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等他斯文敗類掉馬》作者:生酥熟酥
文案:衛珈以為在仿生機器人統治的時代,她會過的很艱難,然而卻解鎖了最大金手指。
作為金手指本指的某位指揮官卻添加了忠犬屬性而不自知。
她以為這位仿生人指揮官真的冷淡禁欲系,程序裏沒有“愛”這種人類高級情感,直到——
衛珈背後抵着牆,他扣住她,溫熱的唇齒交融輾轉。
“你閉眼啊。”她窘迫萬分。
面前男人幽藍色的眼睛還死死盯着她,喘息間都是隐隐被克制的探索與侵略。
“不。”他低聲道,“我要看着你。”
後來衛珈好奇為什麽仿生人也能“凸”。
靠在床頭的指揮官伸手解開皮帶:“随你實驗。”
他有一雙讓衛珈覺得似曾相識的眼睛,最初她以為是巧合。
直到她發現他産生了“愛”這種情感,然後解開了父親留存在他身上的某個秘密。
——“所有被編寫設定的,都不是愛。”
#機器人也能被攻略嗎#×#我沒有人類高級情感但為什麽總是忍不住#
1.HE
2.仿生人即仿真機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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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情有獨鐘 破鏡重圓 民國舊影 婚戀
搜索關鍵字:主角:宿碧,宋懷靳 ┃ 配角: ┃ 其它:
☆、第 1 章
他推門進來的時候,她手裏還握着一本書。長發披肩的女孩穿着白色棉質睡衣,白白淨淨坐在那裏,仿佛專程等他。
“看什麽呢?”他看見她像是發呆一樣,随手把東西扔在一邊,低頭換鞋。
她回過神,攥緊手裏的書,“沒什麽。”
過了會兒又問,“……今天怎麽這麽晚?”
他扯開領帶,又脫了西裝外套,“最近工廠訂單多。”
身上剩白色襯衣和灰色的馬甲,同色系的領帶被随手抽開,寬肩窄腰,動作随意,确實是洪城女人們仰慕的對象,實至名歸。
“書汀也忙嗎?她不是快訂婚了,雜七雜八的事一大堆,我怕她太累。”
“最近廠裏忙,任務是重了些,我明天說一聲。”
她嗯了一聲,雙手交握,放在那本書上。
他解着袖口,本來準備上樓,看她心不在焉的,幾步走過去,笑了聲,“怎麽了?怪我這幾天沒陪你?”
她把頭仰起來,看着他,“……你過幾天忙完了好好陪陪我吧?”
他接着解右手的袖口,俯下身在她嘴唇上吻了吻,“乖。”
說完就上樓去了。
她坐着沒動,起初一直保持仰頭的姿勢。嘴唇慢慢張了張,又合上,有細細的顫抖。過了會兒,她眉頭蹙着,死死的閉上眼睛,眼淚匆匆從眼眶中被擠落。
合上的書本裏夾着一張照片,照片上他和書汀正摟在一起挑選珠寶。
……
咖啡已經涼了,哪怕再是昂貴的貨色,此時也吸引不了她一分一毫注意。她也不大愛喝這個,比起咖啡,她更愛茶。
打着領結的侍應生已經來來回回看了她幾次,面前的座位才終于有人坐下來。
“抱歉,來晚了。”
“沒關系。”她擡眼看她。
兩人之間有短暫的沉默。
“你們……”她目光冷淡的看着桌面對昔日好友,“什麽時候的事?”
鄧書汀默了默,“……一個月前。”
她聽了,一勾唇角笑了笑,眼裏卻沒有分毫笑意。
鄧書汀擡頭看她,又重新垂下目光。
“那趙城呢,你預備怎麽辦?”
“我不會跟他訂婚。”鄧書聽微微一笑,仿佛重新找到理由給自己底氣,“這一點在我被逼無奈只能回國時就想清楚了。你問他的處境,大概也是在問你自己的了?”
她一陣反胃,覺得力氣都被抽走,卻不得不白着臉打起精神,“我?我與宋懷靳婚姻受律法保護,簽了字,也有人公證。”
又輕飄飄問,“你呢?”
鄧書汀面色有點變了。她沒見過宿碧這副樣子。
見人沒有回答,宿碧一笑,“怎麽,你要做姨太太?”
羞辱她?
