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藍顏魅,第64(31)
小浪笑了笑,道:“好仁義啊!好道德。既然你決定明知不敵,也要為武林除害,為何還不出手?難道,還要等我翻然醒悟,叩首認錯?忏悔那千古罪行?”
一個青年人走出來,斥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何掌門身為未來武林盟主,又怎會與你這魔頭一般見識。”
江小浪含笑道:“原來盟主之位也是世襲的。只是,柳盟主膝下無子,你這女婿倒是檢了現成的。”
何肅風臉色微紅。
柳星語道:“我夫君為人俠義,在武林中,更有孟嘗君之稱。平常刻苦練功,功力早已不在我爹爹之下!武林中人更是有心擡舉,怎麽說是世襲了?你若是不服,去争呀。”
江小浪呵呵一笑,道:“孟嘗君?這名堂好!孟嘗君有舍人而弗悅,欲逐之。魯連謂孟嘗君曰:‘猿猴錯木據水,則不若魚鼈;歷險乘危,則骐骥不如狐貍。曹沫奮三尺之劍,一軍不能當;使曹沫釋其三尺之劍,而操铫鎒與農夫居垅畝之中,則不若農夫。故物舍其所長,之其所短,堯亦有所不及矣。今使人而不能,則謂之不肖;教人而不能,則謂之拙。拙則罷之,不肖則棄之,使人有棄逐,不相與處,而來害相報者,豈非世之立教首也哉!’ 孟嘗君曰:‘善。’ 乃弗逐。”
何肅風臉色微紅,道:“我們是武林中人,不是書呆子,要進科場考試,拿狀元,不會背這些酸文章。”
江小浪眉目轉動,道:“原來,你不知道這段典故。卻硬要把孟嘗君的美稱挂在自己頭上,也不怕辱了孟嘗君的名聲。”
段秋豪哈哈大笑,道:“這些名門正派,要不往自己頭上冠個堂而皇之的稱號,不足以顯示出他們的俠義呀。”
江小浪道:“既然你喜歡孟嘗君這名堂,就不能不知道這段典故了。當時孟嘗君因為瞧不起他門客中的某人,故而就想把他趕走,但最終為了表現自己禮賢下士、海納百川的氣度,吸引更多的人才,沒有趕走門客。足見他有容人之雅量,卻不知道先生的容人之量有多大呢?”
何肅風臉色通紅。柳星語瞪了何肅風一眼,何肅風只恨不得有個地洞可以鑽進去。
江小浪吊出這一段典故,分明是在取笑他沒有容人之量。
青年人眼見何肅風陷入尴尬之中,便一心想替何肅風解除困窘,站出來,道:“比掉文章,耍嘴皮子。是窮酸書生的事,你我既然是武林中人,就得用刀子說話!亮出你的兵器來!”
江小浪望着青年人,道:“我的劍只喜歡喝血,從來不喜歡說話,更不喜歡亮出來給人看。只有跑江湖賣藝的刀劍,才是亮出來給人看的。你這麽喜歡亮兵器,難道是跑江湖賣藝耍猴戲的?”
青年人咬牙,道:“你最好別落在我手上!要是有一天你落在我手上,我一定會讓你好看,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江小浪笑道:“說到好看,我若認天下第二,只怕還沒有一個男子敢自認天下第一。至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嘛,只怕,你還沒這能耐。”
Advertisement
青年人身邊一個人冷笑,道:“都說潑婦善罵,想不到天下第一美男子竟然也如此善罵。莫非你果然如同傳說中的一樣,不是男人?”
他說出這句話來,在場的武林中人無不發出譏諷的笑聲。
江小浪望向那人,只見那人身子消瘦,下巴微尖,整個人看起來,像個猴子。
江小浪含笑,道:“素來聽說江湖中有個名叫神猴的高人,成名絕技靈猴十八式,在江湖中從未縫敵手。在下今日得見,實屬三生有幸,雖然未曾看到靈猴十八式,但卻見識了先生對潑婦的研究。就連瞎子,用耳朵聽,也能聽出在下是男人,難道閣下連瞎子都不如,看不出來,在下是男是女?”
