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1)
天機子終于不再苦苦相勸,只是自袖袋之中取出一個錦囊,慎重交于半月彎手中,“月兒,既然你心意已決,為師自知勸不動你,唯有助你一臂之力。這顆天香豆蔻你留着,有了這東西,到了南照國你才有機會見到穆府的大土司。”
“大土司?”
“南照的大土司也就是穆府的主人穆烨,當今皇上體內的蠱蟲便是出自穆府。當年為了土司一位,他曾利用蠱術控制了不少南照重臣,才取得最終勝利,成為新任的大土司。此人陰險狠辣,絕對是一個狠角色。”也正因為如此,天機子才會反對半月彎前去苗疆,畢竟此行實在是險難重重。
“那麽位高權重之人,居然會用如此陰邪之術?實在讓人不敢想象。不過,師父你的意思是說,我要找的蠱母就是穆烨所養嗎?”半月彎天性聰穎,一經提點,便已想到一切,只是在心底對那位大土司的所作所為不敢茍同。
天機子重重點頭,“正是。”
“可是,你給我這天香豆蔻又是為何?穆烨想要這個東西?”她想不起來天香豆蔻是什麽東西,但既然是穆烨想要的東西,該是極為貴重的靈藥了。
“他何止想要,為了得到這顆天香豆蔻,他曾令南照國血流成河。”
聽到這裏,半月彎不由心神一震,驚問:“為何?”
“因為天香豆蔻有返老還童之效,可令人容顏長駐。為了天香豆蔻,他已尋遍大江南北,你若身帶此物,興許可以同他做個交易,換回蝕心蠱母。”天香豆蔻本是極為罕見的靈藥,甚至比那芙蓉丸還要珍貴,可為了半月彎,天機子甚至眼睛眨也不眨便交了出來。
半月彎的眼有些濕,“師父,這樣的寶貝我如何能要?”
“月兒,既然是為師種下的因,惡果自不能讓你為我嘗,這顆天香豆蔻就當是為師的一片心意吧。只求救下皇上後,他能看在此行的份上,待你好一點便可。”
“師父……對不起……”半月彎感動不已,撲進天機子的懷中,哽咽不能成語。師父待她有如再生父母,如今鼠疫橫行,她本該留在上京幫助師父,可她為了一己之私,竟要撇下師父獨自在此,實是大為不孝。
天機子輕拍她的後背,輕輕搖首,語重心長道:“月兒,沒有對不起,你若真的孝順師父,就一定要活着回來,師父不想臨了落個無人送終的下場。”
“師父,月兒答應你,月兒一定好好活着,好為你養老送終。”淚終于奔湧而出,她欠師父的實在太多,這一生恐怕都還不夠。
聞言,天機子不再言語,只是微笑着又輕拍起她的背,一如十年前,她第一次撲在他懷中痛哭失聲時那般心疼。
夜已深,濃墨一般的天空中星光不見,唯有夏花的濃郁香氣彌漫在空中,織成一張柔軟而無形的網,将整個錦宮都籠進了花香之中。
在這香風浮動的夜晚,君卿夜悄然而至,将滿園的花香似也帶進了她的房間。
半月彎淺淺笑望,溫言道:“可有好一些?”
大手撫上她柔滑的臉龐,嘴角的淤痕讓他心疼不已,“月兒,對不起,我竟然把你傷成這樣。”
她搖搖頭,“說什麽傻話,那不是你傷的,你是被血蠱控制,失了心神才會如此。”
“月兒,你真傻,只有你這樣的傻女人,才會在這樣的時候還為我說話。”如果說當年的虛情假意像是一場夢,那麽此時的情真愛濃更像是幻境一般,讓他不敢相信。
為了留下她,他隐瞞了一切,可她卻一次又一次讓他感動着。假若時光可以倒流,他甚至想要倒轉至五年前,在她入宮之時,便将她緊緊困在身邊。只是,每次午夜夢回,她眸間的恨意卻又似一根根無形的刺,狠狠戳痛着他。他知道她恨他,恨得那樣深,可是為什麽,他到底還對她做過些什麽?為何他一點也記不清了呢?
