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寵的時候也能賤如泥,王上的性子一向是令人難以捉摸,其實這也沒有什麽奇怪的。”說到這裏奉謹頓了一頓,又說道:“更何況大昭國的特使還在,臉面總要給的。”
太後這才臉色稍緩,其實她知道這些,只不過從旁人的嘴裏說出來心裏舒服些,便點點頭說道:“與一個黃毛丫頭,還能翻天不成?”擡眼看着奉謹,又道:“你去看看绮羅,懷孕這樣的大事情她居然都沒有跟哀家說起,果然是長本事了!”
☆、074:最難猜測帝王心(二)
金鹞睜開雙眸,暈黃的宮燈下那一對金色的眸子越發的如同潑墨一般,金色中透着絲絲墨黑,令人看不透這眼眸的後面隐藏着什麽,金鹞總是能将自己保護的很好,可是今天他卻失控了。
今日發生這樣的事情,他原本可以借題發揮,斥責緋璃,後宮之中發生這樣的事情身為王後自然是有失職之責,若是他以前的性格無論如何也不會錯過這樣的一個機會,可是今日……看着緋璃那一雙眼眸他卻猶豫了,進而改變了自己的計劃。
緋璃的眼眸深處那一抹傷痛盡管掩飾得很好,可是它依舊是存在的,金鹞看到了,看盡了心裏,所以本應該他該高高的捧起绮羅回怡月宮,卻鬼使神差的擁着緋璃離開。
想起大漠中自己那沖動的去救她的那一刻,原以為是自己不過是那一刻的沖動罷了,可是今日又算什麽?
在緋璃面前總是輕而易舉的改變了自己的心志,不知不覺間這個女人對自己的影響已經到了難以拔出的地步。
李貴嫔應該被打入冷宮的,緋璃求情下他居然肯答應只是将她緊閉一月,罰俸半年,金鹞依稀記得,以前好像有人得罪過绮羅,那下場似乎直接被關入冷宮了,他這麽做的目的也不過是想告訴衆人白绮羅她們碰不得!
可是今日因為緋璃……似乎連她也靠後了……
輕輕地伸出手撫着緋璃的眉眼,一點點的往下,直到她的唇戛然而止。緋璃似乎在做夢,只聽她輕聲呢喃:“阿羅,你說你會回來娶我的,你果然回來了……我真的好開心……可你為什麽忘了我……我難受……”
斷斷續續的類似于這樣的話在緋璃的嘴裏不停的反複說着,眼角有淚珠溢出,金鹞的心一下子被揪緊了,他究竟忘記了什麽?他跟緋璃之間究竟有什麽樣的過往?這個問題金鹞找不到答案,可是看着即使在睡夢中緋璃依舊如此難過,他的心似乎也跟着糾結起來,周緋璃……我究竟錯過了什麽!九年之前他只有十歲,緋璃只有六歲,他們之間能有什麽?
金鹞想不通,只是他不明白為什麽周緋璃就算是皺一下眉頭,他都會心裏發堵,真的好像在心裏某塊地方有個地方癢癢的,你想去抓,偏生抓不到,那種難以言語的滋味真是讓他百轉千回的恨不得将周緋璃塞進自己的心裏去,這樣的話興許會好受一些。
他不該這樣的沉淪,他的生存已經如此的艱難,怎麽還能輕易的動心,愛情最是沾染不得……就似毒藥,會要人命的!
最後一日的罷朝,明日就要開始恢複上朝,所以今日緋璃仍舊在迷迷蒙蒙中睡到了天光大亮,早上起來又是好一通的埋怨金鹞:“你又不叫醒我?”更為過分的是金鹞居然下令流華宮裏的人也不許叫起,這要是晚了給太後請安,可如何是好?
