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玉牌

換了紫色長袍,頭發被發帶束住,散在肩上,腰間別着笛子,手自然垂落,手指瑩白,骨節分明。司空槿走在前面,花缱花绻跟在身後,兩個小娃娃也穿着紫衫,大大的眼睛目不斜視,雖是一樣的容貌,神态卻全然不同,花缱端莊沉穩,花绻則是機靈可愛,街邊的叫賣聲,飄來的香氣,讓花绻吸了吸鼻子。槿停下腳步,看了看後面的小人,輕笑了一下,邁步進了酒家。

“爺,您……”小二過來招呼,擡頭看到槿和身後的人愣了一下,“爺和夫人裏面請~”爺說的是槿,這夫人……槿唇角帶笑,回身看着依舊白衫的千落,面紗下看不清表情,那眼睛卻充滿了憤怒和委屈,跨過一步,唇貼近耳畔。

“娘子可是要為夫請你?”語氣帶着笑意,花缱花绻對視了一眼,搖了搖頭。女子臉上惹上紅霞,身子錯了一步,語氣冰冷。

“小二,帶路。”看着白衣飄過,少年笑着跟上。

“姐……槿她是不是中邪了……”花绻拉拉花缱的袖子,原本一樣的個子,幾多時日卻有了變化,花缱比自己高了半個頭,再也不似從前的照鏡子般的感覺,讓花绻覺得有些別扭。

“她,怕是動情了。”花缱拉過妹妹的手,輕輕吐出幾個字。

“可……槿是女子啊,那白衣……也是女子,怎麽……”花绻撓撓頭。

“情字一事,哪來的緣由,哪守得規矩,槿這性子,她若不在乎,這天地間,便無人管得。”花缱的眼睛裏閃爍着,看着懵懂的妹妹。

“姐,你如何知曉這些。”

“看的古籍多了,自然就知曉。”這樣啊,花绻點點頭,那她還是不要懂了吧,反正有姐姐啊。耳朵動了動,拉着花缱上樓拐進雅間,槿和千落已坐好,桌上擺着食物,兩人卻未動筷。

“坐下,吃飯。”看了眼兩人,眯了下眼睛。手一翻,拿出酒壺,玉質酒杯透過光能看到手指的,杯中的液體搖曳着,散發着清清果香,輕抿一口,将酒壓在舌底,絲絲滑進喉嚨,溫潤香甜,咽下後卻覺得有股火從胃中直直竄上喉嚨,燙的人想大吼一聲。眯着眼睛,看着給兩個孩子添菜的人,嘴角微揚。本想讓她獨自離去,卻又怕這女人遇到豺狼鼠輩,憑着醫術和毒術,就以為能獨自闖蕩,輕輕搖了下頭。

女子看了眼喝酒的人,這人似乎無時無刻不在飲酒,那好看的眉微微蹙起,紅潤的唇邊挂着酒漬,瑩白的肌膚勝似女子,那含笑的眸子……斂了目光,夾了塊菜放進碗中。

“娘子,可是在看我。”細小的動作也逃不過槿的眼睛,她發現自己甚至不用睜開雙眼,也能知道這女子的一舉一動。

“誰是你娘子。”筷子被放下,好看的眼睛瞪起。

“應聲的是我娘子。”倒酒,飲盡,目光落在女子臉上。

“姐……她又……”花绻皺了皺眉頭,這人怎麽總是欺負那個白衣姐姐。

“食不言。”花缱掃了一眼兩人,吐出幾個字,花绻撅了下嘴,乖乖吃飯。兩個小人的話,被千落聽了個真切,臉上燒的更厲害,起身就要出門,眼看要到門口,卻被身影擋住。槿唇角挂着笑意,眼神卻不含溫柔。

“要走,也要吃完這餐。”千落看着眼前的人,只覺得陌生,轉身坐回,拿起筷子,卻食之無味。房間裏只有倒酒的聲音,和咀嚼細微的摩擦聲,安靜的空氣,壓抑的可怕,槿的唇角始終帶着笑意,周身卻散發着寒氣。千落覺得溫度在下降,身體愈發冰冷,血液似凝結般,越來越慢,意識一點點模糊。