“因為你是病人嘛!”她淺淺一笑,心裏想的卻是另外的事情。
許是發覺她在分神,他突然霸道地開口,“在我面前,除了想我,什麽也不許想。”
“你還真是霸道呢,想什麽也要管。”她怪嗔一笑,他卻更為霸道地摟住了她,“你現在才知道我是這麽霸道的人嗎?想後悔也來不及了。”
她笑,眸間柔情蜜意,只是片刻後,神情又恢複了一貫的嚴謹,正色道:“你身上的蠱在找到蠱母前,只有一種東西可以克制。”
“何物?”
半月彎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清冷而語:“人血。”
笑意凝結在他的唇角,泰山崩于頂亦能面不改色的君卿夜,這一刻竟因這兩個字而面如死灰。
看他深受打擊,半月彎心中不忍,猶豫着,還是說了出來,“關于你被下蠱之事,我問過師父了。”
只是怔愣片刻,他已恢複如常,聽她如此一說,他只是淺淺應了一聲,“嗯。”
依在他懷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她卻能明顯地感覺到他身體的僵硬。或許他早已猜出她要說的是什麽,只待她親口說出來。
“你為何不問我結果如何?”她始終沉不住氣,對于種蠱之事,師父的錯就是她的錯,這讓她覺得無顏以對。
“對我來說,你比那個結果更重要。”他淡淡而答,眸間暖意融融。
半月彎的眼驀地潮濕,“夜,我……”
“如果真的那般難以出口,便不要說了吧,事已至此,知道了也改變不了什麽。”比之方才,他已淡定很多,蝕心血蠱,他其實早已想到,只是,假若天機子犯下的罪行要讓她來承受的話,他寧可不再追究。
自他懷中掙脫出來,她幽幽而語:“你早就猜到了是嗎?”
“猜到又如何?血蠱亦不會因此而消失,既是如此,你又何必糾結?放寬心,好好養傷才是你現在最應該做的事。”她身上的傷痕足以抵消他所有的怒氣,就算這血蠱是天機子所為,能換得她的真心以待,他亦甘之如饴。
“誰說血蠱不會消失?”
“月兒,此話何意?”
“天疆蠱母就在南照穆府的大土司穆烨手中,只要我到了南照國,就一定能帶回蠱母,幫你解除身上的血蠱。”
“不行,穆烨可不是那麽好應付的,想從他的手中取回蠱母,難于登天!”不容商議的口吻,君卿夜的态度異常堅決。
半月彎并未出聲,但她的眼神,已清楚地表達出了她絕對不會放棄的決心。
“月兒,絕對不行,你想去送死不成?”
“不想。不過,要我看着你死,那倒不如讓我去送死!”她的語氣有些強硬,話語間卻流露了太多的情緒。假若真的必須要有一個人去死,她寧願是她自己。可是這一刻,她卻相信他也是這麽想的,所以他才堅決反對她的決定。
“如果蠱母真的在穆府,讓風贏前去便可,他的身手在你之上,勝算自也會多上幾分,大可不必讓你去冒險。”
風贏的武功在她之上,這是事實,不過君卿夜的說法她卻不能認同。如果穆烨真的像他所說那樣可怕,不要說一個風贏,便是十個風贏也只能是有去無回。理由無他,南照穆府之中,不可能沒有人認識大周第一神将,所以真要去穆府的話,風贏算起來是最不合适之人。是以,此次南行,可以說她才是最合适的人選。站在他的立場,他可以說不許她去,可她卻不可能袖手旁觀地看他痛苦,這苗疆的穆烨,此次她是見定了。
休養了幾日,半月彎的身體已恢複大半。自那**提出要前往苗疆一事後,君卿夜盯得她越發緊了。雖明知君卿夜絕不會認同她只身前往的決定,但她還是想一試,不過聽他說過那些話之後,她的打算已經有所改變。
為了防止她“出逃”,君卿夜一定會想方設法阻止她出宮,雖說他身中奇蠱,但若是動起真格來,她絕不可能是他的對手,想要獨自出宮,肯定是行不通了,是以,她最終将眼光又放在了風贏的身上。以他的身手,能否順利護她去苗疆雖不得而知,但偷偷送她出宮的能力還是有的。
找到風贏的時候,他正在東營悶頭苦思,鼠疫之症因天機子的到來已大有改善,卻一直沒有完全控制住。大周的飛鴻騎人數銳減,風贏本是一軍之帥,看着自己的士兵一個個倒下,自也是難受的。
“你,月軍醫……”許是未曾想到半月彎會來找他,風贏顯然吃了一驚,愣了半晌竟只是喚了她一聲。
“送我出城。”不過養了幾日傷,君卿夜居然犯了好幾次暈,且間隔的時間越來越短,這嚴峻的事實讓她明白,此事再拖不得。
“皇上有旨,疫病未消,誰也不能出城。況且,月軍醫你不幫你師父了麽?”風贏自知她不會随便提出過分的要求,但鼠疫茲事體大,他亦不得不慎重以對。
早知他會如此,半月彎淡定自若地開口,“若我說皇上身中奇蠱,我不出城,便無人能救,你還會這麽說麽?”
