏飄了出來,默默的瞅着他。

思及自己急着想趕回去的心情,舒長貞将心比心,面對朝夕相伴他多年的好友,終究不忍心讓他失望,點頭讓雷子望附了他的身,先去見古聽雨。

兩盞茶後,他才離開飛煙樓。

回到舒家,舒長貞準備回自己住的跨院時,就見到幾個婢女們擡着一個人,腳步匆忙的往他的院子而去。

他認出那些婢女是他院子裏的人,還有明芸秀身邊的下人,心中一跳,大步上前,發現她們擡着的正是明芸秀,而她緊閉着眼、手腳不停抽搐着。

他臉色頓時陰沉得宛如要刮起風暴,“這是怎麽回事?”

邱嬷嬷一臉着急的說道:“回二公子的話,二少奶奶先前去了夫人那兒,夫人想懲戒奴婢們,二少奶奶為護着咱們被夫人責罵了幾句,還被夫人拿果子砸了臉,突然間三少奶奶就整個人抽搐起來。”

聞言,他神色愀變,“可去請大夫了?”他交代過院子裏的人,要請大夫只能請熟的,李氏他們請來的大夫是完全不能信的。

“已去請大夫了。”邱嬷嬷剛回了句,就見他一把抱起明芸秀,快步朝院子走去,她們幾個連忙跟在後頭。

進了房裏,舒長貞将明芸秀放在床榻上,幾年前他開始習武時,也跟着學了些醫術以防身,正擡手想查看她的脈搏時,忽然見到一雙明亮的圓眼頑皮的朝他眨了幾下。

明芸秀原本抽搐的身子不抖了,一骨碌翻身坐起來,一臉等着他誇贊的表情,“怎麽樣,我剛才裝得可像?”

舒長貞靜默幾息,原本要號脈的手轉為朝她的腮頰狠狠捏了兩下,咬牙稱贊了她一句,“像。”方才他一時不察,竟給騙過去了,被她吓得幾乎失了方寸。

見狀,明芸秀得意的仰起下颚,“哈哈哈,連你也被我騙到了吧。”

見她安然無事,他又好氣又好笑,放下心來,在床榻旁坐下,問道:“怎麽回事?”

“今日我娘家來人,婆婆大約是等不及了,不久前差人來說要過來看我,我哪裏好意思讓她老人家親自過來,所以就強撐着‘病體’去向她請安了。”

她去之前還特地将臉給塗得蒼白了些,看起來就像真的生了病的模樣,誰知她過去,婆婆當即藉故朝邱嬷嬷和一菊二蘭發作,指責她們沒照顧好她,才會害她剛嫁來就病了,要讓人重打她們五十大板。

五十大板,那分明就是要邱嬷嬷她們的命,她哪可能讓婆婆這麽做。

她發狠的拔下發上的一支簪子,抵在自個兒的頸子上,一臉視死如歸的表情說道:“媳婦剛進門就病了,與邱嬷嬷她們無關,要怪就怪媳婦這身子受不得驚吓,一受驚吓就得病上一場,要是母親非要罰邱嬷嬷她們不可,那媳婦寧願一死來替她們受過,我死後還望母親能饒了她們。”

見她這般,李氏臉色難看,恨不得親手掐死她,“哼,你這是在威脅我?你要死就給我死在外頭,別污了我的地方!”她罵完,拿起擱在一旁幾上的果子朝她砸了過來。

她一時閃避不及,被砸到了腦袋,便順勢往後一倒,翻着白眼,歪着嘴,抽動着手腳。

明芸秀這模樣吓住了李氏,她叫了聲,“她這是怎麽回事?”

“二少奶奶約莫是被夫人那果子給砸出毛病來了,這事奴婢會如實禀告二公子。”這時,舒長貞派給明芸秀的一名婢女冷着張臉回道。

聞言,李氏似乎略有顧忌,喝斥道:“胡說,不過只是一顆果子,哪裏能把人給砸出毛病來,八成是她本來就有病,還不快把她給擡回去,請大去來瞧瞧。”

于是幾名丫鬟便把明芸秀給擡了回來,李氏也不敢再發落嬷嬷她們。

說完事情的經過,明芸秀滿臉笑意的望着舒長貞,“你說我聰不聰明,反将一軍,把婆婆給唬住了。”

“勉強算機儉,不過,既然你都被砸出毛病來了,我也不能不有所表示。”舒長貞眸裏掠過一抹寒光。

“你要做什麽?”她好奇的問。

“自然是去向母親請安。”

雖然明芸秀是裝的,但丫鬟已把大夫給請來了,這戲索性演了全套,舒長貞讓那位大夫開了滋補的方子,親自送大夫離去,而後他便轉去了李氏的院子,身後還跟着數名護衛。

下人們見他來勢洶洶,攔着不讓他進去,他毫不留情的拿起鞭子一路抽了過去。

“你們這些奴才還不給我滾開!”