神猴緊閉雙唇,但他的臉色已有些紅。此時已無人願意接話,實在沒有人喜歡挨罵。
柳星語望着他,道:“我今天來,不是為了跟你吵架鬥嘴,是為了問你幾個問題。希望你念在龍柳兩家上一代的交情,能據實以告。”
江小浪緊閉嘴巴,打量着這店裏店外的江湖人,他們無不一臉看戲的表情。何肅風臉色更顯陰險。
江小浪眉頭微皺,暗想:“他們這是準備做什麽呢?柳星語說有話要問我,是什麽話呢?但他們既然擺出這陣仗,肯定不是好話。”
柳星語拿出白玉蝴蝶,道:“當年,你背信棄義,撕毀婚約,害我柳家蒙羞,更令我顏面大失。這許多年以來,武林中人,更是以此恥笑于我。笑我被男人抛棄。”
江小浪嘆口氣,道:“雖然我毀約在先,但你總算找到個愛你的郎君。所謂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得與失,何必斤斤計較?昔日我若不悔約,你與我如願結為夫婦,也不見得就能快樂了。只怕煩惱依舊不斷。”
柳星語道:“你說得輕巧,這些年,我過得很不快樂。尤其是看到這個白玉蝴蝶的時候。我心中更是痛苦莫名。想當年,你我兩小無猜,在楓林中玩耍,是何等逍遙。”
江小浪暗然垂下頭。
柳星語道:“如今,我已別無所求,只求你回答我幾個問題,解我心中之惑,這些武林人全是我們請來的,就是為了讓你在他們面前證實,并不是柳家不好才令你毀約。當着這信物的面,你答應還是不答應?”
江小浪想:“這信物,是當年爹爹交到柳家手上的,如今當看着這信物,更感覺是自己負了她,她若是羞辱于我,也就罷了。可是若事情有辱及主人的,那少不得今天要開殺戒,将這夥人全滅了。”
江小浪思及此,道:“好。今天你無論問我什麽,我都如實以告,但是,這只白玉蝴蝶,我要收回。從此,柳龍兩家,互不相欠。”
柳星語道:“好。反正我也不想看着這蝴蝶。玉蝴蝶在我這,比刺還椎人心肺。”
柳星語咬牙,道:“第一個問題,你有沒有愛過我?”
江小浪想了想,道:“我不知道。”
柳星語道:“從前,我母親帶我去楓林玩的時候,你我的母親說起要我們将來成一對,你是親口答應了将來要娶我為妻的。我沒說錯吧?”
江小浪道:“沒錯,我親口答應了要娶你為妻。”
柳星語含淚,道:“你對我是什麽感覺?”
江小浪道:“當時,只覺得你很美。心裏對你,也是喜歡的。”
柳星語道:“如果當年,楓林慘案不曾發生,你是否會依約娶我?”
江小浪點頭,道:“會。”
柳星語道:“如果你娶了我,你會愛我嗎?”
江小浪道:“會。”
江小浪每回答一個會字,段秋毫心中,都感覺如同刀刺一般的難受。
柳星語嘆息一聲,道:“你我的婚約,是由慧明禪師保的媒,據說慧明禪師也算是你的師父。”
江小浪道:“是。”
柳星語道:“他們兩位,都是武林中德高望重的老前輩。可是,楓林一役之後,你卻甘願背負罵名,也要毀約。”
江小浪道:“是。”
柳星語道:“為什麽?”
江小浪道:“因為,楓林一役中,龍子俊已死。”
柳星語道:“胡說!你明明活生生出現在我面前。”
江小浪道:“龍子俊雖然死了,可是江小浪還活着。江小浪的命不是自己的。”
柳星語吼道:“借口!龍子俊就是江小浪,江小浪就是龍子俊!”
江小浪道:“不管是龍子俊還是江小浪,楓林一役後,已不再是從前的龍子俊了。”
柳星語道:“你胡說!你不肯娶我,是不是因為你心裏頭愛着別的人?你敢說你心裏頭沒有深愛着的人嗎?”
江小浪道:“我心裏頭的确有個深愛着的人。”
柳星語道:“是誰?”
江小浪不語。
柳星語冷笑,道:“為何不敢說了?只因為,那個人不是女人,是吧?”
江小浪垂着頭,看着自己的腳尖,臉上表情卻是怪異之極。
段秋毫怒道:“柳姑娘,夠了吧?看在你與子俊是舊識的份上,我對你已是忍讓再三了,你若是再傷害子俊,休怪我翻臉無情!”
柳星語望着段秋毫,道:“你是誰?”
段秋毫道:“你到我段某人的地盤撒野,卻不知段某人是誰?你聽好了,老夫就是陰冥教主段秋毫!”
