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依靠·名正言順

馬車是一輛中型馬車,算不上華貴,卻十分結實耐用,用來出遠門很是合适。馬車裏頭只設了一個長條軟榻作為座椅,柳夙羲與琉淵并肩而坐。

“殿下昨夜寝得可好?”柳夙羲問。

琉淵好奇他為何會突然提及這個,便随口答了句,“還好。”

柳夙羲用手捂着嘴打了一個呵欠,“只是,下官昨夜卻徹夜未眠。”

“這是為何?”

柳夙羲輕嘆一口氣,“因着未來好一段時間都不在京城,所以昨日便連夜趕了些公文,誰知,趕好了公文,天卻亮了。”

“柳大人心系朝政,乃我朝福分。”

“殿下謬贊。”柳夙羲偏頭,看着琉淵,“下官只怕困意漸濃,等會睡了過去,在殿下面前失了禮。”

琉淵道:“柳大人不必顧慮,出門在外,禮數便可免了去。”

“有殿下這句話,下官便安心地睡上一會兒了。”柳夙羲往後背靠着車壁,微微閉了眼睛,做一副要睡的摸樣。

琉淵便從馬車上的一個包袱裏取了一張墨綠色薄毯,好心道:“柳大人,還是把這薄毯披上,莫要着涼了。”

柳夙羲睜開眼睛,伸手去接那毯子,含笑道:“多謝殿下。”

披上了那張薄毯,柳夙羲又再次背靠着車壁閉上了眼睛。馬車一路平穩前行,他沒過多久便呼吸平穩,睡了過去。

披着毯子睡着的人一開始是靠着車後壁的,不知何時頭卻靠在了琉淵的肩上。琉淵自然不會将他的頭移開,亦不會喚他醒來,便任他這般倚着。

倚在肩頭上的人睡得很熟,涼涼秋日,他溫熱的鼻息撲打在頸間便有些暖意。琉淵僵直了身子,微微偏頭,便能看到他那張熟睡的臉,精致突出的五官,比女子還要細膩的膚質,濃密的眼睫,這樣的人兒卻不會讓人誤當成女子,只因他那副入鬓的劍眉和臉上無意流露出的男兒氣質。

用餘光看着這樣的一張臉,琉淵便覺得心跳加速,一時也不能掩飾那一份莫名的暗潮湧動。随即又在說服自己,必定是因那赤羽黑身的人。心中有時太過思念一個人,見到與他有幾分相似的,亦會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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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在肩上的人動了動,他身上的那件墨綠色薄毯便自背後滑落,一半在軟榻上,一半垂落。

“冷……”肩膀上還在睡夢中的人喃喃道。

琉淵正想幫他撿起重新搭上,伸了手繞到他的背後去撿,盡量不去擾了肩上熟睡的人。單手碰到那毯子,便小心翼翼地扯着重新往他身上搭。

還沒将那毯子搭上他的肩頭,睡夢中那人便從琉淵肩上滑了下去。琉淵一驚,忙要扶住他,誰知他的身子沒有向前撲去,而是落在他的腿上。

變成了柳夙羲枕在琉淵的腿上,上半身的重量全數落在他的身上。這般親昵的姿勢,琉淵頓覺臉發燙,低眉看着他熟睡的側臉,又不忍打擾。

肩膀少了束縛,便能十分輕松的扯過薄毯,蓋在他的身上。枕在腿上的人動了動身子,換了一個舒适的姿勢又繼續睡。

自他枕在腿上後,琉淵便沒有移動過,生怕将他吵醒。他自然不會曉得,邢鬼就算十天半個月不閉眼,亦不會覺着困,睡或者不睡,全憑他們的喜好來罷了。

馬車裏頭逐漸變得搖晃,車輪的聲音和馬蹄聲亦愈加響亮。琉淵挑起了墨綠色的簾子,便看到了道路旁的樹林。時值深秋,整片的樹林滿頭翠綠換枯黃,蕭瑟之中有帶有幾分詩意。

原來,已經出了京城。這一帶的路有些坑窪,也難怪會有些颠簸。

琉淵放下簾子,再低眉看着枕在腿上的人,那人還在熟睡之中。

自啓程後行了大抵兩個時辰的路,在前面帶路的韓煜擡頭看看天,估摸着這時已是正午,便将行速放慢了下來,在馬車旁側保持同一速度。

披着黑色披風的韓煜一手拉着缰繩一手持着馬鞭,看着馬車墨綠色的簾子,喚道:“琉淵。”

馬車裏的人聽到了他的聲音,便挑起了簾子,問:“怎了?”

