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陳小幺在梁川懷裏沒賴上半秒,後頭兩個小的,也緊跟着跑過來了。
兩人一邊一個,抱住爹爹大腿。
霎時之間,梁川身上挂滿了人,纏得他是動彈不得。
陳小幺原本能自個兒抱一整個呢,這下給兩個娃娃擠的只能夾在中間了,他往下瞅了一眼,又眨巴眨巴眼睛,委屈的瞅着梁川。
梁川便也看了看了兩小只,又問了遍:“真鬧你們阿爹了?”
雙胞胎可聰明了,見了爹爹,這會兒就一個比一個老實,異口同聲的道:“沒有哇!”
陳小幺小聲告狀:“明明就有。”
梁重雪聽了,伸手就在下頭撓阿爹癢癢。
陳小幺扭了扭身子,沒有躲開,給撓的哈哈直癢。
梁川也往前挪了步,沒挪動,幹脆一手一個拎起兩個娃娃後領,先把他倆從陳小幺身邊拎走。
梁川生的高大,這麽一拎,兩小只霎時是離地好幾尺遠。
梁意寒倒仍是沒啥表情,安安靜靜的抱着爹爹胳膊;可方才還活蹦亂跳的梁重雪卻終于吓到了似的,一邊蹬着腿,一邊哇哇叫着“爹爹爹爹放我下來”。
梁川看了毛毛一眼,見他一雙大眼睛瞪的圓溜溜,小肩膀都在打着抖兒,是真的害怕的模樣,便把他放了下來,獨拎着寒寒一個。
可梁重雪在地上,瞧見弟弟被爹爹提着,晃晃悠悠的好像很有意思的樣子,又羨慕了,邁着小短腿挪過去,抱着爹爹的大腿,奶聲奶氣道:“爹爹……爹爹抱……”
梁川到底還是伸手把他抱起來了。不過這會兒,就低上許多了。
他把兩人都抱到廊下,一邊一個排排放好,道:“別鬧騰,一會兒吃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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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爹爹在,兩小只可不會再鬧騰了,都乖乖點頭。
梁川正要進屋,忽聽得外頭一道聲音傳來,“娃娃哪是能這麽拎的?”
院子裏的人都瞧了過去。
外頭的人是劉美花。
劉美花提着一個籃子,正停在院子外面,探着頭往裏看呢。
梁川叫了聲娘,又道:“沒事,他倆皮實。”
“就是皮實也不能這麽拎啊。”劉美花推門進來,把籃子放在桌上,“娃娃還小,胳膊腿都還沒長好呢,扯着扯着,不得給扯折了?”
這隔了輩的,到底就是不一樣。
劉美花年輕的時候,那脾氣更是暴,像是梁田跟毛毛寒寒差不多大、開始能鬧騰的時候,劉美花擰着他耳朵能轉一個圈兒,哪管什麽折不折的。
陳小幺跑到籃子旁邊,揭開上頭的布,瞧見裏頭是一大碗豆花兒和一大盆炒飯,還是熱乎的呢。
“剛在棚子裏,聽王家的柱子說你回來了,我就過來瞧瞧。”劉美花說,“咋樣,這回沒啥事兒吧?”
