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期待。只是她依舊擔憂他們往後相處不到一起,沒有共同話題可聊。

于是宿碧這晚罕見的失眠了。

她本來眼底隐隐有笑意,嘴角卻矜持的抿着,把臉埋進蓬松柔軟的被子裏。但沒一會兒臉上又有了愁雲,盯着虛空發呆。

輾轉反複,難以入睡。

……

“懷靳,今天為什麽沒來接我?”

他靠在沙發上,右手拿着聽筒,“不是讓司機過去了?”

“可你說好親自來接我的呀。”

“臨時有事。”

四個字,漫不經心的語氣,杜紅音想到自己打探到的消息,想到坐他車的女人,咬咬唇,“那……”她頓了頓,笑道,“明天要不要一起去坐游輪?你好久沒陪我了,我們正好可以在游輪上過夜。聽他們講那艘游輪房間很舒适,連床也參照洪城最好酒店的做派。”

她隐晦的暗示,宋懷靳怎麽會聽不明白。唇角勾了勾,眼底卻沒什麽笑意,渾身懶散,興致寥寥,“這段時間忙,忙完再陪你。”

“你忙完不是該結婚了,不陪你新婚妻子?”杜紅音終于忍不住,心裏的嫉妒一旦破土便瘋長,她高估了自己。

宋懷靳臉色一點一點冷下來,嗤笑一聲,“不是說要做明星?砸錢捧你就專心拍海報,別浪費我的錢。”

說完起身,随意放下聽筒挂了電話。

“先生,廠裏有文件需要簽字。”阿東默默走到他身側。對剛才那通電話像絲毫不好奇,或者幹脆就像恍若未聞的樣子。

宋懷靳低頭扣着袖口,“拿過來吧。”

Advertisement

“好的。”阿東接着問道,“明日音樂會的門票已經拿到了,要送到哪裏去嗎?”

他冷眼盯着雕花的廊柱,面無表情,過了幾秒慢悠悠說道,“随便給誰打發時間吧。”

一通電話敗了他所有興致。即便那朵像泡在一汪盈盈清水裏的睡蓮,也沒了去逗弄的意思。

……

婚禮前幾個月,宋懷靳漸漸因為工廠的事忙了起來。宿碧為了避免整日胡思亂想,就用了更多的空閑看書練字,要麽就和鄧書汀出門聽音樂會,如果有演講,就再去湊個熱鬧。

她的生活乏善可陳,但洪城每日似乎都有許多變化與新鮮事。

譬如那天鄧書汀拿了一張海報讓她看,宿碧才知道杜紅音成了這段時間洪城社交名媛們追捧的明星,不管是小姐還是太太都十分關注她,照片甫一見報,過一兩天她穿的款式就能在女性中風靡。

海報上的女郎齊肩卷發蓬松,旗袍勾勒曼妙身形,五官明豔精致,不知讓多少男人垂涎。

“你知不知道報社都已翻出八卦啦?”

宿碧疑惑,“什麽八卦?”

“是……”鄧書汀話一出口又吞吞吐吐,“是和你未婚夫的八卦……”

宿碧愣住,鄧書汀這才拿出另一張帶來的報紙,一個頗顯眼的大板塊繪聲繪色講杜紅音與宋家少爺如何如何。仿佛諸多線索,沒有哪條确鑿,卻能讓人浮想聯翩。

宿碧看着報紙,沒說話。

“你別在意,報紙寫東西從來捕風捉影,再說你們不是都要結婚了?就算杜紅音有什麽心思也該消停才對。”

她沉默。

“阿碧?”

宿碧朝好友笑笑,“我沒事。你也說了都是報社捕風捉影,既然有了婚約,我只能相信他,何況我也得相信爺爺的眼光。”

鄧書汀走了後,宿碧終于得到獨處機會,這才有些垂頭喪氣的露出沮喪的樣子,沒什麽力氣似的靠在沙發上。

怎麽說呢。

如果是別人,她沒見過的也就算了。可是她第一次碰見宋懷靳的時候杜紅音就在旁邊,他們的确都一同留過洋,關系也很熟稔。

而杜紅音那樣的女性,獨立開放又有魅力,在她面前,宿碧一顆少女心總隐隐有些自卑。就像他們第一次在音樂廳碰見,她撞了杜紅音那一下之後,擡頭看過去,他們一群人仿佛是另一個世界。

她覺得自己格格不入。

只是少女一種隐秘的自尊心,不允許她露怯。到底年輕,她的強裝鎮定也只能騙騙同樣年紀,眼光還不夠毒辣的鄧書汀。但也許鄧書汀心底仍存有懷疑,只是沒有說破,畢竟關系到未來丈夫,又有幾個女人能不在意呢。

宿碧胡思亂想,腦子裏像塞滿漿糊。

但也就一頓飯的功夫,家裏這些報紙就都不見了,一問許媽才知道是得了老爺子的吩咐,全都銷毀了。

“…爺爺知道了?”