原本端坐的風贏,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面色大驚,“什麽?皇上身中奇蠱?什麽意思?”
“想要救皇上,只能去苗疆尋求蠱母,若是風将軍不肯送我出城,恐怕再拖下去,皇上命不久矣。”不是故意要吓他,只是事情真的很嚴重。
半月彎的話一經出口,風贏的臉色便已大變,“你說的是真的?”
“絕無戲言,若是風将軍不相信,大可以去向皇上問個清楚。不過,我也把話說在前頭,皇上是不同意我出城的,若是将軍問了,想必我也是走不成了。”君卿夜是何等精明之人,如若風贏真的去問了,他必定能猜出一切。是以,她之所以會如此一說,賭的便是風贏對自己的信任,還有對君卿夜的忠心。
風贏是個直腸子,行事認真,雖心中早已對半月彎的話信了七八分,嘴上還是強硬道:“不問皇上,我如何知道真相?”
“将軍若是信我,真相就在眼前,難道将軍以為皇上早先打傷我之事,真的是意外麽?還是将軍認為,皇上本就是殘忍暴戾之人?”她受傷之事因影響甚大,早已對外隐瞞,但風贏也是知道內情的。是以,她如此一說,風贏當下駭然,“難道都是因為那個蠱毒?”
“正是,皇上的身體,發病間隔已越來越短,待到皇上迷失本性,便是我也無力回天,是以,我才會這麽急地來找你。風将軍,難道你真的不相信我?”不知為何,她對風贏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總覺得他一定會相信她,也一定會幫她。
風贏為難地看着她,好半天才說了一句:“我需要時間考慮。”
“那好,我也不逼将軍,但考慮的時間不要太久,因為皇上已沒有太多時間。”弦繃得太緊會斷,人逼得太急會亂,她相信風贏會有自己的判斷能力,所以她願意給他這個時間,只不過,如此加重一下語氣,他也許能考慮得再快一點。
風贏果然未讓她失望,日暮時分,他已給了她确定的答案,“我可以送你出城,不過,我要和你一起走。”
“不可,這鼠疫一事顯然是有心人為之,将軍若是離開了,皇城誰來保護?”蠱毒是天機子所下之事可以告訴君卿夜,卻不方便告訴風贏,他個性耿直,若是知道真相,不知道還能不能對師父平心而待。是以,關于鼠疫之事的真相,還有時利子威脅的話語,她只會告訴君卿夜,而對風贏,只能是只字不提。
風贏輕輕搖首,淡然道:“月軍醫,你顯然忘記了一件事,皇上也是沙場出身,如此局面,便是沒有我風贏,皇上也一定能守護皇城。”
“可是……”風贏說得不無道理,只是一想到風贏的身份,她還是有所顧忌,若是帶上風贏可以成事,她絕不會推辭,可若是帶上他反而壞事,她就不得不考慮了。
她固執,風贏更固執,不待她把話說完,便已是冷冽出聲,“沒有可是,否則誰也不要去了。”放她離開,他當然可以,但若是要讓她只身犯險,他便絕不會坐視不理。是以,對此事,風贏亦有自己的堅持,有他在身邊,便是真的遇上危險,至少能多護她一時。
有個幫手,倒也不是件壞事,雖說風贏身份特殊,但只要喬裝一下,也該不是什麽問題。思及此,半月彎終于點頭颔首,“既然你如此說了,我想不答應也是不能了。那好,就允你同往便是。”
是夜,半月彎忍下了臨行前想去看看君卿夜的沖動。是太了解,也不太忍,她不願在離開前再有所變故,是以,雖戀戀不舍,但仍是直接随風贏出了宮。
