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帶回來的好東西

國棉廠的廠長姓鐘, 是前些年退下來的兵,一慣的作是比較強硬的,而且他一向的準則就是人命比什麽都重要,這次過年年禮遲遲沒發, 他也挺疑惑的, 每周一的例會開完, 他叫住了朱副廠長。

眼瞅着明個就是大年初一,今個年貨還是沒到, 他招手讓朱副廠長坐下。

“什麽情況, 不是說事情已經解決了嗎?”廠裏那麽多人那麽多事,他也不可能事事都知道的清楚,不然要底下那麽多人幹啥, 端起來茶缸喝了一口水,又輕放在會議桌上。

朱副廠長知道這次隐瞞不過去, 畢竟周将還有其他人都沒回來,真要出了事,他的位置別說保,不治個失察, 渎職的罪名就是說不過去的。

“鐘廠長, 人還沒回來, 也沒信, 我估摸着是路上遇到大雪, 不太好回。”

鐘廠長哼了一聲,手指點了好幾下桌子, “這是嚴肅的人命問題, 你跟我扯什麽大雪, 我告訴你, 人平安回來就罷了,如果出了什麽事情,咱們倆都保不住。”

朱副廠長只能低着頭聽領導的批評,這會誰敢說話。

河山溝周家,明天就是大年初一,今年是個豐收年,外面都燈火通明的,下了一天的大雪這會轉成了小雪,外面一直不斷地傳來一些鞭炮聲,夾雜着一些小炮的聲音。

周家都圍坐在堂屋的爐子旁邊,一時有些沉默。

餘秀敏是個傳統的女人,她一向是以丈夫為天的,周将也一直都是她心裏的天。

田耽是不覺得周将會出事,他辦事最穩妥。

煤油燈滋啦滋啦的作響,她先站起來,“周喜,你去廚房把鍋排拿過來,咱們把明個的扁食包了。”

周喜看了一眼她大嫂,應了一聲,掀開簾子出去冷的搓了搓手,正巧看見一個黑影,“大伯。”

周大山揣着手後面還有周梅枝跟着。

“小喜,你爹娘呢?”

周喜指了指堂屋,“都屋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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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梅枝看着周喜還往廚房走,“這是幹啥呢?”

“我娘讓我拿鍋排,包明天吃的扁食。”周喜說着話就進了廚房,手裏用電燈來照着。

周梅枝也搖搖頭,這都啥功夫了,還有心思包扁食呢,要不說田耽心大。

周大山跟周梅枝進了堂屋坐下,也都沒拐彎抹角,自家人當然還是自家關心。

“洪山,周将那邊有消息不?”

周洪山也沒什麽隐瞞的,“沒,但應該是這幾天就能回來。”

周梅枝心裏也挺咯噔的,周将是周家男孩中最好的,人穩重也踏實,眼瞅着在那麽大的國棉廠還能做到組長,是不容易的。

“別擔心,咱們周将吉人有天象,指不定明天就回來了。”

餘秀敏只是抱着周溫沒說話,心裏是慌的,不過她面上是鎮定的,即使沒了周将,她也能把倆孩子都拉扯大,周将對她這麽好,這是她心裏最壞的打算。

周喜把鍋排放到堂屋裏,幾個人又下手包了扁食,本意是想着今年可算是過個好年,只是沒想到岔子能出在周将這裏。

周将跟劉師傅的車隊路上是堵在了雪地裏,只是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只能自己下手挖出來一條道,眼瞅着回去的時間給耽誤了,等到好不容易開出來路,車子走到大路上又熄了火,劉師傅趴在車子裏下面開始修。

周将在旁邊給他身邊遞工具。

“這家裏也沒個信,肯定都特擔心。”

周将擡起手腕看看時間,“明天到廠子裏也得是晚上,我家媳婦會擔心,但我爹娘應該心裏有譜。”

劉師傅把車子修好,哈哈笑了起來,“我那口子都習慣了,她肯定帶着孩子們在家裏該吃吃該喝喝。”