金鹞瞧着緋璃猛的掀開錦被就要起床,卻在看到自己不着寸縷之後一下子又縮了回去,連人帶被蒙在裏面,這輩子沒這麽丢臉過,卻偏生聽到了金鹞忍不住的大笑聲,緋璃憋的滿臉通紅,隔着被子說道:“阿羅,你先出去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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軟軟的聲音帶着一絲乞求,金鹞神情一愣,好似昨晚緋璃沒有喊他一聲阿羅,今早上這一聲阿羅讓他的心一下子就軟了下來。
伸手扯過衣架上宮女們準備好的衣衫放在緋璃的身邊,這才說道:“衣服放在床邊了,你先更衣,我去沐浴。”
你你我我,一個不用臣妾,一個不用孤王,仿佛又回到了先前的時光,緋璃心口暖暖的,隔着錦被模模糊糊的應了一聲。
金鹞随手扯過中衣披在身上,這才出了寝室,到了門口正看到緋璃那小腦袋伸将出來,那小心翼翼的樣子活似某種動物,忍不住的大笑揚長而去!Sg0。
緋璃糾結死了,這麽丢人的事情……以至于用完早膳之後緋璃都依舊不敢看向金鹞,還故意躲着他的眼光,這輩子沒這樣丢人過,即使兩人已經有了肌膚之親,可是也沒有像今天早上那樣沖動的在他面前這樣不過後果的掀起了錦被,這輩子的臉大約都在今日用光了!
金鹞倒是沒有想到緋璃臉皮這樣薄,害得他都不敢提起早上的事情,就怕緋璃真的惱怒了,不過看着緋璃這樣手足無措躲着他的樣子倒也真是讓他滿心裏都帶着絲絲喜悅。原來夫妻之間還能有這樣的情趣,就是什麽都不幹,只是看着對方那神情就能美的心裏冒泡。
用過早善後,緋璃要去給太後請安,金鹞卻說道:“今兒個我就不去了,還有好多折子要批。”
緋璃也不勉強,他們母子的關系她多少知道點,點點頭說道:“好。”
金鹞還想說什麽卻始終沒有說出口,又看了一眼緋璃這才大步而去,腳步很急,似乎有什麽在追趕着她。
緋璃看着金鹞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這才坐上了肩輿往珠華宮而去,其實今日緋璃知道太後必定會刁難自己的,出了昨日的事情,金鹞不追究,可是掌權後宮的太後怎麽能不追究?
更何況昨日的時候太後并沒有一言半語的要交權的事情,緋璃心裏明白的,金鹞今日不跟着自己去,其實她也明白的,凡事不說破,并不是不知情,而是不想說、不能說,僅此而已。
果然太後見到緋璃的神色就不怎麽好,當着許多嫔妃的面便說道:“出了這等事情王後也好、該想想自己的錯處,要是绮妃肚子裏的孩子真的有個三長兩短,這可是王上的血脈!謀害皇嗣,李貴嫔的處罰是不是輕了些?”