許媽笑了笑,眼角有了細細的紋路,“老爺怎麽會不知道呢。”

看着宿碧不安的模樣,許媽安慰,“老爺說是無中生有的事,不想影響小姐你的心情,于是讓我們收拾了。哦,對了,”許媽恍然拍了拍額角,“老爺請了未來姑爺喝茶,小姐你就放心好了,老爺提醒之後,他必定更注意潔身自好。”

“喝茶?”宿碧一愣,反應過來下意識阻止,“別!”

“怎麽了?”許媽疑惑。

宿碧抿着嘴,不知道該怎麽說。阻止完全是下意識的,她害怕爺爺跟他見面談話,萬一冤枉了他,他不高興了怎麽辦?或者,或者……

她頹然坐在沙發上。或者宋懷靳幹脆順水推舟直接承認了怎麽辦?承認他喜歡杜紅音什麽的,再順便推了婚事……

“沒什麽,許媽你忙去吧。我……我跟書汀約好去書店,這就出門了。”

“這麽晚了,明天再去吧?”

宿碧一看挂鐘,八點不到,便說,“之前老板說過這個時候進貨的,我得趕在貨剛到的時候去,明天就沒了。”

“那好吧,我讓司機送您。”

“送到書汀樓下就好了,書店離她家不遠,我們步行過去,然後她家的司機再送我回來。”

許媽向來好說話,因此放了宿碧出門。

一刻鐘之後,宿碧一個人走在街上,夜晚的風涼飕飕的,她不由自主裹緊了衣領。

心裏不斷默念着剛才從司機嘴裏套出的地址。

但走着走着,她又停下了。

“宿碧,你在幹什麽呢?”她盯着某一處出神的呢喃起來。

這麽迫不及待的找過去是想做什麽?阻止爺爺?還是阻止他?又阻止怎樣情況的發生呢?

她下意識就這麽做了,根本沒有細想。

宿碧深呼吸幾次,原路返回去找鄧書汀。

“你……你是不是喜歡上他了?”鄧書汀聽她說完,直截了當的問道。

宿碧反駁,“喜歡?怎麽可能,我們才見過幾面?”

“你不知道有種說法叫一見鐘情?說實話,宋懷靳家境優渥,長得也英俊,你這樣的小姑娘動心實在再正常不過。”

是嗎……

宿碧有些迷茫。

她真的沒跟宋懷靳見過幾面,相處的時間也少得可憐。但她記得許許多多清晰的細節,比如他鏡片後深邃的雙眼總是淡然的,比如西裝三件套穿在他身上總是筆挺又出類拔萃,再比如昏暗影院裏陰影投射下分明的輪廓,印象最深的還是弧度硬朗的下颌,她偷看一眼他似乎就有所察覺,微微側過頭要看過來,她立刻收回目光假裝專心致志,只是餘光又瞥見他手指搭在扶手上輕輕點了點……

“阿碧,”鄧書汀叫她一聲,“你在想什麽?”

宿碧猛然回過神來。

“沒什麽。”她随即笑了笑,眉間一朵愁雲,心亂如麻。

☆、第 5 章

宿碧有些局促的站在客廳中央,一些雨水滴滴答答的順着衣擺,滴落在深色的地板上。

宋懷靳倒水的間隙,漫不經心的看了一眼。

小腿纖細筆直,只可惜裙擺被雨水打落,狼狽的微微貼在身上。上半身披着他脫下來的西裝外套,幾縷濕潤的發絲楚楚可憐的貼在臉頰兩側。

他收回目光,端着水杯走過去。

“喝了吧。”

宿碧忙接過水杯,“謝謝。”