其他幾個跟着出來的車隊師傅年齡也就三十來歲,個個穿着大衣聽見這話大笑起來。

他們幾個大男人這出來差不多倆月,衛生是不敢保證了,周将的胡子都有一些,人也瘦了。

車子修好他們才開始啓程,雖然這趟走的遠又有些問題,但車上帶着的東西那可都是好貨。

大年初一早上。

田耽起來煮扁食,周洪山把開年的第一炮随着扁食出鍋也放了出來,這是習俗。

餘秀敏給倆孩子都盛出來,周源已經長大一歲,碗裏的扁食都能吃上大半碗,男娃能吃着呢。

周溫就有五個,五個都不一定能吃完。

周喜捧着碗蹲在廚房門口,院子裏的雪是她一早就起來掃好的,王奶奶院子裏也是她去掃的,扁食也是她送過去的,但心裏也有些難過,少了周場可少了好多的熱鬧。

田耽吃着扁食,想着今天過節的安排,“中午把鴨子殺一只給大嫂家送過去,今天晚上還得在她家吃呢。”

周洪山完全沒意見的,這邊剛剛把一碗扁食吃完,劉叔披着大衣就來家裏。

“過年好,都還吃着呢。”

周洪山又盛了一碗,端着出去跟劉叔說話,“是呢,您家這吃的夠早。”

劉叔站在廚房門口就到看看坐在板凳上乖乖的倆娃,周源跟周溫,伸手拉着周洪山到一邊去。

“周将啥情況,今個大年初一還沒回來?”他也就是今天早上在家裏聽自家老婆子說了一嘴,還是秦琴在外面說的,說周将出去給廠子裏弄過年禮,結果到現在還沒信,他都覺得不可信。

周洪山點了下頭,“他還沒回來。”

劉叔臉色有些凝重,現在雖然已經是解放後,但這路途遙遠,真要出事誰也幫不上。

“到廠子裏多問着點,周将不至于的。”要是周場那可是要多擔心了。

倆人正在說着話呢,外面有郵遞員騎着車到門口。

“這是向陽家嗎?有信,麻煩過來簽了字。”

向陽肚子裏的孩子已經四個多月,早顯懷,聽見聲音忙出去。

田耽讓她小心點,“路滑,小心。”院子裏的地沾上水都會難走,這正是零下,更容易結冰,昨個周源就在院子裏栽了好幾個跟頭。

餘秀敏一看就知道是周場來的信,她突然間就感受到了向陽每天等信的滋味,但向陽從來沒表現出來過,每次都樂呵呵的,她這才一回,而且就是出去進貨,不能這樣的。

田耽擔心的看了一眼餘秀敏。

餘秀敏能感受到,“沒事的娘,周将指不定就是因為車壞了,或者是大雪路不好走,晚回來幾天。”

田耽也不知道她是咋想明白的,不過這樣才有些周家兒媳婦的樣,怕啥,遇見啥事都不要怕,一大家子還在一起呢。

向陽拿着信回來,眼睛都笑的已經成一條縫了,路過周洪山還把信裝模作樣的要遞過去,“爹,要不,您先看,周場的信。”

周洪山又不是個不識趣的人,“你拿回去看吧,給你寫的。”

向陽笑着哎了聲,拿着進了廚房飯也不吃,立刻就小心翼翼的拆開,信很厚,足足好幾頁,邊看邊樂,看完才準備遞給田耽,“娘,您要不要看看?”

田耽更識趣,“我可不看,你們夫妻倆的信,自己看吧。”

周源坐在對面,伸出來自己的小手,誠懇的開口,“嬸嬸,我能看看嗎?小叔有沒有問我啊,他想我沒?”

餘秀敏看見 自己兒子這樣,噗呲一聲就笑了出來,“你看啥看,那是給你嬸嬸寫的。”

周源不理解,但他也知道不能看,只是撅着小嘴,“小叔好過分哦,都不想念我。”

周溫也咧着小嘴笑了起來。

餘秀敏伸手戳戳閨女的臉蛋,“你笑啥呢,傻樂。”

一時間廚房裏也是一陣笑聲。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

餘家今天早上也吃的扁食,但自從失去一個有錢的女婿跟親家,家裏的生活水平直線下降,也不是沒錢,就是不舍得吃,因為後面沒啥進項,他們今天早上的扁食,只買了五毛錢肉,還包了好幾頓的,這扁食裏除了蘿蔔還是蘿蔔,一點都不香。

