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藍顏魅,第64(30)

:“他不會來的。”

江小浪淡淡一笑,道:“他來或不來,我都必須下山了。除了與他的三年之約,還有我師叔的三年之約。”

鬼姥奇怪的道:“你師叔?”

江小浪嗯了一聲,道:“所以,我必須下山。”

鬼姥道:“你會去京城找他麽?”

江小浪道:“如果我不死,會去京城。但不一定會找他。”

鬼姥咬牙,道:“我不會給你機會的。”

江小浪笑了笑,笑容中,有幾許無奈,緩緩離開。

鬼姥緊随其後。鬼姥的身上,有一股無形的殺氣,這股殺氣,分明是沖着江小浪而來。

而江小浪對他,竟似絲毫沒有防備似的。

前方小鎮的客棧中,有江小浪最痛苦的回憶。

那是他第一次與東方宏發生關系的地方。

那時候,他的心中,還裝着一個女人。

可如今,再踏足昔日客棧,他的記憶竟然清楚的刻着東方宏。

江小浪緩緩走向客棧,客棧的門口站着數名持劍少女,一個個面若冰霜,把在門口,江小浪施施然走了進去。

鬼姥想要進客棧,卻被少女們攔在門外。鬼姥眸光冷冽,雖然她要放假眼前的少女們很容易。可精明的鬼姥,己看出這客棧內的潛伏的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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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有人殺了江小浪,她樂觀其成。于是,鬼姥找了個陰涼處,坐下,靜等音訊。

第114節 兄弟相逢,浪子心明決生死

浪子踏着慵懶的步伐,緩緩進得客棧,擡眸望去,只見客棧內,只有一個藍衫人和一個童子,除此外,再也沒有別人。

那藍衫人眼神空洞,沒有焦聚,當他的手,拿向茶杯的時候,他的眼睛,并不看向茶杯。可是,他拿向茶杯的手,卻絕不會落空。他的嘴角總揚着一股溫和的笑意。

杯中的茶是童子剛剛滿上的。

燙熱的茶水枭枭冒着熱氣。

茶的清香飄進江小浪鼻尖,江小浪含笑道:“桌上有酒,為何喝茶?”

藍衫人含笑以對,淡然一笑,道:“浪子好酒,心明喜茶,酒是為你準備的。”

江小浪笑道:“只要是你為我準備的,是茶是酒,我都喜歡。”

笑罷,坐到藍衫人對面。

藍衫人姓趙,名心明,正是雪梅的兒子。剛出生便被情緒異常的雪梅刺瞎了雙眼。只因,心明的父親,是龍三!而龍三娶的卻不是雪梅。

仇恨有時候會令一個人瘋猜。

趙心明道:“三年前,是你約我到這家客棧來等你的。”

江小浪打量着趙心明,除了一雙無神的雙眼之外,那相貌,倒也氣宇軒昂,玉樹臨風。眉宇間,果然有幾分神似龍三。

想到龍三,江小浪心中,難免又生出幾分痛楚。嘆息一聲,拿起桌上的酒,倒了兩杯,一杯遞給趙心明,一杯自己喝下。

趙心明嘆口氣,道:“你身上酒味很濃。一定喝了不少的酒。”

“嗯。”

趙心明道:“酒多傷身。”

江小浪淡然的道:“不就一具殘軀。傷又何妨?大不了,早下黃泉道。”

趙心明嘆口氣,握住江小浪的手腕,他的眼睛看不到,但抓向江小浪的手腕時,卻準确之極,就像一個眼睛極好的人看準了方位抓過去似的。

江小浪有點吃驚,看着雙目無神的心明。

趙心明笑了笑,道:“我能聽到方圓十丈內飛花落葉的聲音。就算你身上一根發絲飄落,在十丈內,都逃不過我的耳朵。你信不信?”

江小浪苦笑,道:“信。”

趙心明道:“我靠近一個人,能從那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味和體溫,正确感覺到他身上任何一處器官的方位。所以,雖然我是瞎子,但是,真要跟別人打架的時候,別人就算想用偷襲暗算的法子,也不行的。”

童子得意的道:“因為,別人只有兩個眼睛兩個耳朵。可是,公子卻是全身上下都是眼睛和耳朵。”

江小浪呵呵笑了笑,道:“幸好我從來不偷襲人。”

趙心明笑了笑,道:“我告訴你這些,是因為,我們一會,會有一場架要打。我不想占你的便宜。”

江小浪苦笑,道:“非打不可嗎?”

