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戰隊
明明不久之前才探讨過一次, 沒想到這麽快又要談人生，上回她就不該逃的。
可惡啊，太可惡了。
方草努力将剛剛發生的事情忘掉, 坐到沙發上後，她偷瞥了眼小崽子下面，随後立馬移開視線。
窗戶吹進來一陣高空的涼風, 讓方草覺得自己大腦清醒了些。
她認真的反省了會兒, 懷疑自己已經被病毒入侵了，不然怎麽能幹出這麽傻缺的事情。
畢竟之前小崽子和自己聊天的時候, 談過正要出租市中心的一套房，同樣是低的可怕的價格，當她跟着中介踏入小區的時候，她就該想到的。
方草一臉嚴肅的坐在沙發上，心中默默垂淚。
秦中臨倒了兩杯水放在茶幾上, 綠色茶葉伶仃的在水中沉浮，墨綠從中心到四周暈染。
看起來很燙, 八成比剛剛那什麽還燙。
方草發現自己又想偏了, 無比唾棄自己。
随後她将這個唾棄的情感轉移，用嫌棄的目光看着秦中臨問道：“你到底想幹什麽？”
秦中臨的聲音溫柔低沉：“我只是喜歡姐姐，這樣也不行嗎？”
方草看着小崽子這幅模樣，想生氣卻又沒法生氣, 她嘆了口氣說：“那你也不能對我——那個什麽，這樣是不對的。”
秦中臨沖她笑笑：“我知道，所以我會對姐姐負責的。”
方草臉上多出幾分燥熱：“誰特麽要你負責了。”
“我說的都是真的, 姐姐，和我在一起吧。”
方草別過頭，窗外的天際線壓得更低了些，讓人莫名的有些壓抑。
她拿起杯子抿了口茶，茶水出乎意料的不燙，裏頭似乎已經混過冷水，雖然茶味不明顯，卻溫度适中，正好入口。
小崽子果然是貼心的，只是這份貼心用錯了人。
方草早就給自己的這輩子做了打算，但是這條已定的路線上出現了兩次意外，一次是高中搬家那會兒，還有次是打職業退役。
現在，眼看着就要發生第三次。
如果她能在年輕些，或是心态更年輕些，即便小崽子只是和她玩玩，她也是很願意的。
然而現在她的人生道路上全是破銅爛鐵，災難的讓她無力收拾，哪裏有空談什麽戀愛，還是和這麽個優秀的小青年。
她難得出現的自尊心告訴她：自己距離秦中臨太遙遠了。
他們是不對等的，在一起不過是浪費時間罷了。
方草想：我沒精力蹉跎了。
她原本一直擠在嗓子眼的心跳驀地沉了下去，一路猛跌，竟直直的垂到深不見底的地方。
秦中臨沉默的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
方草甚至不想問小崽子究竟喜歡自己什麽，直接拒絕道：“不行。”
秦中臨的眸色随着窗外天色一塊變得更加晦暗，他垂着眸子，長睫微斂，最後略微一琢磨，突然低笑說：“姐姐果然還是不同意。”
方草不知道該說什麽，她其實很不擅長幹這種拒絕別人的事情。
秦中臨緩緩的說：“但是姐姐就算拒絕了我的告白，總不能拒絕我追求你。”
方草想：誰說不能拒絕的。
她立馬編理由：“別追我，我有喜歡的人了。”
秦中臨原本緩和的神色倏地凝重，他問道：“是誰？”
方草說：“不告訴你。”
秦中臨不明顯的勾着唇角說：“姐姐騙人。”
“騙你幹嘛。”方草說，“今天這事我還沒找你算賬，別來騷擾我了。我走了。”
秦中臨一伸手，抓住方草胳膊，不敢使勁，卻皺着眉不太開心，嘴角繃着，盯着方草，什麽也不說，就像是咬着人褲腿的狼狗。
方草想：要是小崽子長得沒這麽好看就好了，她這會兒一定會毫不猶豫的一腳踹開。
可這就是個看顏值的社會。
方草斟酌了會兒，克制自己松口的沖動，吐出個名字來：“王曉川。”
秦中臨眉角一跳。