她在美國沒有錢被人看低時受的羞辱少了嗎?
這話雖猶如扇她耳光一樣不留情面,但卻動搖不了她分毫。羞辱算什麽?與宋少女人這名頭相比,實在太遜色。
宿碧從來好命,不像她。
至于趙城,也許正因如此,讓她此刻對待即将成為過去的愛人充滿了果斷和輕蔑。
宿碧不知道自己怎麽回去的。
進了門,發現他已經在家了,穿一件咖色高領毛衣,袖子挽起來露出腕表。竟然在做菜。就他那二吊子水平,不用想也知道是面條。
“回來了?”他拿着手帕擦了擦手,随便一扔,有點得意的站在餐桌旁邊,“過來嘗嘗。”
她安安靜靜的走過去在椅子上坐下,拿起筷子,還沒挑起面條,忽然往旁邊一扔,端起碗,往地上狠狠一砸。
哐當,碎了一地。如同這幾年一片鏡花水月。
他先是愣住,看着費心費力準備半天的東西變成碎片殘羹,臉色也有些不大好,“怎麽了?”
她忍不住冷笑一聲,沒法思考,蹲下身随手抓起地上撒開的面條,狠狠扔到他身上,“你們兩個……”喉間一陣哽咽,她忽然脫力,說不下去了。
面條弄了一身。
他閉上的眼睛睜開,看着她,沒說話。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抖。
嫁給他這兩年,她覺得自己終于被蹉跎成了一個可悲的人。
……
過去似乎一切都不是這樣。
宿碧是宿碧,宋懷靳也還是宋懷靳。不過她還在清王朝轟然倒塌後的餘韻裏,做書香世家養在閨閣裏的小姐。她隐約記得自己有個未婚夫,但那又如何,一切新事物蓬勃/起來,她急着做新奇的探尋者。
宿家不算守舊,但仍保留一些做派,還不打算讓她去新式學校。
那時她每日在家讀書學琴,還得練習茶藝下棋。爺爺似乎仍熱衷将她培養成琴棋書畫精通的才女。做完所有功課到天黑之前,只要不逾矩,如何安排都是她的自由,宿家經濟尚寬裕,她就跟幾個好友去影院和劇場消磨時光。
那天在劇場,散場之後她遺失了脖子上的絲巾。匆忙回去找時撞着幾個人,她正要道歉,有女人咯咯笑起來,“小妹妹,小心一點哦。”
她擡頭看過去,幾個男女站在那兒,穿着打扮都是新式做派,西裝革履與貼身大紅旗袍,黑色波浪卷發讓她有點失神,明白了那句“小妹妹”的緣由。
十六歲的宿碧,穿一襲白色連衣裙,腳上是女學生間頗流行的小皮鞋。面對着這幾個人,仿佛闖入了未知的世界。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女人聽了道歉,笑着撥弄卷發。這時幾個男人裏突然有一個出聲,“走吧。”
沉穩的嗓音。
宿碧看過去,男人西裝馬甲三件套,領帶也很規整,頭發往後梳,金邊眼鏡後一雙眼深邃又冷漠。
很英俊的一個男人,跟那些急着投入新時代懷抱激進的男學生都不同。
一行人說笑着走遠。
好在絲巾重新找到,宿碧回了家,很快就将這件小事抛在腦後。沒過幾日爺爺跟她說,宋家有人回了洪城,包括她那位未婚夫。
留洋歸來,做什麽呢?
“辦實業嘛。”爺爺回答。
過了會兒又補充,“順便把婚事辦了。”
“婚事?”她愣住,“和誰?”
宿青山瞪她,“還能和誰?和他定親的還有誰?”
“可……”宿碧遲疑,她沒見識過國外風光,但也聽人講過,經濟什麽的都發達,比眼下的中國不知強了多少。說起未婚妻,更不乏金發碧眼的洋妞,或者同樣留洋的世家小姐。
可以理解那位未婚夫心裏惦念風雨飄搖中的故土,但……
宿碧想到那位素未謀面的未婚夫,有些忐忑。
“明日他們要來家裏做客,你好好準備準備。”宿青山看着孫女,頗有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欣慰之情。
宿碧驚呼,“明天?這麽急?”