趙心明點頭,道:“非打不可。”

江小浪側頭看着他,道:“原因?”

趙心明道:“沒有任何原因。”

江小浪嘆口氣,道:“我原以為,你赴約,是為了龍……”

趙心明打斷他的話,道:“不為他。我沒見過他,也不認識他。他是誰,與我沒有分毫關系。我們之間要打上一架,因為每個人都說,世間沒有人能躲過你的一擊。我想試試看,我能不能躲過。”

江小浪苦澀一笑,道:“你不姓龍?”

趙心明道:“不姓龍,姓趙。你呢?你姓段?”

他這話問得很妙,你身上流着段家的血脈,卻不姓段,我為什麽要姓龍?

江小浪只有苦笑,道:“我不姓段。姓江。”

趙心明道:“既然我不姓龍,你不姓段,那龍家和段家的仇恨,都與我們無關,我們為什麽要為龍段兩家的恩怨鬥個你死我活?”

江小浪怔了怔,許久,才道:“我們不為龍段兩家的恩怨決鬥,可是,卻還是要打上一架?”

趙心明道:“是。龍段兩家的恩怨,是不死不休的死結。那段恩怨,就由龍段兩家的人去清算好了。我們即不姓龍,也不姓段,犯不着去拼命。但我們非打上一架不可。為我們而打!”

江小浪苦笑,道:“我腦筋有點打結了。”

趙心明笑了笑,道:“只要你的劍不打結就行了。”

江小浪只有苦笑,又喝了幾杯酒。緩緩的道:“你姓龍,我不跟你打。你不姓龍,我也不跟你打。”

趙心明愣了,道:“為什麽?你看不起瞎子?”

江小浪苦笑,道:“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這意思。我只是不想死在你的手上。”

童子笑道:“公子只會救人,不會殺人。”

江小浪嘆氣道:“他心中有殺氣。雪梅夫人要他殺我,他不敢違背。”

書童冷笑,道:“原來你怕死。”

江小浪道:“難道你不怕死麽?活得好好的,為何要拿自己的血肉之軀去試劍?”

書童嘿嘿一笑,道:“你是不是男人?連與人決鬥的勇氣都沒有?”

江小浪伸個懶腰,道:“我是不是男人,你上前來摸摸不就知道了。”

書童的臉色瞬間變紅了,顫聲道:“你這登徒子!好不要臉!男人的豆腐,你也吃麽?”

他特別加重男人二字的語氣,似是在提醒別人,他是男人,名附其實的男人。

只可惜。他雖然穿着男人的衣服,但動聽的聲音,秀氣的臉容,小巧鼻梁,纖巧的小手,還有咽喉處沒有突起的喉結,只要稍稍細心的人,總是能發現,其實,她只是女兒身。

江小浪側頭望着他,眨了眨眼,含笑道:“別人都說我像女子,可我看,你比我更像女子啊。”

書童的臉簡直比紅蘋果還紅,他的手,不住的絞動着,小眼睛不住的悄悄瞄向趙心明。口中呸了一聲,道:“越說越可恨了。”

江小浪哈哈一笑。

趙心明淡淡一笑,道:“昭雪莫荒,他是逗你的。”

昭雪咬着牙,跺了跺腳,道:“男人就是不要臉,天生的狗嘴吐不出象牙。”

江小浪作個揖,道:“真生氣啦?小子無狀,還請姑娘莫怪。”

昭雪瞪了他一眼,道:“嬉皮笑臉,就沒個正經樣。難怪江湖中有許多你的緋聞。你是怎麽認出我是女人的?”

江小浪道:“你的聲音分明就是女子的聲音,你的手,纖巧細致,與我的手完全不一樣。你的咽喉,沒有突起的喉結,若不是女子,難道,會是男人不成?”

昭雪瞪了他一眼,不再多說。

趙心明笑了笑,道:“江公子閱人無數,你這點小小裝扮,又怎能瞞過他的眼睛?你去看看夫人的酒菜可弄好了。”

昭雪應了聲,走進廚房。

江小浪眨眨眼,道:“夫人?莫非是雪梅師叔?”