她與風贏離開後,君卿夜的追兵并沒有如預料般跟來,許是因為他明白她的決心,許是因為他也曾追來過,只是沒能追上而已。因為這一路之上,風贏幾乎沒有帶她走過大路,他說:“要快便走小路,要安全便走大路。”
她幾乎想也沒想,便選擇了最快的一條路。于她而言,再沒有什麽比君卿夜身上的蠱毒更危險的了,是以,她選擇以最快的時間潛入苗疆。
對于她的決定,風贏并未攔她,對于要救君卿夜的心,或許風贏比任何人都要強烈,這也是為什麽他能成為君卿夜最為信任之人的原因。
策馬飛馳間,風贏高聲而語:“穆府雖不是皇宮,但守衛森嚴,比之皇宮有過之而無不及。是以,等我們到了穆府,先找個地方休息,到了晚上再偷偷潛入尋找蠱母。”
半月彎淺淺一笑,卻是搖頭道:“用不着偷偷地去,只要光明正大地等着被他們請進去便可。”
風贏不知天香豆蔻之事,所以才會如此安排。雖說天香豆蔻送給那穆烨讓半月彎覺得惋惜,但既然有最快最省事的方法,她也不願讓風贏陪她冒險。
有了風贏的帶路,他們很快便到了目的地。
南照的穆府與大周的錦宮相比自是要小上許多,豪華程度卻仍是令她咋舌不已。雖說大土司重權在握,但府邸比之南照的皇宮還要繁華的話,也實在是有些過于嚣張了。然而如此種種,都不是她目前應該考慮之事,她此行的目的只是要拿到蠱母,是以,無論南照還是穆府,她都會選擇忽視。
只是天香豆蔻乃是稀世靈藥,若是随意散播消息出去,恐怕她還未見着穆烨本人,已被江湖人士所包圍。是以,她如今唯一發愁的,只是如何将她手中有天香豆蔻的消息傳入穆府。
穆府之人果然是都知道天香豆蔻的,憑着手裏的靈藥,半月彎與風贏很順利就進入了穆府。風贏曾說過,穆府守衛森嚴,比之皇宮有過之而無不及,可此時此刻,她卻對這話産生了懷疑。
事實上,有很多事情都會與想象中差上許多,是以,當一隊官兵由遠而近,從四面八方向他們沖來時,風贏身形急速一轉,瞬間便将她牢牢護在身後,沉眸低語:“跟着我,不要離開我身邊!”
蹙着眉,越過風贏高大的身體,半月彎冷冷地打量着來人。
若用美男子來形容此人一點也不為過,他身高近七尺,偏瘦,穿着一襲繡金紋的明黃長袍,外罩一件亮綢面的乳白色對襟馬甲。袍角上翻,塞進腰間的白玉腰帶中,腳上穿着白鹿皮靴,顯然是為了方便騎馬所用。烏黑的頭發在頭頂梳着整齊的發髻,套在一個精致的紫金發冠之中,從金冠兩邊垂下淡黃色絲質冠帶,在額下系着一個流花結,此種氣質、此種打扮,除了穆烨,不做他選。
穆烨冷笑道:“風帥,大駕光臨,不知所為何事?”
他的聲音溫和平靜,卻有一股子涼意直入心底,她明明已為風贏做了喬裝易容,他竟能立刻認出來人,如此膽大心細,穆烨果非凡人。至此,半月彎方才明白,原來并不是他穆府的禁衛太松散,而是因為太有把握,才敢讓他們暢通直入,為的就是對他們來個甕中捉鼈。
被當場識穿,風贏卻并不慌亂,反而落落大方地承認道:“大土司好眼力,在下确是風贏。”
“堂堂大周第一神将喬裝成如此模樣,敢問風帥,你想要幹嗎?”微眯起邪氣的雙眼,穆烨的口吻并不算客氣,不過,此情此景無論換成是誰,想必也會有所懷疑的,畢竟風贏對于穆烨而言,是異國大将,且目的不明。
“大土司不要誤會,風贏此行只是來送藥的。”風贏也是見多識廣之人,如此處境,說起話來仍是鎮定自若、條理分明。
“何物?”
“天香豆蔻。”
風贏不卑不亢的回答聲中,穆烨突然哈哈大笑起來,“風帥不是說笑吧?天香豆蔻如若在你手上,為何不獻給大周皇帝,卻要送給我一個異國之人?”