王愛華跟餘大偉都有些不滿意,特別是餘家唯一的孫子,吵着要吃肉。

王素心在家裏一向是不當家的,老頭子不開口說多買肉,她也不敢。

餘慶剛吃了一碗扁食放下碗,“就這都偷着樂吧,要不是我跟你們娘算計着,咱們家還吃不上扁食呢。”說完他背着手就要出去遛彎,聽聽村裏有什麽政治信息沒,只是一出門就碰見一個跟河山溝有親戚關系的男人,揣着手站在餘慶剛的身邊。

“老餘,跟你說個好消息,你聽了一準開心。”

餘慶剛看着他,“啥好消息啊。”

“我聽我妹子說,周洪山家的老大,周将去給廠子裏辦事,倆月了都沒一點信,估計在路上出了意外,屍體都找不到,那啥,周将不是你家的大女婿,我聽說之前你們鬧的可不愉快。”那人說完還一副怎麽樣是好消息的表情。

餘慶剛還是要面子的,“我女婿都出事了,我還能笑起來,閨女再不聽話也是我閨女,我先回去了。”他一副愁容滿面的。

那人看他轉身就走,哼了下,“裝什麽裝啊,你是啥人,誰還不知道啊。”

餘慶剛只是一轉過身就樂了起來,這個周家終于出事了,他恨周洪山跟田耽可不是一天兩天了,當初去說斷親就斷親,真是惡人自有惡人磨,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

不管外面怎麽猜測,怎麽說,周家倒是還挺好的,田耽中午宰殺了兩只鴨子,一只讓周喜給周大山送去,她過去的時候秦琴跟餘霞都在周梅枝家裏唠嗑說話,手裏還幫忙擇菜。

周梅枝的兒媳婦過來接的周喜手裏的鴨子。

周梅枝叫住周喜說話,“你大哥那邊有消息嗎?”

餘霞跟秦琴聽見這話都看着周喜。

周喜站着搖頭,“大伯娘,這鴨子,我娘說讓您晚上做着吃。”

周梅枝哎了一聲,“行,放心吧,到點來家吃飯。”

周喜也沒再待,轉身就走。

秦琴等到周喜走了才嘆氣搖頭,“我看着回啊,說不定真的兇多吉少。”

餘霞手下拔着的雞毛,“弟妹,這話還是少說,讓二哥家知道,咱們之間還得吵嘴。”

秦琴就是一張嘴愛說,好的愛說不好的也愛說。

“三嫂,我這不是就在咱們這裏說說嗎?本來也都是真的,萬一這出事咋辦。”

周梅枝看着她們倆,“好了,別說,今個晚上吃飯都小心點,那萬一要說的哪句話讓田耽聽見不合适,這飯咱們估計也吃不下去。”

秦琴還是很聽大嫂的話,忙點頭。

中午田耽把鴨子好一陣子炖,她做的時候還放了一些酒,這鴨子炖出來是真的香,肉也不柴。

過年就是過着小孩子了,周源跟向燃趴在廚房裏壓根就不出去。

向陽的胃口現在好了很多,聞着這香味也是有些饞。

“娘,你這手藝我覺得肯定又長進了。”

田耽拿出來一把幹豆角加進去,“我跟你說,如果這裏面放的是小榛蘑,更香,可惜咱們這邊幾乎沒這樣的,得往北邊走才能吃到正宗的。”她年輕的時候國內幾乎都去過,吃過當地的特色菜,是真的香。

向陽沒吃過,大家都沒吃過,不過聽到田耽的描述就想流口水。

周洪山在燒火,周源趴在他的身邊。

“奶奶啥時候去吃的好吃的,我都不知道。”說着還撅着小嘴。

田耽聽見這話跟周洪山對視一眼,那些日子遠的好像是上輩子一樣,“也不知道周繁在省裏咋樣了。”

