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剪不斷·理還亂

皇帝看着前方垂頭的琉淵,久久不語。琉淵再次作揖,懇請道:“請父皇準許!”

沉默許久的皇帝重新坐回龍椅,提了筆繼續批改奏章,道:“随你去罷,若是兩月之內朕不滿意,便不得由你。”

琉淵松了一口氣,道:“多謝父皇!”

從禦書房回到寝宮,兩名宮女在月洞門前駐足交耳,見太子殿下回到宮中,便立即上前去,齊齊福身問安,“奴婢見過太子殿下。”

“免禮。”琉淵道,想要提步繞過她們回書房,卻聽其中一名宮女喊道:“太子殿下!”

琉淵止步,回頭看着剛才出聲的宮女,問:“何事?”

方才叫住他的宮女雙手緊握着,支吾了片刻,才道:“太子妃她,她……”

“她怎了?”琉淵不禁好奇。

宮女垂頭小聲道:“太子妃入住雨墨宮後,便整日在房中誦經念佛,奴婢看着,實在有些擔心。”

還以為是什麽大事,琉淵含笑道:“羽姬向來喜好誦經念佛,你等不必擔心,由着她去罷。”

兩名宮女對視一眼,一個剛成親的女子整日誦經念佛,委實奇怪了些。雨墨宮裏頭的宮女太監這兩日也看得出來,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并不常見面,用膳也少有一起。

外頭說得風風雨雨,太子殿下與太子妃兩情相悅,至死不渝。經這兩天來看,別說兩情相悅,便是兩人說話也是客氣得好似萍水相逢的路人。

雨墨宮裏頭的宮女太監平日裏也喜好八卦,不過宮裏頭的事他們少有外傳。即便看出了太子殿下與太子妃的不同尋常,也只有他們自己曉得。

琉淵先前忙着水渠開鑿一事,今日便收到蕲州快馬加鞭送回的信函,禀報水渠已開始動工。分段雙向挖鑿,勢必能在一年之內将水渠建成,明年夏日便能投入使用。

開鑿水渠一事于此算是告一段落,至于日後開鑿過程有大小事,他遠在京都,事情自然都交由負責的官員去辦。底下官員擺平不了的,再來請示他。

如今最讓人頭疼的還是兩派之争,朝堂上,兩派官員為一件小事争論不休,互不退讓。皇帝聽得心煩意亂,便早早退了朝。

琉淵始終想不明白,柳夙羲想要的到底是什麽?而一向謙遜恭敬的魏國公韓琚,為何又會性情大變?

當初應下皇帝在兩月之內令兩派平息争鬥,想了好幾日,琉淵終于還是下了決心要這麽做。

柳府的那片桃花林已經結滿了比拇指大一些的桃子,民間有說法,春日桃花開得好看的,夏日果實必定就不會豐碩。照這麽看來,這柳府的桃花曾經确實開得嬌豔繁華。

柳府的桃林之中設了涼亭,涼亭靠着一口砌成的小池子,潭中幾株睡蓮開出紫色的花,清澈的水中游着幾尾花色的錦鯉,清水,紫花,綠葉,錦鯉,互揮互映格外雅致。

亭中對坐一紅一白的兩人,桌上擺着一副棋盤,棋盤上落滿了黑白棋子。

琉淵從棋翁之中撚起一顆白子,落下。擡頭看着對面靜若止水的人,道:“可是我要你做什麽,你都會應下?”

柳夙羲手中摩挲着一顆黑子,看着對坐的琉淵,“若是你想讓我輸一局,我必定是能應下的。”

“并非此事。”

柳夙羲落下手中黑子,饒有興致地問:“那是什麽?”

琉淵看着他,一字一句道:“遠離朝政。”

柳夙羲含笑道:“你我成親不到十日,你便讓我遠離朝政,也委實快了些。”

“你不願?”

柳夙羲将手覆在他的手背上,一雙攝魂的眸子微微眯起看着琉淵,輕聲道:“若是你說一句,後宮不得幹政,或許,我就心甘情願離開。”

也知他是玩笑,琉淵握住他的手,“兩派之争,日後勢力穩固,對朝廷的利害不得忽視。你當初既然保住我這太子之位,那你也該曉得我的處境。”

“我曉得有何用,你那親舅舅不曉得。”

提及韓琚,琉淵不語,這一段日子他也覺着韓琚有些不同尋常,按理說他是不會不曉得朝堂之上兩派惡鬥的利害。

“何時走?”柳夙羲突然開口。

琉淵回過神來看着他,還不确定他說的何時走是什麽意思。柳夙羲輕笑一聲,“不是說要我遠離朝政麽?總要曉得,我還能在這中書令的位子上逍遙多久。”

琉淵看着他的眼神黯淡下去,心中油然而起的愧疚溢于表,“不急一時。”

柳夙羲道:“明日如何?”