緋璃瞧着太後一身對襟黃色大衫,渾身通繡四合如意紋,胸前用金紐扣系着,頭戴鳳冠,端的是氣勢逼人。再配上太後着氣勢高昂的話語,真是令人難以招架。
緋璃穩住身子,這才擡頭看着太後,彎腰說道:“母後,兒臣自知有錯,只是這才剛進宮一日着實是還弄不清楚在座的諸位妹妹的品性、脾氣,行事風格,更不知曉绮妃妹妹身懷有孕,王上都不知道绮妃妹妹懷了身孕,李貴嫔又怎麽知道?如果李貴嫔知道,就算給她一百個膽子只怕也不敢在衆目睽睽下做這種可笑的事情。謀害皇嗣這頂帽子實在是太大了些,後宮規條命令寫着賞罰有令,不得輕違。母後昨日也說要處事公正,兒臣自認為沒有做錯。要錯也只是錯在兒臣進宮時日太短,沒有來得及制止李貴嫔不小心踩到绮妃妹妹的衣角的腳。”
緋璃便是這種性子,你要講理我就跟你講理,你想要胡攪蠻纏我就用後宮規條一條條的羅列出來堵上你的嘴,你說我有錯,我的确有錯,誰叫我進宮第一日就遇上這種倒黴的事情,任是誰進宮第一日便遇上這種事情也只能說倒黴二字,責任卻是攤不到的。
周緋璃進宮時日太短,諸位嫔妃原本還想着有那個小小的較量的苗頭,可是在昨天的事情之後,金鹞的态度頓時讓衆人駐足不前,在這後宮裏,能讓你立足的從來不是只有權勢一件,還有帝王的恩寵,他們的王現在很明顯的滿心裏都是王後,傻子才會在這個時候沖上前去。
因此太後跟王後相互交鋒,底下的衆嫔妃一個個的都不敢擡頭,只是默默的聽着,但是心裏卻是震驚不已,新王後果然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仗着王的恩寵連太後的話都敢駁回,這膽量,這氣勢越發的令這些人不敢小瞧比她們衆人年紀都要小的王後。
周婕妤微微地擡起頭看了眼緋璃,只見緋璃神色淡定,眼光平和,周身上下都有一種氣定神閑的感覺,她想不明白,年紀這麽小,又是背井離鄉,王後怎麽還能這樣的鎮定,這般的年紀卻有這樣的口舌,這樣的膽量,周婕妤的柳眉便是一蹙,複又輕輕地低下了頭,像是從沒有擡起頭過。
太後瞧着緋璃,心裏是震怒的,太後訓斥王後,縱然是無理王後也要聽訓,可是這個周緋璃居然敢頂嘴……
“看來大昭國跟西戎國果然是不一樣,在西戎就沒有長輩說話晚輩還要頂嘴的道理。”
從簡單的口角之争,一下子便上升到了兩國的高度,太後這一句話當真是令人心中一顫。
緋璃依舊神色不變,徐徐說道:“的确是有些不一樣,在我們大昭國長輩慈愛,晚輩溫馴,一切都有規矩。”
衆人只覺得心中似乎是被大石壓住了,一句長輩慈愛……便足以讓太後變臉了!
太後還未說話,就聽到緋璃說道:“早在大昭國時,兒臣就聽說西戎民風開化,崇尚武力。縱然是女子也能騎馬涉獵,彎弓搭箭,那時就曾想西戎真是一個好地方,不似我們大昭國,女子就是上個街也要前後護衛驅擋路人,出門要坐馬車帶錐帽,更不要說什麽騎馬涉獵簡直就是夢中之言,原以為來到西戎兒臣也能好好的學一學這本事,不曾想原來不是這樣,今日倒是從母後這裏長見識了,兒臣才知道以訛傳訛,斷不可信。”
衆人風中淩亂了,太後的嘴角幾乎氣歪了……
誰又會想到緋璃居然從這樣的角度反駁太後,太後是想用大昭國的規矩壓制緋璃,讓她不要太得意忘形,誰知道緋璃反過來用西戎國的民風習俗反駁太後。既然嫁入了西戎,自然是以西戎為主,怎麽還能用大昭國的規矩約束緋璃,這樣說來豈不是有些令人唏噓。
緋璃再口舌之争上這些年跟着緋歌那不着調的歪論學不到十成十,**成總是可以的。每當宋明溍跟周緋歌起争執的時候,緋歌總能用一些非常奇怪的話将宋明溍賭的啞口無言。
