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看,我的鞋子

田耽第一反應就是拿着手裏除草的鋤頭, 大步準備回家,他大爺的,欺負人到家門口了。

“都受傷沒?”

向燃悶聲嗯了下,他是最大的, 當時沒反應過去, 沒來得及救周源, 現在還是很自責。

田耽又罵了一聲髒話。

周洪山看着她拿着鋤頭,伸手把人攔下來, 耐着性子勸兩句, “你總不能真拿着這個,一下子能把那孩子給打死。”

他說着就把鋤頭給接了過來。

周家。

餘虎在院子裏躺着看沒人也不哭不嚎,但他不起來。

向陽給周源換好衣服, 傷口上了藥,誰家的孩子誰心疼, 她自然是看周源哪哪都好,帶着倆孩子站在堂屋門口。

餘虎看到他們出來,又開始嚎了起來。

向陽其實沒見過這樣的孩子,都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 但其實有個問題, 越是窮人家的男娃, 家裏越是看的主貴, 總覺得要好好養着, 家裏的姐妹都要讓着,這往往就是個惡性循環, 雖然不是說寵着長大的孩子一定不行, 但一般來說都沒啥出息。

餘家這個唯一的孫子看起來更是這樣, 在家裏恐怕也是什麽好吃的都緊着他一個人, 不行的話估計就是躺地上打滾,可到了外面,打滾可就沒人再讓着他了。

向陽冷眼看着心裏分析一下,動手打了周源,她是恨不得上去也給他兩腳,但肯定這麽做不了,她要顧及大嫂的面子。

周源覺得他這麽大的人,打架輸了還往地上滾,可真丢人,他可沒有這樣的表哥。

田耽跟周洪山在回來的路上又跟向燃仔細問了一遍,倆人了解完對視一眼,頓時大概就把事情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倆人到院子裏的時候,就看到一個小孩躺在地上,連哭帶嚎的,身上全是泥,根本看不清楚這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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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耽覺得但凡餘慶剛能把自己的那些聰明小心思放在教育孩子身上,餘家指不定還能從這一代開始翻身。

向陽看到公婆回來心裏也松了一口氣,她在處理這方面真的不太行,蹲在地裏調整犁地的獨輪車都沒這個有難度。

田耽從餘虎身邊走過去,先是拉着周溫的手上下左右看看,看完才看到周源臉上的傷,這會腫起來看的是比較吓人的。

周洪山在後面走進來,皺着眉頭看着地上打滾的孩子,他發誓,以後周家要是出這樣的玩意,他一定扔出去不要了。

“起來。”

餘虎只是看他一眼,還是沒聽,又翻了幾個滾。

周洪山本來也沒多大耐心,這會虎着臉,皺着眉頭,突然厲聲呵斥,“起來。”

餘虎直接吓的連滾帶爬的站了起來,還用袖子胡亂摸了一下自己的臉。

周源都被這一聲吓得抖了一下,他好像從來沒見過爺爺發火。

田耽看着他那一身,又跟向陽開口,“你在家裏看着幾個孩子,你大嫂要是回來,就不用跟她說,安排一下也該做飯了,我去送他回家。”

向陽知道公婆肯定自有安排,只是點了點頭。

田耽走過去,伸手緊緊拽緊他的手腕,“走,回去。”

餘虎害怕周洪山,但他可不怕田耽,他不怕任何女的,爺爺跟他說過,女的想罵就罵想打就打,看她拽着自己的手腕,立刻準備上嘴就咬人。

田耽直接大力扯着他的耳朵。

餘虎疼的龇牙咧嘴的叫,嘴裏也不知道是從村裏哪裏學會的罵人的話,又髒又難聽,很難相信是從一個小孩嘴裏說出來的。

周洪山站在他身後,也沒忍着,直接一腳踹了過去,人就趴在了地上。

田耽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你再不聽話,我就悄悄的把你扔到河裏淹死,到時候你可真的家都回不去。”

