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求娶
◎姑娘察覺到了在下的心意,對麽?◎
因日日要為周母施針,葉蓁與周允便也日漸熟稔。
四嬸有意撮合二人,在葉蓁上山采藥時,四嬸叫住葉蓁:“允哥兒說,他想上山采些菌子,為他娘熬湯補身子,他對咱們這裏不熟,你帶他一起吧。”
周允從門內出來,眉眼秀長一身書卷氣,背着一個竹筐。
葉蓁好心道:“山路不好走,你不要去了,我回來的時候,幫你們帶些便是了。”
“無妨,我娘有幹娘照顧,左右我也閑着無事。”周允背着竹筐,眉眼清俊走過來。
葉蓁便沒再說什麽了,同四嬸道別後,她帶着周允往村口走。
四嬸站在門口,目送着兩人離去的背影,一臉欣慰:男才女貌,怎麽看怎麽般配,她把橋給搭好了,接下來就看他們有沒有緣分了。
秋意漸濃,山林裏一叢金黃,一叢火紅。葉蓁帶着周允,在山林裏穿梭,他們一個采藥,一個找菌子,兩人在一擡眼就能看見對方的距離。
葉蓁采藥間隙,看見菌子,摘下來遞給周允時,無意掃了一眼周允的竹筐,頓時哭笑不得:“你怎麽采的全是毒菌子呀?”
“毒菌?!”周允一臉懵懂。
周允幼年喪父,其母獨自将他拉扯長大。雖然家中清貧,但因周允在讀書上頗有天分,周母便拼盡全力供養他讀書,像上山找菌子這種廢時的事,周母從前并不讓周允做。
葉蓁将周允竹筐裏的菌子全倒了,梨渦帶笑:“你平日裏忙于讀書,不認識也很正常,這樣,你跟着我走,我告訴你那些菌子能食。”
“好。”周允背着竹筐,跟在葉蓁身後。
這個時節,菌子本來就少,他們找了一中午,也只找到了一大捧,而葉蓁卻是滿載而歸。
葉蓁筐子裏的藥,有一半都是周允采的。
Advertisement
他們坐下歇息時,葉蓁好奇問:“你怎麽會認識這麽多藥材?”
周允斯文擦了擦頭上的汗,笑着答:“家中有幾本家父留下來的醫術,我曾翻閱過,所以便略知一二。”
“哦,難怪你會這般及時将伯母送來。”
窮苦人家身子不适,很多時候都是能拖則拖,像中風這種事,拖得越久越容易留下病根,周母看得及時,才沒有大礙。
周允眉眼一派溫煦:“原本我是要學行醫的,後來是夫子勸了我娘,這才讓我從了文。”
“我聽四嬸說,你讀書很厲害的,這次不但中了舉,名次還很靠前呢!來年春試,你一定會高中的。”秋陽燦燦,光影穿過樹葉間隙,斑駁落在葉蓁臉上,她擡眸沖着周允笑,眉眼上全是光。
一如周允初見她那日。
不過那日,葉蓁眼裏的光,很快便落了下去,但今日卻沒有。
被這樣一雙眼睛望着,周允的心跳,不受控漏了一下。原本在讨論文章時,能以一抵三的人,此時卻變得局促起來。周允垂了垂眼睛,旋即又鼓起勇氣,結巴道:“承、承你吉言。”
短暫歇息過後,他們兩人一同下山。
起身時,周允率先搶了葉蓁的竹簍:“我背這個,你背那個。”
葉蓁拗不過周允,只得背着那個輕竹筐。兩人下山的路上,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葉蓁随口問了句:“你以後想做什麽樣的官?”
“我還不知道,明年能不能中。”周允聲音裏透着忐忑。
“你學問這麽好,一定會中的。”
葉蓁聲音清脆篤定,周允被她的篤定感染,便攥緊竹簍帶子,認認真真道:“我想做個為民請命的好官。”
葉蓁他們回去時,四嬸正在門口張望。
見周允背着葉蓁的藥簍,四嬸臉上頓時笑開了花,她忙招呼:“都餓壞了吧!走走走,趕緊進來吃飯。”
吃過飯後,葉蓁家去收拾藥材了。
她剛回去沒一會兒,四嬸便過來了,四嬸一面幫葉蓁收拾藥材,一面擠眉弄眼問:“怎麽樣啊?”
“什麽?”葉蓁一頭霧水。
“你和允哥兒啊!”四嬸說的理所當然。
葉蓁愣了下,才反應過來,四嬸話裏的意思,她立刻漲紅了臉:“四嬸,你想什麽呢!人家已經中舉了,開春過了會試,那可就是官老爺了,哪是我能高攀得起的,四嬸,你不要亂說。”
“官老爺咋啦?他到時候,不還得叫我一聲幹娘!”四嬸不以為意,“再說了,我私下已經跟我那老姐妹通過氣了,我老姐妹也挺喜歡你的。”
這都是什麽跟什麽呀!
葉蓁抱着藥材轉了個方向,四嬸還在喋喋不休:“那孩子打小就沒了爹,是我老姐妹一手拉扯大的,最是孝順不過了。而且我老姐妹那人,你也是知道的,絕對幹不出磋磨兒媳婦的事來。有她護着你,就算允哥兒日後做了宰相,也不敢對你不好。再說了,允哥兒那人……”
“四嬸!”葉蓁聽不下去了,她直接道,“我眼下暫無成親的打算。”
四嬸張嘴就道:“你還想着先前那個男人呢?!”