他看着她仿佛也帶了濕潤水汽的雙眼,濕漉漉的,烏黑的眼睫,讓人充滿躍躍欲試的罪惡感。

他垂落在在身側的手動了動,長指似乎有些難耐的撚了撚。

宿碧默默喝着水,餘光靜靜地看見他把手插進褲袋裏。他此時沒穿外套,因為黑色西裝正披在她的肩膀上。因此肩膀在白襯衣和馬甲的襯托下顯得更寬闊了,即便他只是閑散靠着,也足以比其他男人更有種說不出的氣質。

非要讓此時的宿碧形容,“神秘”二字用于宋懷靳最貼切。

然而這樣對于一切都懵懂且好奇的少女來說,神秘則無疑意味着致命的吸引力。

“司機怎麽不在?”他問。

宿碧雙手握着水杯,“成叔去辦事了,我就想着在附近随便逛逛……”卻沒想到突然下起了雨,而他竟然正好路過,拯救了她這只落湯雞。多像上回電影裏的橋段,英俊的男主角撐着一把黑色雨傘,手搭在汽車車門上,遙望着劇院門口狼狽躲雨的女人。

少女們有幾個不曾幻想電影裏的橋段呢?她心裏隐隐羨慕相愛的男女主角,卻又為他們的悲慘結局而落淚。但她覺得那畢竟是電影,而她和宋懷靳…婚期已經不遠,對于“丈夫”這個詞,她原本有些抗拒的,但如果是他,似乎一切都會不同……

恍然之間,宿碧腦海裏又響起鄧書汀的話。那句話才飄出幾個音節,她就逃避似的埋頭喝水,熱氣袅袅的騰起在她面前,希望也能掩蓋她窘迫的紅暈。

宿碧覺得自己真是完了,沒救了。

宋懷靳聽了她半截話,又看她窘迫的神色,笑了笑,“不用擔心,我已經讓人去給宿家送去消息了。稍後會有人送來幹淨衣服,你可以換了再走。”

“謝謝你。”宿碧道謝,看着他臉上的笑意,心咚咚地跳了起來。

宋懷靳依舊漫不經心靠在原位,聽了這話,笑容又明顯了些,露出潔白整齊的牙。宿碧這才注意到他的眼睛,粗略看去只覺得深邃,細看才知道他眼角尖細,笑起來就是一雙桃花眼。

這一笑,稍微沖淡了紳士的正經與疏離。在這樣的笑容下,宿碧下意識覺得他一定會說些什麽。果然,宋懷靳說,“既然是未婚夫妻,不必客氣。”

她臉一燙,順着應一聲也不是,不應也不是。只好支吾兩聲,又埋頭喝水。

他想笑,那麽一杯水,她小貓小狗似的,半天也喝不完。其實哪裏知道宿碧是舍不得喝完,喝完了她就不知該用什麽來掩飾自己時不時的窘迫了。

沉默間,女仆恭敬叩門三聲,拿進來一套女裝,宋懷靳靠在那裏,沖宿碧擡了擡下巴,“二樓的房間随你用。”說完随手撈起剛才扔在一邊的領帶,手裏随便擺弄着走出了客廳。

身後立刻又有女仆上前,輕聲細語領她上二樓。宿碧随意指了個房間,被問到是否還有什麽別的吩咐時,忍不住說想要盆熱水。

她身上還冰涼着,實在難受。即便不能沐浴,用熱水擦擦也是好的。

女仆知道這是未來女主人,不僅不會怠慢,更恨不得早些掙個表現。因此熱水很快送到,溫度适宜,邊上還放着柔軟的擦身布巾。宿碧擦了身又換好幹淨的衣物,卻發現發梢還濕漉漉的,不知是否是逃避的心态,她又站在房間裏默默擦起頭發來。