琉淵沉默半響,道:“再過幾日也不遲。”

“注定要離開的,早晚又有何區別。”柳夙羲從琉淵手中抽回手,從石凳上起身,踱了幾步,面向着亭外的一池睡蓮,“天地之大,許多地方還未曾涉足,脫去這一身的職務,游歷四方看遍世間繁華,倒也正合我意。”

袖下的手掌緊握成拳,聽了他的一番話,琉淵不禁眼眶酸澀。他說要他游歷四方看着世間的繁華,而琉淵此生卻注定要在這皇宮之中終老。言下之意便是要與他天涯海角分離。

琉淵所說的遠離朝政并非讓他離開京城游歷四方,只是想讓他辭去官職不再幹涉朝政罷了。兩人相愛,又怎能舍得他遠走高飛。

亭子裏,紅衣男子袖手而立,面向着亭外的一口蓮花池,白衣男子坐在石桌旁,手中的拳頭緊握不放。沉默了許久,他們之中沒有人出聲打破這寂靜的氛圍。

琉淵緊抿着唇偏頭看着那紅色的背影,看了許久,他從石凳上起身,踱步至他身後,動作輕柔地擡手環住他的腰,側臉貼着他的背,輕聲道:“你就這麽想離開我?”

“在京中除去了中書令的頭銜,我便什麽都不是,若是不離開,你讓我如何自處?”

“除去了中書令,你不還有我?”

“那我算是什麽?”

琉淵抿了抿唇,“摯愛。”

柳夙羲轉身,低眉看着琉淵,唇角的一抹笑意越笑越深,“真的?”

琉淵看着他,曲着食指在他的鼻尖輕輕一點 ,“若不是摯愛,你兩次用續情花來做試探得出了什麽?”

續情花只有當着心愛之人的面才能化作催情藥,琉淵在柳夙羲面前兩次因為續情花而情動。這些都是假裝不來,唯有心中真有所愛才會被續情花所迷。

柳夙羲方才說得游歷四方不過是随便說說罷了,老狐貍總有讓琉淵傾吐心意的辦法。聽着琉淵說出摯愛一詞,此時他心中必定是得意的。

“可想好了怎麽安置你的摯愛?”

還真不客氣,轉變得這麽快。看着他得意的面孔,琉淵這才意識到又是上了他的當,心裏輕聲罵一句老狐貍便不與他計較此事。他說:“京城城郊有一處別苑,是父皇前年賞賜的,你可願去住?”

“不願意又如何,左右我想住的地方你必定不會給。”

琉淵聞言,問:“你有想住的地方?”

“太子殿下的寝宮住着就十分舒服,我可是每日都心心念念着。”

琉淵幹咳一聲,這人盡會說些打趣的話,還以為他真有想去住的地方。

第二日,便發生了一件令文武百官意想不到的事。朝堂上位高權重的中書令柳夙羲竟然在兩派争得如火朝天之時,在聖駕面前請命辭官回鄉,說是得了怪病要回去好好療養。

而對于中書令辭官回鄉一事,皇帝不等再三思索,金口一開便準了。

原本站在柳夙羲一邊的官員個個目瞪口呆,驚訝之色可見一斑,再看魏國公一派的官員唇邊的偷笑,心中愈加憤懑。這底下的官員都以中書令馬首是瞻,如今他匆忙辭官,那平日裏追随他的官員們沒了頂梁柱,哪還在朝堂之上嚣張得起來?

散朝之後,不知中書令辭官緣由的官員便齊齊上了柳府一趟,勢要問個明白。誰知柳府的小厮昂首挺胸地說:“從今日起,老爺不見客,各位請回吧。”

一句話将蜂擁而來的官員拒之門外,在外面等候的官員面面相觑,搖頭嘆氣之後便各自散去。

下午再有官員來拜訪之時,柳府早已無人。看着柳府緊閉的大門,最後也只得打道回府。

官員們都十分不解,這中書令突然辭官,且又這般記着離開,到底為了何事?難道真的如他所說是得了怪病?各自狐疑,猜測的來的結果不盡相同,只留一肚子悶氣不知何處發洩。

皇帝賜給琉淵的別苑并不遠,就在城南的郊外。若是從柳府出發,不用一個時辰便能抵達。

裝飾華貴的馬車在官道上平穩行駛,最前面騎馬帶路便是琉淵的幾名貼身侍衛,最後面随着兩輛馬車,一輛用于運送物資,另外一輛馬車上還有柳府上的幾個丫鬟。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話說,其實本文有個大boss,猜猜是誰?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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