鑒于這些年來的思維習慣受到緋歌歪論的影響不是一點半點,因此緋璃突然從這個角度反駁太後,也就不足為奇了。話子一的。
緋璃覺得不奇怪,可是珠花宮裏的上上下下卻被緋璃的這一番話說的幾欲中風。尤其是太後,本想着用大昭國嚴酷的規矩壓制緋璃,須知道大昭國跟西戎國是不一樣的,西戎國的民風太開化,女子習武都是經常的事情,這彪悍的民風下,有些規矩其實并不能真的起效。
“王後果然是會說話,這件事情既然是王上已經定了,就這樣吧,只是以後萬萬不可再這樣魯莽。”太後變臉也是極快的,這話說得好像并不是辯不過緋璃,而是因為金鹞既然已經定案,這個做母親的總要給自己的兒子面子,這才不予計較。
緋璃也不去戳破,站起身來彎腰行禮,恭敬地應道:“是,到底是母後寬容大量,兒臣以後必定多多向母後請教,萬望母後不要嫌棄兒臣愚笨好生賜教才是。”
你愚笨?太後心裏打顫,面上卻絲毫不動色,只是淡淡的笑道:“到底年輕些,慢慢着學着總能學會的。”
慢慢的學着……這話說得極好,要是緋璃永遠學不會更好這樣的話太後就不用交出後宮的大權。
“是,兒臣謹遵母後教誨,必當用心學習,早日為母後分憂。”緋璃神色依舊清淡,眼神澄明,讓人看着就覺得這話說得很是誠懇,殊不知道越是這樣太後心裏越是憋火,可是表面上還不能露出絲毫痕跡。
“你有這份心便是極好的,哀家也乏了,你們都回吧。”太後揮揮手,氣得不輕,她得找個地方療傷去。
瞧着緋璃的身影又有些不甘心,便忍不住的喊道:“王後!”
緋璃剛轉過去的身子又轉了回來,應道:“兒臣在。”看着太後那欲言又止的神情,緋璃極為體貼地笑道:“母後不用擔心,兒臣這就去看看绮妃妹妹,畢竟剛遭了難,陪着說說話也是好的。”
太後的話一下子堵在了嘴裏,她敢确定周緋璃一定是故意的,她一定知道自己就是想要她去看看绮羅的,借着這事惡心她的!
☆、075:緋璃獻計擒丞相(一)
怡月宮的位置其實跟太後的珠華宮在一條直線上,至少不過中間隔了緋璃的流華宮,但是怡月宮的位置也是極好的,跟太後的珠花宮倒是不相上下,由此可見白绮羅在後宮的位置的确是無人能比。
怡月宮裏種滿鮮花,一踏進門撲鼻而來的便是花香,緋璃擡眼望去,怡月宮前院裏沒有高大的樹木遮蔭全都是一叢叢一簇簇的各式各樣的鮮花,迎風招展,花香四溢。
王後來看绮妃,其餘的嫔妃們自然也不敢輕易地離去,只能跟在緋璃的身後一起過來。緋璃其實也不想這樣的聲勢浩大,奈何就怕在這裏出點什麽說不清楚的意外,所以還是人多一點為好,有目共睹的,誰要使點下作手段也得看看周圍有沒有人。
聽聞緋璃前來,白绮羅掙紮着就要從床上做起來,緋璃一個快步上前,忙按住她笑道:“绮妃妹妹勿要多禮,如今有身孕,昨日又受了驚吓,是該好好的将養身子,這些禮數等你好起來也不遲。”
白绮羅的臉色有些蒼白,聽到緋璃這話忙說道:“多謝王後娘娘體諒,只是終歸是有些違了規矩,臣妾心裏惶恐不安。”
緋璃順勢坐在榻邊,緩緩的松開白绮羅的手,這才說道:“瞧你這話說的,都是自家姐妹,這個時候誰還怪你不成。”
怡月宮裏擺設很是低調,也不見得多麽奢華,這裏的物品每一件都是妃位該用的沒有任何的違紀之物,從這一點看來白绮羅還真是一個循規蹈矩之人,只是這樣的人物卻能讓金鹞放在心尖上這麽多年怎麽說也有些不合時宜,這裏面會不會還有別的什麽呢?
緋璃腦中也只是這麽靈光一閃,也沒繼續深想,關切的問道:“绮妃妹妹的身體可好些了?太醫開的藥可有按時喝?”
