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025
“那個男生就是導演那邊請來的專業人士?”
“……據說是安倍晴明的後人啊。”
“導演為什麽不請他上節目, 噱頭很大啊。”
“人家說不定都看不上我們的出場費吧,這次願意加入組裏說不定是這個村子裏真的有什麽吶。”
九十九朝:謝邀,其實我還是看得上的。
行程遇上了點意外。
作為目的地的村子名為砥石村, 因為坐落的位置曾是千萬年前火山的山腳,所以附近的土石都是上好的材料, 村子自然而然就做起了砥石的生意, 夏油傑所在照片上看到的人煙旺盛,實際是每年幾次會有經銷商來進貨的情景。
而真實的情況是, 這個村子十分排外。
落後、老舊、排外、封閉, 僅僅是為了生存才願意開放幾次村子, 可以說是讓人一談到“古板守舊”就忍不住心生厭惡的那種代表地。
九十九朝之前的确因為約飯問題在電話裏和五條悟提過這次工作,五條悟特別随意地提到夏油傑在星漿體事件一年後,因為遇見某個村子裏的村民把兩個有能力的小女孩當做怪物虐待的情況。
似乎那件事成為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夏油傑殺了那個村子裏的所有人,遂叛逃。
九十九朝:行吧我自己一個人去!
他可不是那種嘴巴上說着為你好,就把不分好壞, 只要沾邊的地方統統掏出,用來誘導失憶人士恢複記憶的屑。
五條悟:……
其實他覺得無所謂诶。
九十九朝:看, 屑。
不過再怎麽樣, 節目組也算是來給這個村子送溫暖的,只是不知道是哪個環節沒通知好, 巴士還沒有駛到村口,車就被攔下了。好在巴士司機是附近鎮子上的引路人,把車熄了火去村中找村長進行通知,節目組的工作人員們見沒有幾步路了, 都紛紛下車把器材先給搬了出來。
九十九朝沒活,但不想獨自在巴士上呆着, 跟着下了車還幫了點忙,活絡了一下僵硬的身體,找到一個高地觀察起砥石村。
封閉式的集群環境其實很容易誕生詛咒,九十九朝見到了不少詛咒的痕跡,用咒術師的說法就是“殘穢”,不過都不是力量強大的詛咒,屬于蠅頭或者四級,也沒有什麽妖怪的氣息。
九十九朝思索着要不要抽空把村子附近的樹林也走一圈,以防萬一,就聽到不遠處的工作人員們在談論自己。
是單純而沒有惡意的談論。
九十九朝很大度,輕輕轉頭。
工作人員們看到站在石頭上的黑發少年像是能聽到風裏帶過去的他們的聲音,轉過頭來看向他們,紛紛噤聲後,工作人員們又看到少年朝他們微微鞠躬。
少年的眼睛很明亮,即使不笑,也讓人感覺不到嚴肅,聽到了閑言碎語用禮節來回複的舉動足夠吸好感,工作人員們秒換個話題,開始說另一輛巴士上遲到的某個嘉賓。
擠兌的八卦啊,有點想聽。但還是算了吧,趁天沒黑去附近走走,找一條河做鏡兆好了,之後開始錄制的話就不好到處亂跑了……
鏡兆,又名辻占,是在太陽雨的天氣下,占蔔者淨身後将鏡子放入杯子裏,以閉眼聽到的第一句話為預兆的占蔔。
當然天氣那麽冷,九十九朝決定投機取巧,随便找條幹淨的溪或者湖試試,占蔔一下這次出行的順利和信太森的夢。
敲定主意的陰陽師跳下石頭,想去和導演說一下自己想到附近轉轉,不進村子,反正他作為“專業人士”僅僅是要在節目錄制的時候站在旁邊,對嘉賓的說法進行評判,不出現在鏡頭前就不需要化妝和彩排什麽的,只需要全程跟着隊伍。
當然還有導演私心害怕真有什麽髒東西,有他在可以以防萬一。
這種心理九十九朝摸得很清楚,便打了個招呼就走了,果然沒被阻攔。
在有人居住的山林裏湖水并不難找,順着從村子裏通出來的水渠和潮濕的泥地痕跡,九十九朝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蹦了個十來分鐘,找到了一段比較清澈的溪流。
他拿出一個很樸素、街頭随便就能買到的巴掌大的鏡子,雙手交握,蹲跪下身,把鏡子沒入水裏後,慢慢閉上眼睛。
嘈雜的,紊亂的聲音在耳邊猛地放大,九十九朝細心地聽着。
自然中所有的聲音像是洪水一樣沖刷過他,他知道某些意義不明的喊叫聲應該是來自森林中的一些小精靈,在他進入樹林後風一樣的奔走相告逃竄遠離,但那些驚慌的叫喊沒有化作實質的确切的語言信息,就證明不是他需要的預兆。
閉眼在樹林間的少年忽然周身一靜,樹林的景象變成昏暗的光地,無數高大的黑影摩肩接踵,以少年為中心走成一個圓,把所有的信息轉變成同一個頻率的足夠令人瘋狂的嘈雜聲,将他包圍。
九十九朝聽得更認真了,在他全神貫注之際,有人開口。
【湧出酒的水井?】
嘩啦一聲。
九十九朝猛然睜開眼睛,就看到對岸有一個人影從眼前的坡上失足滑落了下來,摔進水裏。
男人?男生?