越擦越覺得自己沒出息。

心裏糾結了會,抿了抿嘴放下手裏的布巾,又理了理鬓角的發絲,然後默默朝着樓下走去。

“過來。”她還在客廳裏,就聽見宋懷靳的聲音。不過大概并不是叫她。

宿碧朝着花園走過去,先被猛然竄過來的一只黑色大狗吓了一跳。她驚呼一聲,差點沒站穩,幸好身後的女仆眼疾手快扶住她。

“巴勒,過來!”宋懷靳站在原地喊道。

黑色的大狗高度超過宿碧膝蓋,她又毫無防備,此刻臉都白了。名叫巴勒的大狗聽見主人叫它,還不知已闖了禍,樂颠颠的朝宋懷靳跑了過去。

“吓着了?有沒有傷着?”他問。

宿碧正想搖搖頭,卻沒料到穿堂的風突然大了起來,原本垂在肩頭的發絲一下被吹起來,蓋住了她大半張臉。

還談什麽說話,她此時若一張嘴必定被風送滿滿的發絲進了口中。更別提視野也被擋了個幹淨。宿碧窘迫的不行,手忙腳亂的雙手齊齊上陣,想把頭發給撥弄開。

仿佛每回見他必定都會出醜,宿碧難過的都想哭了。

宋懷靳卻突然笑了一聲。

笑聲很輕,卻直勾勾鑽入宿碧耳中,勾的她心裏小鹿亂撞砰砰直跳。

她三兩下令頭發歸位,這時宋懷靳忽然上前一步,又伸手揉了揉她頭頂的發絲,使其恢複之前可憐兮兮的慘狀,“看來是沒事。”接着又感嘆似的說,“真夠可愛的。”

等宿碧耳朵分辨出這句話每個字,她早已經呆住了。一張臉紅紅的,仿佛感官中只剩耳鼓膜輕微“砰砰”跳動的脈搏,以及頭頂那只溫暖的手。

她想,鄧書汀說的大概是對的。

即便這臉紅心跳中十之一二是因為此前從沒有哪個男人對她言行舉止如此親密過,但這一切都需有一個前提。

那人是宋懷靳。

見她沒說話,他微微一笑轉而問,“還冷嗎。”

她搖搖頭,老實回答,“沒那麽冷了。”

宋懷靳收回手重新揣進褲袋裏,往門裏面走進去,走兩步回頭看她一眼,“進來,我有個辦法。”

宿碧疑惑,“什麽辦法?”

“進來就知道了。”

于是她乖乖跟進去。

宋懷靳慢悠悠走到陳列的酒櫃前,目光四處逡巡找了找,最後擡手取下一瓶紅酒,另一只手從一旁拿起兩個高腳杯。這幾樣被他輕輕放在桌上的清脆響聲也沒能驚擾她注視着這人而陷入的美夢。

他有條不紊的開瓶倒酒,最後把其中一個杯子推到她眼前。

“我……”她回過神猶猶豫豫的道,“我沒喝過……”

況且酒力也堪憂。

“這麽一點不會醉的。”他沖她擡了擡下颌示意道。

究竟是她抵擋不住高腳杯裏漂亮的紅色酒液,或是抵擋不住宋懷靳的邀請,總之她暈暈乎乎端起杯子喝了小小一口。宿碧對紅酒一竅不通,只覺得酒味伴酸澀與回甘。

她抿了抿嘴看向宋懷靳,落在他眼裏就像可憐巴巴等着老師表揚的孩子似的。

他忍不住笑了。深邃五官配桃花眼,三分風流。宿碧總算懂了那句“酒不醉人人自醉”的含義,她仿佛得了什麽了不起的鼓勵,從而勇氣十足的又喝了一大口。

這下味覺上的刺激顯著多了。她臉皺着,感覺到咽下去那一大口紅酒似乎帶了熱燙溫度從喉嚨裏一路滾下去。

他也沒提醒她紅酒不該這麽喝,只是放下酒杯問,“怎麽樣,有沒有暖和一點?”

她捧着杯子傻乎乎點頭。

兩人隔着長桌相對而立,頭頂吊燈灑下一片暈黃燈光。宋懷靳放下手裏的杯子繞過長桌,一步步像蟄伏靠近獵物。

宿碧又喝了兩口,擡起頭時發現剛才還在對面的人這會已經近在咫尺。她先是愣住,接着一只手不自在的把頭發別在耳後。

越湊越近了……

她那只手似乎進退維谷,她僵在原地,興許是對安全感的需求在慫恿和鼓動,她最後愣愣地想把手收回來重新放回胸前,仿佛要碰到紅酒杯才算适宜。但縮到一半時就被攔住了。

宋懷靳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細細的手腕。

他拇指正好扣住她手腕內側正中,用力按下去就能感受到脈搏。宋懷靳看着她,手指弧度微弱的來回摩挲了下,就這一下,宿碧就如同驚弓之鳥似的抖了抖。手腕上細碎的酥麻感如同火星頃刻就燒到了她臉上。

