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掌心的粥滾燙熨帖,打開蓋子,幹貝鮮蝦粥的香氣撲面而來。

米粒吸飽了水,被煮的又爛又糯,粥裏鮮紅的蝦仁顆粒飽滿,幹貝雪白,翠綠的蔥花點綴在其上,讓人垂涎欲滴。

阿瓷不知什麽時候醒了過來,四條短腿撲騰,從地上一躍,徑直落入他的懷裏。

銀漸層掉毛很嚴重,只這麽短短一瞬,空氣中的銀白貓毛漫天飛舞,眼花缭亂。

顧栖池的身上也蹭上不少,絲質的黑色襯衣之上粘了不少貓毛,褲子上也是。

顧栖池不輕不重地捏了下她的後頸,語氣很淡,卻聽得出縱容的意味:“阿瓷,乖點,嗯?”

阿瓷老實地坐了下來,只是鼻尖聳動,大而圓潤的眼睛緊緊盯着桌上的幹貝鮮蝦粥,看得出來是饞壞了。

顧栖池用勺子舀了一口,溫度剛好。

軟爛的珍珠米裏混入了蝦仁與幹貝的鮮香,粥品入口即化,蝦仁彈牙爽口,幹貝肉厚緊實,極為清爽。

輕而易舉地撫慰了顧栖池疲憊不堪的胃。

沒只顧着自己,他從廚房裏又拿出一個小碗,等到粥的溫度再降了些,才端給了懷裏的阿瓷。

阿瓷很知足,長而蓬松的尾巴懶懶散散的搖擺,眯起眼開始喝粥。

這粥很對她的胃口,不知不覺間,阿瓷餍足地眯起了眼,叫聲也越發甜膩。

顧栖池一邊喝着粥,一邊漫不經心地往窗外看去。

男人還沒走。

那輛黑色的邁巴赫像是要與夜色融為一體,如果不是手機屏幕的光亮從車窗裏隐隐透出,他恐怕也要以為薄彧走了。

顧栖池并不喜歡虧欠別人什麽,也很讨厭占人家的便宜。

可這一次,他欠了薄彧三個人情,不知要怎麽還得清。

……

窗外,路燈下,邁巴赫裏。

薄彧的臉色陰沉的可怕。

在醫院裏,聽着顧栖池和顧願安的對話,他隐約窺探到了一些端倪。

顧栖池在家裏或許并不受待見。

只是沒想到,會到了這個地步。

顧栖池從一出生就被掉包到了顧家的仆從家裏,直到十六歲才被找回來。可迎接他的并不是父母虧欠的愛與小心翼翼的保護,而是高高在上的厭惡與冷眼旁觀。

六年前,顧栖池剛回家時,薄彧也曾聽過這件事,只是當時并不關心,可如今再回想起來,心中好像壓了塊沉重的石頭,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诶,薄彧,你聽說了嗎,顧家抱錯了孩子,那真少爺半個月前才被找回來……”

“什麽真少爺,不就是個土包子嗎,我見過他,長得娘們唧唧的,顧願安也不管管他。”

“顧願安哪會兒管他啊,聽說顧家上上下下,沒一個人待見他,都忙着安慰顧予寧呢。也是,那麽個上不得臺面的土包子,沒人想管也是正常的。”

……

從十六歲至今,顧栖池一直是一個人。

他像只被人遺棄的流浪貓,本以為找到了溫暖的巢穴,卻被鸠占鵲巢的家夥擠占了所有的生存空間,一只貓孤立無援,只好哀哀戚戚的獨自舔舐傷口。

好在這樣的日子只有兩年。

成年之後,顧栖池以市狀元的分數考上了大學,逃離了這個魔鬼一樣的家。

再加上溫熙執意簽下了他,他作為藝人,這些年也跑了不少的通告,也賺了些錢,足夠養活他自己了……

他在醫院對顧願安說的話都是真的。

從回到顧家的之後,他一分錢都沒用過,也沒依憑顧家的權勢獲得過什麽。

他只是他,只是顧栖池,只是他自己。

薄彧見到顧栖池時,青年低垂着眉眼,卻難掩身上矜貴疏離的氣質。

他本以為顧栖池是被人捧在手心的璞玉,在月光之下散發着瑩潤的光澤,所以對任何人都冷淡而疏離。

卻沒想到,他只是被人傷透了心。流浪的小貓有着很重的防備心,拒絕任何人的靠近,只敢躲在自己的小窩裏,看着來來往往的人。

……

六樓的燈悄無聲息的熄滅了,意味着裏面的人此刻安然睡下。

薄彧收回目光,眼神晦暗不明。

不熟悉薄彧的人可能不了解他在想些什麽,但今夜車上坐的人是白衡,一路跟着薄彧的秘書。

薄彧在生氣。

車內的氣壓不斷降低,冷的人頭皮發麻,白衡吞了下口水,小心翼翼地瞥了眼後座的薄彧。

良久,打火機開蓋的清脆聲響起,薄彧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白衡,把顧予寧這些年幹過的所有事情都查一遍,不要有任何的遺漏。”

“連帶着顧家,也不要放過。”

白衡心驚膽戰地收回目光,點頭應了聲。

白衡:“好的,薄總。”

黑雲壓城,雨勢不絕。

白衡想,東城的天可能要變了。

《幸天青》的進程很快,或許是因為薄氏投資,前期準備足夠充分,服裝一應俱全,場地也搭建的差不多了。

沒過多久,顧栖池就受到了林雙意要求他進組的短信。

《幸天青》是大制作,又是部古裝劇,很多拍攝都需要實景,這樣畫面才更有真實感。林雙意雖然是新銳導演,但對拍攝要求極高,每一幀每一話都要仔仔細細摳出來,做到最完美,才肯滿意。

是以他特地租了個風光秀麗的自然保護區,扛着攝影機,要求所有人在五天之後到達A市。

可這一類保護區既有它風光秀麗的有點,也有個難以掩飾的缺點——

這類地方大多人煙稀少,交通也差,夥食更不可能好。說通俗點,就是人不拉屎鳥不生蛋的地方。

顧栖池這一走就是大半個月,他放心不下阿瓷一個人在家,思來想去,只好給溫熙打了個電話。

顧栖池:“溫姐,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顧栖池一向是最不肯麻煩人的,他打電話過來,溫熙着實也驚了一下。

聽着他這吞吞吐吐的語氣,溫熙慌了神,大驚失色開口:“栖池,你是遇到什麽麻煩了嗎,還是你要和我解約了?!”