周繁選擇這個職業,就連過年都回不來。

“娘,別擔心,指不定等過完年她也能回來,咱們後院養的鴨子給她留着。”餘秀敏把院子裏的柴火又收了一些回來,過年燒的最快的就是木柴。

城裏。

周将跟劉師傅終于進來,現下城裏可熱鬧,大年初一頭一天,他們開着車到廠門口的時候是下午三點多,今個天也不太好,灰蒙蒙的。

看門的大爺一眼就認出來是廠裏的車隊,他們啥時候回來,是這段時間廠裏最關心的問題,他立刻就拿着鑰匙把廠的大門打開,揮着手勢。

劉師傅跟外面的大爺打着招呼,哈哈大笑起來,“周同志,咱們回家的感覺可真好。”

周将也覺得好。

只是大爺看着車裏坐着的人有些認不出來,這是他們廠裏那個幹幹淨淨長的一表人才的周會計嗎?怎麽跟換了一個人。

不一會,這消息就跟長了腿一樣傳遍整個廠子。

劉師傅帶着車隊,把滿滿的三大車停在了廠子裏的大院子裏,才從車上下來。

朱副廠長今年過年都沒回去,昨天在廠子裏睡的,這人不回來,他是過不好日子的,外面有幹部進來說人回來了,他從沙發上直接就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拿起來外套,跟帽子就往外面走,激動地眼淚都要掉下來。

朱副廠長到大院的時候本來想的人好好的回來就已經很不錯了,這又親眼看着滿滿三大車的貨,是真的高興。

“周同志 ,劉師傅,辛苦你們了。”

周将估摸着這廠子裏也是擔心他們,“朱副廠長,我們在路上遇到大雪攔路,然後車又壞了,所以才耽誤幾天的,整個換貨的過程是非常順利的。”

朱副廠長想着這話一定要讓鐘廠長聽到,可不是他瞎說的,這都是真的,熱淚盈眶的伸手拍拍周将的肩膀,聲音都帶些哽咽。

“辛苦,辛苦。”說完就招呼人,“快卸貨,給同志們分年貨。”

周将拿出來兜裏的本子,“朱副廠長,我們換的時候就把各種品類還有具體的斤數都做了登記,而且車上都是按照分類放的,所以咱們就不用再讓人查一遍,直接就能給同志們分。”

朱副廠長聽完之後更是滿意,“行,好,那我這邊就趕緊通知大家,争取今天發完。”

年貨一直發到晚上七點也沒發完,不過大家夥看到分到的東西都是驚訝的,這海産品在副食品商店買都買不到,每次都得搶空,沒想到這周将就給換回來了。

其中最少的就是藥材,這個每個人頂多就分到一小把,不過這就足夠了,因為一家人炖湯裏面放上一小根就足足的。

劉師傅跟車隊的師傅早就領了自己的那份回家了,這剩下的工作也不是他們的。

“周将,我們先回去了,有時間來家喝酒,我讓你嫂子好好的給你咱們做上一桌。”劉師傅走之前還不忘給周将大招呼,只是他手裏拿的不僅僅是分到的,還有他自己出錢買的,捎帶的,這才是大頭呢。

周将哎了一聲,他這邊應該分到手的也差不多都拿過來了。

朱副廠長早就跟鐘廠長都彙報過,這會分東西都分的熱火朝天的,還抽出來一點時間囑咐周将,“周将,你先回去吧,你這一直不回來,你家裏也擔心着呢,你爹都來問過一次。”

周将想着給家裏捎信了,還是讓家跟着操心,“行,那廠長,我先回家。”

朱副廠長滿意的點頭,“這事我知道你的功勞,一切等過完年,我這邊給你再安排。”

周将也沒再說什麽,到宿舍裏簡單的收拾一下,把給劉姐捎帶的先放到自己的櫃子裏,現在這會太紮眼,等到回頭再給她。

晚上是在周大山家裏吃的,這是他們周家一年一次的規矩,聯絡感情,維持他們一整個大周家的關系。

周大山他們一直都在喝酒,以至于飯局一直沒散。

周将天黑差不多八點才到家,天已經黑透黑透的,他到家門口就發現家裏燈都沒亮,自己開門進去打開煤油燈,先到鏡子裏看看自己的模樣,臉上的胡子沒刮,也黑了,臉頰也瘦的不行,出差最磨人,他簡單的洗了把臉就往周大山家裏來。