說的是梁川出去幫着運貨的事兒。
當年,他在京中同鄭鵲結識,雖是婉拒了對方讓他留下來為隆豐镖局做事的好意,可鄭鵲趕到城門送行時說的那番話,他卻有細細考量過。
兩年過去,隆豐镖局正式在北邊兒設立起了分局,地方選的就是他們後頭這座州城。
鄭鵲也按舊諾,給梁川來了信。
如今,梁川是每隔上兩三個月,便要往北面的州城裏去一次。帶着押兩趟貨,銀錢結的也快。
這一片兒本來就多是山路,山裏頭的路七萬八拐的,不好走是一回事,時常有山匪出,也很是令人頭疼。鄭鵲在信裏說了,要是有兄弟幫忙看着,北面的生意,他也能多放一層心。
因着梁川三不五時要往州城跑跑,如今,家裏那兩畝田,基本都歸了梁田在弄。
住在村裏頭,就難有啥秘密。這麽一來二去的,大家夥兒也都曉得了,如今川哥兒不下田了,是因着在北面的州城裏有了個新活兒,賺的還比王大在鎮上擺弄算盤珠子還多。
自然是不少眼饞的,還有打聽門路的。可一細打聽,問是啥活兒?等曉得了就打那條曾經遭過匪的山路上來來回回的押貨,說不準還得遇匪什麽的,又一個個的打消了念頭了。
都明白,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幹的來的。
梁川每回去,少則三五天,多的也不過七八天。
像是這回過了九天才回來的,還是頭一回。
那運镖到底是個危險活兒,雖說他以前在山上老林子裏打獵時就不簡單,但一個近一個遠,心裏還是覺得不一樣。
“沒啥事兒。”梁川說,“這回貨多。”
劉美花就沒多問了,反正問了也礙不住梁川什麽。她搓了搓手,轉向毛毛和寒寒,笑眯眯的:“來,毛毛、寒寒,給奶奶抱抱。”
兩小只乖乖的給抱。
劉美花抱了一個又換另一個,臉上都要笑出褶子來,“哎喲,又重了。”
沒說兩句話,便到了飯點兒了。
因着劉美花拎了一籃子的豆花和炒飯過來,不必再去棚子裏,梁川就進了屋裏,把桌子搬了出來,預備就在院子裏吃。
兩個娃娃跟在後頭,一人手裏搬着一個小凳子,排排放在桌子的一邊。
這炒飯那是茶棚子裏做了要賣的,自然比一般屋裏自家炒的要豐盛上不少。是用豬油炒的,還混了肉沫、菌子和野菜碎,聞着噴噴香。
劉美花曉得梁川回來了,舀的分量也多,倒是也不用另外再加炒幾個菜。
三個大人并着兩個小娃娃,一起圍坐了一桌。
跟娃娃一起吃飯,那大人就少不得要操心。寒寒還好些,已經曉得自個兒拿着勺一口一口吃了,但毛毛一到吃飯,那簡直是和稀泥的,光見吞了,卻不見嚼,吃着吃着像是要睡着似的,叫人鬧心。
你說這都是一個阿爹生出來的,還是雙胞胎,咋就能差這麽大?
一頓飯的時間,劉美花光盯着毛毛去了。
吃完了飯,劉美花得把兩個大碗洗幹淨了拿回去,就先進了竈屋。
梁川收拾好了桌子椅子,出來一瞧,就瞧見廊下放着的木凳子前,正并排圍着三個腦袋。
一大兩小,正圍着他方才從外頭背回來的包袱摸摸尋尋呢。
梁川每回從州城回來,那定是要給家裏人帶東西的。有時候只是些小玩意兒,有時候又是新鮮樣式的布匹、綢緞一類,拿去給大人孩子裁新衣。
帶啥一般就是看這回運貨去了哪。
梁川就看着三個人一起摸啊摸,先摸出一個精巧的小盒子。
盒子一打開,裏頭躺了條淡青色的發帶兒,瞧着是府城裏男郎們時興的樣式。
兩小只現在頭毛還短短的、毛茸茸呢,自然是用不上這個,就是用上了,也紮不起來幾縷。梁重雪機靈的很,一雙小胖手舉着那條發帶兒,遞給陳小幺,“阿爹,給你的!”
陳小幺歡歡喜喜的連着盒子一起拿過來,抱在懷裏看了一通。
兩個小的又繼續摸。
陳小幺跟着探頭看。
又摸出來一個布絹兒包着的東西,打開一瞧,是個玉镯。
那玉镯涼涼滑滑的,瞅着可漂亮了,三個人都喜歡,但兩小只挨個的把小短手往裏面伸,卻沒一個戴的上的。
大了一圈兒。
看來又是阿爹的了。
陳小幺又笑眯眯的抱進懷裏。
兩小只繼續摸啊摸,這回,則是摸出來一個木頭雕的玩偶,還沒等看清呢,陳小幺就眼睛一亮,連忙拿過來,“也是給小幺的!”