“急什麽,按理說他到洪城,早該來見我了。”老爺子目光有些複雜,撇開眼不讓孫女瞧見。但話已出口,怕宿碧多想,宿青山又打發她走了,自己一個人在房裏看書。
宿碧心裏有事,不知該跟誰講,最後約了鄧書汀到家裏來。
“怎麽了?”鄧書汀一身粉色洋裝,頭發也弄卷了,看起來青春活潑。
宿碧一五一十講了。
“你竟然還有個未婚夫?”鄧書汀驚訝,“以前怎麽沒聽你提起過?”
“面都沒見過。他們一家原先出國了,最近……他才回來的。”宿碧不知道怎麽稱呼好,說話時卡了一下。
“留洋歸來,又是做生意的,這有什麽可挑剔的?要我說,這會的時局來看,嫁商人最好。軍政的人雖有權力,但難保不會被卷入什麽風波裏。”
宿碧倒沒想那麽多,聽了又感慨書汀比起自己永遠那麽理智,似乎眼界也開闊許多。想到這裏擔憂又浮上心頭,如果那位未婚夫是留過洋的人,那……兩個人大概也沒什麽共同話題吧?
她不懂行商,雖然讀書不少,卻幾乎不曾涉獵太多新式的東西。
宿家就像一塊青石,安然伫立在新舊碰撞與動蕩裏。不過多抗拒什麽,卻也沒迎合什麽。
在宿碧的擔憂之下,會面仍舊如約而至。
她穿着衫裙,上白下綠,忐忑的坐在房間裏等。牆上西洋挂鐘時針快指到十一時,樓下終于傳來汽車響。
沒一會兒,榮媽來敲門,“小姐,老爺讓你下去。”
她猛地站起來,攥着裙子,“…我知道了,就下去。”
早晚的事。宿碧深呼吸幾次,推開門,扶着樓梯扶手往下走。樓梯盡頭就是客廳,她才走到一半就暴露在衆人目光中。
她鼓起勇氣擡頭看了一眼,頓時愣住。
是他?
西裝換了一套,但她不會認錯。
“快來。”宿青山喚道。
她複又低頭,微微加快步子走過去。
客廳除了宿青山,還有兩個人,一個是他,另一個是位中年男人,着裝也十分考究。
“這是你宋叔叔和宋大哥。”
她盡量落落大方,但十六歲的姑娘碰見這樣的場景,很難不緊張不害羞。白皙的臉上染了些粉色,如同池中睡蓮,白與粉交織的那一朵。
宿碧問了好,宋運很慈愛的笑了笑,“本該懷靳父親來的,但他有事無法脫身,所以我過來了。不過別擔心,婚禮時他們夫妻二人都會回國。”
作者有話要說: 給最近在連載的小甜餅打個廣告《大聖吃桃否[西游]》
桃蓁投生成了桃樹精。
自從“桃花運”這詞流行起來,月老那邊客流量少了一半,另一半都到她這來求桃花來了。
閑着沒事她也算了算自己的桃花,算出個謎語來。
最後她這一解,謎底不就是個“猴”?
……大聖?!
她吓得差點從桃枝上跌下來,最後臉比桃子還紅。
“……大聖,吃桃嗎?”
猴子枕着手眼皮也不擡,“不吃。”
“大聖,真不吃?”
“……不吃。”
“大聖……”
猴子一個翻身躍起,又急又躁,最後皺着眉瞥她一眼,狀似不耐道:
“拿來吧。”
“欸。”桃蓁笑眯眯地,化成一顆桃,骨碌碌滾進大聖懷裏。
——————————
有人對桃蓁說:你是桃花運,也是桃花劫。
後來……
後來?後來她從某位神佛手中法器寶鏡裏看見唐三藏三個徒弟灰飛煙滅。
她面前的大聖,沒有黃金鎖子甲、鳳翅紫金冠,也沒有藕絲步雲履。
只有一頂緊箍,一件白布直裰與虎皮裙。
不是鬥戰勝佛,只是她的大聖。
……
別被簡介騙了,本文甜且he
如果ooc了,那也許是因為一千個人眼裏一千個大聖。
☆、第 2 章
話題就這麽突然又自然的被宋運提了出來。
“坐吧。”
宿碧在沙發上坐下,動作看起來秀氣又賞心悅目。宋運在國外已有些年頭,見過開放随意的外國女郎,也見過舉止活潑的中國女性,如今宿碧這樣仍帶舊時閨秀氣質的女性愈發少了,因此突然看見,有些感慨,當然也滿意她這樣溫婉的舉止。
他帶着笑意打量了侄子一眼。
宋懷靳坐在那裏,不能說舉止不合禮儀,但也僅限于此。只是鏡片後,眼底神色似若有所思。
宿青山和宋運寒暄,偶爾問到關于宋懷靳的話題,他便簡短的答。
“您也知道,這次回來,創辦實業是一,二則是履行婚約。不久工廠就要開設起來,我們擔心到時候太忙,所以不如先将婚事辦了?”
