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
着門口,再門打開時還被擠出來過。嘈雜的聲音在混亂以後趨于一種奇特的平靜,如同無聲的熱鬧。他有些走神,直到聽到有乘客談論起陳苒,說的是他在香港見面會上的言論,但具體是什麽,江煜沒細聽,他下了車,要換乘。
先前江盈雖然跟江煜一同來了上海,但卻怎麽也不願意跟她的母親一同住。那時記者盯得緊,江煜不想她也被卷進來,便暫時把她安置在了酒店裏,另一方面,盧子山則向自己的學校申請女兒的入學。
好在對教師子女有照顧政策,這種中途轉學也被批下來了,依江盈現在的情況來看,還是寄宿比較合适。
江煜抵達酒店時,正看到盧子山坐在餐廳裏,埋着頭玩手機。
“盈盈呢?”他解開西裝的扣子,拉開椅子坐下來。
盧子山正在玩天天愛消除,擡頭時一臉茫然,看了江煜兩秒以後才恢複原本的樣子,一邊收手機一邊說,“跟她說了,還沒叫她。反正下來了,也不方便。”
江煜知道她們兩個人現在還是沒辦法好好交流,點了點頭,拿出手機說,“我叫她吧。”
等他打完電話,盧子山暫停的游戲也結束了,她有些遺憾地“啧”了一聲,悻悻退出了游戲界面。江煜看她這樣,不免笑道,“怎麽喜歡玩這個了?”
“嗯?”她坐好來,笑得有些腼腆,“無聊嘛,這個挺有趣的。——哦,對了,伯母下星期就出院了,伯父跟你說了嗎?”
說到母親,江煜神情恍惚了一下,點頭道,“嗯。到時還要回去一趟。”
遠處的電梯門在這時打開,江盈一臉倦怠從裏頭走出來,走到餐廳門口,看到他們,還遲疑了一下才走過來。
“爸。”她雙手放在外套兜裏,看了一眼盧子山,沒說話。
“坐吧。”江煜說着,轉而對盧子山說,“就是……爸媽那邊,恐怕還是要……”
他不是不知道要說什麽,只是還是把話留了一半。盧子山眨了眨眼睛,微笑裏充滿了理解,“沒關系,反正隔這麽遠。等過段時間風波消停了,也就跟以前沒兩樣,我們通好氣就行。”
江盈的椅子突然動了一下,在原地拉出一個刺耳的聲音。
做父母的都用驚異的眼神看向孩子,她難以置信地盯着盧子山,皺起眉頭,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半晌,她不悅道,“你們兩個搞什麽鬼。”
盧子山笑了一聲,拿起咖啡杯呷了一口咖啡,對江煜說,“看來成壞榜樣了。”
江煜不知要怎麽向江盈解釋,只是淡淡笑了一笑。
吃飯時說的最多的還是江盈的新學校,那時市重點,每年的升學率都是市裏的前茅。盧子山試圖把她安排在自己帶的班級裏,但江盈是藝術生,文化課跟不上學校的重點班,所以只能安排在平行班裏。
“不過她的班主任跟我也挺熟的,人不錯,在那裏應該沒問題。”盧子山說完,把一片生菜放進了埋頭吃飯的江盈碗裏。
江煜細想了一下,問,“李靜不是也在附中嗎?”他記得她一直是盧子山的閨蜜。
盧子山一聽,無奈地笑笑,“她現在對我意見大着呢,可不敢惹她。”
猜到原因,他握緊了手裏的筷子,“真是抱歉。”
“沒關系啊。”她聳聳肩膀,“人都是要為自己的決定負責的,會得到什麽、失去什麽,收獲什麽、遭遇什麽,這些做決定以前都該想清楚的。”
盧子山說完,看向突然擡頭盯着自己的江盈,問,“不喜歡吃生菜?”
“我不吃熟了的生菜。”江盈幹巴巴地回答。
聞言江煜把她碗裏的生菜夾進了自己的碗裏。
吃完飯,江煜讓江盈回房間收拾行李,跟媽媽回家。這回,江盈沒有抗拒,乖乖就上樓了。
待到她拖着行李箱,背着背包來到大廳,盧子山拿了她的身份證件去辦退房手續。
來了個旅行團,總臺的人很忙碌,一時半會兒退不了房。江盈坐在行李箱上,望着盧子山的背影看了一會兒,擡頭問江煜,“陳老師呢?”