雖然自己沒給溫熙掙到什麽錢,還走的是黑紅路線,一天到晚給對方惹了不少麻煩,但溫熙一直都對自己很好。

說起來,比起顧成天與顧願安他們,顧栖池更願意認為溫熙是他的家人。

青年抿唇笑了一下,他的胃病好了大半,此刻已經恢複了生機。又在剛剛打掃了下衛生,出了些汗,整張臉染了一層熱氣,豔若桃李,美顏暴擊給溫熙一晃神。

顧栖池:“沒有想和你解約的想法,溫姐,你別亂想了。我只是想讓你幫我照顧下阿瓷,我走了,留她一只貓在家裏,我不放心。”

溫熙松了口氣,連忙擺手:“就這麽點事,有什麽好麻煩的。說起來,你要拍《幸天青》的消息一出,我這邊又陸續遞了幾個本子過來。”

“只是這些劇本不太好,我都替你拒了。不過有個綜藝不錯,之前那個嘉賓犯了事進去了,節目組要人比較急,就在後天拍攝,你要考慮一下嗎?”

顧栖池之前從未上過綜藝,溫熙也有些猶豫。

是水果臺的一個直播類親子綜藝,對方肯邀約顧栖池,自然是看準了他的黑紅流量和話題度。

一方面,直播少了節目組那些牛鬼蛇神的惡意剪輯,可另一方面,直播沒有劇本,最考驗一個人的真實性格。你的一舉一動都會通過鏡頭被無限放大,接受大衆的審視,稍有不慎,就是引火上身。

很多頂流和影帝影後都不願意參加這類綜藝,萬一自己辛辛苦苦營造的人設翻車了,任誰也無力回天。

顧栖池卻答應的很痛快,幾乎沒什麽猶豫,就答應了。

後天一大早,阿瓷還在夢中沉睡,碩大的一團壓在顧栖池的身上,他差點喘不上氣來。

鬧鈴震動,床上的青年緩緩睜開眼睛,迷離地看着依舊昏暗的房間。

遮光窗簾将陽光堵得嚴嚴實實,半分不曾透露進來。

顧栖池很喜歡這樣的環境,黑夜沉靜寂寥,卻總讓他覺得安心。

提着阿瓷的後頸,将她從自己的身上扒拉下去,顧栖池簡單洗漱過後,神智才恢複了清明。

阿瓷吃了貓糧,将肚子吃得滾圓,又賴叽在顧栖池的褲腿旁不動彈。

她想要顧栖池抱她。

顧栖池沒搭理,徑直将她拎起來,塞進了貓包。

人冷冷清清的,動作卻很溫柔。

溫熙到樓下的時候,就看見一人一貓乖巧地蹲在地上,分外和諧。

從青年手中接過貓包之時,溫熙挑了下眉,頗為感慨:“看來阿瓷沒找錯主人啊,落難大小姐已經變成富貴千金了。”

收養阿瓷的時候,溫熙就在顧栖池旁邊。

那天雨勢大,剛出生沒多久的貓崽子淋了雨,感了冒,送去寵物醫院的時候,蔫巴巴的,還發起了燒。

醫生當時說,阿瓷太小,很有可能活不過來了,讓顧栖池做好準備。

說到底,為了一只流浪貓也沒必要花費這麽大的精力。

可青年固執的搖頭,只一味懇求醫生治好生病的貓崽子。

那是溫熙見到顧栖池為數不多的脆弱時刻。

好在阿瓷命硬,不僅挺了過來,現如今還吃得白白胖胖,溫熙一只手都拎不動她。

溫熙:“這檔親子綜藝熱度不錯,只是照顧小孩子比較耗心神,你能應付的過來嗎?”

說到這兒,她又捏了下眉心,頭疼道:“應付不過來也沒關系,一定要在鏡頭前控制好表情,千萬不能對小孩子大喊大叫,也不要和他們較勁……”

保姆車一路搖搖晃晃,再加上溫熙的唠叨,讓人昏昏欲睡,顧栖池阖着眼,努力去聽溫熙在說些什麽,但挨不住困意,又昏睡了過去。

他其實很喜歡小孩子的。

一個小時之後,一行人成功抵達拍攝地點,顧栖池也睜開了眼。

這次的拍攝地點是臨市的海城。

剛一下車,腥鹹的海風撲面而來,還夾雜着一股熱浪,打得人頭腦發懵。

顧栖池畏熱,很輕微地蹙了下眉,擡眼觀察起周圍的環境。

視線定格。

遠處有一個熟悉的身影——

寬肩窄腰,長腿逆天,眉眼冷峻。

是……

顧栖池有些哂然,那天走之前,他應該問下對方的名字的。

畢竟男人的傘還在自己的家裏擱置着。

再看仔細一點,薄彧懷裏還牽着一個小蘿蔔頭。

顧栖池的嘴微微張大。

薄彧已經有孩子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薄彧:和老婆見到的第三面,嘿嘿,太久不見老婆,好想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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