“多謝娘娘關懷,已經好多了,藥也有按時喝。”白绮羅垂首低聲應道,聲音怯怯的,仿佛有些害怕緋璃一般。
緋璃緩緩的站起身來,眼眸微閃,随即說道:“若是缺什麽只管說,想要吃什麽東西只管吩咐下去,總歸這是王的第一個孩子,萬事謹慎小心才是。”
“是,謝謝娘娘。”白绮羅應道。
看着白绮羅精神不高,諸嫔妃也無人敢說話,緋璃也覺得甚是無聊,便笑道:“既是如此你好生的歇着,回頭再來看你。”
“恭送娘娘,多謝娘娘關切。”白绮羅在榻上躬身行禮,緋璃說了句好生歇着便起身離開了。
待到緋璃一走,白绮羅這才緩緩地躺回了軟枕上,一雙眸子盯着淺粉的花草帳子默默發呆,對于周緋璃她總是看不透這是一個怎麽樣的女子,聽聞自己懷孕竟然沒有一點的生氣,就是普通人家妻子剛進門妾室就有身孕的事情怎麽着也得鬧一場,可是周緋璃連眉頭都不皺一下,還能對自己這樣溫和的關懷……心機如此之深,這以後只怕……
浣月進屋來,手裏端着一碗藥,低聲說道:“娘娘,該喝藥了。”Sg0。
白绮羅看着那濃黑的藥汁一點胃口也沒有,只是淡淡的說道:“放那裏吧,待會再喝。”
浣月無奈的嘆息一聲,也難怪娘娘沒有胃口,自從昨日在流華宮摔倒後王除了昨日過來看了看,今日還沒有來。要是以前莫說這樣的大事,就是自家主子咳嗽一聲王都會過來瞧瞧,就算自己沒空蘇順也會傳旨過來,如今連蘇順也不來了,當真是有了新歡忘了舊愛了!
“浣月,你看着王後是個怎樣的人?”白绮羅低聲問道,眉眼間帶着惆悵。
“奴婢看着王後倒是個和善的人,可是又看着那雙眼睛似乎拒人于千裏之外,總之很奇怪的感覺,奴婢看不透,王後跟其他的女人似乎不一樣。”浣月搖着頭輕輕地說道,她是真的看不懂。
白绮羅抿抿唇不再說話,揮揮手讓浣月退下去,自己個看着床帳發呆,這些年的情分難道還不如一個他認識只有一兩個月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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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鹞瞧着手裏的奏折臉色一片陰暗,伸手給掼在了地下,嘴裏怒斥道:“簡直就是胡鬧,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把這裏當成什麽?”
金諾瞧了金鹞一眼,彎腰撿起地上的折子,打開一看,臉色也變了,抿着唇說道:“這個金錦總是添亂!”
金鹞冷哼一聲,發了一通火,心裏舒服了些,這才又說道:“你說他究竟意欲何為?”
誰又會想到金錦突然說要來宮中小住,竟然還是太後下的懿旨。是,太後喜歡金錦這個庶子永遠要比喜歡金鹞多得多,當初若是金鹞在大昭國成功身亡,那麽現在登基的就是南昭王金錦。自看有的。
金鹞兄弟四個,大皇子早逝,二皇子就是南昭王金錦,三皇子就是金鹞,四皇子是金諾。
每個皇子的封地是先皇活着的時候就定下的,金錦其實很受先皇的喜歡,只是他差就差在沒養在太後的膝下,如果他比金鹞早一點養在太後的膝下,這個皇位就沒有金鹞什麽事情了。或許是先皇覺得愧對兒子,把洵郡封給了金錦作封地。
洵郡地廣人多,土地肥沃,又是有名的魚米之鄉,養得起雄壯的兵馬,建得起華麗的行宮。正因為金錦有太大的野心,跟權臨風還有私下的接觸,因此金鹞很是讨厭這位二哥,可是卻又不得不應付。
“要來就來吧,我就不信他能玩出什麽花樣來,畢竟錦城還是我們的地盤。”金鹞扶着額頭說道,更何況金錦還有一個正大光明的理由前來,除了太後的懿旨,還打着恭賀金鹞大婚的旗幟,不管怎麽樣都不能阻止他進宮了。
往年金錦進宮都是住在太後珠花宮旁邊的偏殿裏,這次來想必也不外,因為蘇順已經回禀了,太後已經派人去打掃偏殿了。她們母子之間的關系已經很緊張,金鹞不想火上加油,所以只能忍耐。
金諾瞧了金鹞一眼,又想了想說道:“權臨風最近倒是挺安靜,臣弟想着越是這樣的安靜反倒是越令人心裏不安。”
說起權臨風又是一個令人頭痛的人物,金鹞只覺得頭痛欲裂,揮揮手說道:“別跟我提他!”
