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雙标(一更)

“江黎”這個名字确實讓曲琉裳感到一陣熟悉。

他對她稱呼親昵, 或許是從前在蕪陽宗相識的某位故人,只是他說的未婚夫婿……?

少女眼神茫然陌生,江黎怔了一怔,意識到什麽:“琉裳?”

他向右欲要繞過慕從嘉, 卻見慕從嘉亦挪動半步, 徹底将曲琉裳擋在身後, 一雙黑眸中隐有不悅:“她不記得了。”

江黎笑意淡了幾分,眸中浮起敵意:“她怎會不記得?閣下一直阻攔我, 莫不是你從中做了什麽手腳?”

“與你無關。”

“慕師兄。”章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曲琉裳在身後猶豫着不知要拽慕從嘉哪裏, 最後搭上他的袖邊,又喚了一聲“慕師兄”,輕輕道:“我和他說吧。”

慕從嘉回頭看她。

曲琉裳原本在後面聽兩人的話,隐隐聽出幾分針鋒相對之意, 現下看到慕從嘉的眼睛,她又暗道果然是自己想多了,聽出了錯覺。

他的眼睛看起來依舊平靜,并不像他的話一般生硬,有在乎她和排斥江黎的意味。

曲琉裳輕點了下頭, 從他身後走出。

慕從嘉沒有攔她, 一雙黑眸緊緊盯着她。

江黎亦是。

“慕師兄?”江黎狐疑重複了一遍, 看着曲琉裳, 眉心微皺,“琉裳,你如今在何處,何故會忘了從前?”

“我如今……”曲琉裳頓了頓, 不答反問,“你是我在蕪陽宗的故人嗎?”

“你還記得?”江黎眼睛頓時亮了下, 想去握少女的手,卻被輕輕躲開。

他臉色一僵。

曲琉裳搖頭:“我是不記得了,只是聽到你的名字有些熟悉。此事與慕師兄無關,是他好心帶我去拜師的。”

“拜師?琉裳,你拜入了其他門派?這些日子你都在哪裏?”

“是……我撞到頭昏倒,醒來便在行雲宗山腳下,故而拜入了行雲宗。”

“行雲宗?”江黎眼中露出幾分意外,随即道,“不,琉裳,你離開行雲宗,随我走吧。這些日子我一直都在找你,你随我離開,我定會好好待你,好好照顧你……”

他話未說完,曲琉裳尚未回應,一股靈壓驀然向他襲來,逼得他後退半步,拉開了與曲琉裳的距離。

江黎堪堪穩住身形,下意識看向靈壓的源頭。

這股靈壓控制得極為精準,只在暗處與他交鋒,不曾波及到旁人一分一毫。對方氣息不亂,連手都沒動就已然讓他落了下風,如此實力,幾乎快要趕上已逝的師尊。

好強大的力量。

少女口中的“慕師兄”正看着他,五官表情無一絲變化,只有漆黑眼眸中仿佛凝出一層薄霜,泛着微微的冷:“行雲宗不是想拜就拜,想走就能走的。”

曲琉裳不知是慕從嘉釋放了靈壓,見江黎向後踉跄一步,下意識伸手去扶:“小心。”

這一聲喚回江黎的思緒,他收回目光看向曲琉裳,微微一笑:“無礙。”

曲琉裳見他無事,不動聲色收回手,道:“抱歉,我不能随你離開,我還要繼續留在行雲宗。”

“當真不願随我離開?”江黎面露失望,掙紮問道。

少女抿緊唇,搖搖頭。

江黎看她良久,沉默着嘆了口氣,複又看向慕從嘉:“方才是我唐突,琉裳既然不願,便依她吧。此前琉裳無處可歸,多謝你們收留她。”

慕從嘉眼中的冷意漸漸隐去,沒有說話。

江黎看向曲琉裳,笑了笑:“罷了,師尊一直都說你想做什麽都好,想去哪裏都随你,你若要留在行雲宗,我常來看你就是。”

頓了頓,他道:“從前在蕪陽宗時,你我也是自小長大的師兄妹,你一直喚我師兄的,你還記得嗎?”

他刻意提起師兄,便是想在慕從嘉面前有別親疏。

慕師兄?什麽慕師兄,他才是與曲琉裳一同長大、自小愛護她的師兄。

“師、兄?”

少女遲疑着重複了一遍,語氣中滿是陌生,江黎忍住心中酸澀,笑着點了頭:“嗯,師兄在。”

他從腰間取出一塊青色玉佩交給她。

“那日師尊倉促送你離開,你約莫是什麽都沒顧得上帶。蕪陽宗被妖獸盡毀,我回去看過,只找到了師尊的這塊玉佩,琉裳,你……收下做個念想吧。”

曲琉裳接過玉佩,握在手心,玉佩上的氣息熟悉得驚人。

似乎,那股氣息的主人對她很重要。

她摩挲了幾下,忽然湧出一股流淚的沖動,出神問道:“這是我爹的玉佩?”

“琉裳……”江黎見曲琉裳眨眼後竟流出兩行淚,俯下身為她拭淚,聲音微微不穩,“你也不是什麽都忘了的,是不是?你還是記得師尊的,也記得……我的名字。”

最後幾字聲音低下去,幾乎要聽不見。

這一回,少女沒有躲開他拭淚的手。

曲琉裳沉默看着手中的玉佩,沒有接話。

不,她還是想不起來任何事,她只是身體覺得熟悉,身體有流淚的沖動。

系統曾說為她覆蓋了身體記憶,無論何時都會做出最自然的反應,是因為這個嗎?