宿碧低着頭,不好意思擡起頭來。因此也沒看見對面男人盯着她的目光。
芙蓉面,瓊鼻杏眼,烏發紅唇配碧綠衫裙。最妙是菱唇兩邊唇角微微上翹,時時刻刻像挂一抹笑意,或是未語人先笑。
像一株茉莉,又像一株蓮花。
宋懷靳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悠然自得的放回去。他和宿碧,仿佛都是這場婚事中的外人,默不作聲,看起來也漠不關心。旁邊商議的宋運和宿青山仿佛也沒察覺,幾番言語之後就敲定了婚期。
明年春天。
宿碧有些恍惚,沒幾個月了。
……
“你要結婚了?”杜紅音雙手交叉撐着下巴,紅唇上翹。
目光鎖定的男人,穿着襯衣馬甲,正往杯子裏倒酒。桌旁散落幾支雪茄,整個畫面賞心悅目,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魅力。
他淡淡嗯了一聲。
杜紅音笑嘻嘻站起來,踢掉高跟鞋,赤足沒入昂貴的地毯,“可真夠狠心的。”
“有什麽區別?”他漫不經心的喝着杯裏的洋酒,望着窗外。
是呀,對宋少來說,有沒有太太,無非是身邊多一個或少一個女人罷了。杜紅音朝他走過去。他從來招蜂引蝶,她已習慣,但他身邊有她一席之地,她知足了。
她從背後抱住他,微微張開紅唇,朝他耳後吹氣,完了又咯咯的笑。
杯裏只剩冰塊,宋懷靳把杯子放在窗邊,轉身摟過杜紅音,唇齒相接,輾轉難分。咔嗒一聲皮帶扣打開的輕響後,紅色的旗袍也滑落在女人纖細的腳踝。
激烈時隐有呻/吟與喘息。
所謂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孔老夫子倒是有精辟見解與先見之明。
……
這幾個月,給宋懷靳用來準備婚禮和工廠的事。
宋運提醒,“宿碧年少,家教也非新式做派,難免害羞拘謹。剛好距離婚禮還有幾個月,你多跟她相處。”
他怕侄子見多了開放做派的女郎,對宿碧這種姑娘不喜歡。婚事不可更改,那只能讓兩人多相處,萬一相處出了感情豈不是皆大歡喜。
“工廠要準備的東西太多。”他盯着別處,理由冠冕堂皇,但宋運知道這個侄子根本沒把未婚妻放在心上。
借口罷了。
“內外有阿東阿恒幫你,只管兒女情長去。”宋運半開玩笑。
最終他妥協,“知道了。”
……
宋懷靳約她看電影?
未婚夫妻相處理所應當,爺爺讓她去,宿碧不好再拒絕。
五點鐘,黑色汽車準時停在樓下。她走過去時,宋懷靳下車幫她拉開車門,宿碧說了聲謝謝,乖乖坐進車裏。
副駕上的姑娘白色長裙,白日陽光一照,皮膚白的幾乎發光,像一塊美玉。
他發動車子,“先去吃飯,想吃什麽?”
她目視前方,“我都可以的。”
他嗯了一聲,不再說話。
兩人去了一家西餐廳。宿碧對西餐并不熱衷,最開始因為好奇吃過幾次,但漸漸覺得味道翻來覆去就那幾樣。洪城菜系味道種類多,酸甜辣味各占一些,她更喜歡。
面對陌生的人,又是不太喜歡的菜肴,她胃口不太好,沒吃多少就飽了。
見她停下,宋懷靳問她,“飽了?”