“三哥,怎麽了?權臨風又給您添堵了?”金諾想着這幾日沒聽到什麽風聲啊,權臨風又做什麽了。
金鹞将另一本奏折遞給金諾,冷哼一聲道:“你自己看看。”
金諾狐疑,伸手接過,展開細細一讀,不由愕然,只見上面有一句話格外的令人咬牙。
“匪人請和,弭兵省財,古今上策,惟願王上以百姓為念……”金諾七輕輕地讀出聲來,擡頭看了一眼金鹞試探着說道:“權臨風這是反對出兵岐山郡?”
岐山郡盜匪衆多,各自為王,打劫過往商賈,強行潛入官宦之家劫財,實屬罪大惡極,金鹞一怒之下派兵征讨,如今岐山郡小股盜匪已經絕跡,剩下幾處大的山匪結成聯盟共抗朝廷,如今僵持一月,終于上書請降,金鹞卻不想就此罷休,須知道盜匪乃是不仁不義之輩,說話出爾反爾,豈能盡信?
可是權臨風卻勸谏金鹞,因此有了匪人請和,弭兵省財,古今上策,惟願王上以百姓為念這番話,看的金鹞一直冒火。
金諾皺眉不語,兩兄弟相對嘆氣。一個金錦已經夠頭痛,現在又來權臨風摻和一腳,這下子京都真是熱鬧了。
緋璃這時親手提着小食盒走了進來,方才在門外多少聽了些,當下也不說什麽,只是笑道:“廚房裏新做出來的銀耳杏仁湯,知道四弟在,多帶了些來。”
“多謝三嫂,感激不盡。”金諾現在說不清楚對緋璃是個讨厭還是接受的心态,每次見到緋璃總覺得心裏有些內疚。
金鹞瞧着緋璃,随口說道:“以後讓宮人們做這些事情,哪裏用你親自動手。”
緋璃淡淡一笑,打開食盒邊盛湯邊說道:“閑來也無事,難不成連這點樂趣也要剝奪去?”
緋璃将湯奉上,又轉身将另一碗遞給金諾,正欲退下,卻聽到金鹞說道:“權臨風此舉當真是把孤王當成三歲孩童,豈有此理。”
“三哥不如臣弟去丞相府一趟,再把這件事情的厲害說一說。”金諾三兩口喝完湯,将碗還給緋璃,順口說了句:“這湯好喝。”
緋璃聞言神情一動,想要說什麽卻又沒說硬生生的止住了,女子不能妄政。
金鹞卻瞧見了,想起緋璃的盛名,便問道:“阿璃,你想說什麽?”