秦琴今天一晚上都謹言慎行,不僅僅大嫂囑咐過她,連自家男人跟兒子都一遍又一遍的安排,千萬不要說什麽不該說的話。

周曉在垃圾站的工作現在都不是臨時工,原來就缺人,後來周曉幹的不錯,再加上周洪山又給人幫了一些別的忙,幹脆就把周曉給安排上正式工,現在工資一個月十幾塊,過節還會發東西。

“二嫂,吃菜吃菜,我發現你家裏養的這個鴨子就是好吃,比我們家的好吃。”

田耽看她給自己夾的菜都有些意外,這咋回事,腦殼壞掉了。

“你也吃,想知道怎麽養,改天來家裏,我跟你說。”

秦琴忙點頭,“行,改天我就去。”

周将出現在門口,還是周溫先看到的,她早就吃飽,然後就在院子裏玩,周源困的早,已經呼呼的睡在大奶奶家裏的床上。

周溫想叫人,但張了張嘴她太小,還沒學會叫爹,蹬蹬的跑過去,仰着小腦袋看着面前的黑影。

周将一把把人抱起來,“乖乖,爹回來了。”倆人從院子裏過來站在堂屋門口,然後屋裏的人都轉頭看過來。

周洪山倒是還算鎮定,“回來了,大嫂給他拿副碗筷。”

周梅枝有些沒反應過來,被自家男人提醒一句才慌忙的站起來,“我這就去。”

餘秀敏站起來癟癟嘴,馬上就要哭出來,她發現了,她做不了像向陽那樣的人,她自己壓根就不行,看再多書都不行。

周将也看到她,臉上帶着笑抱着周溫走過去,“可千萬別哭,這麽多長輩都在,小心笑話你。”

餘秀敏才破涕為笑,但眼淚還是掉了下來。

周将能平安回來,對于整個周家來說都是大好事。

周梅枝拿着碗筷放在他面前,“周将怎麽瘦這麽多,出差肯定特別累,快吃點,冷吧,先喝完湯,你大伯在河裏弄條魚,這炖的湯可鮮了。”說着給周将就盛出來一碗放到他面前。

餘秀敏把周溫從他懷裏接過來眼睛不錯眼的看着他。

周将喝了一口湯,“是啊,我們跑的都快出咱們國家了,不過帶回來的東西特別多,我還給咱們都帶了,那邊的小蘑菇,還有海魚,都特別好,等明個讓我娘分一分,都送來。”

周梅枝笑的眼睛都快要看不見了,“不用送來,我們到家裏去拿,可辛苦了跑那麽遠,多吃點多吃點。”

餘秀敏壓根就沒聽他說帶的啥東西,看他平安比啥都強。

周溫等到人回來,被餘秀敏抱着也撐不住眼皮,睡了過去。

到飯吃完,周洪山他們才回家。

周洪山在路上就細細問過,知道沒遇到啥事心裏也放下心。“你自己心裏有成算就行。”兒子已經大了,也有自己的家庭,他也不可能什麽事情都管着。

周将手裏抱着閨女,餘秀敏抱着兒子,回家把倆人放到床上蓋好被子。

餘秀敏給他倒上一盆子熱水,“你把你的胡子剃一剃,明個去公社的澡堂子裏好好洗洗。”

周将看着她,“怎麽你還嫌棄我?”

餘秀敏哼了下,“我不是嫌棄你,這幾天其實家裏都一直很擔心你,爹娘雖然不說我也知道。”

周将過去伸手抱着她,“放心吧,為了咱家,我也會格外注意自己的安全,絕對每次都平平安安的回來,家裏有你們等,我肯定回來。”

餘秀敏也沒多說,知道他這兩個月在外面肯定吃也沒吃好,睡也睡不好,“早點睡,明天早上還給你做酸湯扁食吃。”

周家這一晚上是真的都睡好了。

第二天一早,雪又下了起來,田耽早飯就簡單的下的扁食,周将吃了足足三大碗,他是真的餓。

周喜端着碗看着她哥吃飯,臉上表情都有些猙獰,“哥,可以慢點的,我怕你把自己噎着。”