餘虎不怕人,但怕鬼故事,也怕被淹死,他站起來也不敢再說話,倒是看起來正常了不少。

田耽路上都不用抓着,讓他乖乖的跟在後面,一直到了草廟大隊,她跟周洪山在回去的路上就商量過,把人送回去,然後鬧上一場,這事最好她去做比較好鬧開。

這會正巧是晌午,家家戶戶基本都冒起了煙。

餘虎看到了自己家,撒腿就跑,比兔子還快。

田耽倒是不着急,慢慢的朝餘家走過去。

餘家今天就燒了湯,弄的腌鹹菜,畢竟孫子不在家。

餘慶剛為自己的小心思高興,依照上次簽斷親書的時候的表現,他們也是要面子的,不然也不能等了好幾年才選擇不忍着,現在一個小孩子去家裏吃飯,要是不讓吃,別人不得說他們家肚量小,周家多有錢啊,還弄的西瓜,乖乖,說不定他孫子去了還能吃上西瓜,那玩意只有城裏幹部家庭才能吃得起吧。

王愛華看着今天的飯還不如昨個,看自家男人還是埋頭吃飯,忍不住伸出來胳膊肘狠狠的碰了他一下。

餘大春皺起了眉頭,“能吃就吃,不能吃滾,我們餘家可供不起你這樣的敗家貨。”

王愛華自然不敢真的滾,這要是真的回了娘家,嫂子大哥也容不下她,餘大春也不可能過去接她。

餘慶剛對他兒子這樣的行為十分滿意。

餘虎一進院子就開始嚎了起來,他憋了一路不敢吭聲,這會簡直是有多大聲就使多大聲。

餘慶剛本來是蹲靠在門邊的,手裏端着有豁口的瓷碗,聽到孫子的聲音,立刻就站了起來,把碗啪的一下放在桌子上。

餘虎身上的泥有些都已經幹了。

一家人呼啦啦的都出了堂屋,去看餘虎。

餘慶剛看他這樣就知道是打架了,之前打架也沒事,今個可是去吃好吃的。

“你是不是又跟人去打架了?不是說讓你去你大姑家吃飯嗎?怎麽不聽話呢?”

餘虎聽見大姑家,哇的一聲又哭了起來,聲音更大。

王素心站在一邊心疼兒子,一邊扯過他兒子身上的泥,臉上還有傷口。

“你別哭,誰打你了,告訴娘,娘去找他們算賬。”

只是餘虎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見外面有個聲音,“我們家周源周溫打的,你是想找誰去算賬啊。”

餘家的院牆跟村裏的都一樣,都是泥土堆起來了,非常矮,人站在外面能清楚地看到院子裏的情況。

餘慶剛沒想到田耽會來,他心裏覺得糟糕,周家還真是連個孩子都容不下,但他其實從來都沒想過要跟周家撇清關系,誰會跟錢過去,想清楚之後,憨厚的臉上就堆滿笑意。

“親家,怎麽這個時候過來了?”

田耽也沒進去,只是從門口挪到了院牆裏面,餘家兩邊住的都有人。

“你說呢,他到了我家就開始撒潑賣滾的,還把我們周源跟周溫打了,其他的我也不想多說,把醫藥費先賠了吧。”

她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兩邊的鄰居們也都能聽見,晌午人都在家裏待着等吃飯,這一嚷嚷不要緊,兩邊的鄰居都站在牆頭邊上瞅過來。

餘慶剛是個非常要面子的人,鄰裏之間有個啥事需要他幫忙,他一向都是熱心腸的,就是想要別人對自己印象好。

“親家,有啥事進屋坐着說吧,雖然咱們兩家斷親,但也不至于鬧的這麽難看。”

田耽壓根就沒想要進去,“不用了,你也不用叫我親家,咱們趕緊的,把他打我們家孩子的醫藥費賠了,我還得回家做飯。”

右邊的鄰居聽着院子裏的話,才知道這就是河山溝的周大隊長家的媳婦,聽說那兩口子都是很好的人,估計這也是被惹急了,平時他因為是鄰居,看到餘虎做的不好也會去說兩句,餘慶剛也每次都答應的好好的,但最後還是那樣,一點改進都沒。

左邊的鄰居倒是跟餘慶剛家的關系也好的沒那麽實在,當年這個牆頭蓋起來的時候,明明說好一家蓋一半,等到自己家蓋完應該蓋的,餘慶剛說家裏窮沒能力蓋,自己再去找他說,大隊長都叫來了,人家還是一口咬定自己沒錢蓋不了,村裏還有好些人看他覺得厚道,覺得是自己家逼他了,這件事情最後也是不了了之,另外半個牆頭到底還是自家蓋的,結果事情完了之後,他跟沒事人一樣照舊跟自己打招呼說話,真是越想越憋氣,這哪裏是老實人,簡直是憋着壞。