“嗯。”她點頭。
宋懷靳自己接着吃面前的食物,吃了個七七八八。結賬時想到宿碧的食量,勾了勾嘴角,好像不管哪種女人,食量都那麽點兒。
不過,嚴格來說她也不算女人。
服務生拉開門,兩個人出了餐廳,沿着路往不遠處的電影院慢慢散步過去。
“是什麽電影?”她問。
宋懷靳說出名字。男人低沉的嗓音,發音标準的讀出洋文,在微微暗下的天光裏有種別樣的味道。
她心跳快了快,但很快窘迫。
她不會洋文。
他察覺身邊的人臉頰微紅的沉默,沉默片刻,又慢慢說出中文名,問她,“愛情片,感興趣嗎?”
宿碧心裏微微發熱,聽見愛情片三個字,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女孩子們幾乎都對男情女愛有着好奇心,但含蓄的家教讓她不好意思直接回答“感興趣”三個字。
只好說,“你看過了嗎?”
他嗯了聲,“沒回國的時候看過。”
宿碧突然覺得今天的約會糟糕透了。
果然,他們根本聊不到一起。宋懷靳還要陪她來看已經看過的電影。不僅約會,她自己也糟糕透了,洋文不懂,話不敢說,什麽都不知道。
跟書汀和其他懂的極多的女孩子比起來,她太差勁了。
到了電影院,宋懷靳拿着現成的票,因此也不必再去窗口排隊買。正要進裏面去,旁邊突然有女人叫了聲,“懷靳。”
宿碧循聲望去,橙紅底描金邊的旗袍,加一條白色披肩。再往上是黑色波浪卷。印象裏宿碧只見過一個這樣打扮非常好看的女人,但只是萍水相逢。
等她看清臉,便發現萍水相逢幾個字實在不恰當。
是那天跟宋懷靳同行的女人。
他們似乎很熟稔,她是直接叫的“懷靳”二字。
“你怎麽在這。”他問。
神色平靜無波,但杜紅音知道他讨厭女人輕舉妄動,不識好歹。笑了笑,“東博來陪我看電影啊。”
說完目光落在宿碧身上,歪了歪頭,露出驚訝的神色,“是你?”
宿碧抿着唇角,點點頭,“你好。”
“介不介意一起看電影?”杜紅音踩着高跟鞋,靠近的時候一陣香風。
宋懷靳皺眉,但很快又斂了神色,轉身看向宿碧。
“不介意,一起吧?”上揚的尾音在詢問身邊男人的意見。
顧東博買票回來,四個人走進放映廳,坐在一起。宿碧左手邊是宋懷靳,再往左是杜紅音和顧東博。
放映廳裏有窸窸窣窣的低語,大家在等影片開始。
杜紅音懶洋洋靠在椅背上,回想宿碧的樣子。不過一棵鮮嫩過頭的白菜,不管用怎樣的方法烹調,吃起來都是寡淡無味的清水。十六歲的姑娘,還整天只知天天白色連衣裙的打扮,即便每條裙子都有不同,但哪個男人會在意呢?
囿于伸手所及之處的方圓裏,兩耳不聞窗外事,故作清高的所謂閨秀……
她心底嗤笑一聲。
她知道宋懷靳不好這口。只不過是從前父母之命的婚約,不能違背的君子諾言罷了。
不過,誰君子,也輪不到宋懷靳君子吧?
電影已經開場,早和他已在國外看過的電影,她提不起半點興趣。借着昏暗光線的掩飾,她伸出右腳,在他小腿上摩挲。
男人不為所動。
她笑笑,把腳收回來,右手悄悄越界,在他腰側挑逗。指尖點了點,就要朝前面移動。不知道那位未婚妻,看見她男人身上突然多一只手會不會被吓壞?