群雄聽得這白發蒼蒼的老人,竟是令人聞風喪膽的陰冥教教主,不由大吃一驚。
柳星語打量着段秋毫,只覺得段秋毫不過是個一只腳快踏進棺材的老頭子,心裏也就不那麽害怕。
冷冷一笑,望向江小浪,道:“別叉開話題,你答應過要好好回答的。你說,你愛的人是誰?是什麽人,令得你甘心為奴,毀婚棄約?是什麽人,令得你甘願放棄俠義,入魔道?是東方宏,對嗎?”
江小浪嘆口氣,道:“不關主人的事。我說過,龍子俊已死。一個死人,又怎麽能娶妻?”
柳星語道:“不要拿龍子俊已死當借口,江湖傳聞,你是東方宏的禁脔,是否真有其事?”
江小浪緊閉嘴巴。
柳星語道:“你不回答,那就是傳聞屬實了?也就是說,毀婚原因完全是因為,你不是男人,!你根本就不能像正常男人那樣結婚生子?你只喜歡男人。”
柳星語這句話,比刀子還鋒利,即尖酸,又刻薄,字字句句傷人自尊。段秋毫聽着心裏頭異常難受,江小浪的臉色也已泛紅。
在群雄譏笑聲中,有的人叫嚣着:“這男人跟女人嘛,是天津地義的事。男人跟男人,不知道是要找哪個洞洞。”
…
第116節 笑染蜜意,多少英雄失了魂
有些人甚至故作嬌态,指捏蘭花,怪腔怪調的道:“哎喲,宏哥哥,人家要嘛。”
“哈哈,等你把雞雞切了,挖出個洞洞,變成女人,再來嘛。”
“你壞”
譏笑聲一聲比一聲難聽。江小浪卻只是冷眼看着他們。在他的心中,這些人已經是個死人。
既然那些人已經是死人,那自然是沒必要再對他們生氣了。
段秋毫心中怒火中燒。
螞蝗眼中,已有殺意。
江小浪嘴角一彎,弧度上揚,揚起一抹好看的甜笑。
笑顏如花,竟令得一幹譏笑中的群雄止住譏诮聲,癡癡的看着他臉上的笑意。
若換作任何人,此情此景,只怕都會氣得怒發沖冠。可他卻偏偏笑了。
只因,他看到了東方宏。
可是,很快,他的笑容便有些勉強。因為,他看到東方宏身邊,跟着夢兒。
東方宏正護着夢兒,防止別的男人碰到夢兒。
夢兒的美,美得脫俗,美得飄逸。路過星語身邊,與星語擦肩而過,星語立刻顯得失了顏色。
若拿星語與天上耀眼的星星作比。那夢兒卻如同月中仙子。每個人的眼中,只見夢兒,卻再也看不到星語了。
東方宏的手依然攬在夢兒腰間,一切看起來,是那麽的自然,那麽的和諧。他們本就是夫妻。
江小浪看在眼裏,心中更覺悲苦,苦澀一笑,走到東方宏面前,垂着頭,道:“主人,夫人。”
這一聲夫人喊得聲音嘶啞,東方宏聽在耳朵裏,卻顯得無比的刺耳。東方宏的手指動了動,想去碰觸江小浪,想将他嘴角苦澀的笑染上甜蜜。
可終究還是收了手,他的身邊還有對他一往情深,癡心不悔的夢兒。
他實在不忍心當着夢兒的面碰觸江小浪,傷了夢兒的心。
更何況,在場還有段秋毫。
江小浪的生身父親。
雖然江小浪萬般不願認父,但終究是江小浪的父親。
東方宏動了動手,又垂下的動作,哪能逃過江小浪的眼睛?
江小浪心中更是苦澀。嘴角雖然在笑,眼神卻顯寂寥。
手指輕撫發梢,眼波流動,掃過那對着他發呆的群雄。
夢兒心細如發,察言觀色,知道江小浪心裏必然不舒服,夢兒也不點破,嘴角含笑道:“江公子,別來安好?”
江小浪笑了笑,道:“好。主人夫人且上坐,待浪子将這些人殺了,再為主人和夫人洗塵。”
柳星語手舉白玉蝴蝶,冷笑道:“難道你想讓玉蝴蝶染血?”