餘慶剛知道田耽難纏,但還真是軟硬不吃。

“親家,餘虎是個小孩子,小孩子打架都多正常啊,他們都是表兄弟的,這不至于吧。”他揣着手看起來再憨厚不過。

田耽今個來就是打定主意要鬧一場,他們家很忙,沒工夫管他們的事情,餘慶剛這個人還是可以拿捏的 ,他要的無非一是錢,二是名聲。

“我們不是親家,而且這孩子不孩子的,也不是借口,餘虎今天跑到我們家可是說,是你讓他過去我們家吃飯的,還說我們家吃的好,最好賴在我們家。”

餘慶剛聽見這話臉色瞬間就變了。

兩邊的鄰居也沒說話,甚至門口還引來了別的鄉親們。

“這,這都是孩子胡說八道的。”他說着看人越來越多,這個田耽怎麽就不依不饒的,她都不嫌丢人的嗎?

田耽笑笑,轉身看着在門口還有圍牆旁邊趴着看熱鬧的,“那就鄉親們來評個理吧,這餘虎到家裏去,按理說一個小孩我們讓他吃一頓也就算了,誰知道人一到我家就把我家孫子孫女給打了,還說家裏的東西以後也都是他的,這小孩子要是沒大人教,能會這麽說嗎?”

鄉親們也都在下面議論紛紛,小聲說話。

餘慶剛這輩子沒被這麽多人盯着看過,看着站在一旁的王素心,直接揣上一腳,“你說,是不是你教唆的,到親家去的。”

王素心沒想到是自己被打,看着這麽多人在也不敢反駁,只低着頭,“我就是一時糊塗啊。”

餘慶剛拿到人來給田耽交待,心下是松了口氣。

田耽壓根要的就不是這個,“這是你們的家務事,我不管,我只要給我孫子孫女看病的錢。”她今天一定要從餘慶剛身上拿到錢。

餘慶剛是騎虎難下,他真的不知道田耽發起來瘋什麽面子裏子都不講了,他揣着手老實的低着頭,結巴的開口,“這,這我們家也沒錢。”

田耽就知道他不會這麽容易給錢,鐵公雞只會一毛不拔,她看着餘慶剛,“你有沒有錢,我還能不知道?事情你也不想鬧的太難看吧,這麽多人都看着呢。”

餘慶剛站在一旁,死也不願意要拿出來這個錢,他準備梗着脖子硬挺,也不再說話。

田耽看着他們這一家子,又看到門口的人越來越多,她轉過身去,“大家夥想必還有人不知道來龍去脈,是這樣的,餘家的大孫子今個到我們家打開我們的大門,非要在我們家吃飯,然後說他爺爺講的,他姑姑的就是他爹的,他爹的就是他,反正我們周家的東西也都是他的,真是稀罕了,我們周家有兒子閨女,有孫子孫女的,還想要我家的東西,真是路過的劫匪都要贊你們一句會盤算,還到我們家打我們的孩子,你也不瞧瞧你們這孩子吃的多壯,把我們家孩子打的現在在床上起不來,我來要點醫藥費,非要說你沒錢,咋的,這年頭沒錢就有理了呗?”

餘虎想說這些話他沒說過,但他害怕被扔到河裏淹死。

周圍的鄉親們看熱鬧都交頭接耳的。

左邊的鄰居覺得這情況不是跟他們家蓋這個院牆是一樣的嗎?餘家是死活都不出錢,他趴在院牆上大聲喊了起來。

“餘家就這樣,我們做鄰居這麽多年,當年說院牆一家蓋一半的,結果他就是說自家沒錢,蓋不起,我們這不能眼瞅着只有半拉院牆吧,現在他還是一個說辭,沒錢,怎麽可能沒錢?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嗎?你家大閨女嫁到周家之後,從周家拿回來多少東西,多少錢,現在還欺負到人家頭上了,可惜周家不好惹,這會踢到鋼板喽。”