“他去法國了,參加電影節。”江煜說,“到了學校,好好适應環境。高考的事,也不必太緊張,還有小半年可以準備。”
江盈“哦”了一聲,把圈在手腕上的那個發筋拉了拉,因為用的時間挺長的,橡皮筋已經松了不少。
她這樣玩弄了一下,依舊低着頭,問,“爸,要是以前她沒有跟你提離婚,你們會離嗎?”
他有些意外地看着她,肯定地說,“不會。”
她的呼吸明顯一凝,半晌才擡頭望向他,眼睛裏閃着淺淺的淚光,“我知道她人挺好的。可是……唉,我也不知道了。你現在跟陳老師那麽好……”
江煜知道她是什麽意思,正考慮要怎麽把事實說得能讓她接受,又聽到她說,“可能我長大以後就會理解了吧。”
他怔了怔,寬慰地微笑,說,“其實你媽媽跟我很像。你知道我,慢慢你也會知道她的。”
盧子山是開車來的,送她們母女倆上車前,江煜站在駕駛座的車門外跟盧子山說話。
他看了一眼坐在車後座的江盈,說,“暫時就先都拜托你了。”
“嗯。”她開車門時被靜電電了一下,條件反射收回手,手指相互摩挲了一下,說,“你都穩定以後,就跟我說聲。——又抽煙了?”
沒料到她會注意到這個,這餐飯江煜一次都沒有把煙拿出來。他抱歉地笑笑。
盧子山清淡地笑,也沒說其他的,“那麽,我先走了。”
“到了給我個短信吧。”江煜還是說。
在回程的地鐵裏,放在口袋裏的手機震動了三回,但江煜都沒有把手機拿出來。
等他回到家,才掏出來看,分別是盧子山和江盈發來的短信,說已經到家了。還有陳苒的微信,一段語音,“有一個法國漢子看上我了。”
聽他這生硬的語氣,江煜回複道:然後呢?
“然後就被他上下其手了!”陳苒很不滿地說,接着第二條語音又發了過來,“你敢用語音回我微信嗎?”
江煜把手機放到桌上,脫掉西裝丢沙發上,走進卧室裏打開衣櫥找睡衣,過了一會兒才回來。
他從來沒有用語音回複過任何人的微信,總覺得按住按鍵自己對着麥克風說話很奇怪。他按着按鍵,思索了片刻才說,“你就任他對你上下其手?”
回複的語音裏帶着一抹笑,聲音喜悅又得意,“沒辦法啊,他是贊助商的兒子。唉,以前都還只是女人亂摸,現在可好,連男人也不放過我。出櫃什麽的,也太慘了吧!”
江煜忍不住嗤笑了一聲,幸而不是打電話,陳苒聽不到。他想不到要怎麽應付他的沾沾自喜,還是把手機放下,拿上睡衣去洗澡。
還沒關上浴室的門,他又走出來先說了一句,“我還是沒找到工作。”
往手裏倒洗發水時,江煜又看到了自己手腕上的疤痕,他抿了抿嘴唇,回頭看了一眼空蕩蕩的浴室,還是低下頭任水都淋濕了自己的臉面。
手機上的提示燈在閃,陳苒的聲音也變得平常了許多,有些無奈道,“都說讓你去代為管理那個慈善基金會,你又不肯。”
他是不知道江煜去洗澡了,過了很久沒有得到回複,又是一條語音,“你生氣了?”
江煜用蓋在頭上的毛巾擦着頭發,說,“沒有。剛才洗澡去了。”
“反正你也累了這麽久了,休息一段時間也是可以的,不要急。”試圖安慰的話,被陳苒不太自然地說了出來,大概他自己也知道,江煜是不習慣聽安慰的人。
江煜想了想,換了個話題,“我想把原先那套房子租出去,交給中介去料理。”
屏幕上的喇嘛标示一下一下的,像正在傳播的聲波,“嗯,好啊。你那套房子那麽好,價錢會不錯的。我先前還想跟你說,那房子可千萬別賣。現在那邊的房價還在漲,賣了可惜。而且要是賣了,你就沒有不動産了。”
江煜把那聲笑也錄進了語音裏,道,“賣了也還是有的。”
“你還有別處的房産啊?”陳苒無不驚奇道,“我教大學生都教不出第二套房,你真是夠!”