葉蓁這些日子的強撐,因為四嬸這句話,瞬間便破防了。
葉蓁一把推開藥筐,蹭的一下站起來,她氣的發顫:“四嬸,我知道,我們之間再無可能了,你非得一次又一次提醒我麽?”
“哎,我不是……”四嬸局促不安站起來,想解釋,但葉蓁已經紅着眼睛跑進屋裏,将門關上了。
葉蓁是慌不擇路進來的,結果甫一擡眸,發現這竟是謝沉霜住過的屋子之後,那些壓抑已久的思念,一瞬間噴薄而出,葉蓁身子一軟跌坐在地上,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
自謝沉霜走了之後,為了逼自己不再想謝沉霜,葉蓁先是将屋內的布局,全都重新調整了一番。然後又減少在家的時間,每日讓自己累到到頭就睡。
葉蓁以為她做到了,可四嬸一句話,輕而易舉便讓她破了防。
葉蓁在屋內一直待到日暮才出來,原本淩亂的藥材已經被收拾好了,整整齊齊放在晾曬的籃子,而院中早已沒了四嬸的身影。
葉蓁打算去将藥材收回來,剛走了一步,腳尖踹到了一個紙包。
紙包裏裝的是饴糖。
小時候,每次葉蓁不開心,四嬸就會用饴糖來哄她。
葉蓁捧着紙包破涕為笑。
第二日,葉蓁照舊去為周母施針診脈,四嬸在一旁待着,待葉蓁看診完之後,她偷偷将葉蓁叫到一旁,小聲跟她道歉:“葉蓁啊,昨兒那事,是嬸子不好。嬸子原是想着,允哥兒已經中了舉,我那老姐妹又是個好性子,大家知根知底的,這門親事再好不過了。嬸子沒別的意思,你別生嬸子的氣啊。”
從小到大,四嬸都對葉蓁很照顧,也算是葉蓁半個娘了。
葉蓁搖搖頭,她挽住四嬸的胳膊,親昵在她身上蹭了蹭,好聲好氣同她講:“四嬸,我沒有生氣,我只是暫時不想成親而已。不過我不是因為霜霜啊,主要我才十五呀,也不急的吧。”
說着,葉蓁眨着眼睛看向四嬸。
四嬸立刻拍了拍她的手背:“不急不急。”
雖說這事說開了,但鑒于四嬸起過這個念頭,自那日以後,葉蓁除了每日的施針診脈後,便鮮少去四嬸家了。但讓葉蓁沒想到的是,她不過去之後,周允卻來找她了。
葉蓁這幾日在弄藥材,周允粗通些藥理,便主動給葉蓁幫忙。
“不用不用,我自己來就好了,會弄髒你衣衫的。”
葉蓁連連推辭,周允和煦笑笑:“無妨,髒了洗洗便是,再說了,家母勞你診治,如今已有所好轉了。于情于理,我也該謝你才是。”
葉蓁推拒不過,只得被動應了。
一連幾日後,繞是葉蓁再遲鈍,也隐約明白了周允的情意。
葉蓁頓時有些頭大,她今年是走桃花運麽?先是大壯,現在又來了個周允,偏生她最想修成正果的那個,卻是無果。
但葉蓁明白了也無用,因為周允未曾挑明說,她也不好上趕着說什麽。
轉眼間,周母的施針已滿十五日了。
這天清晨,葉蓁為她施完最後一次針之後,同周母道:“伯母,您的身體已無大礙了,您回去之後,不要勞累過度,也不能再受涼了。”
周母一一應了,又說了好一番感激的話。在周母說話時,葉蓁便察覺到,周允的視線,若有若無落在她身上。
是以周母說完之後,葉蓁便趕緊走了。結果剛出四嬸家,周允的聲音,便從身後追了出來:“葉姑娘請留步。”
葉蓁眼皮一跳,卻又不得不停下腳步。
周允追過來,小心翼翼問:“姑娘察覺到了在下的心意,對麽?”
葉蓁:“……”
她要說察覺到了,還是說沒察覺到?
葉蓁眼底閃過一抹糾結,她想了想,委婉答:“你應該也察覺到了,我心裏有人了。”
周允頓住了,他沒想到葉蓁的答案竟然是這個。
早在他們第一次見面時,在目睹葉蓁眼裏的歡喜,一瞬成落寞時,周允便察覺到了。但——
“但你們不可能在一起,對麽?”
周允這話一出,葉蓁頓時白了臉。
嘶,周允平日裏看着文文弱弱的,沒想到竟然是哪兒疼往哪兒戳。
“若姑娘覺得,在下冒犯了姑娘,在下在這裏,先給姑娘賠罪了。”周允沖着葉蓁行了個拱手禮,然後又道,“在下自幼喪父,與家母相依為命。相處這半月,家母與在下是何秉性,想必姑娘已有所了解。此事在下也已詢問過家母的意思了,家母很是願意。在下本想歸家後,請媒人上門求娶。但心之所鐘,兼之離別在即,這才冒昧過來表了心跡,魯莽之處,還請姑娘勿怪。”
周允這番話說的情真意切,但葉蓁暫無成親的打算。
“周大哥,我……”
“姑娘不必這麽快就給在下答複。下個月,在下便要入京,去準備明年的春試了。若明年在下能高中,在下便親自來聽姑娘的答複。若未能高中,那求娶之言,姑娘便當從未聽過吧,告辭。”說完,周允又鄭重沖葉蓁行了個拱手禮,然後轉身離去。
作者有話說:
晚安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