電影屏幕正放到深眼窩高鼻梁男主角的深情表白,也許是金發碧眼,黑白電影給了人們這樣一種隐秘的猜測樂趣。病重的女主角心知自己得了病,卻不肯說實情,冷言冷語拒絕。
無論何時,這樣的劇情也總讓人熱衷翻來覆去的演繹。諸如宿碧這樣的觀衆,當然回回買賬。
她不好意思讓宋懷靳看到她此刻的窘迫,只能微微低頭,悄悄擡手抹了抹眼角。
淚眼朦胧時,突然看見宋懷靳手臂動了動,下意識想仔細打量,手還沒放下,旁邊的人突然就湊近了些。
修長手指握着一塊手帕,簡單的灰色格子,看上去布料柔軟舒适。
宿碧窘迫的放下手,匆匆擡眼看了看他,随即又立刻低頭,接過手帕,小聲道謝。
宋懷靳收回手,将目光收回,重新放在電影屏幕上。
電影放映時光影明滅,時而清晰時而模糊的映照出那雙淚眼。水潤的,明亮的,帶着眼角泛紅的同時眼睫的潮濕,那種濕漉漉的光亮讓他心底癢了癢。
這樣的情節,大概也就騙騙她這樣的小姑娘。
他心不在焉盯着放映屏幕,指尖無意識的在腿上點了點。
身側那雙豔紅的高跟鞋在昏暗的放映廳裏,仿若失去了誘人的光彩。杜紅音閉了閉眼,攥緊手,指甲扣入掌心,片刻後複又坦然松開。
☆、第 3 章
又一日,鄧書汀約宿碧逛街,正好宿碧心裏頗多煩心事,也就爽快應下了。
鄧書汀興致勃勃,不光自己買,還張羅要給宿碧挑選。宿碧看見她指的那些新式旗袍,抿嘴遲疑,接着搖了搖頭,“…不用了吧…你給自己買就好。”
“旗袍時興呀。”鄧書汀示意她看自己身上新裁的合身杏色旗袍,宿碧發現她沒穿洋裝了,不過書汀一向緊随潮流,衣着打扮多變。只是…宿家仍留有許多舊習,她不敢穿旗袍讓爺爺看見,也因從未穿過,所以不好意思穿。
宿碧還是推脫。
“算了,随你吧。”鄧書汀撇撇嘴,又問,“你與你未婚夫怎樣了?”
聞言,宿碧心裏又隐有愁雲。
“我……”她頓了頓,小心掩飾語氣裏的沮喪,“我與他感覺并沒有共同話題。”
“唉,他畢竟留洋回來,又是男人,這些都是在所難免的。不過,如今一切都在新、變,覺得沒有共同話題,那就改變呀。”
“改變?”她喃喃。
鄧書汀點頭,“沒錯。”說着又指向一件旗袍,“喏,比如從穿衣打扮開始。”
宿碧垂眸看着地面,這樣大的不同和隔閡,又豈是一件旗袍能改變的?
買完衣服,途徑立華大學時,偶然得知禮堂有留洋學者的講座。那位學者對外國文化了解頗多,因此在學生中很有名氣。此時大家都步履匆匆往禮堂而去,宿碧也有些心動。
“去看看吧?”
鄧書汀不大願意的模樣,“這會去晚了吧?早沒了座位。你又不是不知學生們對他的追捧。”
“站着聽也行。書汀,你就陪我吧,好不好?”宿碧央求。
“……算了,看在你陪我逛街的份上。”鄧書汀勉強答應,立刻就被宿碧拉着走。
禮堂裏果然座無虛席,不僅如此,連門口與過道也擠滿了人。宿碧擠不進去,況且人太多,擠來擠去不僅沒有儀态,也免不了頻頻和人肢體親密接觸,因此停了下來。鄧書汀以為她還想往裏去,拉住她,“就在這裏聽吧。”
說着小心避開又湊過來的一個女學生,怕她踩着自己的皮鞋。
宿碧點點頭,仔細聽禮堂講臺上學者的演講。
“想必諸君都知大不列颠與我國從來體制不同,此亦其興盛之原因。要我講,民國該學,該效仿,但卻不能囫囵照搬,同此理,引入西洋文化,也該對中國之過去有所保留。在此我講個歪理,不論是說話,還是書信,我們仍還使用中文。若真像有些論者所言,咱們豈不都應不再說話寫信,直到學會洋文?”
話講到這裏,有學生站起來直言道,“但大家都曉得,龐先生您留過洋,也會洋文,既中文這樣好,您又何必學洋文,從前還用洋文與友人寫信,用洋文寫書呢?”