小幺可是看清楚了,這個也是照着小幺做的!和以前那個兔子頭的,恰好是一對兒。
梁重雪呆了。
他瞅着阿爹懷裏都抱着三樣了,可自己和弟弟還一個都沒有,急的跳腳,小短腿一蹦一跳的,要去抓陳小幺懷裏的,“怎麽阿爹一個人能有三個呀!”
陳小幺抱着一堆東西,笑的得意洋洋的。
三個怎麽啦?你們還在阿爹肚子裏面的時候,小幺連糖人兒都能一個人吃三只呢!
“毛毛的呢?”
“寒寒的呢?”
兩小只一疊聲的問。
“在這。”
三人一齊轉過頭,一大兩小,眼睛都是一樣的圓溜溜。
就見梁川不知何時已經蹲在了他們後頭,長臂一伸,從旁邊又撈出個小包袱出來。
這包袱一抖開,大家就見到了裏頭的東西。
是幾本帶圖畫兒的書,和一把小木劍、一柄小木弓。
書都是嶄新的,小木劍和小木弓也十分精巧,不過陳小幺小臂長短,瞅着是用榉木做的,還細細的打磨光滑了邊緣。
這擺明了就是給毛毛寒寒的了。
兩個娃娃頓時不鬧騰了,高高興興的擺弄起了包袱裏的小玩具來。
梁川在兩個頭上各揉了一把,又把陳小幺拉起來。
陳小幺懷裏東西滿滿的,都快兜不住了,要粱川幫他拿。
梁川把頭帶跟镯子接了過來,帶着他一起,把東西先放進了裏屋。
出來的時候,劉美花正洗好了碗,站在廊下瞧着兩個娃娃玩玩具。
見了兩個大人,招呼了一聲,便說要走了。
臨走前,劉美花又探頭往院子裏瞅了一眼,“娃娃又大了些,這都會跑會跳的了,你跟小幺,想沒想過把他倆送去學堂念書?”
拖江湛的福,五裏地那修起來的書院,如今也快三年了。
書院裏的夫子乃是府城來的秀才郎,還不止一個。
如今,不止是上巧、下巧兩村,還有鄰村的,都有送娃娃來學字的。
江湛和溫岑修那學堂的時候,打的名頭雖是為自己未來侄子修的,但那會兒,毛毛跟寒寒還在他們阿爹肚子裏呢,等到他倆大了能讀書了,都好些年後了。
這大半好處,還不是都給兩村村民占去了。
兩村的人,都是記梁家這個人情的。
這學堂蓋起來後,不止秦蘭香見了陳小幺不說酸話了,就連周蓮花,也待他客客氣氣的。
“再看吧。”梁川道,“等大點兒了,看他們自個兒。”
“毛毛倒是成。”梁川看了看兩小只,又道:“寒寒……怕是個看不進書的。”
到底是當親爹的,兩個兒子,梁川算是了解。
毛毛雖是腦子靈活,愛看些圖畫書,但性子跳脫,未必能喜歡枯坐在學堂裏習字,需有人教導。
寒寒,則更像梁川自個兒。
倒也不是說他就比哥哥笨,或是學不會,只不過是天生的對這類的不感興趣。
劉美花跟着一道瞧過去。
兩個娃娃手裏都有書,都有小玩具,毛毛翻着翻着那小書本,就能被書裏頭的不知道什麽逗的咯咯笑;但寒寒呢,翻着那帶圖畫的書看了幾眼,就不甚感興趣的扔到了一邊,擺弄起那木頭做的小刀來,倒是愛不釋手的。
“你這當親爹的,就這麽說自個兒子?”劉美花撇撇嘴。
梁川笑了下,沒說話。
沒有人想到的是,梁川這話還真一語成谶。
許多年後,梁意寒雖已經是禦筆親封的一品軍候,可那手.狗爬字,沒少被手底下的兵痞子們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