趙心明嗯了一聲。

江小浪道:“素聞梅林四女,各有絕技,我母親擅琴,綠荷善舞,雪梅長于烹饪,雲英喜種花草。雪梅師叔的手藝,就算是世間最挑食的人,也挑不出分毫毛病。就連皇宮的禦廚,也自愧不如。據說,她能把世界上最難吃的東西,做成世絕世美味,能把世間奇毒,變成美食。也能把幾種原本無毒的食物搭配在一起,變成無色無味的奇毒。”

趙心明含笑道:“正是。”

江小浪嘆口氣,道:“師叔既然恨我入骨,自然不可能好生為我準備好吃的東西。她的這一頓飯菜,一定是大有名堂的。”

趙心明淡淡一笑,道:“是。”

江小浪眼角跳動。

一陣梅香撲鼻,雪梅一襲黑衣,從廚房內走出來,九個婢女魚貫而出,每個人的手上,都端着一壺酒和一盤菜。九盤子菜和酒,擺在桌上。

雪梅冷眼望着江小浪,說道:“當年,龍三負我,導致我一怒刺瞎親兒的雙眼。就是不願意他長着眼睛去看世間絕色美人。”

江小浪嘆口氣。

雪梅道:“你既然是龍三親手養大的,又得他傳授,學了他的本事。那麽,我要求你代龍三還我一個公道的要求,并不過份,是麽?”

江小浪點頭,道:“是。”

雪梅道:“三年前,我們說好了,所有的恩怨,全在今天一并清算。而這三年的時間,我也遵守了約定,不再去為難你的徒弟。所以,今天無論我提出什麽樣的決鬥要求,你都必須遵守。是麽?”

江小浪道:“是。”

雪梅道:“這桌上,有九瓶酒,九道菜。”

江小浪道:“我看到了。”

雪梅道:“九瓶酒全是劇毒之酒。毒性奇毒。任何一種毒,都極難解。”

江小浪苦笑。

雪梅道:“而九道菜每道菜都是上好佳肴,非但無毒,而且美味可口,非但美味可口,而且,只要你食用的順序正确,還能解了九壺酒中的毒。”

江小浪還是苦笑。

雪梅道:“我們第一局決鬥,公正而公平,考較的,是你個人的在醫毒方面的學識,這九壺酒和九道菜,你不得落下一道,每一道,都必須償到。你能做到嗎?”

江小浪點頭,道:“能。”

雪梅含笑道:“這九道菜和九壺酒,吃法和吃量,大有講究。吃得好,有毒可變無毒。吃得不好,無毒的,也會變成毒。你既然精通醫理,自然知道毒性相生相克的道理。我也不多做解釋了。換句話說,今天你是要死要活,要快死,還是慢死,要死得好看,還是死得難看,全看你自己了。”

江小浪拿起酒壺,一個個聞過,仔細辯別了毒性,然後拿起酒杯,将其中幾味酒倒在一起,份量或多或少,每一滴都很仔細。

聞了聞,将酒喝進腹中,許久,夾了道菜,吃進口中。

接着,又倒了幾種酒進酒杯中,喝下酒,過了許久,又夾了另一道菜吃進口中。這樣反複調配,直到每一道菜都吃過,每一瓶酒,都喝過,才停下來。望着雪梅。

雪梅冷笑,道:“很好。第一關比毒,第二關,我要求你和心明比武。不管是你殺了他,或是他殺了你,我都能解恨。”

江小浪嘆口氣,道:“非比不可嗎?”

雪梅道:“這是龍三欠我的。要麽,你替龍三還債。要麽,心明替龍三還債。反正,最終是落在你們兩人身上。”

江小浪嘆口氣,道:“我還。”

雪梅冷笑,道:“既然如此,你們随我來。”

雪梅把他們帶到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唯獨對瞎子沒有影響。

最妙的是,這裏面,還有淡淡花香和青草的清香。

江小浪不知道雪梅是怎樣找到這樣一個地方。裏面簡直連一點光線都找不到。

雪梅笑道:“此處鮮花遍地,彩蝶紛飛,雖然今天是陰天,不見陽光,可陽光出來的時候,卻是明媚動人的美景。”

她這話,是說給心明聽的,意思是告訴心明,這場決鬥,公平而且公正,絕對沒有誰占了誰的便宜。

江小浪笑道:“嗯。這地方景致優雅,浪子若死在此處,也算是一件美事了。”

雪梅的眼眸在黑暗中閃着光,道:“既然如此,你可有遺言?”