他一口氣說完,心裏就痛快了,不就是這回事嗎?做鄰居雖然總是會有摩擦,但這憋屈啊,錢也花了,事也辦了,但名聲沒落下。

王素心是個憋不住的,怒瞪着眼睛,“有你家啥事,在這裏亂放屁。”

田耽看着我那餘慶剛黢黑黢黑的臉上一陣陣的怒氣,但都壓了下去,走到餘慶剛的身邊,壓低了聲音。

“五塊錢,這事就了了,以後也別再打我們家的主意,不然我讓你吃下的全部都吐出來,你知道的,我說到做到。”

餘慶剛不想讓她再兜出更多的事情,只能轉身進了屋裏。

王素心看着她男人就這麽進去,又看看田耽,張嘴就罵,“你個黑心的,你看看我們家虎子傷的多嚴重。”

田耽看着王素心,這個女人也是一如既往的糊塗,眼裏只有這個家裏的男人,把他們當成寶,既可憐又可恨,“他這不是活該嗎?誰讓他跑到人家家裏去刷威風的,我要是個黑心的,我就要十塊錢,二十塊錢,你可知足吧。”

餘慶剛從屋裏出來,手裏拿着的是十張五毛錢,“這事是我這個婆娘糊塗,親家別生氣,給倆孩子多買點好吃的。”

田耽從他手裏利落的接過來,“跟我再說這些場面話還真就怪沒意思的。”她說完拿着錢揮揮手就走了。

要錢不是目的,目的是讓餘家以後不要再來,她沒時間也沒耐心跟他們折騰。

周家,周洪山在摘菜,剛剛向陽從菜園子裏摘的梅豆,他把梅豆上面的絲得摘掉,不然炒出來的菜帶絲,不好嚼。

周洪山坐在馬紮上,看着周源身上的傷,嘆了一聲氣,“你奶奶還讓不跟你娘說,這傷能瞞的過去啊?”

周源仰着小臉有些不理解蹲在一邊,“為啥不說啊?”

周洪山現在也沒事,就跟他多說兩句,“你看,那是你娘的娘,如果說了,你娘不會難過嗎?你奶奶怕你娘傷心。”

周源似懂非懂的,他又低着頭幫忙摘菜,“可是以後知道也總會傷心的,幹嘛不早知道早好呢?”

周洪山聽見這個問題,沒想到周源居然這麽問,耐心的跟他解釋,“大概是你因為你奶奶很心疼你娘,明知道早斷早好,但還是不忍心讓她難過。”

周源想他也是不舍得娘難過的,“那好吧,我知道了。”

爺孫倆說了一會話。

餘秀敏抱着周實從外面回來高興的回來,這孩子是真的乖。

“爹,下工回來了。”說着看着地上的梅豆,“今個想吃炒的梅豆啊。”她話音剛落就看到周源臉上的傷。

向陽在廚房裏收拾鍋,聽到聲音就趕緊出來,但還是晚了一步,只是擦幹淨手,過去把周實接到懷裏。

餘秀敏蹲下來看着兒子臉上的傷,很是心疼,“怎麽回事?跟人打架了?”

周源不會撒謊,求助的看了一眼他爺爺,但又低着頭看着自己的腳尖,“打架了,跟餘虎,他來咱們家,非要吃飯,我覺得跟他講道理是講不通的,所以就打起來了。”

餘秀敏聽着兒子的話,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還想了好一會,“還有哪裏受傷沒?”她拉着兒子看了一圈。

周源老實的搖頭,聲音弱弱的,真的很對不起,要讓娘傷心,“沒了,他比我傷的重,妹妹也上手打他了。”他說完又趕緊搖頭,“妹妹沒受傷。”

餘秀敏摸着他的腦袋,“那就好,他人呢?”