跌落到溪水裏的人沒有摔得很重,甚至可以說是動作靈活,雙手撐了幾下,最後落得了個一屁股坐進水裏的結局。水花四濺。
古銅色皮膚,深眼窩,高鼻梁,黑色的頭發只在頸後有點長度,被用顏色鮮豔的繩子紮成一根根小辮,垂在白色的風衣外套的兜帽上。
混血兒?
九十九朝驚訝地看着天降活人,很實誠被眼前這充滿異域風情的美色迷了一下,沒想到對方也在看清他的瞬間睜大了薄綠色的眼睛,清淺的色澤在葉間打下的陽光中近乎透明!
有一說一,這樣美麗的透明九十九朝只在五條悟的臉上見過。
——這個認知反而讓他警覺了起來,迅速回過神。
“你……”
九十九朝卡了一下,要不要說英語啊?
天降活人也回過神來,視線就落到少年的雙手上,薄薄的雙唇吐出疑問的字句,“鏡聽?”
看來不用講英語。
九十九朝看着對方的眼睛慢慢站了起來,腦子裏的思緒把周邊的線索穿成了線。
他緩了緩,好奇地問,“你就是節目組嘉賓裏最後那個……‘通靈少年’?”
……
家中。
夏油傑依言提出了自己第一個願望,他想要變強,或者說恢複實力,咒靈操術是他最大的武器,他要收集更多的詛咒或者妖怪。
沒想到四月一日忽然提及到了九十九朝和他相遇前的事。
“九十九在奴良組醒來後,向羽衣狐和奴良陸生怎麽使用尾巴與妖力的時候,狩獵了不少妖怪,得到了妖怪們的‘核心’。”
鋪着地毯的空曠房間內,四月一日擡起手,一個黑色的勾玉出現在他的手上,懸浮着,透露出的氣息讓夏油傑覺得熟悉又反感。
四月一日繼續解釋,“他以這個唯一屬于他自己的‘財産’為代價,來到商店了和我提出交易,解除他手背上的詛咒。”
夏油傑不免問了句:“所以這是他給你的第一個代價?”
四月一日:“對。”
然後讓夏油傑又一次沒想到的是,四月一日将這些妖怪化作的黑色勾玉交給了自己。他略差異地接了過來。
“這一家店,是将代價收進來,又換出去的地方。”
四月一日微笑起來,“既然他付出的代價是為了解除詛咒,你想要實現願望是收集新的妖怪,也是為了幫助他,那這個東西交到你手上就很合理。”
夏油傑手握勾玉,立刻就明白了過來,甚至在某一瞬間感到了戰栗。
在他和九十九朝相遇之前,少年因為鍛煉力量打敗的妖怪和咒靈們,現在成為了自己需要實現的願望。
這種冥冥之中的交互就仿佛是命運書寫好了軌跡,會讓人本能地感到一陣惡寒。
“那麽,”情緒的起伏只有片刻,長發青年擡起眼,說出第二個願望,“我還想要知道九十九朝的過去。”
四月一日靜了片刻,覺得有趣地說,“我以為你會想拿回自己的記憶。”
失去記憶的人想要拿回記憶不是很合理嗎,夏油傑的确想拿回,但這卻不是最重要的事。
因為……
“拿回來有什麽意義嗎?”
夏油傑笑了一聲。
“我已經死去了,成為了生前的自己可以掌控在手、利用的存在,無法複活。那麽我所追求的大義,本來就是不現實的。”
比曾在少年面前的矛盾與茫然,現在的夏油傑顯得格外的清醒,卻又清醒到能輕易地否決了生前的自己,作為詛咒師的十年人生。
“我想消滅非咒術師,是因為他們是弱者,是會克制不住自己的負面情緒生成出詛咒的罪人,不值得咒術師為他們犧牲的猴子。”
“但現在作為咒術師的我,不也一樣……”
青年露出諷刺的微笑,“成為了詛咒嗎?”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
還一更應該是在晚上,晚上發紅包!
順便,這本的風格是輕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