江小浪搖了搖頭,忽而想到,此處一片黑暗,雪梅又怎能看到他搖頭的動作,不由得笑了笑,道:“沒有遺言。”

雪梅走了出去。

趙心明道:“你的劍呢?為何不撥出來?”

江小浪淡淡的道:“除了劍,我還有別的武器,比如金針。”

心明笑了笑,道:“不錯。是你先出手,還是我先出手?”

江小浪道:“你出手。”

趙心明哦了一聲,他的手指點向江小浪身上的要穴,他的出手,竟然沒有分毫花哨。

*** ***

江小浪離開陰冥教,段秋毫便坐床上坐起,他的随從奇道:“教主原來沒喝醉啊。”

段秋毫嘆息一聲,道:“我若是不裝醉,他只怕真要把我灌醉了。”

随從也跟着嘆息一聲,道:“少主對教主,也只是口硬心軟,教主裝醉,閉着眼睛,沒看見,屬下可看得清楚了。少主看着教主那神情,分明就是兒子看着父親的神情。畢竟,血濃于水啊。”

段秋毫道:“你馬上下山,暗中跟随子俊,途中留下記號,方便我們找去。”

随從應了聲是,走了出去。

段秋毫走到紅雲別苑,走進墳內。找到段邑軒,段邑軒替他倒了杯茶,道:“義父喝茶。”

段秋毫嘆口氣,道:“都十多年了,你還不肯離開墓室?”

段邑軒苦澀一笑,道:“邑軒若離去,子韻會孤單的。她一向怕黑。”

段秋毫道:“義父有事相求。你可否成全?”

段邑軒道:“義父有事只管說。邑軒定會竭盡全力做好義父交待的事情。”

段秋毫道:“我要跟你借一個人。”

段邑軒奇怪的道:“借人?”

段秋毫道:“把螞蝗借我。”

段邑軒道:“你要他幹什麽?”

段秋毫道:“子俊離開了。但我不放心。他是世間最不懂得照顧自己的人。我害怕他在外面,會遭遇什麽不側。想讓螞蝗尾随保護他。”

段邑軒嘆口氣,道:“只怕他不肯去。”

段秋毫含淚,道:“為父求你了。你去跟他說一說。”

段邑軒點頭,道:“好。我去說說。”

段邑軒帶着段秋毫離開墓室,找到守在附近的螞蝗,段邑軒把段秋毫的意思對螞蝗說了一遍,然後,問:“子俊是子韻的哥哥。他若是有個意外,子韻也會難過。本該我去照顧他。可是,我不願意離開子韻。你可願意代我去照顧他?”

螞蝗垂首,道:“我去。”

段秋毫道:“只能暗中保護。不能讓他知道了。”

螞蝗垂首,道:“是。”

段秋毫拉着他的手,道:“那我們走。”

螞蝗跟着段秋毫,走到山下。找到附近的一家小客棧,客棧內,冷冷清清,不見人影。段秋毫顫聲道:“難道,子俊已經離開?不對。阿虎呢?阿虎為什麽沒有留下任何暗記?”

螞蝗道:“有梅花的香味。”

段秋毫皺眉,道:“梅花的香味?莫非是雪梅夫人?”

螞蝗點頭,道:“應該是了。香味極淡,他們應該離開有一段時間了。”

段秋毫皺眉,道:“子俊的武功雖然高強,可是,雪梅夫人用毒的本事,更是出神入化。只怕子俊遇到危險了。”

段秋毫道:“快找找看有沒有線索。”

螞蝗走進廚房,看到被點了穴的阿虎,把阿虎的穴道解了,帶到段秋毫面前。阿虎一臉驚恐的看着段秋毫,顫抖着身子,跪在地上,道:“教主饒命。”

段秋毫道:“快說,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阿虎道:“屬下奉教主之命,一路尋找到這家客棧,但客棧被仙宮的人守住,屬下無法進入。只能悄悄潛到客棧後面,跳窗潛進來,扮成客棧的夥計。結果,看到了雪梅夫人,逼着少主答應決鬥。”

段秋毫皺眉,道:“決鬥?”

阿虎顫聲道:“是。他們第一場是鬥毒。”

螞蝗道:“鬥毒?”

阿虎道:“他們都是梅林弟子,醫毒雙絕,鬥毒豈非和武林高手比武決鬥一樣?”

段秋毫道:“那一戰,結果如何?”