“奶奶把人送回去了。”周源仔細的看着他娘,好像也沒傷心,還是他太小沒看出來。

周洪山不太會安慰人,“秀敏,你別難過,你娘去他家要公道去了。”

餘秀敏看着她爹,笑了起來,“我難過啥,早就跟他們沒關系了,但這麽上門欺負咱們家人,他要是在我面前,我多少要揍他。”

田耽也正巧回來,進到院子裏就看兒媳婦應該是知道了。

“秀敏,我把人送回去了,還要了賠償費。”她把十張五毛的遞給餘秀敏。

餘秀敏想這事情肯定跟她那個爹脫不了幹系,“娘,您收着吧,這事應該早點告訴我,我要是去鬧,肯定比您的效果好。”她是個做閨女的,到那門口哭着鬧着把事情一說,保證比這賠的多。

不過五塊錢也讓餘家脫了一大層皮,而且肯定不會再起什麽歪主意,這種人就要一下子把他打怕了才行,不然他總是要是不是的來惡心你一下的。

向陽看這大家也都沒事,抱着周實笑着打馬虎眼。

“得,你們都回來,我就不占着廚房了,畢竟我做飯太難吃。”

餘秀敏編起來袖子,“行,我來做。”

中午炒的梅豆,熱的窩窩頭,還煎的土豆絲餅,把土豆切成絲,然後跟面糊攪合一下,調好味,再下鍋一塊塊的煎出來,土豆上挂着的面糊都焦焦的,十分好吃。

周源的嘴角還腫着,都吃了五個。

湯還是紅薯湯,裏面放的冬天曬的紅薯幹,煮出來的湯甜絲絲的。

周洪山端着碗喝了一大口,看着周源吃的,“半大小子吃死老子,你爹跟周場也這樣,那會快把人愁死。”

田耽在旁邊坐着,看他一眼,“怎麽,關于不夠吃這件事情,你也就這兩年不愁,秀敏生周溫那天晚上還跑着去換紅薯的。”

周洪山想想還真是,那幾年格外難熬。

九月份,河山溝的荒廢的水溝重新續上水,裏面還有從大河裏弄來的小魚苗,等到長成,到時候就要喂給雞鴨吃。

果樹長的很不錯,估計着要是順利,等到兩三年就能見到果子。

眼看着天氣越來越冷,地裏也沒啥活,去學校聽向陽講課的人倒是越來越多,大人小孩都有。

周洪山有時間去學校門口轉了轉,看着大家的積極性都很高,他是很高興地。

轉眼過深秋就到了冬天,下第一場雪的時候,向陽在學校裏給大家介紹新做的農具,可以幫助大家更好的播種。

周洪山在教室裏還弄了一個爐子,讓大家盡量能暖和一些,不過今天的課也是今年最後一節。

放學之後,向陽抱着課本踩着咯吱咯吱的雪地回家,下了一夜加一上午的鵝毛大雪,地上早就厚厚的一層了。

王大錘也跟着上了一學期,他不僅僅會寫自己的名字,還會簡單的算數,他覺得上學是真的很有意思,回家他跟他爺和娘算數,他爺爺蹲在門口看着他都笑的眼睛眯成一條縫,高興的呢。

田耽在家裏照顧周實,周實已經有快七個月大,長的倒是結結實實的,就是不太愛動彈。

周源不用上學,他還怕冷,是一點都不想出門。

田耽把烤好的紅薯剝好遞給他,“你看看人家周溫,一大早吃過飯,就去王奶奶家裏了。”

周源摸摸自己的鼻子,“王太奶奶喜歡妹妹啊,我怕冷,等到暖和我再去。”然後趁着熱咬了一口軟甜的紅薯,真是太好吃了。

向陽從學校回來路過王太奶奶家裏,周溫正好從裏面出來,小人穿的特別厚,這就只剩下一雙眼睛露在外面。

“回家呀?”

周溫現在說話已經說的很不錯了,起碼口齒清晰。

“嬸嬸放學了?”

向陽伸手牽着她的小手,“嗯,我剛剛放學,以後就不去了,等到明年開春。”

周溫點點小腦袋,腳踩在雪地上,低頭看了一眼,費勁的伸出來小腳,“看,太奶奶給我做的鞋子。”

向陽剛剛還真沒發現,這會看見确實不是早上穿的那雙,“那你的另外一雙呢?”