宋懷靳看着面前的人,甚至根本不用特意打量,那泛着紅暈的耳尖和臉頰就映入眼簾。細膩肌膚如同透粉的白玉,點綴一雙撲騰不安的眼睫。

他只覺得心裏蠢蠢欲動。

宿碧是他見過的女人裏極為特別的一個。成熟美豔開放風情等等都與她不沾邊,從前他想不到不與這些詞有關的女人會有什麽魅力。當然,現在他明白,明白了只覺得她怎樣都可愛——看電影在黑暗裏自己偷偷哭可愛,時不時臉紅可愛,傻乎乎喝紅酒,就像喝他之前給的那杯水一樣埋頭專心致志也可愛。

而她是他的了。他知道。婚禮舉行後更是名正言順。

當然,于他而言特別的人自然特別對待。他還從沒有試過親手一步步将這樣一朵花摘到手裏。

宋懷靳低笑了聲,低下頭輕輕吻了上去。

☆、第 6 章

宿碧從不知溫度也是有形狀的,不僅有,她甚至還能體會觸感是柔軟的。被熾熱溫度與略顯淩亂的呼吸包圍,四周空氣仿佛都被抽走,她只覺得喘不過氣。更別提他唇落下時隐隐蘊含的力道所觸發的酥麻——像有細小電流,剛才手腕處的觸感與此刻一比根本是小巫見大巫。

她腦海裏空白一片。

反應過來他在做什麽是因為宋懷靳突然松開她手腕轉而扣住她的腰,那不輕不重讓兩人貼近的力道讓宿碧回了神。她因為嘴唇上的觸感腿早軟了,心裏又有些發慌,因此下意識就想推開他。

這個念頭剛從腦海裏升起就已被付諸行動。宿碧擡起手,本意是想抵住他胸膛借此推開距離,但他早已不滿淺嘗辄止,因此又往前邁一步,感覺到懷裏的人撐不住這力道便順勢把人抵在桌沿,另一只手跟着撐在桌面上。

宿碧心跳如鼓,圍困的姿勢更讓她心慌不已。

下一刻他突然撬開她唇齒。

他…他……

宿碧睜大眼,看着他盯着自己眼底晦暗不明,唇齒間力道愈重,略顯粗重的呼吸一聲聲回蕩在耳邊。熱燙而帶着濡濕的觸感四處挑起此前她從未體驗過的陌生感受,她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只能緊緊閉上眼,雙手無力的抓着他的衣領。

宋懷靳眼底忍不住滑過一絲笑意。

他勉強控制着自己,不然一定吓到這位未婚妻。于是只能在欲望唆使中找回那麽一絲清醒,尚且算溫柔的唇齒交纏。只是扣着她腰的那只手忍不住加大了力氣,又隐晦的隔着衣物來回逡巡。

宿碧覺得自己簡直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宋懷靳又重重吮吸片刻才勉強放開,他忍不住捏了捏她憋的通紅的臉,平複呼吸時氣息仍不穩的笑道,“怎麽不知道喘氣?”

宿碧窘迫的不行,不好意思擡頭看他,只能低着頭拼命呼吸。

宋懷靳笑的更厲害,她此刻還搭在他胸口的手都能察覺微微的震動。宿碧趕快把手收回來,頂着他專注的目光心裏胡思亂想。她沒想到兩人竟然在結婚前就有了這麽親密的舉動……而且,而且她也不知道連親吻也有這麽多花樣……

想起來害羞後怕,但是又有一絲隐隐的甜蜜。

她支吾道,“我,我得回去了。”

他失笑,“嗯。”接着又說,“我送你。”

“啊?”她擡頭看他一眼,又飛快移開目光,“不用了,讓司機送我就行。”

宋懷靳沒理會這句拒絕,慢悠悠走到旁邊拿起外套穿上,笑了笑,“不用拒絕,這算是回禮。”

回禮?什麽回禮?

看見宋懷靳意味深長的目光,宿碧突然明白過來,忍不住用隐含控訴和羞赧的目光看他一眼,然後先一步走出了大門。皮鞋後跟叩在地板上,落下一串急促清脆的餘音。

宋懷靳心情頗好的拿起車鑰匙跟在後面往外走,回想她方才那個眼神心裏還被勾的癢癢的。

……

深夜,宿碧卻失眠了。

她心裏告訴自己別想了,腦海裏卻情不自禁回放每一個細節。更讓她輾轉反側的是,似乎經過這親密舉動之後,有什麽東西發生了微妙的改變。

具體是什麽,她卻說不上來。也許是她竟然瞪了他一眼吧……那時她竟自然而然的就做出了那個動作……

宿碧忍不住敲了敲自己的腦袋。

別想了別想了。

理智阻止她,嘴角卻忍不住往上翹。最後還把臉埋進柔軟的枕頭裏,克制而雀躍的笑了笑。

……

最近鄧書汀被女校功課折磨的抱怨個不停,好不容易得空見面便朝宿碧大倒苦水。宿碧每回聽心裏更多卻是隐隐的羨慕,只是上回去跟爺爺說要去女校讀書才被駁回,她也就不敢再輕舉妄動了。

但宿碧沒想到這次一見面,好友竟像變了個人似的,容光煥發。

“阿碧阿碧!”鄧書汀飛快跑到她身邊坐下,拉住她手臂,“你明天有沒有空?”