幾個攔阻的下人被他給抽得皮開肉綻,沒敢再攔他,讓他直接闖進李氏的院子裏。

李氏面帶滿臉恚怒的朝他呵斥,“誰讓你進來的?給我出去!”

“我可是特地過來向母親請安的,可外頭那些不長眼的奴才竟然不讓我見您,存心攔我,不讓我在母親面前盡盡孝心,這樣的刁奴,母親可不能放縱,否則哪一日,這些該死的奴才連暗害主子的心都有了!”他說着,手裏的鞭子時不時的就往地上抽幾下。

那啪啪抽動的聲響,吓得站在旁邊的下人們個個膽顫心驚,唯恐他一個不高興,那鞭子就往他們身上抽過來,這樣的事以前他還真幹過幾次,因此下人最害怕見到的人就是他。

“哼,孝心?你也會有孝心?你這話說得也不覺得害臊嗎?你要是真對我有那麽點孝心,天都要下紅雨了!”李氏刻薄的嘲諷道。

她雖也忌憚他手裏的鞭子,但她不信他敢打自己這個繼母,言語上不敬是一回事,他若真敢對她動手,那可就是要受萬人唾罵的不孝子了。

舒長貞笑得涼薄,喊冤道:“母親怎能這麽冤枉我呢,以前我對您可是滿滿一片孝心,日日風雨無阻的來向您請安,都怪那次我溺了水,腦子變得不好使,惹得母親生氣,見我一次就生一次氣,我才沒再常來向您請安呢,就怕把您給氣出病來。”

“你那也叫請安?你每來一次,就拿我這兒的人撒氣,下人都被你打傷好幾個了,這樣的請安我可消受不起。”李氏厲色道。

“母親如此誤解我,真教人傷心,我可是出自一片好心,才替母親管教身邊那些惡奴和刁奴。不過我這趟除了來向母親請安之外,也想問問,我媳婦兒是哪兒做錯了?母親竟如此狠心,把她給打成那副樣子。大夫适才來給她診過,說她這是被硬物砸傷了腦子,能不能複原還兩說。”

見他提起這事,李氏剛想辯解兩句,便見他突然冷下臉,語氣變得陰狠,“要是她真做錯了什麽,母親盡管告訴我,我絕不護短,該怎麽懲治她就怎麽懲治她,可您如今親手把她給傷成那樣半死不活的模樣,我陪她回門時怎麽向我岳父交代?”

不讓李氏答腔,舒長貞陰沉着臉緊接着再道:“萬一我岳父他一氣之下,寫奏本向皇上參咱們衛國公府什麽婆婆不慈,苛待媳婦之事,您打算怎麽辦?先前就有其他言官向皇上禀奏過,咱們衛國公府一門盡是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徒,不足以為百姓表率,建議皇上奪了咱們衛國公的爵位呢,再鬧出這事來也不知皇上會怎麽想?”

見他竟然拿奪爵之事來威脅她,李氏氣得一口氣差點喘不上來,氣急敗壞道:“你到底想怎麽樣?你也是這衛國公府的人,衛國公府要真出了什麽事你也讨不了好!”

“可不是,所以母親還是消停消停,多學學別人怎麽當一個慈祥仁善的婆婆,別給咱們衛國公府的名聲再添一筆惡名。”舒長貞神色森然的警告她。

“你……”李氏憤怒得整個人都在顫抖。

舒長貞離去前輕飄飄的再撂下一句話,“縱使沒了衛國公府,我起碼還是虎威大将軍的外甥,而你們呢?還有什麽?”

李氏捂着胸口,整個人被氣得都要厥過去了。

見她氣得漲得滿臉通紅,舒長貞提着鞭子悠然的往外走去。

他的媳婦可容不得旁人來欺負。

在他走後,舒長鈞與舒長钰過來李氏這兒,見她正暴怒的砸東西出氣,舒長钰問母親怎麽發這麽大的火氣。

李氏将舒長貞适才說的話告訴兒子。

聽完,舒長钰怒道:“他也太猖狂了,竟然拿這事來威脅您,他以為咱們真不敢動他嗎?我這就找人去教訓他!”