☆、076:緋璃獻計擒丞相(二)
緋璃瞧着金鹞搖搖頭道:“沒什麽。”
金鹞眉頭一緊,金諾這個時候倒是看着緋璃一臉的高深莫測,嘻嘻笑道:“三嫂,你不會有什麽好主意不肯說出來?這你放心,在咱們西戎國沒有女子不能議政一說,只要不太出格就好,而且這裏也沒有別人說說無妨。”
緋璃微微的垂頭對上金鹞的眼睛,其實她知道自己不該這樣的張揚,女子太聰慧總不是很好的事情,可是她又不能真的看着不管。她的主意其實說起來也不甚多好,金鹞跟金諾未必想不到,只是他們如今身在局中有些迷茫罷了。
金鹞看着緋璃,清清楚楚的能看到她眼中的擔憂,他還不足以讓她毫無芥蒂的信任,心裏便是微沉,略略的有些不悅,道:“若你不想說也不勉強,你回吧。”
男人跟女人的思維從來都是交錯的,不在一根線上。
緋璃想的并不是不信任金鹞,只是她擔心這樣的聰慧早晚會給自己惹來殺身之禍,可是看着金鹞的神情……緋璃嘆息一聲,将自己手裏的食盒輕輕地放在桌子上,這才說道:“不是不想說,而是我一己之見怕是難登大雅之堂,所以這才想着藏拙來着,誰知道你們竟不允許。”
緋璃的話輕輕柔柔,帶着一點輕松其實心裏确實很緊張的,女人參政總歸是不妥的,雖然西戎國的民風開放,可是緋璃在大昭國受到的影響還是很深刻的。
金諾看着緋璃似乎又有些不懂了,要知道緋璃的身份很是敏感,她畢竟是大昭國的公主,如果參與西戎國的內政的确是不妥,可是金諾卻有一種令人難以言說的感覺,周緋璃是不會背叛金鹞的,這樣的感覺實在是太強烈,以至于金諾也根本沒把這事真的放在心上。
緋璃擡起頭看着金鹞眼中閃過一絲無奈,卻也因為金鹞沒把她當成外人防着而暗自開心,人就是這樣的矛盾,凡事都是有利有弊,這件事情既代表着金鹞對于緋璃的信任,可是反過來說也許他日就會成為奪命的利刃。
“權丞相是王上親自點的狀元郎,才學廣博,出事缜密,行事雷厲風行,這些年來一直是剛正不阿,在朝中固然有自己的黨派,可也得罪了不少的人,但是在民間的聲望卻一直很高。這次剿匪一事,拖延時間甚長,百姓難免有抱怨,須知道出兵剿匪耗費錢糧不說,還要在民間征募兵丁,傷亡難免,自然是怨聲載道。”緋璃說道這裏一停,看着二人的神色就知道這些二人早就想到了,其實他們都知道,只是不想去這麽去承認。
緋璃嘆息一聲又說道:“這一次匪患結成聯盟,突然之間又要招降,要說無詐不要說我一個小女子都覺得奇怪,想必王上跟四皇子也是感到奇怪,所以才會不準。權臨風這些年與王上多是對峙,政見大多相左,這一次的匪患突然之間就要招降,我想着肯定與權臨風有很大的關系,若是真的有關系那麽若是通知招降肯定留下禍患,若是不同意招降,便會落下一個不顧百姓疾苦,好大喜功之名,權臨風此招實在是高手至極。”
金鹞跟金諾四道犀利的眼神緊緊地盯着緋璃,緋璃對于權臨風的了解出乎他們的意料,沒想到緋璃居然對西戎國的內政這麽的熟悉,突然之間兩人的心口都閃過一抹驚顫。
“你對權丞相似乎很了解?”金鹞貌似無意的問道。
緋璃就知道,只要自己開口必定會引起懷疑,既然已經開了口就已經想好了說辭,這時擡起雙眸靜靜地凝視着金鹞,眉眼彎彎,眼神清澈,随後說道:“很簡單,因為九年之前我就知道我一定會嫁到西戎國,因為有個人對我說他一定會回來娶我,所以這些年來我一直在默默的關心着這個男人的一切,包括他的敵人他的朋友。”
又是九年前!
金鹞抿緊雙唇,九年之前他究竟錯過了什麽?
在失去的那一段記憶裏,他跟她究竟有什麽樣的牽連?
可是看着緋璃那清澈的雙眸,金鹞竟然沒有辦法去懷疑絲毫,良久笑道:“真是好,原來那麽久之前阿璃就想着要嫁我了?”