江小浪擡頭望向柳星語,望着白玉蝴蝶,道:“子俊已死,玉蝴蝶也不該再留。”
他的手中彈出一枚銅錢,擊在玉蝴蝶上,銅錢落在青石鋪成的地板上,發出聲響,玉蝴蝶立刻碎成粉未。
銅錢落地的聲未止,粉未還未盡數落地,人群便已傳出慘呼聲。剛才口出污言穢語的人咽喉處多了個血洞,而在場數十人,竟然沒有一個人看清血洞是被什麽兵器所傷。直到有人發現,地上有數枚沾滿了血腥的銅錢。群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
他們雖然很生氣,但更多的是害怕。
夢兒嘆口氣,道:“想不到,一條人命只值一文錢。”
江小浪也嘆口氣,道:“他們只值一文錢。”
何肅風臉色蒼白。這些人,都是他叫來的,如今,卻當着他的面,被江小浪以一枚銅錢擊殺。他又是即将上任的盟主,這一來,他的臉上便覺無光。
如今,他要不發話,實在是說不過去,寒着臉,道:“你這魔頭,仗着武功高強,就可以為所欲為,胡亂殺人!要知道天道輪回,人間自有正義。你殺人無數,早已引起武林公憤。我今天就算明知不敵,也要将你誅殺!我們今天是生死薄鬥,你不妨叫你的人一起上!”
江小浪嘴角揚起一抹譏诮。但卻不發一語。
螞蝗走到江小浪身邊,道:“殺個把人,何須少教主親自動手?請讓螞蝗代勞。”
江小浪側頭望着螞蝗,道:“我不是你家少教主。這些人是找我的,與你無關。”
螞蝗碰了一鼻子灰,也不氣惱。面無表情的退到段秋毫身邊。
段秋毫嘆口氣。道:“這店內店外的武林人氏,沒有上千,也有數百,而且,來的都是武林高手,他們要是一個個與子俊打,用車輪戰,累也要把他累壞了。”
螞蝗輕聲說道:“這些人再強,也不過是一盤散沙,怎麽也強不過當年誅殺少教主的三千死士。屬下倒不擔心少教主對付不了這些人。屬下只擔心少教主生性多情,他與何夫人青梅竹馬,只怕不忍心傷害何夫人和何夫人的丈夫。若真是那樣,就危險了。”
柳星語果然撥劍出鞘,道:“我們夫妻即已結為同心,自當同進同退,同生共死。今天夫君立志誅魔,星兒也不該落後。”
何肅風含笑道:“理當如此。”
他們話音未落,劍已襲向江小浪,夫妻二人雙劍合壁,果然威力不凡,顯然在這上面下了不少的功夫,夫妻兩攻守得宜。換作一般的高手,只怕早已敗落。只可惜,他們的對手是江小浪,江小浪在劍光下,就如同魚在水中油走。他的步法之精妙,實是出人意料。無論何肅風的劍刺向哪裏,江小浪都能巧妙的躲過。
每個人都看得出來,這一戰,江小浪游刃有餘。根本就不會落敗。
十多年前何肅風不是江小浪的對手,十多年後,何肅風棄刀習劍,與夫人雙劍合壁,威力雖然加大不止百倍千倍,卻依然拿不下江小浪。
何肅風的劍忽然刺向柳星語。
這一變故,每個人都大吃了一驚,就連星語,也亂了陣腳。
江小浪手中寒光一閃,劍已出鞘,擋住何肅風的劍,護住柳星語。
柳星語含淚,道:“蕭風,你為何殺我?”
何肅風咬牙,道:“今ri你我夫婦殺不死這小魔頭,有何顏面面對武林群雄?不如今天雙雙死在這算了。”
星語暗然,咬着牙,道:“好。今日,你我就死在這好了。她倒轉劍柄,刺向自己小腹。”
江小浪上前搶下她的劍,誰知她的袖中飛出袖箭,兩個人如此近的距離,江小浪就算要躲,也來不及躲了。
袖箭結結實實打在他身上。何肅風的劍更是以閃電的速度刺向江小浪。
浪子危險,東方宏和螞蝗的劍以迅雷之勢分別襲向何肅風和柳星語。
東方宏後發先致襲向何肅風,何肅風的劍還未刺中江小浪身子,江小浪的腿,從一個讓人意想不到的角度,踢向何肅風,将何肅風踢飛,東方宏一劍落空,若不收手必然刺進江小浪身體。
東方宏以左手打向自己握劍的右手,硬生生将自己握劍的手打得骨折,劍打飛,釘在牆上,柔軟的劍身在牆壁上晃動。
螞蝗的劍也到了柳星語的咽喉。
江小浪的手抓住螞蝗的劍,使點巧勁,螞蝗的劍偏了一偏,堪堪劃過柳星語的側臉,削落幾縷發絲。
這一切,只發生在電光火蛇之間,江小浪将自己置于險境,保住了柳星語和何肅風。
柳星語的發絲還沒落地,被踢飛的何蕭風還沒回過神來。
段秋毫和夢兒只看得肝膽懼裂。
江小浪瞪着螞蝗,冷冷的道:“我說過,我的事,與你無關。”
螞蝗嘆口氣,道:“不是少教主,不能是朋友麽?”