舒長鈞叫住轉身要走的弟弟,潑了他一盆冷水,“你手底下那些人,打得過他從大将軍府帶來的那些人嗎?再說你可別忘了,他落水那年,他舅舅親自送他回來時是怎麽說的。”

當年姚是岑對舒晟說,若是以後舒長貞傷了一條胳臂,他就打斷他們兄弟的兩條手臂,要是舒長貞傷了一條腿,就拿他們兄弟的兩條腿來賠,若是舒長貞死了,他就讓他們兄弟給他陪葬。

姚是岑那話不是恫吓,他真敢這麽做,當時他就曾為了舒長貞溺水的事,把舒長鈞給痛打一頓。

姚是岑離開前,還朝舒晟扔出一把刀,直接擦過他的面頰,牢牢釘在他後面的牆上,撂下狠話道:“要是我外甥再在舒家出什麽事,舒晟,你就等着給你的那兩個兒子收屍吧。”

“難道咱們就這麽窩囊的讓他這麽欺到頭上來?”舒長钰不滿的問。

“當然不會,咱們不能動他,但若是其他人動他,可與咱們無關。”舒長鈞先前為了除掉舒長貞,暗中買了幾個殺手,想讓舒長貞神不知鬼不覺的死在外地,可惜沒能成功,不過他又想到一個對付他的好辦法。

“其他人?你想找誰?”舒長钰想起一個人來,“莫非是四殿下?”祖母與四殿下的母妃是堂姊妹,因着這層關系,爹和他們兄弟都支持四殿下,并暗中為他辦了不少事。

“知道什麽叫狐假虎威嗎?”舒長鈞點撥他。若是動舒長貞的人是四殿下,縱使姚是岑貴為虎威大将軍,也不能将他怎麽樣。

“知道。”舒長钰不明白他怎麽突然這麽問,下一瞬頓時明白過來他的意思,“你的意思是……”

李氏因不确定明芸秀的狀況,派長媳替她過來探望明芸秀。

謝映過來時,明芸秀坐在床榻上,手腳偶而抽搐個兩下,以示自已确實有恙在身。

“大嫂過來看我,我沒法起身招待,真是對不住。”她嘴上歉疚的說了句。

“你身子不适,怪不得你。”謝映神色淡漠的轉達婆婆交代的事,“娘吩咐我來瞧瞧你的身子有沒有好?若沒好,要不要請太醫過府來瞧瞧?”

明芸秀上翹的嘴角帶着一抹微笑,“已好些了,用不着麻煩太醫,你瞧,沒抽得那麽嚴重了,也許再喝幾天藥就能痊愈。”

“既然這樣,那我回去跟娘說。”謝映本就不是多話之人,說完起身便走。

送走她,明芸秀利落的翻身下了床榻,朝邱嬷嬷道了句,“大嫂雖然沉默寡言,但看着倒是不讓人讨厭。”

舒長貞走進房裏,聽見她的話,接腔說道:“她啊,心如止水,如今就像行屍走肉般,了無生趣。”

“這是為什麽?”明芸秀好奇的問。

“她心愛之人死了,她父母卻強迫她嫁給舒長鈞,她聽從父母之命嫁了,但自嫁進來後從未笑過。”舒長貞簡單說了謝映的事。

聽了她的遭遇,明芸秀心中有些恻然,“原來她這麽慘啊,怪不得她總是面如寒霜,那她這麽活着,當不是比死了還難過?”

“一個人要怎麽活着,全憑自個兒選擇,可以讓自己活得渾渾噩噩逃避痛苦,也可以選擇面對那些困難,去克服它們。她既然想那麽活着,那也是她自己的選擇。”舒長貞語氣裏沒有一絲憐憫,他也是經過選擇,才成了如今這樣的自己。

明芸秀深有所感,颔首道:“你說的沒錯,人這一生要活成什麽樣子,多半是自己的選擇,像我當初答應嫁給你一樣。”

舒長貞雙眸緊盯着她問:“怎麽,你後悔了?”

她輕搖螓首,“我沒後悔。如果不是親自來到舒家,我不會知道你以前都過着什麽樣的日子,也不會知道你為何會從以前那般溫和善良的模樣,變成現下這樣。”

她那溫柔的眼神和話裏的憐惜,讓他的心頭震動着,“知道又能如何?”