兩人旁若無人說話,沒有人注意到慕從嘉的眸色愈來愈冷,好似落入一場不化的雪,春日的陽光也無法使其消融。

江黎對着曲琉裳說起“師兄”,是在向他挑釁嗎?

挑釁他?找死。

若他現在不是慕從嘉,而是長離,恐怕他的刀已經架上了江黎的脖子。

下一刻,少女依江黎所言,輕輕喚了一聲“師兄”,慕從嘉的眼神立刻閃爍了下。

她怎麽管誰都叫師兄?

可當少女握着玉佩流下眼淚,他的心又莫名軟下來,空着的左手動了動,想要上前,卻被江黎搶先一步。

白衣青年為少女拭淚的畫面,刺眼到他呼吸滞了一瞬,心髒漏跳了一拍。

他說不清哪裏刺眼,只覺心裏騰起一簇無名火。

她第一次躲開了江黎的觸碰,為何第二次不躲了?

就因為江黎是她的師兄?

江黎擦完眼淚,餘光看到沒走遠的小販,笑起來:“琉裳,你以前不是最喜歡吃糖葫蘆了嗎?師兄給你買糖葫蘆,莫要再哭了。”

慕從嘉在心裏冷笑。

糖葫蘆?枉江黎自诩與她一同長大,她分明不喜歡吃糖葫蘆,他手裏這根還……

他漆黑眼眸中,映出了少女接過糖葫蘆的畫面。

曲琉裳對着江黎淺淺笑了下:“謝謝師兄。”

慕從嘉幾乎是立刻握緊了手中的糖葫蘆。

他低下頭,看着那串糖葫蘆。

姝凰沒有帶他離開過山谷,不曾給他買過這種東西,之後他孤身一人,更不會刻意去買。沒吃過的東西,他自然不知如何判斷口味,只能憑借外表去挑。

這已是他挑出的賣相最好的一串糖葫蘆了。

可她不要。

她要了江黎的,卻不要他的?

曲琉裳咬下一口糖葫蘆,覺得味道酸酸甜甜,的确不錯。她轉頭看到慕從嘉垂眸盯着那串糖葫蘆,不由開口:“慕師兄,你不喜歡吃糖葫蘆嗎?你嘗嘗吧,很好吃的。”

江黎亦看向慕從嘉手中的糖葫蘆,猜出了什麽,笑容忍不住帶上幾分愉悅:“慕公子,琉裳說了好吃,你不妨嘗嘗,否則買了浪費多可惜。”

慕從嘉擡起頭,眼神平靜,沒有理會江黎,看向曲琉裳淡淡道:“師妹,我們還要早些回去。”

言下之意,便是讓她與江黎告別了。

曲琉裳會意,看向江黎:“師兄,那我與慕師兄便先離開了。玉佩一物,可否請師兄暫幫我保管?”

她并非這個世界的人,曲恪的玉佩在她手裏,倒不如繼續留在他的弟子手中。

“自然可以。你想留在行雲宗,想讓師兄幫忙保管玉佩,師兄都依你。只是琉裳……”想到接下來要說的話,江黎緊張得抿了下唇,低聲道,“我是你的未婚夫婿,你我皆已是适婚之齡,你可有想過,何時與我成親?”

終于說出這句話,手心的汗已黏膩難耐。

江黎期待地望着曲琉裳。

其實他們之間并未有過什麽婚約。

從前在蕪陽宗時,掌門的千金大小姐容貌出色,性情和善,愛慕者無數,他自然也不例外。

少女趴在窗邊思考怎樣溫和委婉地拒絕他們,細碎陽光透過枝葉的間隙落在她臉上,光影如畫,美麗得令人眩暈,只一眼就怦然心動。

他憑借自小一同長大的情誼說服曲琉裳,讓他來替她擋桃花。

少女長舒一口氣,朝他感激地笑,說着多謝師兄。

他但笑不語。

她不知道,他也是有私心的。

能做她的未婚夫婿,哪怕是假的也很好。章

蕪陽宗最炫目的花不曾對任何一人動情,他怕他言明心意,會換來她的不忍傷害與疏遠。

自此後,但凡曲琉裳身邊出現陌生男子,他便會上前,以親昵的稱呼喚她,自稱為她的未婚夫婿。

這法子的确好用,少女的桃花愈發稀少,她還蒙在鼓裏,感謝他擋去諸多桃花。

偶爾江黎也會想,曲琉裳會對什麽樣的人動心?

那個人,有沒有可能是他?

師尊看出他的小心思,微微一笑,并沒有戳破。他知曉師尊向來以曲琉裳感受為重,她想與誰在一起,師尊都不會阻攔。

有了曲恪的默認,江黎的私心一日日膨脹起來,終于在今日達到頂點。

曲琉裳不記得從前了。

她連往日他們約定俗成擋桃花的話都沒有聽出來,信以為真,那他是不是就可以這麽假戲真做?

是不是就可以如願娶到他多年所愛,幻想成親後她也會愛他?

只要曲琉裳願意嫁給他,他自當傾盡一切待她好。

慕從嘉看向江黎,袖中的手越握越緊。

第一次,他需要很克制才能掩住多餘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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