“大土司言下之意是不再需要天香豆蔻了麽?既如此,那風某便不再打擾,離開貴國便是。”言罷,風贏拉起半月彎的手,作勢要離開。
穆烨一見,笑言阻止道:“風帥既然來了,又何必急着走?”
風贏同樣溫言以對,“既然大土司對天香豆蔻沒有興趣,風某留下便毫無意義。”
“我如何信你?”
“既然大土司不信風某,留下也是自讨沒趣,還是走了的好。”風贏似乎是在故意打着太極,一語不和,又是做出一副要走人之勢。
“要走也可以,交出天香豆蔻,風帥便可安然離開。”穆烨的臉色終于有了些變化,顯是不悅,但語氣尚可。
風贏溫溫一笑,反問道:“若是風某不交呢?”
“風帥不是說來送藥的麽?為何又說不肯?難道……”言至此,穆烨眸中已現厲色,顯然是擔心風贏另有所圖。
風贏爽朗一笑,大聲道:“大土司真是想得太多了,風某确實是為送藥而來。不過,天香豆蔻乃是稀世靈藥,千金難求,難道大土司覺得可以白白要去?”
“哦?”穆烨挑眉,雙眸熠熠,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
風贏的唇角微微上揚,“做個交易如何?”
聞言,穆烨的雙眼染上層層濃墨,卻仍舊一臉笑意,思索了片刻後,他狀似不經意地問:“如何交易?”
“一物換一物!”
穆烨聽完,仿佛松了一大口氣,豪爽道:“這有何難,珠寶、美人、田地、財産,甚至是爵位,我都能滿足你。”
聽完這話,風贏倒是面上平平,半月彎的內心卻波濤洶湧,這天香豆蔻竟能換得穆烨如此大手筆,看來他想要救的那個人一定對他很重要。
風贏淡淡一笑,輕言道:“那些東西風贏無福消受,只想換一個小東西便可。”
“不知風帥看中我穆府中哪一樣小東西?”
風贏神色一凜,一字一頓,“蝕心蠱母。”
此言一出,穆烨神色大變,他冷酷一笑,“看樣子,風帥并無送藥之心啊!既如此,便休怪我翻臉無情了。來啊!把他們兩個給我拿下。”
風贏見狀,周身殺氣騰起。
半月彎躲在風贏身後并未出聲,思緒卻百轉千回——如若真的和穆烨打起來了,即便他們能力克群敵殺出穆府,想再回穆府尋找蠱母,怕是再無可能了。思及此,半月彎慧眸微閃,靈機一動,塞了一物到風贏手中後,突然猛地推開了他,大哭道:“不要、不要殺我。風将軍,你騙人,分明說要帶我回去過榮華富貴的好日子,可現在,我快要讓你害死了,嗚嗚……”
半月彎反常的行為很明顯吓到了風贏,他愣愣地看了她半晌,只見她努力地對他不停使着眼色。終于,他好像想明白了一點點,剛想要開口說話,卻又被半月彎搶了先,“土司大人,求你放過我,放過我吧!”她撲倒在穆烨腳下,哭得梨花帶雨般楚楚動人,還刻意用力壓下一邊的身子,如此一來,在穆烨的眼中,居高臨下的姿勢,正好能看到她微露的圓潤肩頭與性感鎖骨,終于,她如願地看到了他飽含興味的眼神。
在這種緊急情況之下,她唯有使出如此計策,雖不知那穆烨會不會上當,她卻絕不能再讓風贏開口,萬一他還沒明白她的用意,只要他一語不對,他們兩人便真的要葬身于此了。
趁穆烨出神之際,半月彎伸手于袖中取出裝着天香豆蔻的錦囊,獻寶似的送到了穆烨手中,谄媚道:“土司大人,這顆天香豆蔻其實在我手中,你便放過我吧。”
見到她手中之物時,穆烨終于大笑起來,“哈哈哈!風贏啊風贏,你居然會敗在自己護着的女人手裏,真是失敗啊!”