宿碧最近整日待在家裏看書,比起鄧書汀空閑太多,因此點頭說,“有空,怎麽了?”

“那……你明天陪我去立華聽講座好不好?哦,就是那個龐先生的,你不是最愛聽他的講座?”

“講座?”宿碧覺得奇怪,“你最近不是說等功課完成就再也不想看書?還說要好好休息。這會突然說想去聽講座……”話沒說完,但也足夠透露對鄧書汀古怪舉止的疑惑了。

“不瞞你啦!”鄧書汀嘆了口氣雙手托住下巴,目光盯着虛空一處,也不知道在想什麽畫面出神,“其實是因為一個男人。”

“男人?誰?”

“你記不記得我上次跟你提過的聯誼?當時大家都被功課折磨瘋了,就答應跟另個學校的幾個人一起出去放松放松。我沒想到那幾個人裏有立華文學社的副社長……我……”說到這鄧書汀支吾幾聲,看着宿碧一臉好奇破罐破摔,“……我挺喜歡他的。”

“立華文學社?”宿碧跟着重複一遍,語氣有些感嘆與佩服。

鄧書汀見她聽錯重點,羞惱的拍了宿碧肩膀一下,“我說我喜歡上他啦!”

宿碧被她一拍忍不住笑起來,“知道知道,我聽見了。所以他要去龐先生的講座?”

鄧書汀點點頭,“我順便介紹給你認識認識。他真的跟很多人都不一樣……哎呀我說不清楚,反正明天你就知道了。”

第二天兩個人都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好在鄧書汀很快就在人群中看見了她要找的人,拉着宿碧就小跑過去。

“趙城!”

人群裏拿着厚厚一沓宣傳報的男人高瘦挺拔,一眼望去就能體會與旁人不同的文人氣質——安靜的,溫和的。宿碧看第一眼時有些不敢相信,難以想象活潑的書汀會喜歡這種類型的人。

叫趙城的男人回過身來,看見鄧書汀的時候露出笑容,“是你。你也來聽龐先生講座?”

“是啊。哦對了,”鄧書汀介紹道,“這是我好朋友宿碧。阿碧,這是趙城,立華文學社的副社長。”說完沖宿碧眨眨眼,露出一個心照不宣的笑容。

趙城當然感受不出這獨屬少女們的秘密,面對宿碧那句禮貌客氣的你好,他也笑着回應了。

“講座是不是快開始了?”鄧書汀四處打量一番,接着沖趙城笑道,“不知道副社長肯不肯給我們安排一個好的位置?”

“當然,跟我來吧。”

宿碧這回來,既滿足了好奇心又能得個絕佳的位置聽龐鴻儒先生講學,自然是無比滿足。

兩人跟着趙城在禮堂第三排坐下。沒等多久龐鴻儒就走了進來,原本鬧哄哄的禮堂頓時安靜下來。宿碧坐在座位上心裏忍不住有些激動,她還是第一次離龐先生這麽近啊!

她聽的正投入,突然鄧書汀碰了碰她手肘,然後悄悄推過來一張紙條。

宿碧無奈,小心把紙條展開,上面是鄧書汀潦草的字跡,大概是因為偷偷摸摸寫的,又寫的匆忙:

“你覺得怎麽樣?”

不用多想,當然問的是趙城。

宿碧從包裏拿出一支筆,暗暗思忖片刻,寫到,“溫文爾雅,彬彬有禮。”

她其實想說自己只見了短短一面,下什麽定論還太早,但顯然紙條上說不清。而她自覺不能在戀愛上給好友什麽極有用處的建議,畢竟她自己都還靠鄧書汀開解,書汀一向又主意大,多的話下來再說不遲。況且趙城給人第一印象的确是好的,她也是實話實說。

鄧書汀看見紙條上八個字心滿意足。

講座結束時宿碧仍有些意猶未盡。她察覺旁邊兩人相談甚歡,便随意找了個借口去禮堂外等着。

自從上回搶包事件後她出門在外時便愈發謹慎,尤其是像此時此刻人往來如潮的時候。她雙手提着小包放在身前,目光盯着地面出神。

突然她察覺有人靠近,映入眼簾的是男人筆直的西裝褲和一塵不染的皮鞋。宿碧忙擡頭看過去,驚呼一聲,“你…怎麽在這?”