“我說的是不動産,不是房子。”江煜笑着糾正道。
他還是很奇怪,“那是什麽不動産?”
江煜想了想,還是打字回複:你。
從擴音器裏傳出來一陣冷笑,“我不動?也不知道是誰說‘你別停~~~~’的。”
就這樣,江煜在空無一人的屋子裏笑出聲來,而陳苒嘲諷以後又恢複了淡定,“你在哪裏?怎麽又不說話了?”
他垂下眼眸,依舊選擇了文字:在家。你什麽時候回來?
“哪個家?……哦,知道了。”他頓了頓,“快了,很快很快。還有一個星期這樣,唉,天天看電影,快惡心壞了,今天終于看完了。當評委真累。——在家你怎麽不說話?帶人回來啦?”
江煜聽他開玩笑,輕輕蹙起了眉頭,寫道:陳苒,我們玩一個游戲吧。
“什麽游戲?”
——我寫什麽,你就說什麽。
“行啊。不過不許寫奇怪的東西。”
——江煜。
“江煜。”
——我愛你。
“……我愛你。”
聽完以後,江煜又按了一次播放。
在這句話就要開始說第三次的時候,陳苒發過來新的語音。
“受不了了!你快給我到法國來!”
作者有話要說: 有像這樣被自己寫的橋段萌翻的人嗎……【你真是夠!
另外這一章還是在單曲循環昨天聽的那首古風……怎麽畫風差那麽多……
chapter 74
得知自己的兒媳婦沒有回來,老人家出院時還是顯得悻悻然,而老伴則不免在一旁厭煩道,“這不是還要上班嘛,江煜也是請假過來的。啰啰嗦嗦這麽多。”
江煜看母親被數落後,挂着一張臉不再答話。
他們兩個常常這樣,在一起的時間越久,越是要吵架,一語不合,也不管是什麽時候,就都板起臉來。江煜習慣了如此,也知曉這麽多年他不怎麽顧家裏,但他們還是這樣過來了。
“唉,江煜,上回子山說,盈盈她轉學去上海了?怎麽中途就轉過去了,一個學期都沒結束呢!”開車開到一半,江煜聽到母親問。
他還沒來得及回答,父親就說,“早點轉才好,等到高三再轉去,怎麽适應環境啊?到時都要高考了。”
江煜怔了怔,從後視鏡裏看了被堵住的母親,淺淺一笑,“是這麽個意思。”
他想起一件事,問,“她給你們打電話了?”
“沒有。啧,是你媽閑着沒事給她打電話,我都告訴她,人家帶高考班,忙得很,她非要打電話去唠叨。”老先生不滿道。
老太太立即還嘴道,“我這不是想兒媳婦了嘛!再說,我晚上打的電話,十點多了,學生都該下課了,打個電話有什麽要緊的嘛。”
“十點多您還沒休息?”江煜訝然。
“就是,平時九點多就睡了,為打個電話,非要挨到十點多,這不是神經病嘛!”老先生有了兒子支持,說話更直了。
江煜看母親生氣了,也不好支持父親的言論,就說,“以後也是能打電話的,不是什麽話都非得馬上說。”
“唉,我也是憂啊。”老太太嘆氣,滿面憂愁問,“本來說盈盈明年才上大學的,現在就轉學到上海去了,子山也在上海,你一個人留這裏,怎麽好呢?——哦,我電話裏也把這個事跟子山說了呢。”
江煜匆匆瞥了她一眼,認真開車,“我應該也是要去那邊的。”
“嗯,也只能這樣了。”老太太神情複雜,“你也夠難的,這麽多年了,都是一個人。本來呢,我是有點怨子山的,可是有什麽辦法呢?現在這樣挺好。一家人嘛,該團聚的就團聚,一直分隔兩地怎麽是個家呢?”