江小浪面無表情的道:“我不需要朋友。”
說完,不再理會螞蝗的尴尬。
望向東方宏,嘆口氣,替東方宏把手骨接上。
東方宏道:“別管我。你受傷了。”
江小浪淡淡一笑,道:“又不是第一次受傷。我命大,受點小傷不礙事。倒是你,無端端的把手折斷了。你真傻。”
東方宏瞪着他,咬牙道:“還說我!柳星語那樣對你,可你,竟然還用自己的命去護她!”
江小浪暗然道:“畢竟,是我負她在先。她恨我也是應該的。”
柳星語捂臉輕泣。
何肅風臉上,竟也現出愧意。
江小浪望向其餘的武林人士,道:“他們夫婦二人,我雖然不想殺,可是,這些人,我卻不想放過。”
那些大俠們臉色慘白。
柳星語嘶吼道:“你若要殺死他們,那就先将我殺了。”
江小浪冷眼望着她。
東方宏嘆口氣,柔聲道:“別人說了什麽,聽了什麽,我們管不着。就算今天将這裏的人全殺了,流言蜚語也照樣不斷。”
江小浪冷笑,道:“那我就知道一個殺一個!殺到他們不敢說為止!”
夢兒走過來,靠在東方宏身上,柔聲道:“其實不必殺他們,我們正好借他們的口呈清事實。我夢兒是東方宏名正言順的妻子,我們夫妻恩愛,攜手江湖,那些于宏哥不利的流言自然很快就會消除。”
江小浪聽着夢兒的話,看着夢兒糖一般挂在東方宏身上,說不清心裏那滋味,就好像有一團爛泥,和心頭的肉攪在了一起。
那一字一句,就好像世間最毒的毒藥,将他的身與心,藥得發黴發爛發臭。
東方宏心知夢兒旨在幫他解圍,看着夢兒一臉純真與幸福的表情,他真的不忍心說出傷害夢兒的話語。
只好默認了。
江小浪臉色蒼白,眸中冷光掃向群雄,心中凄楚,暗想:“我就算殺光這些人又如何?就算沒了那些流言蜚語,我的心又能回到從前麽?”
心灰意懶,手再也沒有力氣提劍,将劍收回劍鞘,仔仔細細的扣上機關扣。
這把劍是東方宏送他的劍。他猶記得東方宏說過,這把劍曾經是夢兒使用的劍。如今,夢兒回到東方宏身邊,這把劍,是否也該歸還夢兒?
江小浪眷戀的撫摸着腰間的劍。若真要把劍還給夢兒,叫他情何以堪?
“浪子……”東方宏擔憂的看着他。
他垂首站在東方宏身後,道:“聽主人的。”
東方宏嘆口氣,瞪着群雄,哼了一聲,道:“還不滾!”
群雄如獲赫令,拼命的擠向店外,紛紛逃命去。
他們雖然打着正義的旗號伐魔,可何肅風已傷,星語被制,加上先前被江小浪以銅錢擊殺的數名武林同道,餘下的人,自然早已膽寒。
群雄已作鳥獸散,一場鬧劇,總算不太血腥。
江小浪望向東方宏,暗然道:“是浪子令主人蒙羞。”
東方宏深情的看着他,柔聲道:“傻瓜,我根本不在乎他們說了什麽,聽了什麽。夢兒剛才只是想幫我們解困。”
江小浪凄然一笑,眸光流轉,悄然望向還挂在東方宏身上的夢兒,暗然想道:“你不在乎天下人說了什麽,聽了什麽,卻在乎她的感受。”
他是敏感的。
他感覺到東方宏和夢兒之間那微妙的聯系。
是理不清,扯不斷的緣。
段秋毫怒視東方宏。那神情,就像是想将東方宏活活掐死似的。
江小浪神情怪異的看着東方宏。
東方宏牽起江小浪的手,道:“我來,是帶你走的。除非你不願意。”
江小浪在心底嘆口氣,一字一字的道:“我不願意。”
段秋毫心中大喜,暗想:“果然是別人中傷我兒!看他舍命救何夫人,明明心中對她是有情的。只可惜,好好一樁親事,卻因我而毀了。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我竟然親手斷送了兒子一生的幸福!”