“知道後能做的可多了。”明芸秀柔笑着上前擁抱住他,“我可以這樣抱着你,告訴你,雖然這府裏沒人真心疼你,但以後有我疼你,以前我來不及幫你,以後有我在,我不會再讓你受苦。”在他護着她的同時,她也想要保護他,想讓他知道,她的心裏有他。

其實她心裏一直都有着他,只是她太晚才找到他,太晚來到他的身邊,才讓他以前受了那麽多的苦。

她的話讓他動容,而後失笑道:“你有什麽能耐幫得了我?”他一直飄蕩的心,在這一刻仿佛終于找到了可以停泊之處。

她冷哼着擡了擡眉,“你不要小觑我,你瞧我這次多機伶,輕易把婆婆給唬住了,你想對付誰、整治誰,我都可以幫着你出主意。”

他将她攔腰抱起,笑聲震動着胸膛,“是是,我家娘子多智近乎妖、靈慧過人,往後還請娘子多多指教。”

“你要做什麽?”明芸秀輕呼聲,連忙圈抱着他的頸子。

“你這幾日在院子裏悶壞了吧,我帶你出去走走。”

“那你放我下來,我自己會走。”

“不放。”他一口拒絕,大步朝外走去,院子門前,随從已牽着一匹馬候着。

他抱她上馬,而後翻身坐到她身後。

明芸秀坐過馬車,卻沒騎過馬,一時有些驚慌。

他拽過大氅,将她圈抱起來,“別怕,我帶你出城去遛遛馬。”說着,他輕夾了下馬腹,朝後院而去,幾名随從已騎着馬等在後門,見他出來,紛紛跟上。

“以前可騎過馬?”舒長貞的聲音拂在她耳側。

“沒有。”烈烈的寒風呼嘯亂來,明芸秀不覺得冷,須臾,适應了馬兒的速度,她好奇的舉目張望着,原來騎在馬背上,視野要比平常更遠一些。

“想學嗎?”

明芸秀驚喜的轉過了頭,“我可以學嗎?”

“你若想學我就教你。”他想疼她寵她,只要是能讓她歡喜的事,他都為願意為她做。她以真心相待,他也會回以真心。

“我想學、我想學。”她高興的疊聲說道,她早羨慕那些會騎馬的人,一直都沒機會學,難得他願意教她,她哪裏肯放過這機會。

見她這般雀躍的模樣,舒長貞的眸裏蕩開一抹寵笑,“等到城外我再教你。”

一路來到城外,他尋了處平坦的地方,将缰繩交到她手裏,告訴她要怎麽駕馭馬兒,他坐在她身後,下颚貼着她的面頰,一步一步的指點着她。

她十分興奮,感覺到整個人熱燙起來,仿佛不是在寒風中,而是盛夏的炎熱裏。

他的大掌包覆着她的手,教她怎麽操控缰繩,怎麽讓馬兒前進後退。

他垂眸注視着她臉上的燦笑,明亮得讓人想一輩子珍藏起來。

慢慢的騎了會兒,她覺得自己仿佛能稍稍駕馭馬兒了,欣喜的往他胸前一靠,回眸笑得阖不攏嘴,朝他說:“你看見沒有?我好像會一點了。”

“看見了。”他抑制不住心緒湧起的股沖動,朝她紅撲撲的臉頰親吻了口。

她羞得原本就緋紅的臉更加嫣紅了幾分,“你怎麽親人也不先說一聲。”現在還是在外頭呢,她赧然的朝四下悄悄望了眼,見那些随從都在不遠處候着這才放下心。

“怎麽,我親我家娘子還要敲鑼打鼓事先宣告不成?”

“你說什麽呢。”她抿着唇,接着不甘示弱的勾下他的頸子,朝他的唇瓣飛快的落下一吻,嬌笑道:“吶,這是我的回禮。”

“你這回禮我很滿意。”他猝不及防的将她抱起,讓她整個人轉了過來,面對着他,捧住她的臉,覆住她的唇。

她略略掙紮着,他這樣吻她,那些随從再眼瞎也看得出來他們在做什人吧,真是羞死人了,但她推搡兩下便投降了,被他那霸道的吻給吻得手腳發軟。

她擡眸撞見他眸裏那毫不遮掩的欲火,整個人羞臊得想找個地方躲起來。

想起他那恣意妄為的性子,她不得不提醒他,“我們還在外頭呢。”

“那咱們回府吧,今兒個學得差不多了,改日我再教你。”

見他就要縱馬回去,明芸秀吓得緊拽着他的衣襟,“那你先把我轉回去啊。”

“這樣不是挺好的?”

她瞠瞪他,“一點也不好,你快把我弄回去,要不然我就自個兒來。”

他低笑着将她抱起,放回原來的位置,兩手圈着她的身子,握住缰繩,迫不及待的疾馳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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