江煜把兩位老人家送回家,還去菜市場買了菜,回家下廚做了一頓飯。
燒菜的時候,父親進廚房幫忙,父子兩個人話都不多,行動起來卻有默契,廚房裏沒什麽說話的聲音,但飯菜很快就都弄好了。
父親在吃飯時問江煜去上海的工作是怎麽安排的,是不是就是在盧子山的學校。江煜不想欺騙老人家,但又不想他們擔心,就只是簡單點了點頭。
“不過,肯定沒有在原來學校裏的待遇了吧?有嗎?”老先生問完以後沒有等答案,搖搖頭,肯定道,“不過,總比一個人在這邊好。”
老太太聽了連連點頭,臉上綻開了笑容,“你不知道,以前看你都是一個人,老操心着呢。就想着,也不用子山那種條件的也行啊,我兒子這麽好,肯定就算是小姑娘也是願意嫁的嘛,怎麽就一個人呢,就沒人願意陪啦?不過現在這樣,也圓滿了。嗯。”
江煜謙遜地笑笑,只顧低頭吃飯。
“不過這事也怪你,你眼界太高了。”老太太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但神情還是充滿了驕傲,“現在這樣,就是最好的了,這麽多年也沒白單着。人嘛,還是要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這樣才會開心。”
後來江煜開車回家,想起臨走前,父親提起的要回老家的事。
江煜的老家不算偏僻,但也是距離市區近百公裏的小村莊裏。主要還是現在父母住的房子,因為新修的鐵路線路要經過附近,地很有可能被征用,所以到時候也是會被安排到別的地方居住。老先生是個念舊的人,與其讓他住到不知道在哪裏的新房子裏,還不如回鄉下老家。
“再說,現在空氣這麽差,還是回鄉下好。對你媽身體也好。”獨自下樓送江煜上車的老先生說。
想到鄉下的醫療衛生條件,江煜依舊猶豫,說,“到時候再說吧,也不一定要征用這一段的地不是?住老家萬一有個什麽事,連叫車去醫院都還要開一段。”
“唉,人都這麽老了,還有怕死的嘛。”老先生雙手負在身後,打量他片刻,不知為何,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你媽這個人,是沒讀過什麽書。不過她剛才說一個話,我覺得還是蠻對的——人還是要跟喜歡的人在一起才開心。”
江煜微微一怔,微笑道,“你們相互照料照料,我有時間都會回來看你們的。”
“得了得了,你顧好你自己就行了。”老先生不耐煩地掃了掃手。
《扶桑》上映以後票房一路飄紅,年輕一代的孩子有許多都不知道隋素,卻因為這部電影認識了這位已經辭世十年的名導演。他的電影也被找出來了,在懷舊電影院裏再次上映,電影網站上隋素和陳苒的名字成了關鍵詞,首頁上都是跟他們有關的電影推薦。
江煜開車回家路過劇組拍攝電影征用過的校區,竟然看到有幾個人在門口跟裏面的雕塑合影,還有人在拾路旁的扶桑花瓣。他訝然看着,險些忘了拐彎。
陳苒的電話在這個時候打進來,切斷了交通廣播,“喂?在哪兒呢?家裏怎麽沒人啊!”
“我媽今天出院,回來接老太太回家。”江煜聽他聲音裏充滿了煩躁,問,“怎麽了?”
“我知道你回去接老太太了啊,你之前都跟我說過了。”陳苒更不耐煩了,“我在你家——就你的房子裏。你快回來了。”
江煜怔了怔,有些反應不過來,“你怎麽來了?”
“我怎麽不能來?”陳苒頓了頓,冷不丁道,“車開到哪裏了?快點,我鍵盤都給你準備好了。”
完全被鍵盤的事弄得不明不白,但江煜仍舊還是選擇了一條回家最快捷的道路,寧可繞了點遠路,可也順利避過了周末下班的高峰期,沒有被堵在高架橋上。
回到家裏,一開門就聞到了飄過來的泡面的味道,他奇怪地皺了皺眉,把鑰匙放到鞋櫃上,一邊換鞋一邊喊,“我回來了。”
“回來了啊。”陳苒的聲音從客廳裏傳過來,沒有聽到腳步聲,顯得懶洋洋的。
江煜莫名其妙,走到客廳看到陳苒盤着腿窩在沙發上,捧着一碗泡面看電視。明明江煜的身影已經映到了電視櫃旁邊的櫥窗玻璃上,陳苒也還是沒回頭。
電視上,電影頻道正在播放《更好的我》,男女主角在正堂裏說話。身為家裏女主人的人坐在主位上,雙手放在身前,十指緊緊絞到了一起,而男孩則坐在旁邊的客座上,兩只手分別放在膝頭上,手抓出了清晰的輪廓。
沉默有十幾秒之久,沒有任何聲音,讓人以為是不是播放設備沒了聲音。
半晌,他們終于說話。
“按道理,你是要叫我母親的。”
“可是,我喜歡你。”
“我們年紀太多了……”
“但是,我喜歡你。”
“別人會說的……全部人都會指指點點的。要是那樣,家裏的生意怎麽辦?這是你祖祖輩輩留下來的産業,是你父親一輩子的心血。”
女人說到這裏,也沒擡頭。她沒有說起依照風俗,如果他們真的在一起,會進豬籠的事。
又是長長的沉默,鏡頭距離少年的臉很近,好像他就坐在觀衆的身旁。
他長久無言以對,頭深深低到了胸前,最後還是說,“我喜歡你。”
好像除了這一點以外,再找不到任何的憑證。四個字,成為唯一的、渺茫的、根本不可能實現的希望——他們因而能夠在一起。
如果他們在一起,這也是他們唯一的理由。
突然,在無論是電影還是現實的靜默裏,響起了一個完全突兀的聲音——陳苒吃起面來。
江煜一愣,險些笑出聲,可低頭還是看到陳苒完全沒有理自己的意思,便問,“什麽時候來的?”