周溫指了指王太奶奶的院子,認真的回答道,“留下了,我剛剛去的時候不小心踩濕了,太奶奶說她正好給我做的有一雙,那一雙在烤火。”

向陽點了點頭,“真乖,太奶奶一個人在家太孤單,她喜歡你,你可以過去多陪陪她。”

周溫嗯了下,她知道的。

向陽跟周溫一起進來在堂屋門口先跺跺腳上的雪,然後才掀開門簾進去。

周源的紅薯還剩下一口沒吃完,被妹妹看到,他本着要分享的态度,先把紅薯遞過去,“妹妹吃吧。”

向陽正在給周溫把外套脫掉,這屋裏暖和,不用穿的那麽厚。

周溫看了看沾滿口水的紅薯,搖了搖頭,“哥哥吃吧。”

周源立刻笑了起來,“那我吃了哦。”

田耽在旁邊搖搖頭,這孩子都沒看出來人家嫌棄你。

“吃什麽啊?”今個餘秀敏進城了,周将這次要跟車隊一起去北邊,馬上過年,幹脆就提前去把貨拉回來,田耽就讓餘秀敏去給送點東西。

向陽把衣服都放在一旁的架子上,“喝湯面吧,割點院子裏的韭菜,跟面一起擀一塊,我記得之前做過的,韭菜面片。”

田耽點點頭,确實這麽冷的天要喝點熱的,暖暖身子。

周洪山是個不閑着的人,又去了果園裏看雞鴨圈,這麽冷的天。

劉叔跟周洪山站在果園裏,上個月給雞鴨搭的棚子,算是有個能晚上回窩的地方,雞鴨也都長成,前段時間也開始下蛋,但很少,也就收了幾十個,讓人去供銷社換成錢,不過沒跟大家分,直接入賬放在了大隊裏,等到時候賣的多,才一起分。

不過這到了冬天,雞鴨又開始不下了。

“對了,洪山,大隊裏養的三頭豬,今年可長的大,這怎麽分啊?”

周洪山背着手,跺跺腳上的雪,“這還不好分啊,多就多分點。”

“我是說公社那邊怎麽分?”劉叔還能不知道咋分。

周洪山想了一下,“就交一頭過去,吳主任說啥我來頂着就成。”

劉叔知道吳主任也拿他沒辦法,“行,聽你的,那我就先跟殺豬的師傅确定一下時間,這等到小年先把豬給分了。”

倆人看雞鴨都沒啥事,又一道出去。

“劉叔,那豬蹄問問有沒有人願意要,沒人要就分給我家,我們家到時候就不要豬肉了。”田耽愛吃豬蹄,豬肉也好買。

劉叔點頭,這好辦,大家夥其實都不愛要豬蹄,畢竟沒肉,也熬不出來豬油,不劃算。

餘秀敏到城裏給周将送的棉鞋,還有護膝的,圍脖,手套,都是在家裏做好的。

周将把東西接過來先随手放到了門衛大爺那,伸手拉着餘秀敏,“走,我今個請假了,明個要出車,朱副廠長也準了,咱們去看電影,然後我再帶你去國營飯店吃好吃的。”

餘秀敏被他拉着的手熱乎乎的,她臉上有些發燙,挺不好意思的,“周将,要不你還是松開吧,會被人看到。”

周将沒松開,還拉的更緊,“看就看吧,我們是夫妻。”

餘秀敏看他才嗯了聲。

周将很久之前就想帶她出去,可是家裏很多事情,他廠子裏也是,都走不開。

向陽在家裏割了一把韭菜,這韭菜是種在了筐裏,放在地窖,等天氣好的時候才搬出來曬曬太陽,有時候也會放在廚房,反正保暖,但長的不是很好,不過也夠吃的,幾口子都坐在廚房裏邊說話邊幹活。

周實坐在小推車裏,還是周溫小時候的同一個。

周溫也坐在馬紮上一根根的拿着韭菜開始擇,她會做的。

周源手裏拿着一個木頭飛機在逗周實玩,只是沒玩一會他就有些無聊。

“奶奶,我娘咋還不回來?”

田耽正在洗盆,要和面擀韭菜面片,“可能你爹有事,所以沒回來呗。”

周源拿着飛機放在周實的手裏,“可是我想我娘了。”

田耽聽見他說這話是向來不信的,不一定心裏想的是啥。

“那也沒辦法,等着吧。”

周源又轉身湊到田耽的身邊,“奶奶,你說我娘會給我們帶好吃的嗎?”