周源對于醒過來就看到自家爹這件事情表示很奇怪,他昨天晚上睡着了。

吃過早飯,田耽就開始整理周将帶回來一大袋子的東西,足足有一人高。

“這蘑菇你們都弄來了,真不錯,小野蘑,炖湯鮮着呢。”田耽覺得這些可比肉強多了。

周将收拾毛巾幹淨衣服要去公社澡堂,“娘,下面還有一些藥材,不知道您認不認識。”

田耽被兒子這麽一說,趕緊都給小心的倒出來,看到這些東西,“你們去的是東北。”

周将立刻就笑了起來,他娘還是一如既往的厲害。

“是,娘,您看着分一下,大伯,三叔,四叔家都有的。”

田耽辦事向來不用任何人擔心,“行,今個你槐花姑來,我也準備上一些。”

周将沒問題,他這邊拿着東西出發,只是剛剛出了家門,就撞見村裏的人。

“周将,你回來了,可沒啥事吧。”

“瞧着瘦了,在外面沒少受罪。”

周将都一一回答,不過看來他晚回來這幾天,村裏應該讨論不少。

田耽把周将弄來的藥材都給稍微分了一些,好東西她當然先給家裏留着。

中午周槐花帶着一家子回來走親戚,下午走的時候還帶走了不少東西,張全鋼老實人也笑的特別開心,一個勁的誇周将有出息,還教育倆孩子也向他們表哥學習。

年過的快,周荷花也沒回來,倒也是順順利利的。

周将過了年到點就回了廠子裏,其實每年廠子裏放假也就幾天,而且廠子裏還有過年要值班的,他剛剛回到廠子裏,就被通知朱副廠長找,他放下東西又連忙去了辦公室裏。

朱副廠長也沒啥事,他跟鐘廠長商量過,廠子裏過年的發的年禮同志們都很滿意,而且他們也沒用拿着自家的好東西去貼糧油廠的冷屁股。

鐘廠長的性格更不會給人溜須拍馬,對糧油廠早就煩的不行。

“這是廠子裏給你的獎勵,辛苦你在外面跑了兩個月。”朱副廠長把一個裝着錢的信封放到桌子上,推給周将。

周将看了一眼沒收,“這都是我該做的。”

朱副廠長笑呵呵的,打開茶蓋喝上一口熱茶,“你收着吧,都是你應得的,你是不知道糧油廠的那個許副主任來找過我,說咱們廠這次做的不地道,居然不去他們廠子裏換東西,我簡直快樂死,他們廠不是看不起我們國棉廠嗎?這次他們想要布作為福利發下去,就得給咱們拿錢預定,這過年單子多,還得排隊,我讓他們拿錢都買不着。”可算是狠狠的出了口氣。

周将也沒再推辭,就把錢收了過來,他回到宿舍裏又把自己手裏目前的存款算了一遍,家裏房子要是翻新估計三十塊錢就差不多,正好春天開工,也就一星期就能做好,他元宵節放假的時候又回去一趟。

家裏的湯圓是田耽帶着餘秀敏跟向陽自己包的,蒸的紅薯,準備的紅糖,裏面加上澱粉,又甜又香。

田耽下上一鍋。

周源最喜歡吃甜的,一口氣吃了十幾個湯圓。

周溫最不喜歡吃甜的,勉強吃倆就吃不下去了。

周将看大家都在,把要翻新家裏的想法說了一下。

“爹,向燃住的那個屋,我想裏面都再刷一遍,或者要不就重新蓋,去拉新磚來蓋,院子裏跟屋子裏都鋪上地平。”

周洪山當然想弄,“家裏應該錢不太夠。”現在的日常開銷很多是周繁的工資,她是啥也不看,錢都往家裏寄,周場也已經寄回來一個月的。

周将拿出來五十塊錢,“爹,我手裏錢還有,不用節省。”

為什麽賺錢,就是為了讓家裏人過上好日子,那有錢了幹嘛不做,他這麽想的。

周洪山看看田耽。

田耽把碗筷放下,“周将,這錢你拿回去,家裏這邊應該還有一些,翻新還是夠的,周場跟周繁的錢都在我這裏。”

周将沉思一會,他還要給倆孩子買奶粉,“那我就出三十。”

田耽也沒再讓他拿走,“行,那就先這些。”