“不久前。”陳苒吃着面,“剛在上海落地就找最近一班飛機過來了。”
他聲音冷冰冰的。江煜繞到前頭,坐到沙發上,“沒倒時差?”
陳苒“啧”了一聲,把碗面放到茶幾上,拿起旁邊一張字條,淡淡道,“說說吧,什麽個情況啊?”
江煜疑惑地接過字條,一看發現是施詩磊寫給自己的,說一直找不到他,問相機怎麽還給他,還用完全俏皮的語氣說,要是他不要了,那他就占為己有了,可愛的顏文字和語氣詞,強調着相機的價格。末了,還有p.s.寫着,上次的流星雨很漂亮,還想再看看。
“怎麽拿到的?”江煜翻過背面也沒有看到日期。
陳苒冷冷笑了兩聲,“一進門就踢到。靠,真複古啊,還真是學生黨會做的事——門底下塞字條。”
江煜想了想,還是起身往書房裏面走。
他給他認識的一個施詩磊的同班同學打了電話,讓對方把施詩磊的電話號碼發給他。正在等短信發過來,陳苒踱步進了書房,靠在門邊上說,“你是想要先解釋相機的事情呢,還是流星雨的事?或者,直接跪鍵盤?”
江煜擡頭看了一眼書架,發現陳苒已經把先前出借的那本書拿回來了,回頭對他說,“其實書不用拿回來的,放在你那裏就好了。”
不知為何,陳苒撇撇嘴,“我不喜歡那本書。”
江煜奇怪,“為什麽?”
“結局很煩。”陳苒注意到他扯開話題,走到他旁邊,拽着他的襟口說,“回答我問題。”
江煜忍笑搖頭,說,“我這裏只準備了一個答案,但你的問題都對不上。”
從來只有答案對不到問題的,還沒聽說過問題對不上答案的。
陳苒眯了眯眼睛,盯着他看了個半天,松開手之後就滑到了他頸子後面,“你先說答案,我再把問題告訴你。”
江煜被他逼到了書架旁。他靠着滿牆的書,笑着點頭,“嗯。”
“嗯?”因為這個詞而産生的鼻音和氣流在彼此鼻息間交疊,陳苒目光在他臉上的每一處流轉,垂眸時看到他嘴唇微微抿着,唇痕不清楚,顏色是淺的。
陳苒看了好一陣子,看得心都跳亂了,吻上去,在舌頭頂開他牙關前哼了一聲,“嗯……”
作者有話要說: ——想我了嗎?
——嗯。
——你愛我嗎?
——嗯。
【【【【
——娶我。
——嗯。
——嫁給我。
——嗯。
【【【【【【【【【【【【【【【【【【【【【【
——上我。
——嗯。
【【【【【【【【太喪屍!!!