臺下議論紛紛,宿碧在人牆後等那位龐先生回答。
講臺上的人從容不迫笑道,“這問題好。但老祖宗有句話說得更好啊,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嘛。用洋文與友人寫信,實為情趣,至于寫書——”
龐先生故意吊人胃口,停了停,直到臺下學生們都翹首以盼,他才又笑道,“這書可不是寫給你們看的,是寫給洋人看的。”
……
禮堂裏掌聲時不時響起,宿碧站在人群中,心中潮水起伏。
宿家多的還是從前的古書名著,少見學生中流行的書籍,她只能偶爾用這種方式,體會如今的新潮流。
她從小接受的還是偏舊時那一套思想,因此每一次觸碰這些新東西,都有一種小心翼翼,心潮難平。對于如今的新,她仍一知半解,問書汀,她講的囫囵,問爺爺則只會被打發走。她有好奇心,卻沒有足夠的勇氣與膽量。
“走啦,我腳都站疼了。”
宿碧回過神,戀戀不舍又看了眼禮堂,跟着鄧書汀一起離開。
她們沒走幾步,禮堂裏的人群就陸陸續續散了,立華大學裏頓時熙熙攘攘。宿碧她們離開時走的是必經的大路,因此人最多,有些學生行色匆匆,她們只能盡力避開,避免碰撞。
但畢竟人都從後面來的,背後又沒長眼睛,宿碧沒防備,後背與肩膀突然被狠狠撞了下,她忍着疼痛回頭看,只見撞了她的人頭也沒回就往前面跑去。
“這人急什麽?道歉都不懂?”鄧書汀氣急敗壞抱怨。
宿碧正要開口,突然發現手中空空,編織小包不知所蹤。
“包不見了!”
她又看向撞了她的那人,背着看不清正面,但雙手擱在身前,不用想也知是抱着她的包。
她急了,喊了聲,“抓小偷!”
可惜她嗓門不大,聲線又溫柔,因此并沒有多少人聽到,附近聽到的人距離扒手也遠了,也只回頭看一眼,愛莫能助。
鄧書汀拔高音量,跟着喊了聲,“抓小偷!”
這下聽見的人多多了,那扒手自然也聽見了,知道行為暴露,便撒開腿跑。路上反應過來的學生不乏一身正義感的,立刻伸手去攔。然而扒手實在狡猾,左右閃避,愣是沒讓人給抓住。
扒手很快消失在大路盡頭。
鄧書汀安慰道,“算了,一只手提袋而已。你裏面現金多不多?多的話就去警局報案吧。”
“現金不少,裏面還有……”她頓了頓,“還有長輩送的禮物,丢了我過意不去。”
其實是宋遠送的一只女士錢包和一條絲巾,絲巾她今天出來時本來圍在脖子上,後來逛街覺得熱了便取下來放在包裏。
沒想到有這麽一遭。
剛才她還想追,鄧書汀把她拉住了,教訓她沒有安全意識,憑她力氣不僅追不上,萬一扒□□急跳牆傷了自己才是得不償失。
但此時扒手真不見了,宿碧又有些後悔,覺得自己該去追的。只是此刻後悔也晚了。
這麽想着,剛走出立大校門,就看見一群人圍在路邊。
鄧書汀好奇道,“這是在幹什麽?”
話音剛落,人群散開了些,有個男人擒着個人走出來。宿碧吃了一驚,這不就是方才那個扒手?
再看制服扒手的男人,西裝不大規整,應該是動了手的緣故。臉上一副金邊眼鏡,看一眼宿碧就認出來了。
竟然是宋懷靳。
宿碧愣在原地。
有個中年男人上前,宋懷靳把人交給他,吩咐送去警局。然後走到宿碧面前,把包遞給她。
“下次記得當心。”他邊說邊整理領帶,銀色腕表很襯他修長手指。
鄧書汀第一眼看到宋懷靳時眼睛便一亮,此刻聽他語氣像是早與宿碧相識,疑惑問道,“你們認識?”
宿碧支吾兩聲,“……他……他是……”
未婚夫三個字怎麽也說不出口。
宋懷靳笑笑,配上眼鏡與西裝看着頗為紳士,“我是宿碧小姐的未婚夫。”
“未婚夫?”鄧書汀愣住,眼神向宿碧求證,仿佛在問,就是他?