韓煜道:“這一帶都沒個客棧落腳,要不找塊好點的地方停一停,吃點東西先果個腹。”

“也好。”

韓煜還想說些什麽,卻透過那半挑開的簾子看到琉淵腿上有一個紅色的身影,半張開的口頓時說不出話來,心裏除了怒意還是怒意。

琉淵也意識到韓煜看到了柳夙羲枕在他的腿上,知他又心中不快,便放下了簾子。簾子外的韓煜大聲對着前面趕馬車的馬夫喊道:“停下!”

待馬車停穩後,年少的将軍翻身下馬,背後的黑色披風揚起,他快步行至停下的馬車前,若不是顧及琉淵面子他早就掀開簾子,将那奸臣用眼神淩遲幾百遍了。

心情不怎麽好的韓煜在馬車外,故意擡高聲音道:“殿下,請下馬車歇息。”

此時柳夙羲還未醒,琉淵也不好叫醒他,便對着簾子有意壓低了聲音,“本宮在車上歇着便好,韓将軍姑且先去準備些吃的。”

馬車外的韓煜緊抿着唇,雖不情願,只得道:“下官領命。”

四個侍衛和馬夫都去幫着準備吃的去了,這荒山野嶺,野味倒是十分多,兩個侍衛捉了兩只山雞和一只兔子,再加上一些自帶的幹糧,也夠他們幾人共用。

在火堆前添着柴火的韓煜向着那馬車瞟了一眼,手上的一根手腕粗的木材便被他從中間折斷,清脆的聲響不帶一點濁音。旁邊一個侍衛看着那從中間斷開的木棒,感嘆道:“韓将軍,好力度啊!”

韓煜瞥他一眼,随意說了一句,“過獎。”而後,将手裏折成兩半的柴火扔進了火堆裏,引起一簇往上竄的火星子。

韓煜再看一眼官道旁停着的馬車,對着身邊正在翻轉木架子上那兩只燒雞的侍衛道:“再添點鹽,下了架記得要将最好的那部分留給殿下。”

“屬下明白。”侍衛一臉笑意道。

韓煜從地上起來,向着那毫無動靜的馬車而去,走到了馬車前,隔着車簾說:“琉淵,吃的都準備好了,趁熱,你也快些過來。”

馬車裏面的人應了一聲,“等會便過去。”

枕在腿上睡着的柳夙羲動了動眼皮,緩緩睜開了眼睛,琉淵道:“柳大人醒了?”

柳夙羲從他腿上坐起身,擡手揉了揉太陽穴,歉聲道:“看來,下官還是在殿下面前失了禮。”

“本宮說了,出門在外,柳大人大可不必太講究禮數。”琉淵眉攜淺笑道。

“也不曉得下官睡了多久,殿下的腿可覺着痹?”說着,柳夙羲擡手撫了撫琉淵的大腿。

被他這般撫着,琉淵身子微微顫了顫,忙捉住他在腿上撫的手,道:“韓将軍準備了吃的,柳大人想必也餓了,你我下馬車去用些罷。”

柳夙羲聞言将手縮了回去,溫聲道:“下官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琉淵先下了馬車,柳夙羲後下,而後兩人并着肩向火堆的地方走。

韓煜見琉淵下了馬車,便過去牽起他,“怎的這麽久,吃的都快冷了。”

并肩而行的人被人牽走,柳夙羲便停下了腳步,瞥着韓煜隔着袖子牽着琉淵的手,唇角浮起一絲意義不明的笑。

琉淵被帶到幾個侍衛圍坐的地方,幾個侍衛便立即讓開了位置,其中一人将山雞的雞腿和雞翅都用一片大芭蕉葉包着,遞到琉淵面前,恭敬道:“殿下請用。”

琉淵見那綠色的芭蕉葉上被烤的金黃的雞翅,便皺了皺眉,随後溫聲道:“這些你們分了罷,本宮吃些別的。”

韓煜當然看出了他的心思,琉淵自從四年前開始,便不吃雞翅或者鴨翅。韓煜将此歸因為他對鳥禽的喜愛,他雖不能理解,但也想得到,一個喜歡鳥禽的人該是十分忌諱吃這些有翅膀的動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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