重新弄院子的事情周洪山張羅起來,這會是農閑的時候,他答應給大家工錢,然後再管飯,人湊得很快,院子裏就把從堂屋到廚房裏給鋪上磚,還有到大門口也鋪上,其他的地方還要種菜就不用管。

屋子裏也按照規劃都弄上地坪,不到一星期就弄的好好的,村裏都知道周将回來,周家也開始弄房子。

在村裏,做房子是大事。

田耽是給大家做中午那頓飯,基本上保證頓頓都有點葷腥,完工那天還炖了一只雞一只鴨。

餘慶剛自從過年那會知道周家的消息就沒再過問,不過他一直都很蠢蠢欲動,可算是能看到周家的熱鬧,可不得去看看。

只是還沒他去打聽周家的事,就有好事的人上門串門,把事情都說了一遍。

“周家可不得了,我聽說家裏都鋪的磚,還有院子也鋪上了,咱們這十裏八鄉的也是少見。”

“說是周場拿回來不少好東西,什麽海裏的魚,你這個女婿可不簡單呢。”

人說完就樂呵呵的走了。

餘慶剛氣的差點當天的飯沒吃。

王素心就聽到拿過來不少好東西,要是在以前,她早就過去要了,指不定現在都吃到嘴裏了,現在手裏拿着按了手印的斷親書也就不敢再提。

周繁過完年回來一趟,她也就在家裏待了兩天。

田耽給她把周将帶回來的好東西裝了一些,當然還有她那個相親對象的。

晚上周洪山在堂屋裏看着田耽給她裝,就鼻子不是鼻子的。

“這個孩子太不懂事,都這麽久了,也沒主動說登門上家裏來拜訪,還是大學生呢,高知識分子,我覺得這個不行。”

周繁抿嘴笑着跟她娘使了一個眼色,原先是為了讓她爹不那麽排斥,特意說人家是大學生,人家一家人都是大學生,誰知道這還是抓住話把。

周繁現在跟程其右是在正式交往中,“爹,是我不讓他來的,我也沒跟他要正式結婚,所以才不讓他登門,要是我們準備結婚,我才能讓他上門見你這老丈人。”

周洪山還是不高興,“我跟你說啊,他娘是不是什麽資本家,要是對你不好,或者挑剔你,咱們可不願意,知道嗎?”

田耽聽到他說資本家瞪他一眼。

周洪山知道自己剛剛說錯話,趕緊慌亂的解釋,“我沒別的意思,相信我。”

周繁也沒見過他娘,目前談戀愛是他們兩個人的事情,再說也有可能不會結婚。

“爹,放心吧,他娘要是對我不好,或者不喜歡我,我也不會跟他結婚的,您之前就說過,結婚是兩個家庭的事情,不是兩個人,我也不會自讨苦吃。”

周洪山對于自己教育出來的閨女還是相信的,就是怕她太單純,被人騙。

“好,你自己明白就行,平時工作也注意多休息,別太累。”

周繁都一一應下,她可喜歡被爹娘這麽唠叨了。

第二天周洪山把她送上縣裏的大巴車,回來就開始忙活村裏今年果樹苗的事情,還有種西瓜的活。

三月份,天氣一直都不錯,田耽帶着周溫下地挖荠荠菜。

餘秀敏在家裏洗衣服,向陽現在肚子有些大走路也不太方便,別的活也幹不好,只能就帶着周源跟向燃在家裏學習。

荠荠菜長在路邊,還有地裏,麥苗中間,一眼望過去都是村裏的人來挖野菜的。

王素心今天也帶着兒媳婦王愛華來挖野菜,反正都是到處跑,他們這兩個大隊距離的也不遠。

還是王愛華先看到田耽的,伸手戳戳她婆婆,“娘,你看,那是不是秀敏她婆婆,旁邊那個女娃娃是誰啊?”

王素心看過去,想起來過年的時候別人來家裏說的周将拿回來的好吃的,心裏都癢癢,“誰知道啊?是他們周家哪家的孩子吧。”

王愛華還是很了解婆婆的,“娘,咱們過去看看呗,這斷親了,也沒說見了面不能說話的吧。”

王素心到底還是心動了,提着籃子端着笑臉就朝着田耽走過去。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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