陳老師說,“你真是夠!”
chapter 75
從法國回來以後,陳苒還是沒有時間休息。《扶桑》還有個人的感情問題,增加了他的曝光率,不斷有新的片約和廣告約接踵而來,他仿佛又回到了當年,每天合眼的時間不超過四個小時,奔奔波波,沒有屬于自己的時間。
陳苒手機裏跟江煜的對話,是一排非常整齊的“早上好”和“晚安”,微信裏也是。
之前陳苒在做一個訪談節目,錄影錄到夜間十一點多還沒結束,等他拿到手機時已經過了午夜。他登上微信,看到江煜發過來的一條語音,想要找耳機出來聽,偏偏又聽到機艙裏提醒關閉電子設備的聲音。
“有耳機嗎?”他問随從的工作人員。
對方眨了眨眼睛,找也沒找就搖頭,“沒有。”
“我好像有。”周曉天說着就要起身把包拿下來。
“诶~曉天,你不上道啊~”坐前邊的一個工作人員笑着提醒她。
她怔了怔,回過神來才知道他們是什麽意思。她給了陳苒一個出賣隊友的笑容,憨憨道,“沒有,我也沒有耳機。”
陳苒吃驚地看着她,又看看周圍幾個等着看好戲的工作人員,一個個都毫不掩飾內心的期盼。他心裏“啧”了一聲,聽到年輕的化妝師趴在前邊的椅子上笑着說,“陳老師,讓我們聽聽家屬的聲音吧!”
“對啊對啊,據說是各種意義上的好聽诶!”又有人接話,女孩子撒着嬌,“哎呀~陳老師,拜托啦~”
這回他們是一起去米蘭出外景,中途朱永文來探過一次班。他這人本來就容易跟人聊得來,跟好奇心旺盛的工作人員聊了半天以後,說了一大堆江煜和陳苒的事。
其中有許多都是他自己胡編亂造的,等到他離開以後,陳苒才在一次偶然間,從一個服裝師那裏了解到,朱永文是怎麽用天花亂墜的方式把江煜說了一遍。
現在在這班人心目中,江煜俨然成了完全挑不出缺點的男神級人物。
用朱永文的話來說就是——
“畢竟是男神的男神嘛!”又是這一句,陳苒甚至有些懷疑公司給他排工作人員時,是不是專門選了一群腐男腐女。
漂亮的空姐看到他仍然開着手機,從後頭走過來溫馨提醒道,“陳先生,請盡快關閉手機,我們的飛機就要起飛了。”
陳苒看着屏幕上那個一直沒有點開的語音,瞥見她甚至沒有走遠,不禁質疑自己究竟坐了一趟怎樣的航班。明明可以放棄不去聽的,但這畢竟是整個屏幕裏江煜發過來的唯一一條不是文字的微信,陳苒撇撇嘴,心裏祈禱他千萬別說什麽奇怪的話。
他對這些期盼過度的人嗤笑了一聲,“也就這點出息。——沒耳機我用耳機模式就能聽。”
“诶~不要啦~陳老師~~”一口臺灣腔的化妝師說罷就大膽地搶過了陳苒的手機,眼疾手快就點開了語音。
陳苒完全呆住,只聽到江煜的聲音從擴音機裏傳出來——
手機距離自己太遠,第一次陳苒還沒聽得太清楚,緊接着就聽到化妝師面紅耳赤捧臉尖叫的聲音,接二連三幾個聽清楚了的人也跟着歡叫起來。
陳苒不耐煩地站起來,奪回手機切換回聽筒模式,可他們太吵了,就算把聲音最大化也還是聽不太清。不知為何,一個男生率先唱起了那首《流星雨》,然後其他人都一點不怕暴露年紀,一個一個地應和進來,變成了大合唱。
他看了個目瞪口呆、哭笑不得,正犯愁怎麽才能聽清江煜的話,還是周曉天良心發現,提醒他增強內部揚聲器。
空姐萬般無奈地看着他們這群鬧騰的人,正要再次提醒陳苒,他已經調節好聲量,再次進入應用對話的頁面。
“我看了天氣預報,12號和13號都是晴天。你能按時回家的話,我們去看流星雨。”
他一愣,還想再聽第二遍時,注意到空姐凝眉督促的目光,連忙關閉了手機。
而江煜果真還是沒說什麽特別的話,已經有四個月沒見面了。
盡管從很早的時候,陳苒就公開表示過不喜歡別人打探他跟江煜的事情。可內地藝人出櫃畢竟是一個值得大炒特炒,常炒常新的內容,每當他出席活動,戀情永遠會被問及。
一開始媒體記者們都還抱着謹慎的态度,時不時問這樣的事情會不會對他們的個人生活造成嚴重影響,到了現在,再被問,就已經是随意的八卦語氣,問多長時間見一次面,約會的時候會有什麽有趣的內容等等。