說出這個名字後，接下來要編的內容頓時順暢不少。
方草現編現說：“就是王曉川，你想想，我和你哥從小在一塊長大，感情這麽深，還一起打過職業，在基地同居過，會愛上他簡直就是再自然不過了。”
秦中臨神色緩了下來，嘴唇微動：“……哦。”
方草說：“懂了吧，我以後說不定能成你嫂子，忘了我吧，去找個年輕小姑娘談個戀愛。”
秦中臨看了她會兒，突然說：“姐姐你其實也喜歡我的吧。”
方草不承認：“誰給你的錯覺？”
“不然剛剛怎麽會在我身上坐這麽久。”
原本好不容易冷靜下來的情緒再度高漲，方草渾身溫度飙升，抿嘴沉默半晌，磨牙罵道：“你可別蹬鼻子上臉了，我走了，再見。”
說完起身離開。
秦中臨眉眼挽留，依舊注視着方草的背影，默然不語。
晚上。
王曉川嚼着綠箭走到秦中臨家裏頭，他頗有些意外的說：“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嗎，你竟然主動喊我開黑？”
秦中臨指了指旁邊電腦加凳子：“坐。”
王曉川一屁股坐下來問：“幹嘛？”
“打游戲，開黑。”
“你帶我？”
秦中臨淡淡的：“嗯。”
“放水讓我收人頭？”
“嗯。”
“哦豁。”這次真的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王曉川雖然水平不差，可和秦中臨開黑的次數有限，誰讓自家弟弟水平太高，和這人玩毫無游戲體驗呢。
如果自家弟弟願意讓幾個人頭給自己，還順便帶自己吃到雞，報點告訴自己位置讓自己收人頭，那肯定是再好不過。
他美滋滋的上了游戲。
三十分鐘後，他臉色慘白的問：“你特麽在逗我嗎……”
這半小時裏，王曉川每次剛看到敵人，那人就被秦中臨給宰了。
這種肉在眼前卻吃不到的心情，搞得王曉川快崩潰了。
這還沒完，之後兩人又單排了幾把，每把都是同個戰場，他至少被秦中臨幹死了三次。
王曉川崩潰了：“我惹你了嗎？！”
秦中臨眼都不擡的說：“我今天和方草姐姐告白了。”
王曉川愣了愣，随後靠到椅背上，吊兒郎當的從褲袋裏掏出盒煙抽了根，點燃後吞雲吐霧地笑：“這不是挺好嗎，她怎麽說的？”
秦中臨停下動作，側過半身看着王曉川：“她說她有喜歡的人了。”
“這種老女人都能春心萌動了？”王曉川挺好奇，“是誰啊。”
秦中臨冷冷的：“你。”
王曉川嘴裏的煙直接掉到了褲|裆上，他吓得趕緊撿起來罵：“我擦，你聽她瞎說。你不會就是因為這事才今晚這麽對我吧，那畜生絕不可能喜歡我的，她故意整我啊這是！！”
秦中臨看他一眼：“我當然知道。”
王曉川把煙頭滅了，不可置信：“那你怎麽還這麽對我？”
秦中臨很平靜：“在你身上出個氣。”
王曉川直接罵人：“小兔崽子，吃屎去吧你。”
結果他又被秦中臨摁着頭玩了好幾把，差點對人生失去信仰。
方草接到王曉川電話的時候，正在考慮從app上面接點代打單子。
王曉川哭啞着嗓子指責：“草啊，你何苦害我。”
方草盤腿靠在椅子裏，懶洋洋地問：“哪害你了，被我喜歡不是莫大的榮耀嗎。”
“牲口！”王曉川罵歸罵，随後說了正事，“你真的不考慮一下和我弟在一起？”
方草笑笑說：“你來當紅娘的？”
“哪能啊，就是看他的樣子挺可憐的，畢竟這麽多年……”王曉川說了一半就後悔了，想着這小兔崽子哪裏可憐了，自己大概是鬼迷心竅了才會說這種話。
誰知道方草還認同了：“我也知道你弟弟是個好人，所以不忍心禍害他。”
王曉川笑出了聲：“你這是發了好人卡？”
方草沒理這話，換話題問：“你之前不是要組吃雞的職業戰隊嗎？怎麽樣了，組起來沒。”