緋璃也不躲避,一字一句的說道:“不,是你說讓我等你,你要娶我回家,我一直在等你,可你忘了我……”
金諾狐疑的看着二人,他真的是迷糊了,這究竟是怎麽回事?是不是有什麽事情他不知道的?可是現在也知道不時詢問的良機,因此壓下心尖上那急速跳動的想要探知真相的觸角,反而嘿嘿說道:“這樣就好,這樣就好,三嫂,既然你這麽了解權臨風嗎,你說面對這樣陰私的小人咱們該怎麽辦?主要是三哥是王,可不能行差錯步,否則權臨風的狗腿兒,還有岳家的言官可不會放過攻擊三哥的機會。”
緋璃點點頭,這一點她自然是知道的,眉眼一彎,淡淡的說道:“王不見王,彼此有個掣肘,王上才能漁翁得利。”樣要她不。
這話說得太廣泛,金諾號稱有小諸葛之稱,這個時候眼眸微眯,定定的看着緋璃,轉眼看向眼眸一亮的金鹞,兄弟二人的眼神迅速的交流,感嘆于緋璃的手段與毒辣,可憐的南昭王這還沒進京呢,就已經被緋璃給派上了用場。
金鹞站起身來,在大殿裏走來走去,神情逐漸的嚴肅,然後猛的定住身子,瞧着緋璃又道:“阿璃,你的意思我明白,你是想讓南昭王在回京的途中往岐山郡拐個彎替君視察,用南昭王牽制權臨風是個不錯的主意,可是你也不要忘記了,南昭王跟權臨風私底下也是有過接觸的,說不定還會有什麽盟約。”00000
金鹞這麽說,便是一下子将西戎國最尖銳的矛盾攤開在緋璃的面前,這樣的信任讓緋璃心裏暖暖的,眼眶微酸,嘴角卻高高的揚起。
金諾也附聲道:“三哥說的沒錯,權臨風跟金錦說不定就是一丘之貉,你讓他去拐個彎豈不是給了他們一個串聯的機會?”
緋璃點點頭,道:“這個擔憂能夠成立,可是自古以來權力利益沒有一個人不想全占的,權臨風跟金錦就算是有合作也是建立在利益的基礎上,如果王上能夠打破他們之間的利益結盟點,兩人反目也不過是朝夕之間。”
“可是這個利益結盟點誰又知道究竟是什麽?”金諾反問,他跟金鹞曾經探讨過無數次,金錦的目的很簡單就是要謀朝篡位,取而代之,可是權臨風呢?他已經是丞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就算是金錦做了王又能許諾他什麽?
緋璃眼眸一閃,都知道問題是什麽,可是都沒有答案,輕輕地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
……
兩人驚愕,金諾幾乎是哀嘆一聲,道:“三嫂,我還以為你知道了些什麽,才這麽有把握誰知道竟然什麽都不知道,你真是……真是……”
緋璃睜着大眼略帶無辜的看着金諾,緩緩的說道:“你在西戎土生土長,又跟權臨風同朝為官,你都不知道我才來這幾天能知道什麽?”
一句話堵得金諾想要撓牆,轉頭看着金鹞,控訴道:“三哥,你說句公道話。”
金鹞卻道:“你三嫂說的對,是你自己不争氣。”SxV。
金諾眼角微抽,這個見色忘義的……
緋璃心裏很是愉悅,瞧着金鹞的神色泛着溫柔,這才說道:“知道問題不知道答案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連問題是什麽都不知道。四皇子有小諸葛之稱,想當年你一人帶着三百兵丁奇謀突襲漢陽城,一戰而揚名天下,自然不是泛泛之輩。如今這是怎麽了,一個權臨風就這樣令你畏手畏腳了?”
金諾瞪着大眼狠狠地瞧着緋璃,默不作聲,胸口卻起伏不定,良久才說道:“誰怕他?”
“四皇子自然是不怕他,既然不怕他那麽就請四皇子想辦法讓權臨風在剿匪一事上退一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