阿虎苦笑,道:“我只知道雪梅夫人拿出九瓶酒和九道菜,每一瓶酒都是劇毒。雪梅夫人要少教主每一道菜和每一瓶酒都品過。我只看得冷汗直冒。”

段秋毫道:“別說過程。直接說結果。”

阿虎道:“結果,少教主當真把九瓶酒和九道菜都償過了。”

段秋毫顫聲道:“那他沒事吧?”

阿虎道:“表面上看,是沒事。但九瓶毒酒都償過,實在讓人難以想像。”

段秋毫坐倒桌上。阿虎指着桌上放着的酒菜,道:少教主喝的,就是這些酒菜。

段秋毫拿出銀針,将酒一瓶瓶驗過,越驗臉色越難看。

螞蝗臉色微變,忽然将桌上酒菜掃落。

段秋毫望着他,道:“怎麽了?”

螞蝗抓起段秋毫拿過酒瓶的手,段秋毫的手上皮膚,竟然顯出黑班。

段秋毫看着自己的手,臉色變得蒼白。

螞蝗吸口氣,道:“雪梅夫人的毒,果然厲害。”

段秋毫臉色蒼白,道:“她用毒如此厲害,不知道子俊如今怎麽樣了。”

阿虎只覺得苦膽水都快冒出來了。

螞蝗望着阿虎,阿虎更是吓出冷汗,顫聲道:“少教主的去向,屬下實在不知道。”

段秋毫臉色陰沉,他的手已握成拳頭。

阿虎跪在地上猛叩頭,喊道:“教主饒命。屬下真的不知道少教主的去向。屬下被雪梅夫人制住,然後放在廚房中,只知道少教主喝完毒酒,吃完九盤菜之後,雪梅夫人又要求少教主與一位叫趙心明的公子比武決鬥。他們去哪裏比武,去哪裏決鬥,屬下真不知道。”

段秋毫望着阿虎,道:“趙心明的武功怎樣?”

阿虎道:“深藏不露。屬下只知道,他是龍三爺的親生兒子。少教主拿他當親兄弟一般看待。”

段秋毫道:“那他對子俊又是怎麽樣的?”

阿虎道:“他似乎并不想與少教主為敵。只是礙于雪梅夫人,所以……所以……雪梅夫人要他殺少教主。只怕……只怕少教主雖然不忍心殺他,但他卻會殺了少教主。”

段秋毫顫聲道:“難道,我竟連琴兒唯一僅存的骨肉,都保不住了麽?琴兒啊琴兒,你若是在天有靈,請指引我,找到子俊。不要再叫子俊受到半點傷害。”

螞蝗道:“教主,你中的毒得先解了。”

段秋毫道:“若是子俊有個萬一,我還不如死了算了。”

螞蝗嘆道:“也許少教主吉人天相。”

趙心明的手指點向江小浪的穴道,江小浪一動不動,在黑暗中,難道,他竟然真的什麽都看不見,什麽都感覺不到?

趙心明的手指碰觸到他的衣服的瞬間,勁道立減,本來是點穴的手指,竟然變得只是輕輕碰了下他的衣服。江小浪淡淡一笑,道:“為何收手?”

趙心明道:“我雖然是瞎子,可是,我感覺得到你有求死之心。在客棧中,你說不想死。只是不想別人窺探你的心思。其實,你根本沒有求活之心。”

江小浪道:“不。我真的不想死。我還想見見他。雖然他家容不得我。但我想守在他的周圍。一生一世保護他。”趙心明道:“她一定是你喜歡的姑娘。”

江小浪苦笑,即不否認, 也不承認

趙心明嘆口氣,道:“那剛才,你為何不閃?我雖然是瞎子,可是,我能根據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味和體溫,正确的判斷人所在的方位和人身上的各個部位以及各個穴道。我深信方才那一指所點的穴道,正是你的死穴。”

江小浪道:“既然是債,總是要還的。”

趙心明牽起他的手,道:“龍三一定不希望你死。他一定很疼愛你。”

江小浪道:“是。爹一直将我兄妹視同已出。這份疼愛,本該屬于你的。”

趙心明淡淡一笑,道:“我雖然是個瞎子,但我并不可憐。你有龍三的疼愛,我也同樣有爺爺的疼愛。”

江小浪奇怪的道:“你不恨爹?”

趙心明道:“我為什麽要恨他?我從沒見過他,也不知道他長得什麽樣子,即談不上感情,也談不上恨。”

第115節 肝腸斷,苦離傷,父子隔冰山

江小浪聽得趙心明竟然對龍三沒有任何感情,心不免稠悵,苦澀一笑,道:“雪梅師叔要你殺我。你若是不殺我,難道不怕雪梅師叔生氣?”