“怎麽，你要來啊？”
“是啊，想再試一次。”
王曉川愣了片刻後問：“你之前不是……，卧槽，你不會是為了那小子才——”
方草立即打斷：“我不是我沒有，你別瞎說啊，我不和小朋友談戀愛的，就是想過來賺點零花錢。”
王曉川不信。
方草又補充：“缺掃地的也能喊我。”
王曉川呆滞地暗罵了好幾句“卧槽”，他原本覺得自家弟弟是那種只會尬撩的小王八蛋，沒想到在他不注意的時候，這小子都撩的方草準備重登賽場了？
所以這會兒的好人卡，也只是因為方草那可悲的自尊心作祟，想讓自己秀一波？
王曉川快掉眼淚了，搞了半天，原來他在這裏吃狗糧啊……
“名額一定給你留着，放心吧。”王曉川已經生無可戀了。
“嗯，謝了。”
“對了，我再問你個事兒。”
方草停下挂電話的動作問：“啥？”
“你當年到底為什麽退役？”這事王曉川只聽方草随口提過一句，具體情況卻一直不怎麽了解。
方草咳了兩聲，言簡意赅的說：“不是和你說過的嗎，家裏因素，還有就是……有次打地方賽，被人打崩了。”
後半句她是第一次說。
王曉川沒把整句話當真，但是還是很配合的吐槽了句：“你可真是玻璃心。”
方草知道王曉川不信，畢竟打職業的時候，哪有什麽纖細的少女心之類的東西。她原本也是沒有的，直到自己真的被打服氣了，甚至一度以為對面開了挂。
可是這是正規比賽，賽後還能看回放，方草真真切切的意識到，只是自己的手速跟不上腦速而已，她不夠強。
回憶起來，那會兒本來就是年輕氣盛的年紀，成天覺得自己天下第一，結果被個沒見過id的人打的死去活來，再加上家裏的壓力，方草便從此一蹶不振。
再後來，俱樂部倒閉，幾名隊友還想着沖一把，方草卻完全放棄了。
要是當時堅持下來的話，現在或許和秦弟弟的差距也不至于這麽大。
她去廁所沖了把臉，在昏暗的廁所裏，對着鏡子照了照自己，看着鏡子裏的臉蛋，她發現自己的确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麽老。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她卻已經成了自己定義中的老年人，不敢嘗試新事物，不敢接受別人的好意，更不敢去談戀愛。
方草濕潤潤的手指在玻璃上畫上了一個胖乎乎的愛心。
她把愛心塗滿水珠，認真地想着：還是再努力一次吧。
王曉川幾乎是光速的就決定了她戰隊首發的身份，并且喊她過來早點簽合同。
方草挑了個休息日摸到戰地基地。
基地建造的有模有樣的，走進去後幾乎就是個豪宅，只不過電腦有點多。
王曉川帶她到會議室坐下，掏出合同給她。
等方草簽完了，王曉川和她聊天說：“合計今年就有比賽了，世界賽，你懂我意思吧？”
方草用關懷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不懂。”
王曉川恨鐵不成鋼的給她抛了個網址，讓她自己看。
上面說道，由于制作吃雞的藍洞公司不是個大公司，但是這款游戲這麽火爆，藍洞找了一群贊助商幫忙，最後終于決定在三個月後舉辦世界賽。
包括各個區服的選手，采用積分制，進行全球邀請賽。
比賽獎金是其次，最主要的是能夠打響名號。
畢竟是第一場世界賽，大家都對“第一”這種東西特別的有執念。
以後要是這款游戲能堅持火個十年，冠軍隊伍就能名垂千史了，誰不心動呢。
比賽規則也沒什麽特別了不起的，無非就是一群人飛北美，先進行預選賽，然後再選出25個隊伍飛柏林進行決賽。