風贏聞言,原本焦黃的臉色瞬間黑成了一片,但半月彎明白,他并不是因為穆烨的話而生氣,而是在擔心她的安危。風贏定然還沒有完全懂得她的用意,所以才會有如此神情,可他能不明白,她卻不能糊塗下去,假若她現在還在猶豫,恐怕他們二人也不會再有生還的轉機。
自地上輕盈起身,她無骨般纏上了穆烨的身體,媚惑如水的眼神秋波流轉。她一直知道自己有多美,雖然現在的她一身男裝,但她那種渾然天成的嬌媚之色,仍讓在場之人驚嘆不已。她只有一次機會,只要他能留下她,她便有機會從他身邊偷走蠱母。至于風贏,她相信待他冷靜下來,他自會發現她塞給他的東西,足以助他逃出生天。
穆烨果非一般俗人,他雖然對半月彎的表現十分感興趣,卻仍舊眸色淡淡,并不動容。或許,她需要更賣力一點。心裏這麽想着,她的足下使力,人已旋飛着舞了開去。
素手搔頭拔釵,令一頭青絲着地,迎風自舞。
此處一片平地,無一處可令半月彎施展身手,可即便這樣,她也要力争用她翩若驚鴻的舞姿俘獲穆烨的心。玉臂輕轉,素手微彎,将玉釵橫過半身輕咬于齒,一旋身騰空而起,在半空中旋轉輕舞,身下素服輕繞,如影如魅!
輕風微過,撩起她腰上束帶,翻飛如蝶舞。她輕轉手勁,用力地扯下束腰絲帶,帶開、衫落,僅着裏衣素裙她便旋了開去。
擺脫了男裝外衣的束縛,長發輕舞的她,那一刻,美得像是月下仙子。帶着輕盈之勢,她翩翩而落,在地上輕旋着身子,臂上緊纏着的衣帶繞過周身,一圈又一圈,舞出了另一種驚心動魄的美。
這是風贏第一次看她跳舞,驚豔之感不亞于初見她時的心跳如雷。他癡迷地看着她,似亂了心,亦是醉了魂。
風贏的神情逃不過穆烨的眼,卻更加讓他相信半月彎僅僅是一個背叛風贏的女人。許是真的有些動心,許是為了更加刺激一下風贏,他終于大笑着摟她入懷,且用放肆而邪氣的眼神挑釁地看着風贏。
風贏此刻如夢初醒般的眼神,讓半月彎的心亦為之一顫,為何他的眼神那麽熟悉,像是看過無數次一般?
身若無骨,倚上穆烨肩頭,嘤咛一聲,半月彎嬌柔道:“土司大人,可否放他一馬?”穆烨聞言,似有不悅,半月彎裝出一副悲傷的表情道:“土司大人,他待我也算有情有義,我不忍心看他客死異鄉。既然天香豆蔻我都幫你從他手中偷來了,你便行行好放了他吧。”
穆烨此時早已認定半月彎是風贏的女人,她為他求情亦不為過,只不過,風贏剛才出言不遜令他不快,他有些不願放人而已。
見此情形,半月彎不停地給風贏使眼色,風贏躊躇了一陣,終是冷冷開口道:“是風某自不量力,還請大土司手下留情。”
此言一出,半月彎心中大石便已放下一半,只要風贏低了頭,便會大大滿足穆烨的虛榮心,即便饒不了風贏,也暫不會要了他的命。只要有了這樣一個機會,風贏便能看到她給他之物,只要他肯用,她相信他一定能逃出這穆府。
穆烨将天香豆蔻收入袖內,攔腰将半月彎抱起,再一次挑釁地看了一眼風贏。
風贏的眼中血絲密布,盯着穆烨攔腰抱她的雙臂,雙拳緊握,臂上青筋暴起,眼看着就要怒氣爆發。
半月彎眼見情況不妙,立時輕言道:“風帥,你且放心地走吧!月兒會好好的。”
“好好的”三個字語氣極重,風贏擡眸,頓悟的眼神讓她知道,他終于明白了她的用心。“風贏,看紙條”,她雖口不能直言,但只要輕輕的一個動作,他已了然。
穆烨皺眉,調笑地對她道:“美人兒,以後便不要再對別的男人說話了,也不許沖他們笑。”
半月彎假裝羞赧,埋首于他胸口,嬌滴滴地應道:“土司大人,人家都聽你的!”
穆烨終于滿意地笑了,笑得張揚狂野。
一侍衛抱拳而問:“大人,這個人怎麽處置?”