趙心明道:“從我出生,她就一直在生氣。我從來不知道,她什麽時候能笑上一笑。”

江小浪嘆口氣,忽然覺得,自己縱然歷練坎坷,可比心明卻幸運多了。

不知不覺間,他的手,握上心明的手。

趙心明道:“我們的決鬥,既然已經結束,就該離開了。”

江小浪笑了笑,道:“以後我們見面,我是該喊你大哥,還是喊你趙兄?”

趙心明想了想,道:“喊我大哥吧。我也想有個兄弟。”

江小浪笑了,喊道:“大哥。”

趙心明也笑了,攬住他的肩,道:“走吧。有機會,記得把弟妹介紹給大哥認識。”

江小浪暗然。

趙心明道:“怎麽了?你牽腸挂肚的姑娘,難道真的與你無緣?”

江小浪苦笑,道:“休提這事。我要回客棧去。你呢?”

趙心明道:“我想雲游四方。增長見識。”

兩個人走了出去,江小浪施施然回了客棧,在客棧中,看到一臉頹然的段秋毫,看到他顯出黑斑的手,嘆了口氣,走過去,拿出金針紮在他身上,喂他服了藥丸。

段秋毫望着江小浪,激動的道:“你……你還活着。”

江小浪淡淡的道:“我本就沒死。”

段秋毫老淚縱橫。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江小浪替段秋毫解了毒之後,就不再理會他,一個人坐到一個角落,叫夥計送來酒和花生,一個人自斟自飲。回憶着往事。事隔多年,當年那種痛苦得想要将自己揉碎的感覺,早已消失,如今想到當年發生的事情,他心中竟然有幾分甜蜜的感覺,嘴角邊忍不住挂起一抹笑容。

暗想:“我果然是愛上他了。不再是單純的報恩了。我若是女子,該多好啊。如今,他有了夢兒,只怕不會願意再與我有任何往來了。”

他望向路邊花枝招展的姑娘,眼中盡是羨慕之意。

段秋毫含淚,垂下頭。堂堂教主之尊,他的兒子卻甘為人仆,這在他而言,實在是一大諷刺。

就好比皇帝的兒子不肯當王子,情願去鄉下耕田一樣,令人難受。段秋毫心裏頭直呼報應!

世事因果循環,本就報應不爽。無論誰做錯了事,都要付出代價。

就連螞蝗,心中也不禁感慨,悄然別開頭,望向別處,他的眼中,竟似也有淚光。

江小浪終于擡頭看向段秋毫,将一瓶酒遞給段秋毫,道:“喝嗎?”

段秋毫拿過酒,打開酒瓶,大口大口的喝着,此時此刻,唯有喝酒,才能一解心中郁結。

江小浪淡淡一笑,道:“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沒得選擇的。父母,兒女,都沒得選擇。雖然我們形同陌路,但血緣關系卻是不容否認的事實。”

段秋毫只能點頭。

江小浪又笑了笑,道:“既然已經是事實了,那口頭上的稱呼,就不要再勉強了。”

段秋毫除了嘆氣,再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江小浪望着他。道:“世界上,有好多事情,發生了,就不能再回頭,錯了,就得去承擔後果。”

段秋毫咬着牙,道:“我願意承擔一切後果。我甚至願意下十八層地獄!我只求能與你相認。只求……”

江小浪搖頭,道:“我們今生是沒有父子緣份的。因為,時光不能倒流,死去的人,也不會活過來。我無法在面對你的時候,不去想将我養大視我為已出的父親。無論他是對是錯,但他對我總是好的。那十八年的生活,是我這輩子最快樂,最無憂的生活。那楓林,是我的天堂。面對你的時候,我無法不去想死在我劍下的母親。這一切感覺,讓我想要發瘋,想要将自己撕成碎片。你明白我的意思麽?”

段秋毫痛苦的點了點頭。

江小浪道:“所以,我們還是各活各的,就像從前,你還不知道我的存在時一樣,那時候,也沒有我。你一樣活得很好。是嗎?”