向陽沒忍住先笑了出來,也不知道周源是怎麽養成的這個性格,大哥跟大嫂沒一個這樣的,這孩子啥也不在乎,心裏眼裏只有好吃的。

田耽想着果然,“會啊,我之前就讓你爹多弄點豬肉回來,我準備做臘肉。”

周源雖然對吃肉很有興趣,但他覺的比如上次那個奶糖,是不是更好,爹說話不算話,說好帶回來給妹妹吃的,但也沒再給過。

“妹妹想吃奶糖了,我都看見她饞的流口水,爹都不讓捎回來嗎?”

正在一根根擇韭菜的周溫聽見這話下意識的嘆了一聲氣,她也沒反駁,跟一個小屁孩有啥可争辯的,不過她決定,即使拿回來奶糖也不會給他再吃一塊,嗯,她發誓。

向陽明顯看到周溫嘆氣的,笑的更加止不住了,“你自己想吃就說自己想吃,幹嘛還栽贓到妹妹身上。”

周源被戳破也不吭聲,只是笑了起來,然後又若無其事的去逗周實。

向燃在屋裏寫作業,他要把假期作業早早地都寫完,然後就能好好的玩了。

向陽也沒再逗他,“娘,周喜快放假了吧,上次我爹去給她送生活費,說了啥時候回來嗎?我記得她愛吃綠豆面條,到時候回來給她做。”

田耽盛出來一瓢面,提起來周喜,她就很無奈,“她說要在學校待到最後一天。”

向陽就知道會這樣,“周喜明年肯定會考上她想上的大學。”

田耽也是這麽想的。

向陽把擇好的韭菜又洗上幾遍,放到筐裏。

等到田耽做好飯,周洪山也回來了。

韭菜面片,裏面也沒放任何菜,就這樣煮了一鍋,特別的香。

周将帶着餘秀敏在縣裏玩了大半天,才一塊回的國棉廠,他托劉姐弄了二十斤的豬肉。

劉姐給提到了廠宿舍裏,看到周将跟他媳婦過來,笑了起來。

“這就是周将媳婦吧,長的真好看。”是真的,完全不像是生了倆孩子的,也不像是在家裏下地幹活的,還是白白的,人看起來也比實際年齡小。

餘秀敏回來的時候已經聽周将說過。

“叫我秀敏就好,真是麻煩劉姐幫忙。”

劉姐擺擺手,“客氣了不是,周将幫我的可比這個多多了。”

周将把肉放進袋子裏,提着送餘秀敏到廠門口,把肉放到車子的後座上,綁的結結實實的,他又把另外一只手裏提着的包放到車的前面的把上。

“這裏面是給孩子們買的奶糖,還有我去城裏的時候捎的圍脖,那個大紅色的是給你的,其他的你讓娘跟向陽看着挑,還有裏面有擦臉的,省城的百貨大樓買的,說是都用這個,買了四瓶,你拿兩瓶,剩下的給娘和向陽。”

他邊說邊囑咐給餘秀敏。

餘秀敏看着周将的臉,心裏覺得甜絲絲的,她咋這麽喜歡周将呢。

“好,我都記得了。”

周将低聲嗯了下,“我會盡快安全回來,不讓你擔心的。”去年得事情已經是一回教訓了,“還有回去的路上慢點,路上沒雪的騎着,有雪的推着。”

餘秀敏想說她沒在他身邊的時候什麽都會做,家裏家外都是一把好手,但現在聽着他這麽囑咐也挺高興的。

“我都知道,放心吧,等你回來過年。”

周将伸手摸摸她的頭,就看着她騎着車子走遠。

一直到下午快五點,冬天本來就黑的早,再加上下雪,黑的就更早了。

周洪山去到村口接人,怕她有什麽事情,路上也滑,遠遠的看見一個人影他就先揮揮手,然後叫了一聲名字。

餘秀敏也答應了一下。

周洪山把人接回家裏。

田耽看着這二十斤的豬肉,全是好肉。

餘秀敏又把東西都拿出來,除了圍脖她把大紅色的先拿走,其他的就讓随便分的,東西她也不在乎,只在乎周将的對自己的心意。

周源從他娘回來就圍着那個袋子,看到裏面慢慢出來的奶糖,伸手就先拿過來了好幾塊。

田耽也沒錯過他的小動作,立刻叫住他,“周源,糖不能吃那麽多,你馬上就要換牙了,當心長蟲牙。”

周源這會嘴裏快速放進去一塊。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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