穆烨朗聲回道:“關進大牢。”
聽到這四個字,半月彎那懸了許久的一顆心終是真正放下了——只要不殺頭,她的藥便能起作用,藥倒區區一群侍衛絕不在話下。
穆烨一直抿着嘴笑着,這讓半月彎多少有些心底發毛,明明一直在笑的臉,卻讓人感覺更加可怕。這樣的人城府極深,又心思缜密,要不是最後關頭風贏明白了她的用意,恐怕還真是騙不過穆烨的。
可此時此刻,半月彎卻緊張萬分,穆烨太過陰冷,她看不透他的人,更猜不透他的想法。接下來她只能見機行事,如若他真的動了邪念……粉拳緊握,暗自咬牙,絕不能讓他得手。
“土司大人,我們這是要去哪兒啊?”詭異的氣氛令她心頭發麻,随便找了句話來說,試圖緩解壓力。
“小美人兒,當然是去我的房間啊!”穆烨彎着薄唇回道。
半月彎的心突地一涼,這厮大白天的就想那個,實在……
“大人,你好壞啊!現在還是白日呢!”
穆烨哈哈一笑,“管它是白日還是黑夜,我只想和小美人你共赴巫山,行那雲雨之事。”
強迫自己妖嬈地笑着,心中卻思緒百轉。假若拒絕了他,肯定無法再從他身上探聽到蠱母的消息,而且還會引起他的懷疑,是以,唯今之計只能順從。悄悄摸上袖中銀針,也許現在只能靠它們了——人身上有一處穴位,只要施針于此處,便會令人産生幻覺。穆烨不知半月彎擅長此道,定不會有所防備,是以,只要有機會下手,她便能順利過關。
一腳重踹,穆烨踢開房間的大門,門還未關,便用力将半月彎抛于錦床之上。強忍着惡心之感,半月彎仍舊妩媚地笑着,只待他寬衣之後,露出那救命的穴位。豈料,算計失差,他居然和衣便向她攻來,她媚笑着閃避,主動扯向了他的外衫,“大人,你可真猴急!”
聞言,穆烨反過來緊緊捉住她柔軟的小手,淫邪道:“那便由美人兒來為我寬衣了!”
強忍着心頭不适,半月彎并不猶豫,雙手麻利地開始脫他的衣服。她的動作太快太急,又被他取笑,“原來美人兒比我還猴急!”
一件、兩件、三件……可恨他的衣着多得讓她懊惱。終于将他剝得只剩裏衣了,那穴位正好位于胸前頸下四寸之處。
不剝光他,她看不清楚,可當她就要幫他脫下最後一件裏衣之時,他卻伸手将她強行推倒在龍床之上,重重壓了過來。
雙手抵在他胸前,一為阻他靠近,二來順手丈量着穴位的位置,既然沒辦法看,那便只能用摸了。
他的唇狠狠印上她的臉,她只覺陣陣惡心翻湧而來,好在手上終于有了感覺,另一只手迅速摸入袖內抽出金針。第一針下,他悶哼了一聲,似要惱怒。第二針下,他眼露迷惑、眼神癡傻。待得第三針紮了下去,他終于倒頭大睡,呼嚕陣陣。
用力推開身上的男人,半月彎開始對他施展迷術。為了灌輸他與自己已行雲雨之事的事實,自他倒下後,她便一直在他耳邊輕喃“大人,你好厲害”、“大人,你輕點兒”、“大人,你舒服嗎”等等。說着這些污言穢言,雖然也會覺得不好意思,但只要對此行有利,她便什麽也顧不上了。
日上中天,房內的男人睡得死沉,半月彎憤恨地踹他一腳,眸間殺意畢現。若不是還沒探聽到蠱母的消息,若不是看他還有利用價值,如此淫邪之人,她定不能輕饒。
翌日清晨,半月彎将自己弄得衣衫不整後,便一頭窩進了穆烨的臂彎之中。
穆烨緩緩睜眼,見她睡于身側,竟拿手在她臉上輕輕描來劃去,她自知再裝不下去,終于假意迷蒙着醒來。
“醒了?”穆烨輕聲問她,聲音異常溫柔。
半月彎心中警鈴大作,不明白他為何與昨日完全不似一個人,“大人,你睡得可好?”
“你個小妖精,折騰了我一夜,還敢問我睡得好不好?”暧昧的話語一出,她猛然覺醒,差一點就忘了那檔子事了,面上一紅,故作嬌羞,卻也更讓他歡喜不已。
“美人兒居然還會害羞?”他調侃般開口,終令她想起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