“槿,她的體質,承受不了這寒氣。”花缱看着倒在桌上的人,皺了皺眉。花绻跑過去,剛伸手想試試鼻息,眼前的人卻不見了。

“我帶她回房,你們去街上看看,仇家,還沒找到。”閃身出了房間。把千落放在床上,看着那人瑟縮的身子,槿眯了眯眼睛,想到這女人要離開,便不自覺的釋放了寒氣,這女人總是影響自己的情緒,這不是好事。情這一字,害人,誤人,是碰不得的。扮男子太久,怕是忘了自己的女兒身,又如何在這女子身旁,姐妹之情?聽來都可笑。揭開面紗,看着那絕美的面容,俯身,那蒼白的唇看上去那麽誘人,卻,無法吻下去。肌膚冰冷,只有微弱的鼻息,槿褪了外衫,緊着着裏衣将女子護在懷裏,似是感覺到熱源,女子向槿靠了靠。身體一點點暖過來,一股暖流游動在四肢,睜開眼,雕着鳳凰的床頭,淡金色的床幔,回了回神,發現自己在床上,外衫被褪去。腰間軟劍還在,內衫完好,身體……也未有不适,手臂上赤色的一點讓女子放了心,鼻翼是淡淡的藥草香氣,混合着淡淡的血腥氣,細細辨別卻無處尋覓。手撐住床邊,卻摸到一個硬物,拿起,奶白色的玉質泛着熒光,上面雕刻着花紋,是……佛槿。将玉握在手裏,下了床,桌上放着信,拿起,遒勁的筆記如龍騰鳳舞,透着霸道之勢。

“人心,險,早歸。約,勿念。”想起那帶着笑意的眸子,看着手中的玉牌,目光閃了閃,将玉牌貼身收着,拿起信,又放下,終是折好收進懷裏,銀牙輕咬,出了屋子。街上沒有那三人的影子,就這麽走了……

“小姐!小姐!可找到你了!”遠處跑來個人影,穿着緞面短袍,看打扮像是侍從,服飾卻比一般人家還好,男人跑到女子面前,站定身子,“小姐,谷主可是急壞了,快跟我回去吧。”

沉思被人打斷,女子擡起頭看着侍從,點了下頭,遠處駛來馬車,烏金木的車架,高頭大馬,車體上刻着花草,延綿整個車身,上了車,手不自覺的扶上玉牌,這一別,怕是見不到了。侍從環顧四周,腳步一跺,跳上車子,缰繩一抽,馬便揚蹄奔馳。

“為何放她離開。”花绻看着遠去的馬車,回頭看着槿,“你不想她走,才會生氣的,不是嗎。”

“小孩子,懂什麽。”拿起酒壺倒着酒,眼睛沒有看向窗外,玉牌是娘給自己的,給她也算……應當。

“這一別,怕是難相遇了。”花缱淡淡的說。

“那便是緣分盡了,盡了,便該散了。”

“若真是如此,倒好,怕是還有不甘。”花缱看着窗外,槿,明明舍不得,卻硬撐什麽。

“名不正,言不順。”吐出幾個字,槿便不再說話,花缱的眼睛閃了一下,看了眼花绻,那人卻只是看着外面,搖了下頭,也不再說話。

神農谷

“落兒,你可是回來了。”一個男子續着胡須,一副慈祥相貌,拉過白衣女子,“偷跑,你可知錯。”威嚴的樣子,眼睛裏流露出的慈愛卻更多。

“女兒知錯。”

“以後出谷,不許甩開侍從,這外面不比谷中,來,跟爹說說,出去見到了什麽。”拉着女子坐下,聽着女兒的話。

“女兒這次見到了許多人……”

郊外

一年輕女子身着淺藍長裙,身後背着個包裹,身邊跟着兩個小孩,也背着包裹,女子的頭發散下,臉上帶着幾分疲憊。遠遠傳來馬蹄聲,聽腳步就知道此馬不凡。馬聲近了,女子回頭,柔弱的樣子美麗的容貌驚了馬上的人,勒住,翻身下馬,男子出聲,聲音溫潤。

“姑娘可是需要幫助。”是個眉眼明朗,看上去彬彬有禮的男子。看清女子的容貌,男子唇角多了絲笑意,又隐去,“在下秦柳,秦家長子,姑娘若不嫌棄,秦某願幫助姑娘度過難關。”

女子施了一禮,朱唇輕啓,玉石之音清脆,滴滴點點敲在男子心上,勾的心裏幾分癢動,“小女子攜了弟妹投奔親人,卻在山林中迷了路,公子若能相助,小女子定是感激不盡。”

“哎,能幫姑娘是我的榮幸。”男子伸手扶起女子,淡淡的女兒香鑽入鼻翼,讓男人有幾分心猿意馬。女子身後的兩個孩子長得白嫩,有幾分面熟,目光似有恨意,再一轉眼卻是清澈的瞳仁,男子覺得自己看錯,并未在意。翻身上馬,拉過女子,向着秦家進發。

太陽漸漸褪下山峰,殘餘的陽光如血,灑在地上,灑在山谷裏,那些佛槿花上。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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