宿碧不敢看他,也不好意思看朋友驚訝的眼神,胡亂點點頭。
鄧書汀不說話了,默默消化這個訊息。
“看看包裏有沒有少什麽東西?”他說。
宿碧低頭打開手袋,清點裏面的現金和其他東西。錢包和絲巾都還在,其他東西也一點沒少。正要擡頭說話,突然意識到這樣打開手袋,大約內裏也能讓宋懷靳一覽無餘。便突然窘迫起來,但錢包和絲巾藏不住,藏也是此地無銀。
她臉紅撲撲的,抿嘴看向他。
宋懷靳注意到她躲躲閃閃的眼神,忍不住笑了笑。
國外待那麽久,少見這樣含蓄的女人了。社交場合遇見的,大多成熟且善于賣弄風情,男女虛情假意往來,彼此也心知肚明。而他這位未婚妻,實在單純羞怯,讓他想起一位友人的女兒養在家中的白兔。
膽小拘謹,輕易容易紅臉紅眼。
“東西都還在。”她合上包。
他颔首,詢問,“那我送你們回去?”
“不用了。”宿碧擺手,推辭道,“司機就在另條街等着。”
“跟你自己未婚夫還客氣什麽呀。”鄧書汀笑嘻嘻的,“走去司機停車那裏也挺遠的,我逛了一天又跟你一同聽龐先生講座,早累了,不如就給你未婚夫體貼女士的機會?”
宿碧望過去,正好看見宋懷靳唇角微微挂着笑意看她。她臉燙了點,猶豫道,“那……麻煩你了。”
“感謝你們給我機會當司機才是。”
三人一起去停車坪,路上宋懷靳問,“你們剛才聽龐鴻儒先生講座?”
“是的。”宿碧點頭,想到龐先生講的那些,臉上微微露出笑意。
宋懷靳說,“似乎不少青年人都喜歡他。”
“龐先生學識淵博,口才也好,觀念也很新穎。我很敬佩他。”談到這些,宿碧倒容易放松下來,本想說龐先生觀念新穎合時宜,但她對國情局勢并不太了解,“合時宜”也是從別人那裏聽來的,這時說出來也許會顯得賣弄,也不算她自己的觀點。
鄧書汀接話道,“對呀對呀,時局的确需要龐先生這樣的人,無怪乎受大家歡迎,我也去擠過禮堂聽過幾次演講,實在很振奮人心。”
宋懷靳單手插兜,聽了偏過頭問宿碧,“想見一面嗎?”
宿碧沒反應過來,愣愣看着他。
“我正巧與他是舊識,如果你願意,我倒很願意做介紹人。”
作者有話要說: 相信你們也看到了文中被屏蔽了兩個字……
然後我怎麽也想不明白手、狗到底是啥,百度之後發現是洋、狗和手、槍的統稱……厲害,拓展知識。我真的暈倒
讓我們用頓號生存下去吧!
☆、第 4 章
宿碧沒想到他竟然與龐先生認識。
她立刻擺擺手,耳尖都泛了紅,“不用了不用了,我只是敬仰而已,沒有想過見面的……”
假如真的見到了龐鴻儒,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真不見?”他仿佛起了玩笑的心思,追問。
宿碧點點頭,又擡手把頭發別在耳後,這一系列小動作後才又不自在的看了宋懷靳一眼。四目相對,她臉又紅了些。
實在是很英俊的長相了,眼鏡更添斯文。這樣一個男人走在她身側,隔得這麽近,宿碧根本無法放松下來,心口也如鹿撞。
走到車前,又很紳士的替她們拉開車門。
因為鄧書汀家離立華大學更近,因此先送她回了家。鄧書汀下車後,他沒急着發動車子,而是問她,“要不要坐前面來?”
她看着他,竟然沒法開口拒絕。最後忍着臉頰熱意點點頭,換到了副駕駛的位置。
他開車也很賞心悅目。手松松握着方向盤,如果因路況停了車,多半會把手臂搭在打開的車窗上,另一只擱在方向盤上的手指尖有一搭沒一搭的點着。腕表又露出來,袖口也透着考究。
再小一些的時候,宿碧只見過穿長衫的男人,一身文人清高氣質,有些男子還很瘦弱單薄。後來也見過許多西裝革履的人,但似乎沒有一個像他穿起來這樣好看。
個子高大,寬肩窄腰,筆挺西褲下一雙長腿,氣質也與她從前見過的男人都不同。
像是內斂的,紳士的,又懂許多她不懂的。她說不出他适合怎樣的場合,但也許是第一次見時那種寬闊考究的劇場音樂廳,腳下踩的都是行走起來無聲的暗紅地毯。
她不敢想象這樣的男人是自己的未婚夫,而現在她似乎并不再抗拒這門婚事,還隐約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