“等個人。”宋懷靳低頭看着她,“又來聽講座?”

她點點頭,觸及他目光的一瞬間一些記憶立刻浮現在腦海,因為這些記憶的幹擾,使得宋懷靳的目光落在她眼裏都帶了一絲暧昧。

宿碧不自在的別開眼。

他笑了聲,手從褲袋裏拿出來,摸她頭的動作帶了股懶洋洋的勁頭,“在這等着,別亂跑。”說完收回手走了。

宿碧張了張嘴想追問一句,但是男人腿長邁步也大,很快就消失在禮堂門口。她只好默默轉回身,預備在這等他。

“阿碧!走啦!”鄧書汀心情頗好的從禮堂裏走出來,身邊跟着趙城。

“你們先走吧。”宿碧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我在這裏等人。”

“等誰?”鄧書汀疑惑,腦中突然靈光一現,想起來剛才在禮堂裏看見的那個還算熟悉的身影,揶揄的笑了兩聲,“行了,我明白了。那我們先走了。”

“嗯,路上小心。”宿碧瞪了鄧書汀一眼,又看向趙城跟他道別。

兩人說笑着走遠了。

宿碧站在原地等了一會兒,就聽見不遠處隐隐約約傳來交談聲,這交談聲還在不斷靠近。她循聲望去,看見兩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慢慢走了過來。

是龐鴻儒和宋懷靳。

她愣愣地看着兩人慢慢走近。宋懷靳從談話中注意力短暫抽身,朝她看過來。目光裏隐含笑意。

龐鴻儒很快察覺這微妙變化,順着宋懷靳目光看見宿碧,大概明白了些,不過出于禮貌和不确定性還是問道,“這位是?”

宋懷靳站定,示意宿碧過來,“我未婚妻。”

宿碧心裏緊張不已,走近了停下步子,有點局促的朝龐鴻儒微微颔首,“龐先生,您好。”

“我未婚妻佩服你佩服的不行。”宋懷靳笑了笑,拍了拍龐鴻儒肩膀,“不,大概說仰慕比較合适,兩回在你講座結束後在這碰見她了。比見我還積極。”

宿碧臉有點發燙,沒想到他當着龐先生的面說這些。

龐鴻儒了然的笑了笑,沖宿碧點點頭,“你好。我來過這麽多次講座了你們還願意聽我唠叨,是我的榮幸。”

宿碧忙搖頭,“我們都很佩服龐先生的,每次聽講座都獲益匪淺。”

☆、第 7 章

“現在有你們這樣的年輕人,是好事。”

寒暄幾句,龐鴻儒想了想,把夾在身側的書遞過去,“抱歉,沒什麽東西作為見面禮,如果不介意的話就把這本書收下吧。上面有我寫的一些批注,大概有用。”

宿碧一愣,下意識先拒絕,“這,這怎麽好意思……”

“收下吧,我與懷靳是好友,不用見外。”

宿碧默默看了眼一旁含笑不語的人。後者挑了挑眉,“收下吧。”

搞得她像個還需要家長做主的孩童似的…宿碧摒除雜念,鄭重的伸出雙手接過那本厚厚的硬裝書,微微鞠了一躬,“龐先生,謝謝您。這份禮物我真的很感激。”

她握着書的手都覺得發軟,她可從沒想到有一天能收到龐鴻儒的一本書作為禮物!還有親筆的批注!

龐鴻儒覺得這宋懷靳的未婚妻實在坦誠有趣,有趣的個性雖不顯眼跳脫卻很鮮明,以至于在他看來并不像這位友人會喜歡的女士類型了。

龐鴻儒看了這對未婚夫妻一眼,搖搖頭笑了笑。

三人一同往校門口走去,期間有個學生在同伴慫恿下上前,頗為緊張的請教龐鴻儒一個問題。用的是洋文,宿碧聽不懂,只能默默看着那個來提問的女學生。她身上穿着女校制服,青春利落,雖然緊張但看起來卻很自信。

她又低頭看看手裏的書,硬殼封面上用一種漂亮的字體寫着一排她依舊看不懂的洋文,裏面密密麻麻的也是她看不懂的文字。

心情忍不住有些低落。

“龐先生,這位是…您的朋友嗎?”