同時比賽分為第一人稱和第三人稱兩種方式。
王曉川的打算是，同時拿下兩個模式的冠軍。
方草評價這個目标：“技術不怎麽樣，野心倒是不小。”
王曉川笑着說：“誰讓我們有大神呢。”
方草恬不知恥地問：“我？”
王曉川立馬露出很嫌棄的表情：“你臉都不要了？”
兩人正互相嫌棄着，這時走廊那頭走出來一個人，坐到了方草對面的位置上。
這人修長且骨節分明的手指閑散的擱在桌子上，蒼白的手腕上配了塊看起來很貴的手表，穿着白T恤，因為坐下來時産生的張力，布料不可避免的貼在了皮膚上，露出隐約的肌肉條線。
方草緩緩的向上移動視線看去，對上這人的眼神，看清這人是誰之後，她一點一點的瞪大眼，暗道：我擦……
王曉川不嫌事大，嘿嘿笑兩聲說：“沒錯，這就是我要給你介紹的大神！我弟弟！親的！”
方草一腦門子砸在桌子上，恨不得當鴕鳥或者假裝昏迷。
秦中臨看着面前的方草，笑意從眼角眉梢到唇邊齊齊綻放，卻又溫和平淡，讓人不覺得過分，也挑不出瑕疵。
他靜靜的開口說道：“姐姐，真巧，我們以後就是隊友了。”
方草擡起頭來跟王曉川說：“我不參加這狗屁俱樂部了！”
王曉川一驚：“什麽，我弟都為了你把——”Lin那個賬號給銷了。
他意識到自己險些說漏嘴，補救道：“哦，你合同簽完了，違約的話三百萬拿來。”
方草：“……畜生！”
正常的解約費并沒有這麽貴，然而因為方草還在大學擔任宿管，這學期暫且不能辭職，只能在晚上過來一起打配合。
為了讓其他隊友也心服口服，所以她這份算是兼職，工資相同，違約費高了三倍。
方草覺得悲慘極了。
她看了眼秦中臨，小崽子依舊笑的春風滿面，和煦燦爛，完全不像個告白被拒絕的人。
方草暗想，這小崽子之前的告白不會是在玩她吧。
秦中臨突然擡起身子過來，湊近了看着方草，伸出食指支起方草的下巴。
方草不明所以的看着慢慢接近的秦中臨。
看着那張越來越近的帥臉，接着她感覺嘴唇覆上了柔軟溫熱的東西，反應了片刻後，她意識到——
擦，這臭小子又占自己便宜。
方草不争氣的臉染成了豔紅，随後連忙後退看着秦中臨說：“你你你你你你幹什麽。”
“接吻啊。”
方草結巴的說不出話。
“上回不也親了嗎。”秦中臨笑了笑，“姐姐，你怎麽還是這麽生疏。”
方草被說的耳紅臉紅眼睛紅：“什什什麽？”
“不用屏氣這麽久的。”秦中臨似乎是回味了一會兒後，淡淡的評論，“和上次比好像沒什麽長進，但是多親親就會了。”
方草牙都抖了，暗想自己明明拒絕的很幹脆利落，這小子怎麽還黏上來！就不怕她報警嗎？
別以為她不敢啊。
沒錯她就是不敢。
秦中臨沒敢繼續放肆，站起來邀請方草：“姐姐，來，我帶你參觀一下基地設施。”
方草渾渾噩噩的站起來，被秦中臨牽着手往裏頭走。
基地客廳廣大，兩人越走越遠，聊天聲音仍然再繼續。
“姐姐晚上住哪，住基地還是住我家？”
方草神志不清的：“這倆選擇有區別嗎……”
秦中臨笑了笑：“還是住我家吧，姐姐先把舊的房子退了，我晚上幫你一塊搬東西。”
基地的空調呼出冰冷空氣，落地的百葉窗晃動了兩下，發出哐啷哐啷的響聲，方草好像罵了句什麽髒話，但是被玻璃房門隔開，微弱的聽不清了。
王曉川拿着合同紙，在原地站着，愣愣的看着兩人遠去後，差點把合同給捏碎了。
他氣的心肝脾肺腎一塊爆炸，恨不得丢個榔頭錘死那對恩愛狗。
說好的告白失敗呢？說好的不和小弟弟談戀愛呢！騙人的！騙人的！！等着，他也要去找個對象，氣死這倆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