段秋毫心頭激動,一把抱住江小浪,老淚縱橫,眼淚嘩啦嘩啦直流。
東方宏心頭,又是另一番滋味。江小浪一句不願意,令他的心仿佛凍結成冰了一般。絲毫沒有發現何肅風已握劍悄悄靠近他。
只可惜,他永遠沒有機會暗殺東方宏,他若是知道夢兒的身份,也許,他就不敢想趁東方宏失神,江小浪被摟住的時候突施暗算。
他的劍還沒刺到東方宏的身子,便感覺到一陣陰風吹來。然後,他握劍的手便已僵硬。劍從手中掉落,他的手,卻再也不能轉彎。只吓得他臉色鐵青,顫聲道:“我的手……”
夢兒冷冷的道:“怕什麽?你只是中了僵屍散,又不會死人。只會變成僵屍,從此靠吸血維生罷了。”
何肅風臉色蒼白。顫聲道:“你,你是誰?為何有如此惡毒的毒藥?”
夢兒冷笑,道:“你來誅魔,難道還能指望遇上俠女麽?”
柳星語臉色慘變,望着何肅風。再望望江小浪,一雙眼睛像能說話似的,傳遞着求救的信息。
她雖然沒有說話,但江小浪卻看懂了。
在心底嘆了口氣,手中金針打出,封了何肅風的穴道,防止毒性擴散。
對夢兒道:“給他解藥。我欠你一個人情。”
夢兒拿出解藥,交給柳星語。
東方宏心裏發苦,他的浪子,竟然關心着舊日情人。顫聲道:“你,你不跟我走麽?”
江小浪緩緩搖頭,道:“不跟你走。”
東方宏臉色蒼白,道:“你要去哪?”
江小浪淡淡的笑了笑,道:“也許,天之涯,也許,海之角。也許,哪也不去,找個幽靜的地方隐居,也也許,我會找個純樸而又平凡的女人,與她結婚生子,過着平凡的生活。”
東方宏臉色更加難看。
他的牙緊緊咬着自己的唇。他的唇,已被咬出血絲。
段秋毫道:“子俊,你要是安定下來,可否告訴為父?”
江小浪想了想,點了點頭,道:“好。等我找到了我想要的生活,我一定會告訴主人和你的。”
東方宏幾欲暈倒,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江小浪,苦澀的道:“我不信。我不信你會對我這麽狠心!你一直說你的命是我的,難道是騙我的?你可以為我去死,難道也是假的?”
江小浪道:“不是假的。我的命的确是你的。你現在要取走我的命,我也絕不會皺眉。但我知道,你不會要我的命。所以,我決定去尋找我想要的生活。從此,我們橋歸橋,路歸路。”
東方宏的臉上,驚訝,不信,痛苦,糾結在一起。他千裏迢迢來到這裏,日思夜想,想的念的,都是江小浪。
可是,見了面,聽到的,卻是絕情的話語。他的心碎了。
口中喃喃道:“不。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才不過三年的時間,你對我就如此絕決。我不信。”
江小浪道:“時間可以改變很多事情。何況,三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東方宏瞪着他,低吼一聲,道:“你好殘忍!”
江小浪揚起一抹淺笑,他容顏本就俊美絕倫,微微上跷的薄唇,不笑時,便帶着三分淺笑,他若真的笑起來,當真是迷人之極。
東方宏癡癡的看着他。許久,才問道:“你真的決定要離開我了?”
江小浪道:“是。我知道你會成全我的。”
東方宏道:“我若是不答應呢?”
江小浪道:“你會答應的。”
這兩個人還有完沒完?段秋毫急了,看着兒子腹部的傷,袖箭還在身上,血沒有急湧而出,可那袖箭插身上能好受麽?