宿碧下意識朝那個女學生看過去,原來那個女學生問完問題還沒走,此時站在那裏眼神若有似無的不時瞥向宋懷靳。臉頰上還浮着淡淡的紅暈。

龐鴻儒只是笑着點了點頭,沒多說別的。那女學生大概也算識趣,只是又戀戀不舍的看了兩人一眼才轉身走了,重新投入同伴的懷抱。一群女學生立刻叽叽喳喳的低聲議論起來。

宿碧忍不住悄悄擡頭打量宋懷靳,卻沒想到目光正撞上他的。

“看什麽?”他饒有興趣發問。

她攥緊手裏的書,鎮定的搖搖頭,“沒看什麽。”

走到校門口與龐鴻儒分別後,突然有個黃包車車夫走上來,賠着笑臉問到,“是宿小姐嗎?”

宋懷靳本已走到汽車副駕駛座那一側拉開了車門,見有人湊近宿碧便停下動作,預備護着未婚妻頭頂讓她坐進車裏的那只手順勢搭在車門上,“有事?”

黃包車夫打量宿碧一眼又打量宋懷靳一眼,他每天風裏雨裏圍着城跑,見過的人太多,這兩人看衣着氣度就知道不是一般人家,因此更加賠了小心,“是一位姓鄧的小姐托我帶話給宿小姐,說她有事先走了。”

宿碧恍然,怪不得剛才找了半天也沒看見人,大概是和趙城一塊離開的。于是點點頭道了聲謝,說着就要低頭從包裏拿點小錢來作小費,卻沒想到有個人動作比她更快。

宋懷靳從錢夾裏抽出一張紙鈔遞給那車夫,把錢夾重新放回身上時轉頭看向宿碧,唇角笑意愈深,“怎麽,出門在外還有讓未婚妻花錢的道理?”

“你……你用不着一直說。”她忍不住道。

他揚揚下巴示意她坐進車裏,等宿碧乖乖在位置上坐好才慢條斯理彎下腰湊近,看着面前一張小臉往後縮,心情頗好的反問,“一直說?說什麽?”

他一湊近宿碧就聞到了淡淡的男士西洋香水味,她被宋懷靳含笑的眼神一注視便節節敗退,默默扭過頭看着前方虛無的一處,“就是…未婚妻什麽的。”

“難道不是事實?事實有什麽不能說的。”他伸出手輕輕掐了掐她的臉,手指又心猿意馬的落在她唇角蹭了蹭。觸感實在好,這麽隔靴搔癢只能是意猶未盡。

宿碧身子一僵,臉騰的紅了,她忙擡起手想把他的手推開,“不,不走嗎?”車就停在校門口,萬一被人看見了怎麽辦?

知道她臉皮薄,宋懷靳笑了聲沒勉強,收回手關上車門,宿碧趕緊深呼吸幾下平複心跳和臉頰的熱度。

宋懷靳坐上車,問她,“後天有沒有空?”

後天…“有的。”她回答後接着追問,“怎麽了?”

“帶你去見個朋友。”

宿碧有些疑惑,“你之前都在國外,國內的朋友是什麽時候認識的?”

“倒确實不是國內認識的。他跟我一起回的國。”

她得到這回答後立刻想到了杜紅音,她也是跟宋懷靳一起從美利堅回來的,可見自己這問題問的實在沒什麽含金量。宿碧想了想,又說,“是……上回在音樂廳碰見的人裏面的嗎?”

“音樂廳?”他挑了挑眉,沉吟着回憶了片刻,很快反應過來宿碧指的是兩個人第一次見面那次,笑了笑,“還記得?”

她搖搖頭,“沒有,具體的樣子記不清了。”

宋懷靳像是回過味來了似的,低笑了聲,趁停車讓行人的空檔裏轉過頭,手指在方向盤上敲了敲,語氣耐人尋味,“這麽說那次見過面就只記得我了?”

宿碧怔怔看着他,一時半會腦袋裏沒轉過彎來,也是沒料到她簡單一句話怎麽宋懷靳就能得出這麽個結論來。她腦海裏琢磨這些念頭,百轉千回似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