螞蝗看着一臉痛楚的段秋毫。再看看一臉冷漠的江小浪,當初不可一世的枭雄,竟落得如此不堪。初見時玉樹臨風,臨危不懼的俊美少年,如今,雖然表面上看不出波瀾,但內心卻已布滿了蒼桑。

螞蝗看着他們,感受到他們身上肝腸寸斷的痛楚。心中不勝稀噓。

江小浪免強笑了笑,道:“等下輩子,下輩子如果我們還有緣份,我當你的女兒,好不好?”

段秋毫苦笑,道:“人人都想投胎能做個男兒,你卻想做個女兒。”

江小浪笑了笑,道:“做女兒有什麽不好?找到好人家,有人憐惜,有人愛護。你沒去過東方家,都不知道東方靜有多寵着紅玉妹妹。我不知道多羨慕。多希望我就是女兒身。我穿上女裝,就連皇宮的嫔妃都妒忌我。只是畢竟我是男人,穿着女子衣服總是覺得別扭。很不習慣。”

段秋毫捂着心口。強忍着心中酸楚。

江小浪望着他,道:“你在心疼?”

段秋毫苦道:“你這分明就是在折磨我。”

江小浪道:“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你就當子俊早已死去。江小浪只是與你毫不相幹的陌生人就是了。”

親生兒子就在眼前,眼角眉梢,棱角分明,活生生的一個人,卻要将這人當成陌生人?

段秋毫能不心酸?

段秋毫把頭扭開,望向窗外,窗外已是黃昏。遠遠的,他看到東方宏的身影,他真的很想沖出去,很想把東方宏攔住,很想讓東方宏走開,不要來了,甚至,他想殺了東方宏。

“浩宇怎麽沒有把東方宏留在東方家?”當年,他苦苦哀求浩宇離開陰冥,回到東方府,把東方宏留住,不要讓東方宏再來找江小浪。可怎麽也沒想到,東方宏還是來了。

江小浪望着段秋毫,道:“你眼中有殺意。你知道我不會允許任何人殺他們。就算真的把我毒死了,也是公平決鬥。怨不得人。”

段秋毫咬着牙,不再多說什麽。

江小浪笑了笑,道:“更何況,我畢竟也算是梅林傳人,這毒,我豈有解不了的?”

段秋毫咬着牙,瞪着窗外。

窗外,東方宏踩着夕陽的餘晖,挽着夢兒的手,一步一步走向客棧。

他的心中期待着到了客棧,就能看到江小浪的身影。

當他越來越接近客棧的時候,發現有些武林人士正靠近客棧,其中竟然有何肅風和柳星語夫婦。

心中暗想“這些人怎麽會到這來?難道是沖着浪子來的?可是,他們怎麽會知道浪子會出現在這家客棧呢?”

段秋毫喃喃道:“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如今,我人不在天涯,可腸卻将斷。”

江小浪嘆口氣,喝了口酒,他沒有看到東方宏,腦海中想着,東方宏是不是會依約前來。他想得出神,不知不覺間,客棧內,已來了不少武林人士,江小浪擡起頭的時候,看到了一個他最不想見的人。顫聲道:“柳妹!”

柳星語冷笑走向他,道:“原來,你還記得我。”

江小浪苦笑,道:“真巧。”

柳星語道:“是很巧,我們很巧的收到消息,說你出現在這附近于是,我們來了。”

江小浪苦笑,道:“你們的消息挺靈通的。”

柳星語道:“這條消息,我們花了一萬兩銀子。”

江小浪哦了一聲,咧嘴一笑,道:“一萬兩銀子買的酒足夠把我淹死了。”

柳星語望着江小浪。

江小浪望着柳星語身後的何大掌門,道:“十多年沒見,看起來,你的內力似乎精進了不少,這十多年的時間,你一定下了不少的苦功。你今天來找我,是不是有把握殺我了?”

何肅風目光閃動,道:“他呢?江湖傳聞,你們一向焦不離孟。”

江小浪道:“他若在這,你根本半點機會都沒有。”

何肅風笑了笑,道:“今天來這的,有八成是跟你有仇的人,另外有一成,是想打敗你,争得天下第一的名號。至于是要争天下第一美男,還是要争天下第一不要臉,就要那些争的人才知道。”

江小浪笑道:“你的嘴臉還是這麽讓人讨厭。你把這些人找來,名義上,是為他們出頭,實際上,是讓他們來墊底,是麽?”

何肅風臉色一寒,道:“我們正道人士,素來以除魔衛道為已任,只要有你這魔頭的消息,大夥就算明知不敵,也要盡一翻力量,替武林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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