“子俊,先把你的傷治好啊。那兩枚袖箭還在你的身上啊。”
江小浪低着頭,看着自己身上的兩枚袖箭,卻始終不去撥出。
段秋毫急了。
東方宏雙目赤紅,許久,才緩緩道:“讓我幫你把傷治好。傷好後,你要離開就離開吧。”
江小浪嗯了一聲。
客棧的夥計和掌櫃早跑得不知去向。東方宏直接抱起江小浪,江小浪身體重心忽然失去,驚呼一聲,自然而然的摟住東方宏的脖子。
回過神來,擡眸看着東方宏,也不多說什麽,只是将頭靠在東方宏的胸前,聽着東方宏有力的心跳。
走到客棧的客房,東方宏替他将袖箭撥下,傷口處流出黑色的血。
東方宏皺眉,道:“袖箭有毒。”
江小浪嗯了一聲。
東方宏柔聲道:“剛才在外面人多,你故意那樣說的,是嗎?其實,你對我的心意沒變,是嗎?”
江小浪道:“是沒變。自始至終,浪子對主人,都是忠心耿耿的。”
東方宏顫聲道:“自始至終,你都只是拿我當主人看待?從來沒有愛的成份?”
江小浪免強笑了笑,道:“就算我長得再好看,我終究是男人。”
東方宏苦澀一笑,道:“原來,自始至終,都是我自作多情。”
江小浪望着他,柔聲道:“是夢總有醒的時候。我們之間,一場荒唐,總得有個人要先醒來。是嗎?”
東方宏身子僵硬,替江小浪敷藥的手,竟不自覺的加重了力道。
他的面臉上,挂起一抹怪異的笑容,笑容中,有痛苦,有絕望,顫聲道:“原來,在你心裏,我們之間,竟然只是一場荒唐。”
江小浪忍着疼,看着他。就像是要看進他心裏去似的。
東方宏忽然撲到他身上,拼命的親吻着他。喃喃道:“回應我。像從前那樣。回應我。告訴我。你需要我。”
江小浪木納的躺着,即不閃避,也不回應。就像把自己當成一塊木頭一般。一動也不動。
東方宏終于停下狂亂的動作。望着江小浪,狂亂的眼神,漸漸平靜下來。但平靜中,帶着絕望。很深的絕望。
江小浪在心底嘆息一聲,從床上坐起,替自己把傷口包紮好,以免血液再流出來。
許久,他們竟似都已忽略了,那傷口上的毒還沒消除。
東方宏緩緩道:“你走吧。”
江小浪擔心的看着他。看着他無神的雙眼。
東方宏凄然一笑,道:“你走吧。我不會死的。”
江小浪站起來,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找到夢兒。
夢兒嘆口氣,道:“你真的決定離開?”
江小浪嗯了一聲,道:“你不該帶他來赴約。”
夢兒苦笑,道:“在東方府中,每個人看到我們兩恩愛如初,可是,只有我知道,他心裏有多苦。離開人群,回到紫梅軒,他便開始洶酒。每天睡前,都把自己喝得爛醉。”
江小浪暗然,許久,才道:“有你在,他一定能将我忘了。你去看看他吧。我出來的時候,他的神情不太對勁。我有些擔心。”
夢兒嘆口氣,看了看他,終于沒再說什麽,走到客房。
東方宏坐在床沿,他的身上,沾染了江小浪身上的血跡。
夢兒走到他身邊,什麽話都不說,只是坐在他旁邊,東方宏整個人就像是一個木雕似的。一動也不動。
江小浪從客棧中拿了一大壇子酒,離開客棧,一個人茫無目的的走着,一邊走,一邊喝着酒。
…
第117節 玉手盈握,多少豪傑願折腰
酒精促進血液的循環,加劇了毒性的發作。雖然他體質異于常人,對一般的毒藥有一定的抵抗力,可這樣拖着不去解毒,又喝了酒,身體終究還是吃不消的。
不知是酒精的作用,還是毒在血流中運行,流到身體的每一個細胞,身上的感覺漸漸麻木。
酒依然一口一口的喝着。
“他明明知道我中了毒,卻沒有替我解毒的打算。”
他的心裏發着苦。腦海中一直想着東方宏,想着東方宏對夢兒的态度。
三年的時間裏,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
愛情的世界,本就容不得一粒沙。
江小浪縱然豁達,也難免猜忌。
他的身後,一輛馬車緩緩行來。停在他身邊,車夫道:“這位公子,往哪去啊?可要搭個便車?我拉的車,是我們全鎮最便宜的了。”
江小浪想了想,跳上馬車,馬車上原本就有客人,客人坐在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