只要媒體不再人肉和惡意炒作,陳苒也不會再有起初的抵觸,笑着打太極把對彼此的沖突降到最低。
但有一點陳苒不會否認——雖然不會真的有人問——他從來都不喜歡有人問起江煜。他不想回答,他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面,不想說,自己都已經不記得他們上一次約會的時間。
陳苒只記得是在春天,扶桑花剛剛再開的時候。
那天江煜留在家裏收拾東西,順便跟房産中介商量房租等事宜,而陳苒去學校拿江煜之前借給學生的相機。
相機價格昂貴,陳苒沒問,猜也猜得到真正的主人是誰。而江煜那個學生,乍一眼是個乖巧溫順的少年,但陳苒看他眼睛底下的精靈氣就知道是個不好消受的主。
他萬萬沒有想到陳苒會親自來拿相機,整個人都驚呆了,可沒有表現出更多的訝然,轉而就是甜美一笑,琉璃一樣的眼睛望着陳苒說,“替我謝謝江老師。”
回到家裏,陳苒不免在晚飯時又說起那個學生,可江煜還是不願意多談的模樣。為此當晚睡覺時,陳苒就沒再理江煜,兩個人睡在雙人床的兩邊,江煜翻身過來把手放到陳苒肩上也被他甩開。
第二天一大清早,陳苒就接到電話回北京拍戲了,那時,江煜還沒醒。
這也是為什麽無論是短信還是微信裏,基本上只有早安和晚安的原因,都沒人說別的話了。
這年夏天的北京還是如同蒸籠一般炎熱,陳苒回到家中,把行李箱立在門邊,望着空蕩蕩的客廳發呆。
他低頭換鞋,看到擺在旁邊的江煜的拖鞋,才稍稍松了一口氣。
明知道家裏沒有人,陳苒還是輕輕叫了一聲“我回來了”。
連回音也沒有。
陳苒将鑰匙丢進鞋櫃旁邊的碗裏,看到鎮紙下壓着的日歷紙,那本日歷每天都在撕。他看到今天的日期,不禁晃了一下神,只覺得這感覺似曾相識,這張日歷裏同樣的內容,他必然是什麽時候看到過的。
宜嫁娶、冠笄、合帳、安床。
房間的床單換了新的,一片淡淡的藍白大格子。
陳苒看到擺在床上的兩只枕頭,再沒忍住,轉身就往外頭走。
出門前,他還不小心踢翻了行李箱,但他沒心思去扶起來。
江煜現在工作的地方,是位于一所高校裏的書店,因為老板要出國跟兒子團聚了,需要一名管理者,就把店面交給了江煜負責。
得到這份工作也是出于一次偶然,當時江煜賦閑在家,對于工作的需求也不再像一開始那麽急切。畢竟陳苒的工作和房子都在北京,他們最後還是要在北京安家,陳苒負氣離開後不久,江煜處理好自己的事,就來了北京。
也不知他是怎麽逛到這間學校裏邊來的,短信裏只有再簡單不過的一句:我找到工作了,在一家書店。晚安。
再多的東西,就沒了。
學校盡管來過,但書店還是讓陳苒一頓好找,計程車師傅也不清楚究竟在什麽地方,在校園裏中途停下來,問路邊一個正在取自行車的學生。
學生把路一指,指了個不明不白,最後好不容易才從車裏望見樓上的書店。
由于沒有倒時差,在上海轉機時飛過來的那一覺時效消失了,陳苒跑上木樓梯時眼前一度發黑。
不遠處飄來了咖啡的香味。
推門進去時并沒有一般書店裏的“歡迎光臨”,正是午間,店裏除了店員外沒有別的客人。
有一個店員正對着電腦噼裏啪啦地打字,時不時聽到阿裏旺旺PC端彈出來的消息聲,還有一個店員在打電話詢問确切的收貨地址。
想來是在網上也有經營。
陳苒環顧了一圈都沒有找到江煜的身影。
他若無其事地踱步進店裏,在書架旁邊走了好幾步,打算找本書下來翻看時才發現左右兩邊的書架上都是學校出版社出版的教材。
陳苒面對着這堆理工科教材,撇撇嘴,又繞到了一個擺放二手書的書架前。
咖啡味很濃,他注意到後頭是咖啡店。
“呃,您好,請問江煜老師在嗎?”外頭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